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61章 花瓶()
周晚萍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发闲呆,她见过胡义低落,但不该是这般,胡义和苏青之间到底有着什么?现在想起他是苏青带来的,又回忆独立团那段时间苏青种种,终于意识到他和她一定不简单!
窗外走过人影,随后办公室门未敲直接被推开,一个女八路,年纪轻轻十八九,两个麻花辫垂在肩前,瓜子脸樱桃口,漂亮得耀人眼,天生丽质沉鱼落雁,一身干净整洁的灰军装再添朝气蓬勃感,进门来后招呼也不打,径直去找水。
周晚萍把玩在手里的铅笔头被放下,一笑:“大美人,怎么这德行呢?又不高兴了?”
对方不做声,喝了半杯水,才到办公桌旁坐了,沉着薄脸撅着嘴:“周姐,你去政治办找过我?”
“嗯。可他们说你调离了?”
“我现在在宣传办了。我要做记者!”
“啊?记者?你不才到政工办没几天吗?”
“别提了,我这不是为了躲开那个什么模范团长吗!都当面说了不同意了,他还黏着没完!这回我要下基层,越远越好,可你猜怎么样?他居然派来了他们团的两个警卫员,我走到哪他们跟到哪。跟领导反映,领导还反过来帮他说好话,都长成那样了还夸他是一表人才!”
室内响起周晚萍没心没肺的明朗笑。
“能不能别笑了?有你这样的吗?你找我什么事?”
“呃……对,一高兴差点忘了!我在独立团的时候有个好姐妹,叫苏青,好像被调查呢,我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你能问到么?”
“过段时间再帮你问行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个王主任也在追求我!”
……
院子里,几个伤员盯着一间病房低声牢骚:“凭什么他一个人住了一间病房?”
“怎么看他都是个全乎人,他压根就没受伤!”
“没伤?没伤他来住医院?找借口的怕死鬼吧?我们团有过这样的!”
“看那没脸见人的样儿,是没错了!听说他好像是……独立团的?”
“哎,小刘护士,你来得正好,能不能把那屋里的假伤员轰出去?”
正在路过的护士小刘停住脚,看看那间病房,朝几个伤员撇撇嘴:“不能!因为他是周姐的警卫员,舍命救过周姐!你们几个要是嫌住得紧,干嘛非往一个屋里凑?分开不就得了现在床位又不缺!一会儿我就给你们重新排床!”
几个伤员被刘护士训得傻兮兮望天看地不敢做声,不远处,一脸愁绪正在离开的女八路也听到了这些,停了一会儿,走向大门口的路线改变为走向那间病房。
……
“你好,我叫宋小瓷。”
“我不认识你。”
对方居然只抬了一次眼皮,便继续整理摆在病床上的装备,束紧他腰间的武装带,明显要离开;冷漠得连姓名都不答,倒把进门人尴尬得不知该进还是退。
“你是独立团的?”
他仿佛没听见,没答。
“这是要回团吧?”
他继续收拾东西,并摘下了挂在墙上的步枪,那是一支中正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我是宣传干事,想到你们团去看看。喂,你怎么不说话?”
他终于抬起头,无表情看了她三秒:“我听力不好。抱歉。”然后又忙他自己了。
“哦。那个……是我打扰了。对不起对不起。”
……
“听力不好?”周晚萍看着离而复返的宋小瓷,突然一笑:“他脑袋里确实有点问题!”
“周姐,小刘说他是你的警卫员?”
“算是吧。总有人想高攀我。”
“我看他……怎么……我觉得他不太一样呢?”
“没什么不一样。这是因为你没去过前线。”
“我想去独立团看看。”
“擅离职守?”
“我这是出去采风!”
“去叫他过来。”
“可是他……”
“放心。说我找他,我看他敢听不见!”
……
宋小瓷本是个学生,家境富裕出身名门,凭一腔爱国热诚与年轻的叛逆心,千里迢迢投身八路军。然而年轻人总是考虑不到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她以为她所学所知能派上大用处,结果发现她所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想拍照片没相机,想导演话剧没人愿意当演员,想组织体育活动没器材,写字比她好看的有,口才她也排不上,嗓门比她大的人更多,比力气更惨,又没其他专业技术,最后只能帮忙整理文件,假装没听到同事背地评价曲高和寡不务实。
她并没能因为有一副美貌高兴起来,正相反,这份得天独厚的美丽彻底让她变成了花瓶,那真是她想调哪立刻调,组织上格外宽容,只是第二天保证有人受委托上门来说媒。
宋小瓷不甘心,没人知道她有多么想证明她自己,在她眼里,周大医生才是最完美的价值体现,是她羡慕的女性楷模;那个有特殊气质的冷酷军人,在周晚萍面前居然立得那么笔直,军礼都敬得异常威武,仿佛能闻到血誓的味道,看得宋小瓷眼都直了,他们和自己简直不像一个世界里的人。
山路遥遥,那军人一句话都不说,就像阴沉在天空中的乌云;更可恨的是,倾慕者派的那两个警卫员居然一路跟随同行,说团长给他们的命令是跟随保护她到同意结婚,差点把宋小瓷当场气昏。而那军人一路独自走在前,对这一切置若罔闻,走路走得宋小瓷脚上磨出了水泡他居然也不回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进入了一个新地界,这里并不是独立团,但是开始有路哨战士朝他们敬礼了;起初宋小瓷还以为是那些战士对她热情,后来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些战士的敬礼目标是那个走在前头的乌云,是他在还礼。
后来,到了个地方,叫牛家村。在这地方,宋小瓷才知道周医生的警卫员是独立团的九连长,他根本不是周晚萍嘴里轻描淡写的大头兵;牛家村里也有个连长,叫王朋,对他们一行热情得不行,差点敲锣打鼓;一路都不愿多停的九连长居然毫不客气在这牛家村整整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上路时,那两个死皮赖脸的‘护花使者’不知为何没出现,同行者居然整整变成了三十多人一个排,那位村口送行的王朋连长握住宋小瓷的细手不忍放开,痛心疾首道:“他胡义太不懂事!那就是个混蛋!”随后指着战士抬出的一副空担架:“宋干事,别走路了,坐着!我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你要是不坐就出不了我牛家村!回去的时候务必也到我这里停!”感动得宋小瓷差点落下泪来,想要推辞都不能。
随行的排长叫陈冲,明明是隶属王朋连,不知为何一路所有事情都唯九连长马首是瞻。
又后来,经过一座山坡上的废墟村落,没见过如此荒凉的残垣断壁,血痕犹见,看得宋小瓷不眨眼,问战士独立团到底还有多远,战士说,前面快到酒站了。
……
空地中央大树下,呆呆站着观众两位,一个大一个小,大的端着个破茶缸子半脸胡子茬,小的梳了个别致高马尾半脸沙,隔着空地,呆呆看着陈冲排战士将坐在担架上的美丽风景扶下在九连连部屋门口。
大的目不转睛嘀咕:“这……什么情况?”
小的目不转睛嘀咕:“我……梳错辫子了!”
什么是自由?有时候,自由就是你从一个坑爬进另一个更大的坑,并为宽阔而欢欣雀跃着……
第662章 采风()
经历了调查组风波,九连二连动了手,胡义知道团里早晚得来说点什么,以为政委会出现,没想到出现在酒站的是团长。
顾不得卸装备,最后走进酒站的胡义不等秦优对他嘚啵完,直奔中军帐。
帐外小丙敬礼,胡义只点头没还,团里和胡义最熟的就是小丙,堪称看守与囚徒的不伦恋。
入帐肃立,视线略高于坐在矮桌后的团长目视那块黑板不做声,等挨批。
6团长的脸色倒是没黑,反而一副讳莫如深,把一身征尘的胡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他身后那支中正步枪,才道:“我没能打中高一刀的后脑勺。看在你还背着长枪的份上,我也没兴趣修理你了。说说吧什么情况?”
“我头疼,阵作。”
“我信。”
胡义的视线不禁降低,直视6团长,确定6团长的答是认真的。
“我见过你说的这种头疼,曾经有人因为这个坠了崖,别人才信了,我倒觉得他更像是跳下去的。”
见胡义仍然沉默,6团长站了起来,倒背两手绕到了矮桌前:“先,你家丁政委让我替他传达给你四个字,‘安心工作’。”然后咱们就得谈谈正事了。”
说到这里,6团长一阵无名咳,又沉吟几秒,猛抬头,居然瞬间变出一脸阳刚正气恨铁不成钢:“你抬来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现在就给我老实交代!”
九连连部木屋大敞着门四开着窗,屋里桌边只坐着两个人,天上掉下来的宋干事,和奉命来作陪的孙翠,接风宴。
桌上摆着半盆小米粥,一碟腌野菜,一盒肉罐头,外加一盘清蒸鱼,鱼是孙翠亲手做的。在酒站,鱼不算大餐,肉罐头才是用来打牙祭的好东西,现在也没多少存货,轻易不舍得再拿出来,只有不治的伤员才有资格享受一盒。
就这,也把宋小瓷看傻了眼,努力想保持淑女风范大家涵养,可手里的筷子微微抖,不争气地咽口水。
“小宋,还看什么啊,动筷子啊?”急得孙翠开口催,她都瞄了那肉罐头半天了,可这是作陪沾光,实在不好意思当先锋。
宋小瓷下意识道:“这也太连鱼都有不是说前线最艰苦吗”
作陪那位当场满头黑线,心说你可真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很好,我给你夹一大筷子鱼肉先!
连部木屋一侧不远,某墙根下傻呆呆站了人影一排,个个朝连部窗里瞪着冒泡眼。
正在经过的吴石头看到这一幕傻傻停,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不懂,于是也看傻了。
唐大狗痴呆喃喃:“这小模样儿特么我真服了胡长官!”
王小三被身侧人擦到了肩,跳出痴呆扭脸:“马良你也来啦?”
马良只好收朝向窗口的视线,轻声干咳:“我在查勤。路过。”
一只耳突然意外:“傻子,你跟着瞅啥呢?你知道啥叫好看吗?”
吴石头很茫然,居然也努力思考了一下:“丫头好看。”
有人对此不耐烦了,当场不虞道:“能不能别煞风景?这特么看仙女呢你谈什么妖怪!”
连部木屋另一侧不远,有一间距离最近的木屋,木屋敞开着朝向连部的窗,窗内两边鬼鬼祟祟站着两位,左边探出的半张脸是6团长,右边探出的半张脸是小红缨。
6团长目不转睛盯着连部窗口里,低声问:“你怎么不过去陪?”
小红缨目不转睛盯着连部窗口里,低声:“她是宣传办的!我这兵还没当够呢!我现在是村里民兵!到你家串门玩来的!”
隔了一小会儿,小红缨突然扭头问:“哎?为啥想让我过去陪?又想让我做眼?哎?你是不是”
“是什么什么是?能不能小点声?嘘她说什么?你听到没有?快听!”
马尾辫儿随即一晃,重新朝连部方向集中注意力,下意识低声复述:“鱼都有?不是说前线最艰苦吗?”
“什嘛?”
6团长不禁沉下脸看向窗台那边的小红缨,小红缨的视线也重新转向6团长,贼溜溜的四目相对良久,6团长一甩眼珠子,给了小红缨一个眼色,梳马尾的能人立即会意,当场严肃了小脸,转身一溜小跑颠出屋门口,对战士低声:“立刻叫李响过来。急令!”
不久之后,酒站的三面河岸边都竖插了一块新木牌,尤以酒站西岸那块木牌最显眼,朝向酒站这面写着四个字:‘严禁钓鱼’,朝向对岸酒站村方向也写着四个字:‘没说你们’。
打着采风的旗号下到基层来,那么这风当然要采,何况宋小瓷同志真心要证明她的后天价值呢!
饭后,夹着带来的小破本子,攥着半截铅笔,宋小瓷正式走出九连连部的门。过去没见过九连长那样的军人,宋小瓷不懂什么叫血腥气,只是觉得他很怪,怪到不多看她这美女一眼,而面对周医生的目光里却蕴含着无限信任,她也不懂那应该叫沾血的过命交情。
对九连长很有好奇心,但是犹豫过后,放弃了去找九连长的念头,因为结果可以预见,那个惜字如金的怪人根本不适合做采访对象。
于是宋小瓷开始在酒站里转,没想到,她找到了她认为最适合的一位。
酒站大树下有张破桌子,宋小瓷坐下在一边,破本子摆好在桌面,用手里的铅笔指对面的板凳示意对方坐,可那瘦小的战士仍然站在板凳旁不落座,紧张得一脸汗,两侧手掌不停地搓衣袋,连头都不敢抬。
“你叫徐小?”
“嗯。”
“他们说虽然你小,可你是最勇敢的战士。”
徐小连忙抬起汗脸猛摇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凭什么说你不是?”
徐小答不出来,急得脸通红,又把头垂下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地面低声说:“我不勇敢我是被逼的。”
宋小瓷有点呆,没听说过,勇敢也能被逼?放下铅笔:“谁逼你?”
“我娘其实我一直都害怕我不想一个人被落在操场上”
这些断断续续的不相关,宋小瓷实在无法理解,想要详细追问,可徐小再也没抬起过头,什么问题也不答,只是重复说他的班长才是最勇敢的人。
看到所谓最勇敢的班长,宋小瓷惊呆了,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好高大!
宋小瓷觉得,要想树典型,这可是最理想的模特了,虽然很丑,可他充分体现了八路军战士的威武雄壮!更难得的是,这位罗富贵同志虽然面色不太好,但是一来就大咧咧坐下导致那板凳被压得吱吱嘎嘎响,说话也主动,完全没有其他战士那种腼腆,把宋小瓷高兴得不行。
“拆房是啥意思?先跟你说哈,盖房我是真不行!”
“这是采访!采访算了,这么说吧,我想通过你,来了解咱们的前线战士。”
“呃那你为啥不去找胡老大?”
“谁是胡老大?”
“姓胡,名义,我的大连长啊!”
“他不够基层。”
“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呃不说了还是说你。”
“说我啥?”
“你认为你是勇敢的人么?”
“这话说得全团打听打听,除了胡老大,就我罗富贵这一把机枪好手。我是玩儿机枪的哎?什么神枪手什么狗屁的刺刀英雄哪个敢跟我叫板?你明白没有?”
宋小瓷不太明白,枪与勇敢之间能有什么关联,茫然点点头,继续道:“那你怎么看待勇敢?”
罗富贵被问得也有点茫然:“勇敢?勇敢么勇敢就是坑人!打仗的时候千万别跟勇敢的缺货们混,有多远你躲他们多远,尤其是勇敢的新兵蛋子,那能活活坑死你!那是真招子弹啊身边跟刮大风似得这个愁人!”
宋小瓷不得不停住笔,这话实在没法往下记,想帮他润色都润不圆,无奈之下随口转变话题:“那你觉得我们能战胜小鬼子罢?”
等着看罗富贵同志立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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