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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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第3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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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这位营长有反应,以为他还在醋海里泡着没醒过来,于是抬脚去踢高一刀的脚后跟:“倒是说话啊?营长!”

    高一刀终于回过神,没看王朋而是问秦优:“简易浮桥……你们九连能做么?”

    “能。”

    “真能?”

    “当然能。就是现在,我们也有锹,有镐,有斧,有绳,有索,何况还有绑腿和背带。胡义撂下的规矩,九连常备。酒站和酒站村之间,闲着没事都搭好几回了。”

    “没用。”这是王朋插言:“再简单的浮桥,也不是一眨眼就能做出来的,时间不够。”

    秦优点点头:“没错,就是做得再糙,也来不及。”

    “好!”后边的牢骚高一刀仿佛没听到:“本营长令,老秦,你现在就带九连撤出战斗,斜向东北往小焦村方向隐蔽运动,到河边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做浮桥,注意隐蔽行踪。王朋,战斗结束后你我两部向南,往兴隆镇方向撤离,跟回援的鬼子对过。天亮之前再做出向西往三生谷方向的行迹,然后迂回至兴隆镇以南地域隐蔽熬过白天,并做被发现后向东转移的心理准备,待明天天黑后,一路向北,过兴隆镇,赵家堡,县城外,直到河边。老秦,明天凌晨前,我们总能过河了吧?耽误你们九连一天行不行?”

    这次轮到秦优与王朋在黑暗里对视发呆了。

    ……

    罗富贵出马,一个顶俩,至少他那熊体型看起来是这样的。

    折腾了这么一阵功夫,这熊敏锐地意识到了城内情况,警队大门外的几个鬼子宪兵根本没攻进来,也不见他们增援到,只是墙头一枪门边一枪地跟王小三和丫头对射得乱七八糟。

    这时隔壁的宪兵队里又热闹开了,全是短枪响,这熊猛然想起集中营里的美好时光,彻底懂了,宪兵主力不在家,警队主力和侦缉队主力全不在家,都在兴隆镇集中营里耀武扬威联合执法呢。只要天不亮,就不会结束这穷折腾的幸福时光!

    一颗熊心才落地,西门外的枪声却弱了,当即揪住陶醉于射击状态中的丫头后脖领,扯住便往楼下拖:“还打个屁啊打!现在不跑是吴石头!”

    “你找到绳了吗?我断后!撒开啊!”

    “西门的佯攻就快停了,这时候再去爬城墙好像有点迟,风险太大,订计划的时候你咋不让高一刀多打会儿呢?”

    “你以为我不想?那王八蛋根本不讲价!”刚刚被撒开的小红缨嘁哩喀喳快速装填着子弹,经过一扇敞开的门时,又把挂托的驳壳枪端起来,隔着黑乎乎的房间朝着窗外的大门口方向就是一通胡乱急速射,窗玻璃上噼噼啪啪碎裂出一个个弹洞,走廊地板上又开始叮叮当当弹壳响,某块玻璃最终碎裂在冲击中。

    “哎呀我个姥姥!”熊的大手再次扯住了小红缨的外套继续走,同时朝前方嚷:“王小三你也别折腾了!赶紧领傻子出来,咱们现在到宪兵队那边去跟那几个缺货汇合,赶紧让那几个小鬼子攻进警队来,把人家的茅坑还给人家得了。”

    小红缨不耐烦地挣脱了熊手,又开始边走边装填:“汇合之后呢?不出城了?”

    “只要别在宪兵队这里继续穷折腾,就不会有像样的追兵,咱们得趁乱先消失,才有空逃。”

    “我在城里倒是能落脚,可你们有地方藏吗?”

    “用不着跟我显摆你能,老子虽然不会飞,却有遁地之能!剩下的事你别管了!”

    ……

    凌晨时分,不知道这是几点,反正四周仍然漆黑,枪声已停息。

    十个猥琐人影,溜着墙根排成队,小心翼翼走在头前的那位身影最大,到了路口朝后挥手停,然后朝斜对面一指,压低声音道:“应该是那!看看是不?”

    其他身影抬头看,不远处隐约是个临街铺,牌匾大得隐约能辨认出字来,某个人影不禁念出口:“吉田商社?”

    “啥玩意?”某个惊愕。

    “特么脑袋让驴踢了?往鬼子家藏?”某个来气。

    “骡……排长,咱能不扯淡么?”某个上火。

    “都咋呼个屁!马良跟我提过,可我是真找不到那院子。不过你们也用不着担心,那地道的一头就在这吉田商社下边。从这进去顺着地道跑,那头不就是了!”

    “哦?……”一众人影先呆后喜,然后又呆,某个脱口:“那……鬼子能同意咱从他屋里下地道吗?”

    “……”某个认真考虑起这白痴问题。

    “缺啊你们!冲进去一波乱枪让他们全做鬼!找着地道之后直接放火,烧塌了房子正好连地道一起堵上了,谁能知道咱是从这下边走了?嗯?谁能知道?”

    一众人影又无语,个个盯着那熊看,油然而生崇敬之心!

    “还楞个屁啊!准备干活儿!”

    稀里哗啦一通抽枪响,原来这十个人影九只是狼!

    ……

    爬行在地道里是痛苦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个连着一个的悉悉索索。

    “到了没有啊?爬到啥时候十个头?”有抱怨。

    “哎?咋停了你?呃……好像宽快了呢?”

    “废话!站起来吧都!摸摸这是多大个地方。”

    仍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阵乱七八糟的摸摸索索。

    “地方不小啊?”一个感叹。

    “确实不小,跳起来我也没摸着顶。”另一个补充。

    “特么这咋上去啊?到底有多高?”有人不满了。

    “姥姥的,慌什么?那个我说……叠罗汉!”

    继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阵不能被理解的呼哧带喘。

    不久后,突然一阵坠落声,夹杂着咒骂与惊叫,似乎是全倒。

    一阵狼狈喘息声过后,突然有怒:“这特么咋办?大坑啊!”

    “呃……至少鬼子肯定找不到咱了。”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这不全活埋了吗?我特么跟你拼了!”

    明显传来拳头击中某个身体的声音,接着就变成了相互的撕扯声。

    “姥姥的,这是谁跟谁?”

    看来那一拳并没有击中真正的目标……

第619章 没人记得() 
东方已现鱼肚白,曙光即将驱散梅县上空的阴霾。

    侦缉队监狱大门紧锁,监狱值班室里只剩下两个看守对灯坐,凡是在岗的侦缉队员几乎都被调去了宪兵队,夜幕下的噩梦已经结束了,天要亮了。

    一个看守滑落手中酒杯,软绵绵掉下了板凳,于是对面的看守放下酒杯,绕过桌子踢了倒地的对方两脚,不见反应,便摘了挂在墙上的钥匙串走出值班室,先开了监狱大门的锁,扫一眼铁栅外的侦缉队大院,空荡荡,然后转身走进监狱走廊。

    经过排排栅栏,路过道道门,后来止步于一间单人囚室栅栏门外,朝里看了看,随后翻找手里的钥匙开锁。

    哗啦一声镣铐响,里面的囚犯因为牢门打开而惊醒。

    “李队!别慌!我是丁二!”

    “你?这是……”

    “没时间多说,能救你出去的机会只有现在,赶紧跟我走!”

    看守几步到囚犯跟前,蹲下身尝试打开囚犯的脚镣。

    “你疯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你说呢?当然是大爷!说是不认你,可你不还是姓李么。”

    “我哥?他……”囚犯呆了一下,随即声音里掺杂了兴奋和激动:“怪我自己不争气啊!怪我自己!”

    “别说了,能站起来么?这是手镣钥匙……”

    “麻了,你扶我一把。”

    丁二尝试去扶囚徒,猛然一声锁链响,他的脖子被对方的手镣给勒住了。接着便是两人的重重摔倒,拼了命的挣扎,咬了牙的撕扯,漫无目的的踢踹,翻滚,扭曲;不甘心地气竭问:“为……为……什么?”

    囚犯扯着手镣锁链越勒越紧:咬牙切齿低声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问你是为什么。可惜我不能放开你了!”

    又是一阵死命的蹬踏,看守丁二最终气绝,被囚犯用手镣勒成了尸体。

    虚脱的囚犯放开尸体站起来,他正是李有才,呆看脚前的丁二尸体,又呆看打开的牢门,等气息喘匀了,将尸体拖出牢门外,又返回牢房重新关闭牢门,落锁,从门栅栏空里狠狠抛出钥匙。

    阴暗的一切,仍然冷冰冰。

    ……

    当第一缕阳光洒进了窗,窗内的护士不禁眯了眼,抬头向窗外看,细眉单眼皮,小鼻子薄唇,虽然不出众,却有一种天真气质;她略显疲态,呆呆注视窗外的早晨,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的门开,走进另一个白衣护士,用日语说着疲惫,盼着加班结束,抱怨宪兵队的几个文职伤员毅力还不如士兵,见窗边那位看风景的同事仍然不回头搭茬,转而道:“惠子,我听到个消息,那个来找过你的人被抓起来了,就是那个……侦缉队的。”

    “为什么?”她猛回头,吃惊反应程度出乎了对方意料。

    “好像是……关于八路。”

    ……

    上午的阳光下,梅县警队一片狼藉,主楼二楼被烧毁了办公室三间,窗口都成了黑窟窿,面向大门的外墙上弹痕累累。

    一墙之隔的宪兵队比警队状况要好些,楼下几处墙角也有燃烧痕迹,但可燃物有限,昨夜那些家伙匆匆之下没能点起大火来;十多个文职宪兵据守主楼拼死抵抗,虽说几把南部手枪只能被那几个猖狂入侵者压着打,至少把办公楼给保住了,后边的监狱也因值班员反映及时,事发后早早封闭而未被袭击者突入。

    可是前田大尉的情绪已经掉到底,这是他军旅生涯中最狼狈的一回,当时衣衫不整拎着军刀龟缩在办公室的黑暗里差点切腹。

    到现在他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坐着呢,军刀摆在桌面上,衣服也没换,什么话都不说,满脸倒霉相。

    办公室门外有人喊报告,前田不回答,然后办公室门被敲响,前田仍然不做声。

    等候在门外的是个宪兵,不是前田的助手,因为前田的助手已经在昨晚的乱枪里咽气了,所以一个宪兵被临时指派在前田办公室外待命,报告敲门都无反应,宪兵以为长官又切了,直接改为狠狠一大脚,直接踹倒了门,之后傻呆呆站在噗噗落灰的门框下,看着办公室里静坐的前田,尴尬得不知该进还是退。

    “门没锁!”前田冷着脸。

    于是傻呆呆的宪兵慌忙弯下腰,想把倒进办公室的门重新竖起来。

    “用不着你修!”

    傻呆呆的宪兵哆嗦着一松手,刚抬起些角度的门咣当一声又拍在地板上,再掀起一波灰尘。

    喉结处发出咕噜响,前田好像努力咽下了什么:“你想说什么?”

    宪兵立正抬头,努力想想,才答:“吉田商社也在昨夜被袭。事后纵火。无幸存。另外,有人来见。”

    “谁?”

    “武田惠子。”

    ……

    时近晌午,侦缉队赵大队长急匆匆跑进宪兵队,来到前田办公室门口很诧异,门在办公室地板上摆着,脚印清晰,门外肃立个宪兵,目不斜视仿佛一切不存在。

    赵大队踌躇了,不知道这该先喊报告还是让宪兵传达,伸头往办公室里偷瞧,发现办公桌后的前田已经抬起了眼皮,朝他微微一摆首,于是赵大队赶紧走进,到办公桌前几步远摘了帽子,老老实实站定。

    一分钟过去,前田不说话,仍然继续埋首,办公室里静得只有前田不时翻开纸页声。

    五分钟过去,前田还是不抬头,赵大队哪敢吱声,无奈之下往办公桌上细瞧,好家伙,那份正在被前田翻看的材料整整一摞,眼熟,再一看,那不李有才的供词么!

    十分钟过去,状况一点没变,可赵大队这汗已经流下了脑门,他不知为什么全身发虚,尽管他坚信李有才这案子是绝对翻不了的,可是目前这气氛有点诡异,看不透前田大尉,这位太君的脾气太难捉摸。

    十五分钟后,前田合上了最后一页,终于把椅子里的身躯摆正,盯着赵大队无表情。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案子办的不错。很辛苦吧?”

    “应该的。应该的。”

    “动机。动机是什么?”

    “嗯?动机?什么是动机?”

    “他为什么通敌?”

    “呃……”赵大队语塞,这个问题还真没细想,现在前田问了不答不行;图财?李有才这赌鬼一毛钱没有,外债烂屁股,何况独立团也穷得叮当响,很难成立;图色?他这贱人还用图吗?他最不缺这个;说他是被要挟?可他早已是六亲不认的孤家寡人,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说他有一颗爱国心?纯属自愿?要是用这个理由赵大队自己都能先吐了。

    前田忽然一笑,笑得半分感情都没有:“你们中国人说,狗改不了吃shi,是吧?”

    赵大队愣着眼珠子不敢接话,让仍然有点懵。

    “他就是。看来你根本没能了解他。”

    赵大队终于喘出口大气,庆幸前田这话不是说他自己,可仍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你地功劳还是不小,破获了大案。”话毕,前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文件袋,一甩手扔在赵大队脚前地板上:“看看。”

    一头雾水的赵大队拾起来,小心翼翼拆开,拿出文件,标签入眼:梅县绝密三十一号档,羊头计划……

    “这……我……不能……”

    “没关系。看吧。在你的努力之下,这已经变成废纸了。”

    啪嗒一声,文件失手落地,赵大队站不稳了,此刻他才看懂了前田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脸,那背后是熊熊无尽的愤怒火焰。

    “但是……他……有些事……”

    前田站起来,倒背两手,慢悠悠晃到窗边,看几个宪兵在楼下的院子里清理昨夜被破坏的痕迹,继续平静道:“其实,我并不关心这案子,因为我是这里的主人。你懂么?”

    “懂!我懂!我懂!”

    “很好。”前田转身:“把刀递给我。”

    递刀?这是赵大队完全不能理解的情况,他的两腿刚才就无法挪动半步了,现在更没反应,面汗如雨淋,思维空白。

    办公室里突然有刀出鞘声,接着是惨叫,随后听到刀劈入肉,然后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门口外的宪兵仍然一动不动地静立,后背已湿透,冷汗已经流下鬓角,他知道他自己安全了。

    ……

    兴隆镇以东,集中营外二里,荒野中,一片小树林旁的深坑边,停着一辆畜力车。

    两个伪军骂骂咧咧,不情愿地从车上抬起尸体,一具一具往那荒坑里扔,并未注意到坑里的弃尸比昨天少了几具。

    卸完尸体,他们的心情才好了,猛挥鞭子打牲畜,这是最后一趟。

    车影渐远在荒野,小树林里站起两个人影,一身泥痕几乎辨认不出服色,一个拎着铲,一个拄着镐头,离开树林到了坑边。

    “听到他俩叨咕了吧,这是最后一趟。有你认识的么?”

    拎铲的人脸上带疤,沉默着下了坑,蹚着血色泥泞,在一片恶臭之中翻看刚刚被抛下的尸体,细致到一具不落,最终只拖上其中一具尸体来,疲惫地闪过一抹释怀微笑:“没有。”

    “那这个是那三连的?”

    他点点头:“应该是,面熟。埋下他,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于是两人一起抬起了这具尸体,踉跄进入树林。

    “马良哥,你说我……还能当八路么?”

    “没人记得你。无论你叫什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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