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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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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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给狄青夺命的一击。

可等他见到了狄青手中的竹筒,元昊脸色变了。

变得极为惊怖。

元昊很少有失色的时候,他身经百战,就算那竹筒有毒针,他也绝不会如此畏惧,他畏惧的是什么?狄青见到元昊的惊惧,内心突然感染了不安。

可箭在弦上,人在弓前,元昊已不能不发。他只来得及将铁弓弹出的角度变幻了下,他斜穿了出去。

元昊斜飞上天,如流星般划出一条微弯的幻线。

狄青按下了按钮,他没有更好的机会。

“咯”的一声响,天和殿随着那声响,好像突然被冰封了一样。

狄青的感觉已到了巅峰之境,他感觉元昊一寸寸的上升,感觉周边的兵士浴血奋战,感觉到元昊脸上突然闪过分阴霾。

他感觉到自己心头狂狂一跳,针竟没有发出来。

只是刹那间,狄青眼都来不及眨一下,突然将那竹筒用力的向空中的元昊扔过去。竹筒有问题,杀机来自竹筒。

“轰”的一声大响,竹筒在空中已爆,射出毒针无数。

狄青再也顾不得追杀元昊,奋力向后滚去。他真的没有想到过,野利旺荣给他的竹筒,竟然会爆炸!

硝烟弥漫中,狄青只觉得左肩微麻,头脑发晕,但明白所有的一切。

那毒针的确如嘎贾所言,按一下就会发射。但嘎贾没有告诉狄青一件事情,那就是毒针是以火药爆炸之力喷出。

这本是野利旺荣的计谋,他就想狄青和元昊同归于尽。

狄青想到这点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

元昊有没有受伤,狄青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中了毒针。他虽怒,但嘴角反倒有了哂笑,他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己还是太过信任野利旺荣了。

与虎谋皮,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时天和殿已惊呼声一片,不知有多少涌来的人被毒针射中。硝烟中,狄青只感觉到有一金甲侍卫冲来,对着他就是一戟。

狄青用力撞去,躲过长戟,拔出那人的腰刀,一刀就了结那人。然后他反手一刀,刺在自己的肩头之上,挖下一块带针的肉来。

肉已发紫,流出来的是黑血,狄青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硝烟中,只听到有一人大喊道:“莫要跑了叛逆。”那声音如此熟悉,狄青听了,心中怒火陡炙,振臂一挥,单刀破烟而出,砍在一人胸膛之上。

那人翻身倒地,眼中满是不信之意。

那人正是夏守贇。他本不该喊的,但他实在伤痛儿子之死,已准备好同野利旺荣拼命,顺便成为元昊手下的第一忠臣。

这是个机会,“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他夏守贇虽投降过来,但始终感觉不到元昊的信任,他还想在这种时候,表示忠心。

但他还没有拼的时候,就先送了自己的命。

狄青早就有心杀他,正赶上他送上门来,如何会不出手?这时候天和殿混乱一团,狄青只觉得阵阵昏厥,再顾不得许多,身形一晃,已从偏廊冲了出去。

他那时候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他还不能死!

狄青中针逃命,元昊却没有中针。

倒非元昊远比狄青高明,而是他提早警醒一步。狄青并不知道手中暗器的犀利,但元昊却知道狄青手中的暗器叫“泼喜”。

元昊五军中,就有一军叫做泼喜军。泼喜军只有二百人,只有一个作用,就是使用旋风炮攻敌。这些人投掷的是拳头大小的石块,旋风炮在军中的的威力,还要强过连弩。

但元昊远不满足这些威力,他早知道大宋武经堂正在编写《武经总要》。而《武经总要》中,最让元昊心动的不是其中的兵法,而是霹雳!

宋廷已在研究火器,想要对付契丹人和党项人的骑兵。

三川口一战,宋军虽败,但大宋霹雳初显威力,元昊每念于此,都是心中难安。因此他想方设法的窃取霹雳的制法,虽未完全成功,但已仿制霹雳做出了泼喜。

这还是个尝试阶段的利器,研制不宜,制作更是不易。

元昊一直让野利旺荣负责此事,可他从未想到过,泼喜才出,就用到他自己的身上。

这或许也是个讽刺。

泼喜一出,本来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元昊就因为知道这泼喜的威力,所以放弃了对付狄青的念头,先行躲避。他快了一步,空中已见狄青中招,只能叹息。

很显然,狄青并不知道手中暗器的威力。可野利旺荣如此做法,岂不是自毁长城?

元昊已落了下来,见狄青逃走,竟没有搭箭。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镇压野利旺荣的造反,其余的事情,暂可不理。

元昊才一落地,就有两人一左一右的杀来。那两人弃戟拔刀,封住了元昊左右。刀光极寒极厉,虽不如狄青,但远胜寻常的侍卫。

但差一分,已差千里。狄青以剑做刀,凭横行刀法逼得元昊只能守,这二人显然还不够资格。元昊出手,长弓一端已刺入一人的咽喉,拳头重击,竟将另外一人击飞了出去。

速度就是力量,元昊的拳头,直如开山巨斧。

就在元昊全力挥出一拳之时,蓦地又感觉危机再现。这次危机,却是来自又一个死人!

元昊、野利旺荣和狄青三方交织在一起,天和殿已如修罗场,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天和殿早就血流成河,尸骨堆积。

元昊除去两名叛逆之时,本觉得身边再无危险,却没想到身后突然无声无息立起个死人。

那死人从地上弹起,倏然就到了元昊的身后。烟雾弥漫中,常人本不能发觉,但元昊及时发现。

元昊有种察觉危机的本能,这让他在很多次险恶的情形下化险为夷。

但这次危机来得实在太突然,太古怪,元昊只来得及回下头,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那九字似慢实快,就在元昊回头时,就已念完。声音幽沉,有如天籁佛音,又如地狱咒语。

元昊目光斜睨处,只见到一双手不停的扭动变幻,结成奇特的手印。在元昊不及回身之际,一手按出,色泽淡金,印在了元昊的背心。

那金手掌看似轻飘飘的无力……

但元昊就如被千斤巨锤击中般,一口鲜血喷出来。他白衣染血,黑冠掉落,整个人已被那轻淡的一掌击飞了出去!

狄青眼前发黑,他冲入偏殿,只听到呼喝阵阵,不知有多少人向这个方向冲来。但受伤搏命的老虎,比为食物搏命的老虎更可怕。

狄青竟又杀出了重围。

所有侍卫听到天和殿有变,都是心中惴惴,赶过来护驾。狄青冲出重围后,听到有个威严的声音道:“你们去追那人……我们去保护兀卒。”

紧接着脚步声繁沓,最少有十数人追了过来。

狄青脸色已发青,眼前发花。他虽割了中毒针的地方,但那毒性猛烈的超乎想象。狄青只凭直觉前冲,路上又砍翻几个拦截之人,突然灵机一动,飞快的扒下其中一人的盔甲和靴子,穿在身上。

他还是尚罗多多,虽然死了,但很多人不见得知道这个消息。他只能浑水摸鱼,虽然这个法子十分的冒险,可他还能有什么方法?

狄青穿了侍卫的衣服,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尚罗多多,绕过座假山。

听身后远远处有人叫道:“他向那个方向逃了,地上有血迹。”

狄青竭力求生,再动机心,奋起余力向前方跑去,只是跑了十数丈,又奔了回来。

地上已有血迹斑斑。

谁都不明白狄青要做什么,只有狄青自己清楚,他要冒险一搏,甩脱敌兵。他跑个来回,已气喘吁吁,摇摇欲坠,用刀在肩头又割了刀,割破了铠甲。

这些事情,他从前来做,轻而易举,这刻做起来,只累得喘息不停,汗水直冒。

他还没有倒下去,只是仗着无双的毅力。

追兵赶到,有人问道:“尚罗多多,可看到刺客?”

狄青喘气道:“向那个方向跑了,他还砍了我一刀。”

那些追兵看到血迹,纷纷叫道:“他就在前面,快追。”众人蜂拥而去,竟没有人再多看狄青一眼。他们当然不曾想到,尚罗多多就是刺客。

狄青松了口气,可知道他们找不到自己,迟早还要回转搜索。抬头见到不远处有阁楼一角,奋力冲过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偷爬到二楼,可陡然间天旋地转,已倒了下去。

他本来想找个藏身之处,但如今蓦地晕倒,追兵迟早要到,而他终究还是逃不脱被擒的命运。

这时阁楼内有脚步声响起,想来是狄青爬了上来,惊醒了阁楼中的人。

脚步声渐近,咯吱声响,屋门打开。狄青动也不动,早就失去了知觉……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这九字一出,那死人突出金手,重创了元昊。

元昊、狄青,这两个生死相搏的人,看起来都到了生死关头。可嘲讽的是,要他们性命的不是彼此,而是布局的人。

野利旺荣显然就是布局的人。野利旺荣一直没有出手,他心有顾虑,不敢上前。他虽造反,但内心对元昊还有畏惧之意。但当见到元昊喷血的时候,野利旺荣眼中终于露出狂喜!

他巧设圈套,连环三刺,如今终于重伤了元昊。

只要元昊一死,胜者为王,他就能取代元昊,成为西北之主。他见狄青刺伤元昊的那一刻,心中也有悔意。他还是低估了狄青。

野利旺荣当然不会将这种豪赌押在狄青的身上,虽然他也明白狄青一定不会错过刺杀元昊的机会,但他是个谨慎的人。谨慎的人注定考虑的要多,因此他给了狄青泼喜,希望狄青就算伤不到元昊,可也能和元昊同归于尽。

但泼喜也没有伤到元昊。

可若狄青拿的不是泼喜呢?和野利旺荣请来的那死人联手,胜出的把握岂不更大?

野利旺荣不知道结局,世间之事也不可能再重来一次。他唯一欣慰的是,元昊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只要那金手人再能击元昊一掌,想必就能取了元昊的性命。

野利旺荣对那金手人很信任,也信他九字真言,大手印的犀利。传说中,那九字真言可驱魔辟邪,增人神力,很多人以为那是无稽之谈,但野利旺荣知道不是。

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神迹,是所谓聪明的人,永远无法解释和想象。

若不是因为神迹,野利旺荣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造反。

野利旺荣思绪飞转,金手人动作更快,在击飞元昊之时,人已高高跃起。可他突然见到元昊弓在手,箭在弦!

弦上是银箭。

元昊生死关头,竟然还不想用金箭。他若没有把握,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时空陡凝,金手人心头一震,嗄声道:“临……”他十指屈扭搭扣,口吐真言,就要借神之力抵抗元昊的定鼎一箭。

龙部九王,八部至强。定鼎羽箭,王中之王!

传说中,八部九王中的高手,没有任何人有把握接帝释天元昊的一箭。

金手人也并没有接箭的把握,但他不能不接。他知道,这一箭射出,两人必定要死一个。他已念出了“在前”二字,真言已成,手印已结,人在半空。

陡然间弦上已没了箭。

金手人手上金光倏灭,人也从空中掉了下来。一道寒风带着击穿神魔的力量透过了金手人的手掌,穿透了他的胸膛,吹在殿墙之上。

“嚓”的声响,利箭没羽,只见到了空中余留的半点银光。

元昊射出了五箭中的银色之箭。

箭破长空,眩耀、冰冷、无情、犀利中还带着些许惊艳。

那一箭如流星经天,射灭了兵戈铮铮、悲欢山河……

金手人死!

天和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虽还有人不停的倒地,但叛军已失去了信心。野利旺荣才露喜意,就显惊怖,他虽知元昊武功极强,可也没有想到过,有神庇护的金手人,还是挡不住元昊的惊天一箭。

元昊的箭,本来就是神挡杀神,魔挡除魔!

元昊杀刘平用的是锡箭,就算生死关头,杀金手人用的也不过是银箭。他没有动用金色的长箭,是不是他本来认为,就算金手人,也不值得他出动金色的长箭?

还有三枝箭尚在箭壶,无人再敢上前。

野利旺荣已败,虽然他还有些护卫在抵抗,但谁都看出,他们已失去了信心。元昊不可战胜,就算他们图谋神算,也无法战胜元昊!

野利旺荣没有动,元昊亦是没有动,只是元昊眼中,已透着箭矢一样的锋芒,狂热中夹杂着冷酷无情。

“你败了。”元昊嘴角还在流血,但声音平静。他有绝对的权威,无需提高声调来维持威信。

野利旺荣眼角抽搐,望着天和殿的一地狼藉,神色落寞。

“和我作对,败了就意味着死。”元昊又道:“但我一直奇怪的是,你毕竟是我龙部九王之一,身手不错。你老了,可还有与我一战的能力。但你任由你安插的刺客出手,自己却始终不敢上前,怕什么?怕我一箭射杀了你?”

元昊字字如针,扎在野利旺荣的心上。野利旺荣不再从容,浑身发抖,握紧了双拳,已忍不住要出手。

元昊手指轻抚箭簇,节律如乐,“我亲手杀人,一向择箭而杀。刘平被俘假意投靠于我,显然是等候刺杀我的机会,可惜……刘宜孙不知道刘平的用意,误会了刘平。刘平亲眼看着儿子惨死,心中悲痛不言而喻。可他竟还能出剑,也算不差了。”元昊嘴角带分残酷的笑,目光掠过刘平的尸身。

刘平已死,可他眼未闭,望的是儿子死去的方向,眼角有泪……

元昊继续道:“野利旺荣,你能联合刘平行刺于我,计策是好的。可刘平虽勇气不差,但身手实在太差,我只给了他锡箭。殿梁跃下那人,身手极佳,可却被你的毒辣所毁,他显然不知道泼喜的威力,我只奇怪的是……他和你明显不是一种人,为何会和你联手?只可惜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等我对付他,你竟然先毁了他。”

野利旺荣眼中露出痛苦之意,他的确后悔没有充分发挥狄青的威力。这场布局不是败在实力,而是败在彼此间的不信任。

元昊又道:“金手人当然是藏密高手……我听说唃厮啰为了香巴拉,已准备动用手下三大神僧对付我,那三人就是善无畏、金刚智和不空。不过听说不空死在了汴京,金刚智以九字真言、金手印最为犀利。行刺我的人口吐真言,手成淡金,不用问,肯定是藏密三高手之一的金刚智了?他值得我的银色一箭。”

野利旺荣已绝望。这世上,比死还难受的,无疑就是绝望。

元昊轻声道:“你很奇怪我知道这些事情吧?其实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像的要多。当年夜月飞天乔装成多闻天王,击毁汴京弥勒佛、寻求五龙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吩咐他这么做,因为那人也在想着香巴拉。我一直怀疑是你在幕后主使,但我还是选择信任了你。你和种世衡、宋廷的纠葛,如何会被我放在心上?你当然知道这不是我质疑你的缘由,你之所以发动,是因为怕我发现你也在寻找香巴拉,是不是?”

野利旺荣反倒沉静下来,叹口气道:“不错,我是很怕你,但我真的很想找到香巴拉,可你从来不许我们去找……因此唃厮啰派人找到我的时候,我选择和他联手。我知道,只有杀了你,才可能拥有香巴拉,但你胜了,我败了。”双手摊开,望着遍地尸体道:“成王败贼,素来没有什么好说的。这里很多人,本不该死。”

元昊目光如针,盯着野利旺荣道:“不该死的人都死了,可该死的呢?”

“该死的人,也快死了。”野利旺荣反倒淡然了起来,“你杀人一向择箭,不屑杀的人,就算他跪下来求你,你也不会出箭。你说得对,我一直没有出手,因为我真的很怕死,可现在……我倒是很好奇,你会选择用哪枝箭杀我呢?”

文)他本来也很好奇,计划为何会失败,因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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