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蚀- 第43部分

　　　　简星寒干脆不挣扎了，躺在草地上和那双眼睛对视，小声说：“奥斯卡，你回来了？”

　　　　白狼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然而并没有普通野兽喷出的热气和腥臭，舌头也同当初的阿拉斯加幼崽一样，柔软温暖，但并没有体液的存在。

　　　　然而他那双暗绿眼眸却变得十分陌生，俯瞰简星寒时，几乎就和真正的野兽一样。

　　　　简星寒抬手轻轻抚摸着他下颚旁粗糙的皮毛，“奥斯卡，是你吗？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你的……聚合体在哪里？你怎么进化，不对，退化成现在这样了？为什么这么瘦？再胖点多好？奥斯卡……我……”

　　　　白狼突然侧头，一口咬住简星寒的手掌，尖锐的犬齿穿过肌肉，将他的手掌咬个对穿。

　　　　简星寒很久没这么疼过，忍不住倒抽口气，白狼已经跳到一边，往密林中冲去。

　　　　“奥斯卡！”简星寒大喊，握住血淋淋的右手，才跑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上。他累了一整天，又是具现化灵能武器又是和伴灵对战，紧接着抵挡子弹，然后又和白狼折腾到现在，光是躺着膝盖都在发抖，手掌又钻心地疼痛，望着白狼决绝跑走的背影，简星寒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低声再喊了一声：“奥斯卡混蛋……”

　　　　然后他终于精疲力竭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星寒才醒过来，发现他被挪了位置，正躺在一个浅浅的山洞里。右掌心还在隐隐疼痛，但血迹几乎都消失了，而且手心手背还敷着一层厚厚的草泥，散发出浓郁的药味。

　　　　他看了看手掌，突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紧接着用完好的左手遮住眼睛，压抑着突然涌上的酸热泪意。

　　　　很显然奥斯卡出了点问题，不但丧失了语言功能，还丢失了许多记忆。但尽管奥斯卡不记得他了，却仍然下意识在保护他，甚至照顾他。

　　　　简星寒坐起来，听见山洞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冷风灌进来，单薄的衬衣抵抗不了寒气，他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环绕住自己的肩膀。

　　　　白狼就在这个时候走进山洞，四周一片昏暗，他为了照亮洞穴，周身的白毛亮起银光。

　　　　见到简星寒环保自己的动作，白狼像是迟疑了一下，将口中衔着的几颗水果放在少年面前，然后默不作声转到简星寒身后，躺了下来。

　　　　这样简星寒就刚好坐在靠近他肚皮的位置，像是被白狼半环绕住了一样。

　　　　暖气传了过来，驱散山洞里的湿冷，简星寒叹口气，稍稍放松紧绷的肩膀，往后靠在白狼身上，身体舒服了，心里却烦得要命。

　　　　他暂时不敢再追问，免得再被白狼失控咬一口，但不能沟通实在是让人难受。他简直想把这个聚合体全部拆成一个个尼欧检查一遍。

　　　　想了半天，他总算有了个办法，“奥斯卡，我们再来玩游戏吧。”再用当初莱尔发明的方法，利用游戏的方式争夺管理员权限。

　　　　白狼对此的反应是突然跳起来，朝着他呲牙低吼，后背弓起来，白毛根根倒竖，喉咙里滚动的咆哮声听起来十分刺耳。

　　　　简星寒皱眉，抬起手试图再召出灵能武器，掌心突然刺痛，他倒吸口气，精神力立刻涣散。白狼却趁机往洞外窜。

　　　　简星寒下意识用没受伤的左手抓住狼尾巴，白狼回头又一口咬在他手臂上，这次留了力，没咬破皮，但简星寒还是痛得一个哆嗦松手。

　　　　白狼得了自由，立刻继续往山洞外窜，简星寒撑着地面跳起来，跟着冲出洞外，厉声喊：“奥斯卡，别走！”

　　　　冰寒雨水细细密密淋下来，立刻打湿了他单薄的衬衣，林中冷风刺骨，他很快冻得嘴唇发紫，然而他还是放低了声音，带着近乎颤抖的悲伤声音，“奥斯卡……别走……”

　　　　白狼停下脚步，突然扭头朝简星寒怒吼，暗绿眼眸中满是混乱和动摇，仿佛为了守护什么一样，拼命吼叫着。

　　　　简星寒小心翼翼靠近他，“你在怕什么……奥斯卡？”

　　　　白狼随着他的靠近而后退，一个向前，一个后退，直到白狼退到山壁下面，一个暗哑的声音才响起来，“不能……让他……知道……”

　　　　简星寒松口气，只要肯开口就好办，他小心翼翼蹲下来，柔声说，“你忘记了吗，奥斯卡，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最多只是冷战一下。”他再次伸手，轻轻放在白狼头顶。这次奥斯卡没反抗，只是配合着手掌摩挲，轻轻蹭了蹭，小声说：“不要……冷战……”

　　　　简星寒气得乐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记得跟他讨价还价，看来上次冷战让奥斯卡印象非常深刻。

　　　　他只好揉揉狼头：“不冷战。”

　　　　然后他们再次折回山洞，简星寒靠着山洞石墙坐下，白狼乖乖趴在他膝盖上，闭上眼睛。

　　　　简星寒给他梳理长毛，一边低声问：“奥斯卡，你认识我吗？”

　　　　白狼说：“数据库缺失，没有相关资料。”

　　　　尽管隐约有所猜测，听见白狼这么回答，简星寒还是狠狠被刺了一下。他深吸口气，忍住愤怒又问：“那你的管理员是谁？”

　　　　白狼回答：“管理员是病毒，但是隔离失败，受到了影响。”

　　　　管理员是病毒……简星寒猜测，大概是拉美西斯强行争夺管理员权限而且成功了，不过至少这表示奥斯卡还是努力对抗过。

　　　　简星寒尝试着启动庇护所技能，白狼也确实受到影响，舒适地闭着眼睛，抖抖耳朵。

　　　　然后他又问：“奥斯卡，超级管理员的权限，交给我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愤怒的低吼。

　　　　……看来是不行的意思。

　　　　他只好轻轻给白狼顺毛，回忆着莱尔当初帮他夺到管理员权限的做法，第一步应该是先建设一个能和奥斯卡的思绪产生感应的通道。

　　　　然而他的精神力刚刚接触到白狼，就再次被咬了一口。好在这次早有准备，狼牙咬在精神力形成的护壁上，不痛不痒。

　　　　不过也足够让简星寒明白，温柔的做法是达不到目的的。

　　　　等到天亮雨停，简星寒就带着白狼离开山洞，没走多久就遇到了阿格列派出来的搜索小队，跟着小队一起回了皇宫。

　　　　阿格列自然欢迎他的归来，对他带回来的白狼也没说什么，不过只有一点问题。简星寒将奥斯卡的身份做了个大致说明，并且觉得让白狼留在他的房间就行了，晚上睡一起也挺好的，阿格列则表示出百分之百的不同意，强硬地给白狼安排了单独的、隔离的房间。

　　　　皇帝的意思是，毕竟白狼咬伤过神子，谁都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再次暴走，伤害神子或者别人。

　　　　简星寒冷静下来后，也叹口气接受了皇帝的安排。确实现在他连这个机器人的控制权都失去了，目前阶段还是谨慎为妙。

　　　　就连小白也念叨着：“奥斯卡现在是谁在用？”这样透着微妙的问话。

　　　　接下来一段时间，简星寒一边养伤，一边继续从奥斯卡那里打听消息。

　　　　而阿格列变得十分忙碌。

　　　　决斗场的枪击事件是个导火索，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政治角力，奉命开枪的是皇帝护卫队两个小分队，事发时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普通士兵不过是听命行事，但两个小队长却是根据自己的判断行事。一个死不开口，另一个倒是竹筒倒豆子交代得一清二楚，说他们是听巴拉姆亲王的命令。

　　　　这足够给巴拉姆安上弑君的罪名了。

　　　　但这个交代过的小队长很快在牢里自杀，还留下遗书说他是受尼尔胁迫不得不做伪证，指认巴拉姆亲王。

　　　　尼尔也是皇帝直系，这件事反过来直指皇帝罗织罪名，把阿格列气得够呛。

　　　　不过这些勾心斗角的事都不必简星寒出马，他只需要必要时刻站出来，召唤伴灵吓唬人就足够了。

　　　　他倒是有了个好主意，开始招募传承者后裔。

　　　　毕竟他不太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作为守护者军团的标配而存在，那么就尽量多教出一些传承者后裔，让他们发挥效用，安抚守护者。

　　　　后裔虽然精神力级数低得没什么作用，但他手上有增幅器。

　　　　问题只在于，这些增幅器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简星寒想象了一下，打仗的时候，传承者后裔们有的捧个碗，有的拎个铁球，还有的抓根球棒守在后方……这也太影响士气了。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在小型飞船上添加增幅器装置，这样传承者们就不用各自扛着奇怪的道具了。

　　　　阿格列认为这十分可行，就安排人下去改造飞船了。简星寒则开始担当导师，训练传承者后裔。

　　　　阿格列不拘一格选虫才的策略，导致了招募来的传承者后裔年龄跨度从十二三岁到二十五六岁都有，虽然强调了不分雌雄都可以参加，但从最后结果看来，合计一百二十一名传承者后裔中，还是雌性占了三分之二以上。

　　　　这个小队被称之为“神佑小队”。

　　　　简星寒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只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授课。

　　　　说是授课，其实也只是让每个人简单做了个精神力级数的测试，了解一下学员具体情况。然后让他们接触增幅器，对于这个东西，简星寒前些日子拆了一个闹钟形态的增幅器，发现内部构造的零件大部分都是莱茵之金，所以对于精神力微弱，而且不懂控制的传承者来说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所以他谨慎地叮嘱一番，选择了级数最高的一个学员，顺带一提这个学员是雄性，懦弱瘦小，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听到点名就怯生生地走上前。

　　　　简星寒将他最初得到的小金球放在讲桌上，温柔地说：“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被点名的学员名叫戈恩，看到神之子温柔自信的模样，于是鼓起了勇气，一边努力专注，一边抬起手，小心翼翼握住小金球。

　　　　在触碰到金球的瞬间，戈恩脸色就变了，简星寒看到不好，立刻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从他手里抢过金球放回桌上。

　　　　这个时候，一直蜷缩在角落里打盹儿的白狼突然抬起头，两耳直竖，锐利的目光落在拥抱的两个人身上，直到简星寒将戈恩扶到椅子上坐下，松开手以后，才重新闭上眼睛，将身体蜷成个雪白圆球继续打盹儿。

　　　　然而没人留意白狼，大家全都被戈恩的异状吓坏了，尽管被简星寒及时救下，青年仍然面无血色，简直像是被吸光了精气的干尸一样。

　　　　简星寒这才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差距，他第一次接触到莱茵之金的情况比现在严峻多了，后果也不过是暂时脱力而已。这小金球里的莱茵之金数量很少，而且外面还有一层金属壳包裹，间接接触没想到也让后裔们九死一生。难怪“拉美西斯的馈赠”都被严密看管着，并且三令五申不许直接用手触碰，原来不仅仅因为是圣物，还因为这东西能夺走传承者后裔的性命。

　　　　简星寒只好收起小金球，手掌覆盖在戈恩额头上，轻轻灌注精神力，青年的脸色慢慢回复了红润，呼吸也平稳下来，他睁开眼睛，发现神子的手还放在自己额头，顿时慌慌张张地叫出声，后退时撞翻了椅子，紧接着跌倒在地。“神……神子大人！对不起！弄、弄脏了你的手！”

　　　　紧张感解除后，周围爆发出哄笑，简星寒也忍不住莞尔，弯下腰再次对他伸手：“要叫我教官。”

　　　　戈恩不可置信地望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手，受宠若惊，才迟疑着要伸出手去握住时，一直安静打盹的白狼突然冲了过来，对准年轻学员的手腕张口就咬。

　　　　好在简星寒早有准备，眼明手快，一把抓住白狼后颈的皮毛往后扯，狼嘴咬合，牙齿碰撞，发出清脆的卡嚓声，戈恩手腕的皮肤甚至感觉到了因此而产生的空气冲力。他顿时再次吓白了脸，翻身连滚带爬地逃进了围观学员群中。

　　　　接下来简星寒重新将白狼扔到角落里，将如何凝聚精神力的方法讲了一遍，花了半小时让学员们练习，又花了两个多小时挨个将学员们检查一遍，成效并不理想，不过心急也没用，简星寒只要放他们继续去练习，并表示第二天再来检查。

　　　　学员们终于放下悬着的心，挨个走出了教室。其实大家也发现了，只要别表现出主动触碰简星寒的样子，那头白狼就不会伤害人，但看到一大头凶兽在旁边窥伺，就算他们是虫族当中的高级进化种，也感觉到了危险。如今离开教室，简直像逃过一劫般可喜可贺。

　　　　授课结束后，简星寒坐在椅子里，板着脸打量若无其事靠过来，将下巴搁在自己膝头的白狼。“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记得我是谁吗？要是再说不记得，你从哪儿来就给我回哪儿去。”

　　　　白狼抬起头，暗绿色眼睛里再度泛起混乱的光芒，他后退两步，喉咙里低低咆哮着，只重复一句话：“不能……告诉他。”

　　　　“奥斯卡，”简星寒觉得不太妙，却仍然问了，“我说过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没关系，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第六十五章　起航（）　
白狼仍然一步步后退，喉咙里呼噜噜地咆哮着，威胁似的露出獠牙。

　　　　简星寒皱眉看着他后退，挑眉继续问：“嗯？”

　　　　这一声像是命令，白狼立刻转身朝屋外跑。

　　　　简星寒大怒，赤红长鞭窜了出来，用比闪电更快的速度飞快缠绕，将白狼绑成了红绳的粽子，“遇到麻烦就会逃跑，跟谁学的？”

　　　　白狼没挣扎，趴在地上不动：“上一任……管理员。”

　　　　简星寒心头一跳：“上一任管理员？是谁？”

　　　　白狼抬起头，再次低声怒吼。

　　　　简星寒抬手挡住眼睛，再次低声叹气，你这破机器人，再这样真不要你了。

　　　　解开奥斯卡之谜的进展缓慢，唯有神佑小队进步迅速，几天时间里，已经有十分之一的学员能够正常触碰拉美西斯的馈赠了。

　　　　不过，好在奥斯卡也不是那么油盐不进，他也断断续续榨出来一部分情报，那条人鱼似乎一直都在寻找什么东西，为此不停在各个星球奔波，而且还为此毁掉了不少行星。三大帝国的边界城市都曾经派遣巡逻舰前去调查，但因为出事的星球处于偏远星域，要么被异常力场包围，要么周围经常出现电磁风暴，这样的调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就连阿格列的情报部门也没有收到边疆传来的任何消息，还是简星寒提出私底下打探的要求，他们才在某个被发配到数千光年外的荒星总督扔掉的报告书里发现了一点端倪。

　　　　一颗叫做恩尼拉的边境小行星，直径不足两千公里，人口只有八千万，贫穷落后。最近一个月的税收拖欠了快半个月没有缴纳，总督才派人去查看，结果才发现行星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人都死光了。

　　　　总督因为担心是什么传染病，又不愿意浪费财力去调查，干脆就放置不理。据说在边境，这样的贫困星球消失是很平常的事。

　　　　简星寒直觉这颗星球也是拉美西斯的牺牲品，然后在奥斯卡的数据库里核对上了他们曾经造访的坐标，之后忍不住深吸口气：“靠！这混蛋也太没人性了，找东西就找，干嘛非要把整颗星球的人都杀光？”

　　　　白狼后退两步，颤巍巍地仰望简星寒发火。

　　　　简星寒一拳捶桌上，恶狠狠地发誓：“抢我的奥斯卡，还这么残暴，我绝不原谅他！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奥斯卡你又跑哪儿去？”

　　　　退到书房门口的白狼再度被鞭子拽回来，爪子死死抵着地板，在木板上抓出深深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