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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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大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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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是就好。明达,这个判决是不是稍嫌重了些?毕竟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依我大宋律法,男子十五岁便算成丁了。这钟浩殴人重伤,情节恶劣,并无可减刑的余地。别说他不是那个大才子,就算是,也得依律判他流刑!”郑县尉说得义正辞严。

    平日宋知县对县衙的事情也不甚关心,一般县衙各种庶务都是交给各个有司佐贰官办理。他平日习习字、喝喝茶,倒也落得悠闲自在。大概是宋知县对仕途没什么大追求了,是以无为而治,乐得清闲。

    平日里一般治安刑狱方面的事情,郑县尉一般都是独断专行,事后最多让宋知县去副署一下。宋知县一般都会签字用印,并不会去过多的过问。

    说实话郑县尉是有些看不起宋知县的,觉得他没什么权威,是以平日对宋知县只是面上尊敬,私下并不太给他面子。

    宋知县听了郑县尉有些生硬的回答,一丝不快在脸上一闪而逝,依旧呵呵笑道:“明达能秉公执法,老夫甚是欣慰啊,益都县正是有了你这样的干吏,才能治安绥靖,民生太平!”

    “大令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

    “不过那日中秋诗会,富相公对这个钟浩可是很上心啊!”

    郑县尉听了宋知县的话,表情明显一滞,随即恢复正常,说道:“下官理会得,但下官确实是秉公执法,问心无愧!”

    “那就好,那就好!明达,你先去吧,忙正事要紧,县衙里还要多多指望你呢!”

    望着郑县尉离去的背影,宋知县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

    郑县尉回到自己的签押房坐下,喝口茶养了养神,招手喊过一个长随来问道:“让你去办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少令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办妥了。杜大锤已那厮经躲起来了。小人已嘱咐好他家里了,就说杜大锤一直昏迷不醒,他家人带着他到外地求医去了。侯三和老吴那,也已经砸实了。他俩都有把柄在咱们手里攥着呢,谅他们不敢乱说。”

    “嗯,本官知道了,下去吧!”

    那长随走后,郑县尉自己坐在签押房内出神。

    郑朗并非进士出身,而是明经科出身。他一个不是正途出身的县尉,县里的三把手,正是因为有了唐家的支持,才能不把知县大人放在眼里,才能在益都县内呼风唤雨的。宋知县也正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难以撼动郑县尉的盘底,才索性放权的。

    所以,当唐威找郑朗办钟浩时,他想也没想,便痛快答应了。一个小书生而已,唐二公子既然吩咐了,他自然要办好。

    没想到这几天事情却出了一些意外,坊间竟然传言自己办得那小子竟然就是在中秋诗会上做那首绝妙词作《水调歌头》的才子。

    郑县尉去找唐二公子核实,唐二公子倒也直言不讳,坦诚告诉他,此事属实。

    郑县尉不禁感到有些棘手。这钟浩如今在青州名声相当大,自己真要办他,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事儿在士林阶层中的影响。

    一个小书生,只不过与一个小贩殴斗,却被他判成流配,这要是传扬出去,定然会在青州士林已经引起很大的恶感。众文人士子肯定会纷纷指责郑县尉量刑过重,不顾及斯文。

    不要小看士林的风评,这年代掌握社会话语权的就是士林阶层的读书人。要是犯了读书人的众怒,一个官员在士林中风评坏了,也就在大宋风评坏了,他今后的为官之路会倍加艰难。郑县尉年纪轻轻,还想着以后往前走几步呢,是以很怕引起士林的恶感,对此很是有些焦虑。

    但是郑县尉又不能推翻自己的判决,从轻发落钟浩。他之所以能以县衙三把手的身份,在县衙里说一不二,靠得就是一言九鼎的权威。若是自己打自己脸,以后在县衙内的威望便难以维持。再说真要轻判钟浩,唐二公子那里也难以交待。

    是以,郑县尉一番思索之后,还是觉得这事儿得咬牙顶住。

第三十八章 大令开堂() 
县牢内,钟浩正在和钟成闲聊。

    钟浩最近消瘦了很多,虽然每日有高得利送来的酒菜,被褥也换成了新的,但他依旧食不知味、辗转难眠。

    钟成见钟浩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安慰道:“兄弟,别整天唉声叹气的,怎么活不是活,班定远不是还投笔从戎嘛。估计咱俩发配还要作一路走呢,到时有哥哥罩你,放心就是。”钟成的判决也下来了,流配麟州。钟浩被判流配的秦州,和麟州都在西北边地,很有可能益都县衙押送的衙役会作一道去西北,是以钟成有此一说。

    钟浩看了看钟成,这厮心理素质好,跟着钟浩每日吃得好、喝得好,气色好看了不少,倒似胖了一些。钟浩叹口气道:“小弟可没兄长那本事,到了秦州还不知道会有多惨呢!”钟成身强体壮,又学过射、御,去当个兵倒是能扛得住,自己这小身板,估计去当兵,没几天就被折腾垮了。

    钟成道:“兄弟你文采出众,说不定遇到个赏识的上官,会给你派一个文差事呢!”他倒是什么事情都往好里想。

    钟浩苦着脸道:“小弟实在是心里郁闷啊,兄长你被流配,是因为快意恩仇,起码心里痛快了。可是小弟我连到底是谁他娘的害我,都不知道,实在是憋屈啊!”

    听了钟浩的话,钟成忽然压低了声道:“不管谁要害你,反正有郑县尉一份,你要是真气不过,哥哥倒是认识几个武艺高强的打行青手,反正你也不差钱,让你徒弟送过百十贯钱去,哥哥我给他们带个口信,直接给他来个……”钟成朝钟浩做了一个抹颈的动作。

    “啊……”钟浩吓了一跳,这厮他娘的是读书人吗?怎么做事跟土匪一样啊。钟浩虽然有杀郑县尉的心,但却没有那个胆啊。万一那些打行青手做事留下首尾,被官府找到钟浩,那就不是简单的充军发配的事情了,杀官如同造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虽然,钟浩好没什么九族亲戚,但还有徐氏和婉儿啊,万一要是连累他们,自己死都不心安啊。

    钟成见钟浩忐忑不安的样子,接着又道:“怎么?兄弟不敢?那咱就好好活下去,留得青山在,自有报仇时!”

    钟浩涩声道:“唉,哥哥的心意,小弟明白了!”

    ……

    钟浩正听着钟成劝解,忽然听到牢门声响,有脚步声朝他们牢房走来。

    “钟浩,出来!”狱卒打开牢门喊道。

    “这是要押送小弟去充军啊,还是要上堂啊?”钟浩忍不住有些颤抖的问道,实在是害怕就这么被充军发配啊。

    “爷们又没带枷号来,自然是升堂了!”要是流配充军的话,为防犯人逃跑,一般押送途中都是给犯人戴上珈号的。

    听到狱卒说是升堂,钟浩不由大喜,看来自己让高得利放出的传言,起作用了。自己有了大才子身份护体,怎么也应该判得轻一些吧。

    郑县尉前两次审理钟浩的案子都是在县衙二堂,但这次狱卒却没有带着钟浩去二堂,而是来到了县衙大堂。

    县衙大堂上,一个身着绿色官袍,头戴乌纱的官员,坐在“江山海牙图”前的卷耳长案后。身着青色官袍的郑县尉坐在长案前方旁边的一把椅子上。

    堂下跪着着一个颇为健壮的妇人,那个干瘦的货郎顾六合、县医馆的吴大夫、仵作侯三,还有徐班头和那几个捕快等一众人证,都站在一旁,看来是做人证的!

    穿着绿袍,又能坐在郑县尉上边,肯定是本县的知县了,钟浩忙朝他深揖一礼。“学生钟浩,见过大令!”

    这次没有狐假虎威的狗腿子吆喝钟浩下跪。

    宋知县见钟浩行礼,微微颌首,随即开口,沉声道:“免礼吧,今日本官奉州衙命令,重审金岭镇杜大锤的浑家状告你殴打她丈夫,致使其昏迷不醒一案!钟浩,你对杜韦氏的指控,有何话说?”

    “学生实未曾殴打杜大锤,杜大锤乃自己用石块击打头部,还望大令明察!”

    宋知县又问道:“你说是杜大锤自己用石块打得自己头部,可有证据?”

    “呃……这个……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身高体壮的杜大锤的对手,如何能把他殴打着昏迷不醒!”要是当时仵作秉公的话,应该能验出杜大锤的伤是如何造成的,可是侯三却是郑县尉的人,自然不会说对自己有利的话。如今,杜大锤的伤口估计早长好了,人家都咬死了是自己打得,还有人证,自己也毫无办法啊。

    宋知县听了钟浩无力的辩白,却抚须沉吟道:“嗯……似乎有些道理!”

    钟浩听了宋知县的话,眼睛一亮,这是要保自己的节奏啊!

    宋知县沉吟片刻,又问那做认证的干瘦货郎顾六合道:“顾六合,我且问你,你当真看到钟浩打伤杜大锤了?本官告诉你,作伪证可是要坐牢的,你可小心回话!”

    顾六合微一迟疑,随即咬牙道:“小人看清了,确实是这钟浩打得!”

    宋知县又看向仵作侯三,问道:“当日查验伤口时,你确定是他伤?”

    侯三得了郑县尉的招呼,自然不敢违背,是以斩钉截铁的道:“小人确定!”

    宋知县又问徐班头和那几个捕快道:“你们也确实看到是钟浩伤人?”

    徐班头和那几个捕快看了一眼郑县尉,见他面无表情的,只是冷眼盯着宋知县,当下纷纷回道:“小人们看到了!”

    宋知县问了一圈,见众人的回答还跟以前一样,当下抚须道:“这么多人证、物证,看来这杜大锤定然是钟浩打伤的了。”

    郑县尉这时拱手道:“大令,既然证据确凿,那是否可以判案了啊?”

    宋知县沉吟道:“嗯,似乎还缺了点什么,对了,这案子还应该问问杜大锤吧?”

    郑县尉哂笑道:“大令忘了?刚才杜韦氏不是已经说了嘛,杜大锤昏迷不醒,已经被她公公带着去外地寻访名医诊治去了!”

    今天州衙驳回了郑县尉的审判文书,将案子发回重审。郑县尉主审的被驳回,自然不能再由他审理,宋知县也就当仁不让的接过此案。

    因为这并非人命案子或者牵连甚广的案子,一般这种案子,在县衙二堂审理便可,但宋知县以此案影响甚大为由,坚持要在大堂审理,还允许百姓旁观。这个案子是郑县尉办的,却被州衙驳回重审,已是对他的威望极大的打击。宋知县坚持在大堂重审,还允许百姓旁观,就算最后审出的结果和郑县尉审理的一样,也是对郑县尉很大程度的打脸。所以,今日郑县尉因着此事,对宋知县连往日表面上的尊敬都没有了。

    宋知县听了郑县尉的话,却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哦,杜大锤依旧昏迷不醒?本官今天怎么听人说,他早已醒了!来人,带杜大锤!”

    片刻之后,两个衙役带着杜大锤来到县衙大堂。

    “嗡”堂上众人连同围观的百姓见到杜大锤上堂来,顿时议论纷纷。

    这杜大锤不是昏迷不行吗?怎么又来大堂了?

    宋知县扫视了一眼郑县尉,见郑县尉脸色铁青,不禁心下有些暗爽。

    宋知县转头看向杜大锤,开口问道:“杜大锤,你浑家状告余庆坊的钟浩将你殴打至重伤,你可有话说?”

    郑县尉冷眼看着杜大锤,杜大锤不禁有些害怕,但随即想到崔家管家的那些话,不由的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小人那浑家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他是乱说的,小人的头是自己打破的!”

    此话一处,堂上和外边围观的百姓顿时哄然。

    宋知县抓起惊堂木威势十足的使劲一拍,众人才安静了下来。

    宋知县开口又问道:“那你为何要陷害钟浩?”

    杜大锤嗫喏道:“小人……小人受人指使!”

    宋知县大喝道:“受何人指使?”

    杜大锤偷偷看了一眼郑县尉,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满含威胁,又见郑县尉的目光频频撇向徐班头,不由的舔了一下嘴唇,开口道:“小人是……是受徐班头指使!”

    宋知县冷冷的看了一眼徐班头,开口问道:“杜大锤所说属实吗?”

    徐班头“噗通”一下跪倒,“回大令,确实小人指使杜大锤的!”刚才郑县尉向自己使眼色,他自是会意,就算杜大锤不说是他指使,就是作伪证一项,也足够宋知县办他了,他痛快承认是他指使,虽然处罚可能比作伪证重些,但帮了郑县尉,郑县尉日后也不能袖手傍观不管他,是以他按照郑县尉的示意,痛快承认。

    宋知县肃声问道:“你为何要指使杜大锤诬陷钟浩?”

    “小人看他不顺眼,是以想整治他!”

    钟浩在旁看着,一直未说话,他自然看出徐班头并非陷害自己的幕后主使,明显对方是在丢卒保车。至于徐班头的理由也够蹩脚,看我不顺眼,你就整我,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钟浩显然不打算点破,他不想再横生枝节,先脱身要紧。再说,就算问出幕后指使,人家若是矢口否认,宋知县怕是也拿人家没有办法。

    宋知县自然也明白什么意思,他也没打算继续追问下,打了狗就落了主人的脸面,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宋知县沉声道:“徐三水,你身为捕快班头,却知法犯法、滥用职权、诬陷他人,国法难容,本官依律判你流配,充军沧州牢城营!杜大锤受人指使,行诬陷之事,但念你能及时悔过,说出实情,本官判你两年监禁,望你好自悔改!”

    宋知县又将目光转向站在那瑟瑟不安的顾六合和另外几个捕快,说道:“你们受他人指使,诬陷他人,罪不容赦,本官判你监禁三年,以儆效尤!”

    最后剩下县里的行人侯三和县医馆的大夫吴立,宋知县看了他们一眼,先朝着侯三开口道:“侯三,你身为县里行人,真的连杜大锤是他伤还是自伤,都查验错了?”

    侯三跪倒在地,道:“小人学艺不精,甘愿受罚!”

    “是学艺不精,还是受他人指使故意说成是他伤?”

    “小人不曾受人指使,实是学艺不精!”

    宋知县向侯三问话时,一直心平气和的,这时听了侯三的辩解,突然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还不从实招来,当本官是好糊弄的吗?来人,大刑伺候!”宋知县现在很享受这问案的感觉。挥斥方遒,一言而决人前程,这才是一县正堂的权势威风啊。

    侯三一看宋知县的架势,知道不招怕是要吃大苦头了,当先连忙道:“大令不要动刑,小人愿意招,愿意招,是徐班头让小人这么做的!”宋知县以前慈眉善目的,是以侯三刚才还真不怎么害怕。这突然见了知县大人怒目金刚的样子,侯三不由的吓得两股战战,这才意识到宋知县才是县衙的正堂,不由的对作伪证后悔不迭。

    宋知县威势十足的道:“你身为行人,却作假证,罪加一等,本官今日革去你行人差事,判你四年监禁,你可心服?”

    侯三哪敢多说,当下唯唯认罪。

    判完了侯三,最后宋知县转向县医馆的大夫吴立,道:“吴立你对杜大锤的伤势估计实在偏差太大,实在难堪为县医馆医官,本官除了你医官的身份,回家好好学下医术吧!”宋知县对侯三摆够了威风,对吴立倒没有再穷追猛打。

    宋知县威风大振,把这案子的一干人等,一律打倒,狠狠的削了郑县尉的脸面,心下窃喜不已。

    宋知县望向钟浩和气的道:“钟浩你受此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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