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此时头上带着草环脸上抹着黑泥靠在树干上恢复着体力,这场阻截战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虽然侦察营精锐,但完颜兀术是什么人,金国的王,能在混战之中护着他撤离的金兵也只可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是侦察营拥有着远超现代的战争意识,即便侦察营拥有最优秀的兵卒,可护卫完颜兀术的人手足足有他们十倍!
所以即便是号称最精锐的侦察营也战死了近四分之一的人手,金军更是在野木达儿真的安排下反击了一次他们,秦虎也是在对方的这次反击中跟野木达儿真对拼了几招,被一旁的金军趁机给在背部开了条血口,所以秦虎现在靠在大树上的姿势有些怪异。
“统领,给,喝口水吧”李默小心的将清水递给秦虎,随后在他的身旁坐下,这个小伙子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不过神色间有些悲痛的意思,侦察营从建立到现在牺牲的人数都没有这短短一两个时辰内的一半多,不少兄弟的面色永远的变成了苍白,这让性格爽朗的李默心里很不是滋味。
“呲”秦虎接过李默递过来的清水,喝了一口,不过因为这个动作触动到了背部的伤口,疼痛感让他呲了一下牙花,不过他看到李默的表情,到是笑了笑问道:“怎么了二狗,有心事?”
李默跟着秦虎也有段时间了,虽然说起来秦虎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上一岁,可不管是他还是军中其他人都愿意把秦虎当成兄长对待,无他,只因为这个男人每次带着大家执行任务,总是走在最前面,撤在最后面,有好事忘不了大家,有困难自己扛,这样的性格使得他在侦察营中的地位无人可撼动。听到秦虎问话,李默双眼一红,差点没忍住情绪,最后还是带着一丝丝哭腔说到:“二牛死了,俺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到李默说起这个,秦虎的脸色也暗淡了一下,不过也只是暗淡了一下而已,随后就用有些严厉的口气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把你脸上的马尿抹干净了再说话!”
秦虎的反应吓了李默一跳,出于军人服从命令的天性,他还是第一时间擦了擦即将流出来的泪水,愣愣的看着秦虎,不过李默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秦虎这么一吼心里反而没那么难受了。
秦虎见李默的情绪正常了些,才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下才开口:“今年清明的时候,给你爹娘上坟了没”
李默怔了一下,点点头:“去了,带着俺弟弟一起去的,俺爹娘看到俺弟弟被俺养的白白胖胖,又跟着先生读书写字,在天之灵肯定很高兴。”
“嗯”秦虎从地上扶着大树站了起来,拍了拍李默的肩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好好活着,二牛也有一个弟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二牛死了,以后你就得照顾好你兄弟的兄弟,这就是我们卫家军存在的意义。”
秦虎的话像一枚锥子似的击在了李默的心头上,他忽然想起来哪一个夜晚黑虎寨冲进他们存在肆意屠杀的那个夜晚,想起了哪种无依无靠的恐慌,想起了幼弟拉着自己的手哭泣的样子,然后又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从哪种惶恐的环境里渡过,怎么加入卫家军,怎么报了仇,怎么让幼弟吃饱穿暖还可以去学堂,本来难过的心顿时坚强起来,是呀,统领说的对,二牛死了,我得好好活着,等回去就把他弟弟接过来跟小弟一起读书,这是做兄弟的责任!
秦虎轻轻的舒缓了一下自己的后背,方便自己习惯背上的伤口带来的伤痛感,然后就在山林来回走动着,照看兄弟们的情况,当他走到陈西这边的时候,这个话不多的少年看到他也难得一笑伸出大拇指,秦虎知道他是在夸赞自己跟野木达儿真对拼的那几刀,也就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走到陈西的身边坐下,陈西见他坐下,也就顺势开口问道:“统领,金军缩在山崖里不出来了,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听到陈西这么说,秦虎二话不说的就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一下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我可跟你说,我们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了,元帅和将军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候交给他们就行了,咱们。。。。。。。。。。。。咱们的人牺牲的太多了。。”
“嗯。”陈西的脸色也暗淡下来,侦察营因为人数少的缘故,所以彼此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加亲密,尤其是像秦虎陈西这样的军官更是可以说跟每一个兵卒都认识,一下子死伤了二十几位兄弟,谁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秦虎拍了拍陈西的肩膀,支开了话题:“这次出征,你做的很不错,将军说了,等仗打完了,就让我从侦察营的位置上退下了,由你上这个位置,你要有心理准备。”
第二百零七章 天亡我 非战罪 (三十)()
陈西愣了一下,随后反应强烈的回答道:“那怎么行,侦察营是秦大哥你一手带出来的,我上你的位兄弟们怎么看我”
“呵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被你赶走的,咱们卫家军的规模越来越大了,人手就显得不够了,我这次调任是去另一个更加庞大的部门,算的上是升迁了,咱们卫家军不比外面人,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只会为你开心,不过位置上去了,责任也就重了,你年纪小,不爱说话,这是你的性格,但是有时候也要学着变通,这段时间内你就不要去做别的了,跟着我身边,我把能教的都教给你,走的也放心些。”秦虎十分洒脱的笑道。
只是这种洒脱却没有让陈西感到高兴,反而觉得鼻子酸酸的,跟卫家军中绝大多数人不同,他既不是跟着布楚第一批组建村子的灾民,也不是李家村被屠逃出来的难民,而是跟着他的山民老爹后来才落户在伯纪县的山民,能在卫家军中担任校尉一职,他都觉得是极大的幸运,他老爹还经常嘱咐他为人要低调,他们没有关系后台,在军中要多学会忍让,虽然他曾多次告诉父亲卫家军中没有这一套远近亲疏的破事,只看个人能力,但老爹说的多了,再加上卫家军中确实有很大一部分的军官都属于第一批跟在布楚身边的,久而久之,他也有些动摇了,而现在秦虎告诉他,战后他就可以出任统领一职,而且是卫家军全军中最精锐的侦察营的统领,这个分量可就足够重了,这对他这样一个跟老爹相依为命在深山之中苦熬多年的孩子完全是不敢想象的,强烈的落差感让他想起了刚入军中教官所说的那句话:“入我军着,皆为生死兄弟,不抛弃不放弃,同生死同富贵,无分高低贵贱,此为铁律,若有违背者,全军共诛之!”
陈西的眼睛湿润了,抬起头想说些什么,秦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洒脱一笑:“你我同兄弟,此生无贵贱,好好干”说罢,便起身去了别的地方巡视,陈西看着秦虎因为背部疼痛而不自然的步伐,用了的点了点头。
不理会侦察营这边的兄弟情深,金军这边野木达儿真黑着脸用一跟洁白的布条将自己的手掌包住,两刻钟之前卫家军的突袭虽然被他们反包围了,但对方仅仅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就从他们的包围圈里突破出去,再加上一路上总共击杀掉对方的人数,恐怕连三十个都不够,而自己这方现在居然只剩下了六百余人,这对野木达儿真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尤其那名应该是对方的首领一类的人物在自己和一众亲兵的围攻下尚能逃脱,这口恶气憋的野木达儿真浑身都很不自在。
“将军,已经摸清楚了,对方就隐藏在山林里,不过目前被我们发现的也就只有十几处明哨而已”一名身着皮甲,精明干练的金兵单膝跪在地上,对野木达儿真说到。
野木达儿真依旧黑着一张脸,语气有些冰冷的道:“十几处?再查,我们冒了被岳家军追上那么大的风险在此停留,可不只是为了对方十几条人命而已,再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只查到这么多,那么你就亲自带着人去探路吧”
跪在地上的金兵浑身一震,随后有些艰难的回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金兵下去之后野木达儿真的脸色才好看了,他微微皱着眉头,单手在自己肋下轻轻的按了几下,方才于秦虎交手的时候对方的兵器之上隐隐有股异常的吸力,猝不及防下他也被秦虎一肘击中了腹部,好在的是多年习武的他体格还是非常健壮的,到了此时才略感不适,野木达儿真回头又看向另外一名金兵问道:“大王那里怎么样了,休息下了吗”
“嗯”金兵的脸色有些失落“方才军医又给大王喂了药,现在正在休息。”,野木达儿真点了点头,起身不再多问,走到外间站在晨光微亮的山林间,柔和的太阳才刚刚露出半个头,刚刚把整片天地照亮又不会让人觉得猛烈,可野木达儿真却对着这样柔和的日光眯起了眼睛,他总觉的这日光有些刺眼,有些让人非常不舒服,停在这里是不得已的办法,无论他怎样收缩兵力,严加防御,对方总能找到可趁之机,即便是在他的安排下打了一场包围对方的戏码,可他也知道,以对方的本事定然不会上第二次当。
然而放任对方不管不顾的逃离的话,以对方神出鬼没的手段,他手下的六百余人早晚会被对方啃食干净,到了那时候再想反扑就只能呜呼哀哉了,所以野木达儿真三思之下,还是甘冒奇险也要在这里布一个局,彻底把对方消灭或者打残,野木达儿真这么多年军伍经验都没有见过这么精锐的部队,所以他有理由相信这样的人手即便是岳家军或者那所谓的卫家军中也绝对不会很多,只要消灭了这些人,这茫茫的大山总有他们的活路的。
“呲!呲!呲!”野木达儿真的耳朵动了动,随后眉头皱紧了起来,心里骂道这些该死的宋军完全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又来袭击了,可过了一阵,声音越来越密集起来,野木达儿真才意识到了不对,这样程度的攻击已经不是对方仅剩的几十人能办到的了,而且伴随这密集的声音,也终于开始有金兵发出了惨叫示警,紧接着就是怒吼声厮杀声再度响起在安静不久的山崖内。
第二百零八章 天亡我 非战罪 (三十一)()
野木达儿真并非庸人在意识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规避,迅速隐匿身形在草木之间,果然在他身形刚刚开始移动的时间,至少有三支短箭钉在了他刚才站着的地方,野木达儿真伸手捉住一支短箭观详了片刻,才明白刚才那些短促又密集的“呲!呲!”声是何而来。
不知何时绣了岳字的大旗开始在山林间飘扬,“杀!金人杀我同胞如猪狗,今日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被金兵发现了之后,对方似乎也没有像往常那边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而是沉寂片刻,爆发出了更大的喊杀声,山崖内除了一些树木之外颇为空旷,这些喊杀声荡漾开来,带起一阵阵回声,久久不息。
野木达儿真本来还算沉着的面色看到这些飘扬着的旗帜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旗帜代表着什么了,岳家军追上来了!这无疑是给了野木达儿真沉重的一击!几乎是想都不用想,他就决定了护着完颜兀术先走,可岳家军明显没有给他这种机会,在他准备回去的一瞬间,身前就多了两个人。
“别着急走,听说你伤了我秦虎兄弟,这账咱们可是要算算的”
“嗯,我与秦虎兄弟虽然不熟,但卫家军和我岳家军情同一体,你伤了他,是不能就这么走了”
这两道人影,一高一瘦,健壮魁梧的自然就是岳飞之子岳云,消瘦一些的则是岳家军中第一虎将杨再兴,两人手中各持一杆长枪,他们的出现并非突然,而是半刻钟之前岳飞带领他们和秦虎等人会合之后,就在伺机动手,好巧不巧的是刚好野木达儿真在这个时间因为烦闷选择出来透气,岳飞当机立断,下令强攻,同时命岳云杨再兴二人先行拿下野木达儿真。
两人的语气听起来倒也不是刻意去气野木达儿真,而是真的有几分恼怒的样子,野木达儿真无奈知道自己也要拼死一搏了,叹了口气,索性他的腰间还配有一柄短剑,不用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赤手空拳的应对,三人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枪影剑光飞掠间,三人的身形交错,兵器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都是各自军中的中流砥柱,武力值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所以想要分出胜负生死也并非短短几招而已,就在野木达儿真和岳云杨再兴战成一团的时候,护着完颜兀术的金军已经被岳家军和卫家军侦察营剩余的人手一举攻破,岳飞这次为了保险起见也没有托大,足足带了两千人来追,而金兵经过侦察营一路上的袭扰暗杀已经只有六百余人了,而且即便是论单兵质量上,也不见得就能高过岳飞带来的人手,更别提他们的主帅正在被岳云和杨再兴围攻,如此一来除了散乱开来为了保命还在殊死搏斗的小股金兵外,就只剩近百人的精锐还在完颜兀术的身前死死的抵抗着。
但无论是战场上的那方都很清楚,这样的抵抗是没有意义的,也许是激烈的厮杀声再度吵醒了休息中的完颜兀术,当他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竟然比上一次清醒更加恶劣,他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老对头岳飞就在战场的某个角落看着自己,这样的生死存亡之际,完颜兀术不禁想起自己在金国内发动的政变,夺得金国大权悍然撕毁金宋两国盟约,大举南下攻宋,所过之境无人能挡,以宋朝百姓为猪狗肆意屠杀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也想起了自己年幼时金国尚不存在,女真一族生活在辽人的铁蹄之下瑟瑟发抖的日子,他还清楚的记得女真族是如何的被辽人当成野兽互相之间以“打女真”这种游戏为乐直到如烽火燎原灭掉了辽国,成为大草原上的主人,纷乱的回忆在脑海之中涌动着,忽然他觉得自己来到宋国就是一个错误,如果自己不撕毁和宋朝的盟约,如果自己不驱使大军南侵入。。。。。。。。。。。。。。可这时间哪有如果可言。
一旁负责伺候完颜兀术的军医见到完颜兀术醒了之后便神情木讷,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此时他看到完颜兀术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些什么,连忙凑过耳朵去想要听清楚些,却被外面纷纷扰扰的厮杀声所遮盖掉了完颜兀术大部分的声音,只来的急听到完颜兀术嘴中的最后几个音节:“天。。。。。。。亡我。。。非战。。。。罪”军医还想再听的仔细些,完颜兀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军医抬头一看,完颜兀术的嘴角正在往外流淌着黑血,军医大惊连忙扶住完颜兀术的身子,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声息。。。。。。
于是一声悲拗的大喊响彻在山崖之内,仿佛盖过了所有的喊杀声:“大王!魂归了!”
这声悲拗的大喊声音并不洪亮,只是显得有些声嘶底里,仿佛是一个瘦弱的在一瞬间挤出了胸腔内所有的空气发出来哀鸣一般,让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人们开始放弃彼此的对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声音的发源地,岳飞也制止了手下们继续攻击的举动,因为站在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名瘦弱的军医跪在地上悲怓的哭喊着,而他哭喊的对象正是岳飞一生都想击败的对手,完颜兀术。
一息,两息,三息,人们转过头去看到的情况和岳飞看到的没什么不同,只是很多人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无法接受他们至高无上勇猛无敌的王如同一个老农一般躺在那里嘴角流出黑血的事实,呜呜,呜呜,终于有人开始哭泣起来,连带着所有还能站着的金兵都朝着完颜兀术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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