“人类。”
“普通人么？”
“为什么要问这个？”巴里特皱起了眉头。
“这取决于我们能做多长时间的朋友。”声音回答，“没有防护措施的普通人很难在巴托地狱中存活，他们要么被地狱慢慢转化成了半炼狱生物，要么直接灵魂堕落，被魔鬼们取走。”
……
第三百六十九章 自由的代价（上）（）
转化成为半炼狱生物？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不知道为什么，埃尔维斯的话莫名的让巴里特想起了那个整天神经兮兮的老菲尔，以及他养的那只不知道是不是猫的古怪生物‘沙漏’。
巴里特犹记得上次去见老菲尔的时候，那家伙给自己做了一锅很诡异的汤，说是当自己去‘蝴蝶的领地’时，这种汤能帮助自己防护住‘蝴蝶的鳞粉’。
老头那疯疯癫癫的话语似乎意有所指，如果蝴蝶真代表的是魔鬼的话，巴里特倒很希望那碗诡异的汤，能帮自己抵抗住其领地内的那些‘鳞粉’。
但不管真正的情况是哪种，都已经不是巴里特所能左右的了。
此时我们的蛮子冒险者迫切想知道关于‘巴托地狱’、‘迪斯之城’、监牢‘曼提力’、‘魔鬼关押他的目的’等各个方面的信息，而眼下所能获得信息的途径，似乎就只能是找“邻居”埃尔维斯打听。
那家伙的声音颇为嘶哑，像是喉咙坏掉了似的，但是却相当健谈，一说起话就很难停下。也许是监牢里的生活比较枯燥，使得这位邻居很自来熟的和巴里特聊了起来。
埃尔维斯解答了蛮子心里的许多疑问，让他对眼下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等巴里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魔鬼将凡人关押起来的目的”时，这家伙沉吟了一下，停顿许久后才缓缓的说道：
“说实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并非唯一，不过大多数人被关起来是因为魔鬼想从他们身上挖掘出更多可利用的价值。”埃尔维斯在最后两个字上的语气很重，“比如，劝说或者逼迫他签署一些特殊的协议，从而让他们永世为魔鬼效命；或是将他被关押的信息透露给珍视他的家族、同伴，再诱惑这些亲人、爱人、后代，付出灵魂等各种有价值的事物，以交换那个人的自由。当然，最后的结果都不太尽如人意。”
“又或者魔鬼想从这个人身上得知一些比较重要的秘辛。这些秘辛也许对魔鬼本身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它却可能会换到很多灵魂，很多！要知道，在这个多元宇宙中，很多势力都对那些不为人知的秘辛相当感兴趣。”
原来如此，巴里特在自己的‘房间’内默默的点着头。
“你要记住这一点。”埃尔维斯对巴里特说，“魔鬼这种生物并不像恶魔那么弑杀，单纯的杀戮对他们来讲毫无意义。魔鬼们的所有举动都有目的可寻，或是为一次机会难得的晋升，或是为某个更大的阴谋作为铺垫，又或者是想要获得某种利益，比如，灵魂。这两个字很重要，它构成了整个魔鬼社会的基础。”
说完之后，埃尔维斯又问道，“你是怎么来到地狱的？活人可是很少能来到这里，我是指那些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空间裂隙。”巴里特语焉不详的回答，“主物质位面某处的空间因为一些原因被撕开，我很不凑巧的被吸了进去，然后就到了地狱，落到了迪斯城外的某个地方，紧接着就被几只会飞的魔鬼抓了起来。你呢？”他不想让邻居过多询问。
“我是个商人。”埃尔维斯说，“我从某些地方购进一些货物，然后再从另外一个地方卖掉，从中赚取些差价。可是有一次交易出现了意外，我所提供的货物数量和协议上签署的有出入。说实话，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是怎么发生的，明明之前已经反复核查过了，都没有出问题。”
“然后呢？”巴里特没有听明白，“就因为一次交易货物的数量对不上，你就来了这个鬼地方？”
“没办法，和魔鬼们做交易就是这样的。”埃尔维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居然和魔鬼做交易？”巴里特大吃一惊，“这么说的话，那些‘货物’指的是……”
“是的，灵魂。”埃尔维斯承认道。
“你居然是个魔鬼的信徒？”蛮子语气转冷。
我之前倒杀过不少你的同行，还捣毁了你们的邪恶计划。也不知道圣尼诺城后续的进展怎么样了，希望那个扣碗状的封印在爆炸后会成功解除，也希望法师和援军能及时到达，这样我倒霉落在这个鬼地方，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了。巴里特心里自我安慰着。
“不，不，我并不信仰魔鬼，”埃尔维斯解释，“我只是和他们做些交易，只是交易。我收购灵魂，然后再卖给他们，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哼……”巴里特嗤笑着。他并不认同对方的这种说辞，“收购灵魂？这只不过是另一种说法罢了，你所做的那些事情，和魔鬼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有很大不同！我可以保证，我所售出的每一个灵魂都是自愿的，完全自愿！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诱导和逼迫，契约也没有任何隐藏或误导性的条款，那些灵魂都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而且收购只针对他们本人，而非其他不相干的人，这些都是根本性的不同。”埃尔维斯郑重其事的说，“你也许不知道，很多人在这个多元宇宙中活的都十分痛苦，他们想要改变，却没有任何办法。而我，给了他们的人生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
“通过出卖灵魂？”巴里特不屑的说。
“那又怎么样呢？灵魂进入地狱真的很糟糕么？”埃尔维斯义正言辞的说，“难道活着的时候受尽各种痛苦，死后灵魂完全消散在主物质世界中，用来巩固空间壁垒，为他人的安危做贡献，凭什么呢？凭什么要让人家这么的大公无私呢？”邻居反问道，这番话说的巴里特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而且他一向不太擅长口舌之利。许久之后，他诺诺的憋出了一句，“这只不过是你的狡辩。”
“这确实是狡辩，但也是事实。”邻居的语气恢复了正常，“与那种痛苦的一生相比，活着的时候完成一些心愿，死后来到地狱，从灵魂之壳重新蜕化，变成劣魔，说不定会一步步成为晋升，最终成为魔鬼大公呢，就像地狱一层的领主——拜尔那样。”
其实具体的情况远非这位灵魂商人所说的那么简单。
堕落灵魂进入地狱之后，会遭受的一系列可怕的折磨和拷打，然后从中被剥离出仅存的人格。这些过程会使堕落灵魂散发出特殊的能量，这些能量充斥着整个巴托地狱，维持着魔鬼们的存在。其中的大部分则会供给于每层的领主——那几位强大的魔鬼大公，而一些比较特殊的高等魔鬼，也能从这些堕落灵魂中直接榨取能量，以用来强化自身。
抽干能量且被完全剥离人格的灵魂空壳，会被丢入特定的深坑中。在那里，它们将会迅速腐朽，然后重生为毫无心智的劣魔，永远承受躯体的痛苦，且不再保留生前的半点记忆。
以上这些事情蛮子自然是一点都不知道，而埃尔维斯肯定也不会主动去说，这就使得巴里特心里对这位灵魂商人，并没有之前那么排斥。
“这种生意确实不算太好……”埃尔维斯语气一转，“但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它处于非黑非白的灰色地段，有着自己独特的存在价值。你可能不知道，就连法师都默许了我们这种商人的存在，所以我们可以堂而皇之的行走在阳光之下，远非那些魔鬼信徒可比。”
“我以前从没听说过你们。”巴里特声音缓和了许多。
“你没听过的职业多了去了，在这个多元宇宙中，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有人去从事，只要它能获利。而‘灵魂商人’这个职业，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去做的。”
埃尔维斯骄傲的说，“它需要你拥有广泛的人脉和消息渠道，知道哪里会有灵魂可供收购；还要有极为谨慎聪敏的头脑，要能看懂魔鬼契约中的条条框框，也要懂得怎么去和出售灵魂的人谈价钱；自身更要拥有足够的实力，毕竟无论是满足人们的心愿，还是和魔鬼打交道，都不像喝下午茶那么简单。能从事这种职业的人，都是多元宇宙中的精英。”
“但你还是来到了这里，被囚禁了起来。”巴里特泼了一下冷水。
“没办法，人总有失败的时候，只要寻找机会重新来过就行。”埃尔维斯对于自己的遭遇倒比想象的要乐观许多。
就在这时，三只那种手持砍刀，爪子上带有倒钩的魔鬼，押着一个浑身满是伤痕的人类从通道中走了过来。魔鬼伸手打开了巴里特对面的那间牢笼，等人类蹒跚的走进去后，又将牢笼锁好，沿原路消失在了拐角。
“嘿，实力不错么，没想到你又一次活了下来。”埃尔维斯朝对面那个人类喊道，“今天是你的第几场？”
“第三场。”满是伤痕的人类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回答。
“还是混战么？”埃尔维斯又问。
“嗯，但下一次就不是了。”人类说道。
“你这次杀了几个？”灵魂商人的语气有些兴奋。
“干掉了两个。”人类懒洋洋的回答，
“我真想去看看呢，也不知道我的赎金什么时候能送来，到时候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多谢。我现在很累，先睡一会，等吃饭时叫我。”人类面向墙壁，须臾之间便打起了鼾声。
这番对话听得巴里特一头雾水。这两个人明显是认识的，而对面那个人类也显然并不是才关进来的，“他是谁？”蛮子朝埃尔维斯问道。
“他叫汉特。”灵魂商人回答，“以前是个冒险者，但现在，他是迪斯之城内的一名角斗士。”
……
第三百七十章 自由的代价（下）（）
灵魂在堕落之前，无法被魔鬼们榨取出特殊能量。这是灵魂商人‘埃尔维斯’告诉巴里特的众多广为人知的事情中的一小件。
而且魔鬼们根本不需要通过进食来维持生命，他们品尝食物或饮品，只是追求一种感官上的享受。不过监牢里的魔鬼狱卒依然会为囚犯按时提供食物，毕竟饿死的囚犯只值一枚灵魂，而活着囚犯的价值会拥有无限的可能，至少不会比一枚灵魂更低。
午餐（也可能是晚餐或早餐）是一种颇为粘稠的黄褐色浓汤，汤里面漂浮着一些分辨不出来源的食材。有灰色的叶子，有不知道什么生物的皮，还有几根爪子一样的肉块。
“这东西真的能吃？”巴里特紧皱眉头，用木勺搅着面前这碗让他作呕的浓汤。
“至少吃不死人，关于这点，你倒是完全可以放心，”埃尔维斯在另一个牢房内回答，与之伴随的还有喝汤时发出的‘吸溜’声。而对面那个名叫‘汉特’的人类，也端起汤碗默默喝了起来。
“你们难道不感觉恶心么？”巴里特问。
他当冒险者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的危险，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多次，但是他却极少在吃的方面亏待自己。除了最初那几年比较生疏，之后他总是想方设法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没钱的时候，就去野外打只兔子，配上杯劣质啤酒很也是不错。
“你以为这里是哪儿？我的朋友，可以随便点餐的酒馆么？”灵魂商人反问，“这里可是魔鬼监牢，人类的地牢也和这儿差不多。”
“至少人类会提供黑麦面包。”巴里特小声嘀咕着。虽然面包是掺了麦麸的，但也比眼前这碗汤强。
“只要你不去想那里面的东西，不去看它的样子，闭着眼睛喝，味道倒还算能接受。”埃尔维斯随口说道。
“里面的这些肉块，没有人类、精灵什么的吧。”巴里特又问，随后他补充，“至少你得告诉我没有人类。”否则他哪怕喝下去也要吐出来的。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矫情的。”灵魂商人的语气带有些讽刺，但还是解释了蛮子的疑问，“我只能告诉你‘不一定’，但可能性极低，几乎接近于零。这些食物材料大多来自于地狱第一层那些大战过后的残骸，所以我想更大的可能性，是某只恶魔身上的某些部位吧。”
“恶魔身上的肉？”巴里特有些吃惊，“普通人能吃么？”
“怎么不能？反正煮熟了都一样。”埃尔维斯很是随意的说道，“不然怎么办，饿死么？”
煮熟了都一样？还有这种设定？巴里特无奈的端起汤碗，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汤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调料，很呛，还带有种形容不出的刺激口感，并不是辣，也不是其他什么味道。而且汤一点都不烫，但是喝下去后却让他的食道和胃部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不过第二口喝进去的时候，这些感觉就都开始慢慢变淡，直至最后他已经什么味道都品尝不出，仿佛在喝一碗凉水。
汤被喝了个干干净净，但里面的肉块巴里特实在吃不下去，一想到这其实是恶魔的肉，他胃里就特别难受。当他将碗放下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汉特在皱着眉头，表情疑惑的观察自己。
“怎么了？”巴里特问道。虽然肉块没有吃，但是他还是将碗里面一根带有长指甲的爪子留了下来，准备将上面的肉剔掉留作他用。
“你是什么？”汉特上下打量着蛮子。
“什么意思？”巴里特有些不明所以。
“你是什么种族的？”
“我和你一样，也是人类。”
“人类？呵呵，我还没见过有浅绿色皮肤的人类。混血么？和兽人的混血？”
“干你**！”蛮子愤怒的爆了个粗口，并将碗里的一个肉块隔着带刺栅栏扔了过去，“你TM才是兽人混血，老子是纯种人类，诺德人！”
“诺德人？难怪……”汉特将地上的肉块捡起，毫不在意的啃了起来，“那你回去后可要好好问问你老妈，是不是曾孤身去过贫瘠之地。”随后他又意有所指的补充，“如果你回得去的话。”
巴里特并没有选择和对方对骂。他默默站起身来，走到那具白骨旁边，伸手掰断了它身上的一根肋骨，返身猛的朝汉特脑袋扔了过去。
肋骨速度极快的穿过两道脏兮兮的尖刺栅栏，精准的直奔汉特的面门而去。后者在被肋骨击中的千钧一发之际侧头躲过，但是依然被肋骨撞到墙壁后崩裂出的几片骨渣，在脸上划出了多道伤口，其中一枚骨片还深深的嵌进了他的脖颈处。
“你想杀我？草你个混血畜生！”汉特将起身大骂，并小心将脖子上的骨片拔出。
而巴里特则又俯身掰断了‘室友’的两根肋骨，准备再次投掷过去，他相信这次对方绝对躲不过去，绝对！
“嘿，嘿，嘿，我的朋友们，不要吵，不要吵！你想把狱卒引来对你们进行折磨么？”埃尔维斯那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都刚喝完汤，不要让恶魔的混乱和好战影响你们的神智。放松一些，过会儿就没事了。”
是汤的影响？巴里特确实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混乱，心里也有股压抑不住的愤怒。虽然对方说的话有些难听，但是还不至于想要将其弄死。在猪湾，这种程度的咒骂其实十分普遍，巴里特早已习惯。
他深呼一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你不是说汤没什么问题么？”他朝灵魂商人质问道。
“没有问题的意思是说吃不死人。”灵魂商人辩解，“而且我还说了‘不然怎么办，饿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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