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编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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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编年史-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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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菲暗自叹了口气。和上次一样,她可以借助坎贝尔子爵——准确地说,现在是安娜薇尔·坎贝尔——的名义向《公会》提出要求,可那需要等到琳从家中返回,弄不好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几番交涉未果,她略带不满地瞪着对面的男人,半开玩笑地随口说道,“看你这么遮遮掩掩的,不是把他给杀掉了吧?”

    “你怎么——”男人刚刚端起茶杯,差点被一口呛住,“不不,我是说,你从哪里听说——不对,这事情和我没任何关系!我只是偶然知道了而已!”

(六十三)记录(尤菲·斯坦米兹,II)() 
这个反应可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尤菲眯起眼睛,打量着法埃尔,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你说克拉托斯死了。什么时间,在哪里,是怎么死的?”

    “……大、大概就是三两天前的事情。”男人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听说是晚上在小巷子里……死掉的,那时我还呆在《公会》,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尤菲摇了摇头,这个男人显然不擅长隐瞒事情。

    “你最初想要说的,是‘你怎么知道’对吧,法埃尔?”她注视着男人的双眼,缓慢而平静地分析道,“如果他是死在外面,然后传到你的耳中,你不应当对此感到意外。换句话说,克拉托斯已经死去的事情,目前得知的人并不多。”

    “不过,我相信你没有杀他——这是我的直觉。”她放柔了声音,“告诉我,法埃尔,事实的经过是怎样的?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的忙。”

    “这个……好吧……我知道了。”或许是少女的态度让他感觉到了信任,也可能这几天一直紧绷着神经,男人灌下一大口茶,放弃了继续遮掩,“实话说,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去他的工作室那边,和他见了一面。”他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谁知道,他就……突然死掉了啊。”

    “你和克拉托斯很熟悉么,法埃尔,为什么他要与你见面?”尤菲轻轻挑了挑眉,“还是说,你们之间有着某种交易。”

    “只、只是普通的朋友……当然了,我们算是在进行交易,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合作。”法埃尔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话语变得流利起来,“你知道的,他是个药剂师。不久前,他制作了一批药剂,委托我通过《公会》进行出售——因为向来有些交情,信得过他的水准,我就答应了这件事。前天他约我出来见面,我以为他要说的是这方面的事,还特地把近日的收入带了过去。”

    他咽了咽口水,垂下目光,“结果他却告诉我,让我赶紧收拾行李,离开这座城市,不要再和他联系。我刚想问个清楚,他就突然倒在了面前的桌上,怎么尝试都叫不醒。实在没办法,我只能选择将他连夜埋掉——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直觉告诉她,对面的男人仍然隐藏了什么事实,虽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尤菲让自己暂时不去在意那些,将注意力转移到更重要的问题上,“他委托你出售的药剂还有么?我想看一下。”

    法埃尔迟疑片刻,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他在柜台下方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褐色的小玻璃瓶,递到少女手中。

    尤菲打开瓶塞,闻到熟悉的,与她之前喝过的药剂相似的馨甜气息——只是淡上一些,而且混杂了少许酸味。

    果然这种药剂与克拉托斯有关。不过,原本的药剂明显不适合拿来出售,或许这个经过了某种改良。她带着一丝探寻抬起头,和略显局促的男人对上目光,“你知道,这个药剂的功效是什么吗。”

    “嗯……克拉托斯说过,它可以让人心情放松,头脑清醒,还能加快疾病和伤口恢复的速度。”法埃尔努力试图回忆着,“我喝过几瓶……味道不错,犯困的时候很有用。”他指了指尤菲手中的那一瓶,“这个……算我送你的,你可以试试看。”

    “多谢。”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那么,都是哪些人会来买这些药剂,你已经卖出去了多少?”

    “什么人都有。比如市政厅那些经常熬夜工作的官员,还有一部分埃达的信徒。”法埃尔低声嘟哝道,“那些埃达信徒说这东西是上神赐予的「祝福之酒」,可以强身健体,延长寿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如果可信就好了。”他耸了耸肩,“到目前为止,大概一共卖出去一千三百多瓶,卖价是每瓶两银币……对了,我不过是帮忙出售,每瓶只拿一铜币的报酬。”

    这个价格算不上便宜。一瓶液体大概就是几口的分量,而一名普通市民每日的收入恐怕还不到一枚银币。就算每瓶的净利润只有半枚银币,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那么,克拉托斯的目的,难道真的是赚钱那么简单?

    尤菲可以确定,这种药剂的真正效用,绝不是清醒头脑或延长寿命。黑鸦骑士们服下的药剂,将他们转变成了易于控制,却仍具备战斗和施法能力的傀儡。但是,即便将整个城市的居民变成傀儡,也没法形成可观的战力——何况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从黑鸦骑士的‘复生’,到帝国境内的「不死的军团」,若说协助了这一切的男人仅仅将这种药剂用来赚取钱财,未免显得像是个笑话。目前的故事缺失了数个环节,尤菲明白,想要得出确切的答案,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寻找更多的线索和证明。

    “带我去你埋葬克拉托斯的地方。”她梳理好纷杂的思路,将法埃尔给她的药剂收起,语气不容置疑,“说不定他只是陷入了昏迷,而我可以治好他。”她没有说出自己可以复活死者——那听起来未免匪夷所思。

    法埃尔的目光似乎一瞬间亮起来,却没有立刻相信少女的说法。他皱着眉头考虑了半分多钟,将已经凉掉的果茶大口灌下喉咙,用手背擦了擦嘴。

    “你可不能骗我。”他嘟哝道。

    他带着尤菲走出《公会》,锁好大门,挂上暂时休业的牌子,然后穿过临冬城的大街小巷,来到一片人烟稀少的街区边缘。

    “就是这附近。”他小心翼翼的张望四周,似乎生怕被谁看见,“让我想想……这边,不对……没错,我是把他埋在这里了。”

    他走向一块暴露的土壤,指向其中的一处。尤菲走过去,看出那里的确有着最近被翻动过的痕迹。

    “交给我吧。”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对身后说道,“不会骗你的。”

(六十三)记录(尤菲·斯坦米兹,III)() 
尤菲蹲下身,将掌心轻轻覆盖在那片翻动过的土壤一侧。她施展出操控土石的秘术,轻而易举地将那具尸体翻了上来,然后仔细检查起对方的状况。

    由于正处冬季,尸体的腐败并不严重,仍能从面容上确认是克拉托斯本人。但和那名‘沉睡’的黑鸦骑士不同,这位瘦削的男人不再有着呼吸和心跳,肢体也变得僵硬,的确已经死去了一段时间。

    尸体的衣着相对整齐,体表看不到明显的外伤痕迹。她将手放在克拉托斯的胸口,用魔力感知他身体内部的状况。

    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尸体的全身都盘踞着微小的肿块和瘢痕。纷杂的‘枝条’从它们的内部伸出,深深扎入四周的组织。这些瘢痕已经严重损害了克拉托斯的身体,虽然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变化。

    她知道那是什么。

    学院的魔药课上,卡夏导师提起过这种被称作‘浸润性魔力瘢痕’的疾病。长期处在魔力异常的环境中,或长期接触蕴含魔力的植物和药剂且缺乏防护,就可能患上这种足以致命的病症。对于一名合格的炼金师或魔药师,这是最重要的注意事项之一。

    她继续将感知延伸向身体的其他部分,没有找到任何外伤或内伤的痕迹。然而,利用曾经学习过的生物知识,以及源自埃达力量的天赋,她足以给出可信的判断——这具身躯的整体状况相当糟糕,恐怕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那并不意味着克拉托斯是死于疾病。他可以约法埃尔前来谈话,意味着距离最后的时刻仍有一段距离。以男人所患的病症,通常会随着时间经过愈发虚弱,最后死于全身器官和组织的衰竭。如同法埃尔描述中那样,无声无息地突然死去,同样有些不合常理。

    “让我试一下。”尤菲呼了口气,在身旁布下秘术,转头看向一旁焦急不安的男人,“不用担心,我用了伪装的幻术,外面的人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法埃尔连忙点头。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沉下心神,开始尝试施展一道刚刚习得不久的神术。

    埃达的神力被呼唤到她体内,再缓缓传入那具尸体。「创生」的力量将腐坏、无用和多余的组织依次溶解,重新构建出崭新而完好的身体器件。即使是那些看似完好的部分,她也仔细地进行过修复,确保死亡和疾病的痕迹,从这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被彻底抹除。

    比起她曾经使用的,仅对刚死去不久,且身体完好的生灵有效的复活神术,这一道法术对于精神的负担要大上许多。她是不久前完成那次灵魂的旅程后,才勉强能够掌控这种程度的力量。不过,如果能因此确认事情的因果,也算是物有所值,尤菲心想。

    神术的力量顺利地修复了克拉托斯的身躯。尤菲轻轻喘着气,缓解头脑中的些许疲惫和晕眩。与此同时,她在手中准备了一个不致命的攻击秘术——她无法确定克拉托斯属于友方,因此一定的防备是必要的。

    然而几分钟过去,克拉托斯的身躯仍然一动不动。她再次小心地用魔力探测男人的身躯——体内的瘢痕已经完全消除,曾经损伤的组织也完好如初,呼吸和心跳微弱却存在,然而感觉不到精神的波动——和那名‘沉睡骑士’的状况极为相似。

    “他……怎么了?”法埃尔在一旁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果然还是……没办法救活他么?”

    “现在的他没有死,但不算活着。”尤菲轻声回答道,“尽管身躯是凡人,他的灵魂同样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在找回灵魂之前,他无法醒来。”

    “那……有办法解决吗?”

    “自然,只要找回他的灵魂就可以了。”少女回答地干净利落,“我还有不少事情想要问他,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就这么死了可不行呢。”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装上的灰尘,然后施展法术,让克拉托斯的躯体浮在半空。

    “现在,可以带我去他家里看一下吗。”她对法埃尔说。

    这次,男人回答得比之前爽快了许多,“你要去他的工房,还是他居住的地方?工房距离这里更近一些。”

    “那么就先去工房。”她想了想,“或许那里还有着他留下的线索。”

    法埃尔点头表示同意,回身向附近的街道走去。大约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一间占地约近百平方公尺的单层木屋前,尤菲走近房门,看见门上的牌子写着「制药工房·克拉托斯」的字样。她敲了敲门,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克拉托斯倒是满有钱。”少女嘀咕了一句,轻轻将手放在门锁上,默诵出开锁的咒文——她对于这个法术已经很熟悉了。

    “是他租来的,这个房子。”法埃尔插话道,似乎在为对方辩解,“户主出门远游了,房租每个月只有四枚银币,已经是最便宜的情况了。”

    大门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向里打开。尤菲率先走进屋内,然后回头招呼法埃尔跟上。屋里同样弥漫着略带馨甜的药剂气息,她循着气味找去,在大厅发现了一口巨大的坩埚,里面还残余着不少浅褐色的液体。她取出随身携带着的空瓶,盛装了大半瓶,打算等下让爱莲娜分析成分。

    房屋被收拾的还算整洁,如果不考虑那些堆放在角落的药材和柴火。尤菲在一层的架子上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类似配方的东西。于是她将墙角的每种药材都取了一些,然后前往大厅的另一侧。

    除了这个巨大的厅室,木屋里还包含了朴素的卧室、餐厅和书房。少女循着直觉走进书房,来到已经开裂的木桌前,翻开一本封面绘有《公会》徽记的手册。

    那是类似日记或记事一类的东西,书写者自然是克拉托斯。记事的内容主要是与《公会》相关的工作,最初的日期大约是两年之前。尤菲缓缓翻动着手册,跳过那些工作相关的部分,法埃尔也凑近过来,从她背后一同阅读着手册的内容。

    大约从半年以前开始,手册的内容引起了她的兴趣。它们混杂在其余的内容当中,每一篇都不长,却完整的记载了那个名为克拉托斯的男人,参与药剂制作的整个过程。

(六十三)记录(尤菲·斯坦米兹,IV)() 
「夏之月,三十六日:

    胸口的疼痛又发作了,昨夜无法入睡。早晨起来止不住地咳嗽,痰中带着发黑的血丝。

    我是药剂师,我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不知道还能隐瞒她们多久。

    最近帝国并不太平,如果我不在了,她们要如何安稳地生活下去——想到这些,我只希望我能够坚持的再久一些。

    在死亡来临以前,我必须做些什么。」

    「秋之月,十七日:

    有人委托我制造一款魔药,并答应给我相当可观的报酬。

    有了这笔钱,她们如果节省一些,至少可以安稳的生活几年。

    药剂的配方由对方提供,我的确能够将其制成,但我猜测不出具体的效果。

    药物可以被用来行善或作恶,希望我做的事情,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因为某种原因,我无法写下委托人的名字,抱歉。」

    「秋之月,五十日:

    经过多次试制和改良,第一批的药剂制作完成,我终于从委托人口中得知了它的效果。

    开放精神,用灵魂构成网络——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这不是夸大其辞。

    魔药中蕴藏着无尽的可能性,当初学习的时候,我就已明白这一点。创造出这个配方的,想来是比我更厉害的魔药师。

    我亲自将药剂送给了委托人指定的对象,向他讲述了魔药的使用方式。

    那是个可怕的男人,我似乎涉足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但我已经没有退路。

    委托人给了我一份修改后的配方,告诉我可以自行制作和出售它,同时不需要向他支付任何回报。

    他还说,这份新的魔药我同样可以服用,它无法治愈我的病症,但能够减轻痛苦,延缓死亡来临的期限。

    我不知道他为何对我如此关照,然而,将死之身的我,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冬之月,二十三日:

    第二批药剂制作完成。

    我自己服用了一剂,困扰着我许久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看来今晚勉强可以睡个安稳觉。

    魔药将择日委托《公会》出售给城内的居民。我大概正在犯下过错,但我不会停止。

    我将之前报酬的一半交给了她们,她们看起来并不开心。或许是我做的还不够。

    至少要存下足够她们生活十年的金钱,到那时,我们的孩子就该长大了。」

    「冬之月,二十六日:

    《公会》的法埃尔对我多有照顾,他是个很好的人,愿意对这样的我伸出援手。

    药剂的出售大半由他负责,却仅收取微薄的报酬。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他,反而让他与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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