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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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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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在母亲的翼护下,他又会像小儿女似的撒撒娇。
  这两重性格并不冲突,也是李益在人前要表现绝对自尊的原因,因之,李益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说他未成熟。
  霍小玉针对着他的心理,抑制了他的冲动,使他冷静了下来,想想这样做的确很无聊,尤其是去对卢闰英发脾气,那更无聊。
  沉思了片刻才道:“也罢,男子汉大丈夫,跟妇人逞意气之争,是没有多大意思的。”
  霍小玉笑了一下道:“这才是,尤其该想想你表妹实在也有不得己的苦衷。你不告诉她你已有相当把握,那么除了一走之外,本来也别无良策,何况她把自己的私蓄给你送来,并不一定是要你走的意思,否则她会叫人把你姨丈给你的钱一起送来了。”
  “那她把这些金子送来是什么意思?”
  “她或许是支持你留下来,为一切所发生的事作公开的声辩,当然也免不了要四出活动,这箱金子就很可用了,小巧,昂贵,授受方便,尤其是打点门上司阍之流的下人,这是最得力的东西。”
  想想的确不错,他到翼公府去的时候,已值夜深,如果不是有着那两锭金子,门上也不会如此巴结,那个时候求诣,九成九是会遭到挡驾的,几乎无须通报,门上就能作得了主。
  而通报进去,很可能会挨一顿申斥的,如果没有相当大的人情,很难有人愿意找这种麻烦的。
  而整个事机的转捩,却全在于能及时叩谒到翼国公,抢在杜子明等人之前,把内情呈达到宫里!
  霍小玉见他已冷静了下来才又道:“十郎!既然你已经有信给老夫人,而且也派人去接她老人家了,我的身孕掉了是很难解释的,倒不如你先走吧。”
  “我先走?你的意思是你不走?”
  霍小玉苦笑道:“我是最不愿意跟你分开的,可是目前我的身子实在无法出远门,而你的假期已满,也实在不能多耽搁,倒不如你先去赴任,我在这儿养病,等身子好了,我会请允明找人梢个信给你,到时你再派人来接我。”
  这是个好办法,但李益反而有点舍不得了:“留你一个人在长安,我不放心……”
  霍小玉笑了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单独养病,复元得还会快一点。”
  李益一怔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霍小玉飞红了脸,低声道:“你不是那种适合于陪病人的人,跟你在一起,我也不容易控制自己安心养病,鲍姨这次介绍来的大夫医道很高,脉理也很准。他因为年纪大,问话也方便,在他听过我的病情之后。作了一句忠告,说我的病并不重,很可能三五日内,即可小愈,但是那也最危险,偶一不慎,立可转成大病。”
  李益道:“病每加于小愈,这本是老生常谈!”
  霍小玉道:“但是他说的情况不一样,他说青春伴侣最难养疾,因为一方在病中,另一方必然殷勤温柔,每多感人之举,亦多怜惜之情,而病者则因常自卧床,备感寂寞,体质荏弱,尤盼扶持,于是就此平常增加了许多接触的机会,到了两情不克自己之时,就会置生死于度外……”
  李益深为敬服地,道:“有道理,这个大夫倒是真的高明,治病不光是药石之效,而且要深入情景,研究病之所本,疾之所源,正本而清源,才是探得个中三昧!”
  霍小玉道:“他还说了一句最堪玩味的话,他说──不见可欲,则不动心──无以制所欲,唯有无所欲,他要我在养病之际。最好能跟你小别一阵子。”
  李益点点头:“有道理,那我就先到任上,先把寓所那边布置起来,等一切都就绪,你的病也差不多好了,那时或者我来接你,或者你自己来。”
  霍小玉道:“郑州离长安虽然不远,但也有几百里之遥,往返数日,你刚上任,怎能又告假呢?接我大可不必,至于我自己来,我也没那个本事,还是让允明梢个信给你,等你派人来接我吧。”
  李益道:“那也好,既然如此,我就早上任去了,留在长安,目前对我也不好,虽然事情的发展对我是大为有利,但是毕竟有很多是不可告人之处,我在这儿,遇见了熟人,总免不了要问问,回答起来很困难,不回答就难免启人之疑。蜚短流长,猜测之词会被渲染成真的,这几天来,我对长安是非口舌之祸,算是深深地领教了,于老儿之死,有一半是被流言气死的!”
  霍小玉抚着他的手:“那你明天留一天,把行装整理一下,到几个地方去辞行,后天就走吧。”
  这天晚上,李益是在浣纱的屋里睡的,这个小妇人像是霍小玉的影子,一夜至少到小玉的房中去探视了五六次,弄得李益满怀热爱,也索然无味了。
  天明起来稍迟,霍小玉居然先他们起身,而且正在指挥着李升与秋鸿祖孙俩整顿行装。
  李益倒是很不过意:“小玉,你怎么一下子就起来了?”
  霍小玉笑道:“你一回来,我就好像没病了,而且有些东西他们弄不清楚,一定要我自己看着整理。”
  李益见她脸上红红的,轻轻地吻了一下,热是退了很多,但是还有一点烧,可是她的精神却显得很好,不禁叹道:“看来我是要早点上任去好,病每加于小愈,这句话太有道理,我现在就好想你,恨不得就抱你进房去!”
  霍小玉的脸红了:“十郎,让人听了像什么?”
  李益望着远处在困行李的李升,低声笑道:“我是咬着耳朵讲,他们听不见。”
  霍小玉白了他一眼:“你昨天还没有狂够,我在隔房听见浣纱起来了好几躺。”
  李益不禁有点愠色道:“你问得真好,你知道她昨夜一连起来几趟是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总不会无缘无故起来的吧!”
  李益道:“她听见你屋子里略有响动,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立刻爬起来,蹑着脚。走到你门口张望一下,看没有什么,才又回来。”
  霍小玉心中十分感动,但是又对李益充满了歉意,顿了一顿道:“这丫头,太不像话了!”
  李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算了,也别再说她了,这是勉强不来的,各人情有所锺,她似乎是专为你活着的,我倒不忍心去责备她了,相反的还对她无限尊敬,尤其是昨夜她第三次上你那儿去张望回来,我刚有点睡意,被她吵醒了。我很不耐烦,你知道……”
  霍小玉忙道:“我知道,你睡觉本就惊醒,一点声音都受不得。尤其是乍有个睡意被搅散了,就很难再入梦,这个丫头,我跟她说了多少遍,她怎么还没长记性。”
  “她倒是没忘记,可是她心里只记得你,见吵醒了我,口里连连抱歉,我叫她乾脆到你的屋子里睡去,她先是千恩万谢地去了,那知道我第二次乍有睡意的时候,她居然又光溜溜地爬到我的身边来了。霍小玉笑了道:“这丫头终于也有不耐寂寞的时候!”
  李益叹了口气:“真要如此,我还觉得她有点人情味儿,你再也没想到她是为什么来的?”
  霍小玉敛笑急问:“她是为了什么?”
  李益道:“她说是你叫她好好侍候我的。如果又回到你房里,你看见了一定会不高兴,很可能会因此而生气?使病情又加重了,因为她听医生说你的病与心情大有关系,生不得气,求我让她在身边躺一躺。免得你看了生气。”
  “这丫头……”
  霍小玉才说了三个字,眼睛已经红了,对李益她固然是充满了歉疚的心情,但浣纱的忠心使她又不忍心再责备什么了。李益叹了口气:“我当时心情很坏,指着床下的地板对她说,你为什么不睡在地下,既不会吵我,上你那儿去也方便,我说的原是气话,那知道她毫无怨言,只抱了床席子,倒在门口就睡下了……”
  “可是我早上看见她是在床上的。”
  李益一叹:“是的,是我抱她上去的,到天亮的时候,我醒了过来,看见她还是赤条条地歪在地下,倒是着实地感到不安,把她送了上床,她居然都没醒,可见她这一夜是多辛苦。”
  “我说呢,这丫头今天怎么偷懒了,爷都起来了,她居然还在高卧未醒,我想去叫她的,看她没穿衣服,我以为她夜来太累了,也就没叫她,那知道竟是个缘故。今天晚上我叫她……”
  李益立刻道:“得了,小玉,今天晚上我一个人睡书房,再这样折腾一夜,我也受不了。”
  霍小玉的脸红了红,低声说:“十郎,晚上咱们三个人宿一间屋里吧,我在旁边,就不会分她的心了。”
  李益道:“这是干吗,你真以为我是……”
  霍小玉的眼中闪着情火,低着声道:“我心中只知道你是我的男人,那就够了,别的我什么都不想,所以在小别的前夕,我要在你身边陪着你,侍奉你!”
  李益推推她的额角:“你真的不要命了?”
  霍小玉略闪一闪,笑道:“我需要的是心灵上的充实,人欲上我会克制的,但是我不会强迫你也克制。所以我要浣纱在旁边。”
  李益只有叹口道:“好吧,我们乾脆来互考一下定力,看看是否能安安份份地渡上一夜?”
  他把那四十八锭金子另外找个小箱子装了,坐了车子,一脚来到卢府,卢安在门上,见了他,立刻请安道:“姑爷来了!小姐还说得真准,她说你一定在今儿会来的,故而叫小的在门口等着。”
  李益的行动被人料中,心中不无怏怏之感,卢安却抢着又低声道:“上次的事情老爷一时没有成算,由人摆布,他回来那一天,夫人跟小姐都跟老爷吵了一场架,老爷自知理曲,还到你那儿去了一次……”
  李益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卢安道:“是第二天上朝回来。”
  李益笑道:“那是已经面过圣了,要做的事也做过了,还去找我干吗?”
  卢安压低声音道:“姑爷!小的向你说老实话,大人是听小姐说你不打算离开长安,心下颇为着忙,是去摧你快走的,不过小姐很聪明,早就知道你不会走的,预先吩咐了我一番话,我到门上只跟李老爷子随便聊了几句,压根儿就没说老爷来了,然后出来回覆说你出门访友去了。老爷没办法又急急地上王阁老那儿去了!”
  李益道:“这是为什么呢?”
  卢安道:“小姐觉得老爷太薄情,也太没主见,不能由着别人摆布你,再者也想到你绝不会甘心受人摆布,一定会有所准备,让你跟老爷见了面,很可能会冲突起来,所以才吩咐小的如此说。”
  李益笑道:“她倒是算得准,我那天的确是出门访友去了,而且就在高侍郎府中。”
  卢安道:“现在可得称高尚书了,姑爷!你真行,那么大的一件事,你摆平下来还不说,居然把杜子明跟尤浑都给坑了一下,这也是他们活该,谁叫他们存心不良,老爷到了王阁老那儿,两人一细谈,老爷才真正的失悔,因为他知道了你无意离开的消息后,本来打算去邀杜尤两人来商量的。但是王阁老止住了他。”
  李益道:“王阁老是怎么说的?”
  “王阁老说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你太精明,如果你在老爷的身边会很得力,所以,他们才想去掉你!”
  李益不禁感撼万端地道:“姨丈实在是胡涂,也不想想杜子明跟尤浑是什么脚色。跟他们相处,会有好事吗?”
  卢安道:“可不是吗,老爷跟王阁老商量了一阵后,越想越后悔,因为那天他们要把责任都推到姑爷头上时。王阁老就一力反对,说姑爷未必会肯离开,因为那天是杜尤二人都在场,王阁老未便明言,便被他们拖着上朝去了,不过,他还是向老爷作了暗示,所以他们在圣上面前没有开口说任何的话。”
  这与李益所知是吻合的,但是他心中对卢方的反感更深了,忍不住道:“那正是他们的运气,杜子明与尤浑说话的结果又如何呢?”
  卢安望着这位姑爷,心中有着惴惴不安的感觉,这个年轻人本来就充满了传奇性,现在却更充满了神秘,他的官不大,而且也只是刚中了进士不久,但是他手中却握着看一些看不见的权力,主宰着朝中大员真的升降荣辱。
  权倾当世的太监鱼朝恩,在他手里倒了下去。
  红极一时的兵部尚书于善谦,在他手里倒了下去。
  甚且贵列王爵的霍王,也是受他的影响而倒了下去。
  尤侍郎是户部度支,杜子明则是工部红员,他们都因为他而受到了眨斥,降级。
  因此卢安的说话更小心了:“姑爷,老爷原本也不准备说什么,他是受了杜子明跟尤浑的胁迫,无可奈何而为之,而且老爷与姑爷是翁婿之亲,姑爷真有了什么事情,对老爷说来也并不有利。”
  这句话使李益稍稍宽慰了一点,对卢方的反感也稍收。诚然,在利害关系上而言,他如若真的在于善谦这件事情上有了牵连,卢方是难脱干系的,因此卢方出卖他是真正地受了胁迫,在无可奈何之下的措施。
  “姨丈的性子太急了一点,对我的信心也不够,我既然做了,自然有相当的把握,他如若肯多等一下,我已经来告诉他我的应付之策了。”
  “原来姑爷那天晚上就是来告诉老爷的?那为什么不跟小的说一声呢,小的知道姑爷有了万全的应付之策,立刻就去追上老爷了。”
  李益一阵冷笑:“卢安!那天的情形换了你又当如何呢?我半夜不睡觉,唯恐姨丈着急,跑来告诉他一个安心的消息,还没等我开口,居然听见了他们要对付我的事。”
  卢安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那天的事是他受托代为转告的,他私心之中,也感到主人的薄情,尤其是他受了李益太多的好处,总还是偏向李益这边的,因此他只有陪着笑脸道:“姑爷!老爷一直在外任上,对京中的情形不清楚,难免会受了他人的影响,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总是至亲,一切都要包容一二……”
  李益也觉得牢骚发够了,他知道这些话卢安一定会转到卢方那儿去的,所以摆了句门面话:“那当然,他是我的长辈,不管再对不起我,我也不能对他老人家如何,所以我在回击中并没有涉及他老人家一词片语,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自己人。”
  卢安才宽心道:“说的是。老爷得知杜尤二人被斥,他自己却一无所涉,对姑爷十分感激,也非常地后悔,因此吩咐小的等姑爷来了,务必要留下姑爷,等他回来,好好地向姑爷解说一番。”
  “姨丈现在不在家?”
  “上朝还没有回来。”
  卢安压低了声音,又显得很神秘地道:“事实上老爷也不敢太早回来,总要找个藉口在别的地方耽一下,因为杜子明跟尤浑两个人从前夜到今天,已经来找了老爷好几次,好像还有点不死心似的,老爷只好避避他们。”
  “还有什么好找的?”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李益心里动了一动,他知道那两个家伙与卢方之间可能还有着什么纠葛,在以前可能是属于共同的利益,但是那两个人从任上垮了下来,这些就变成了他们威胁卢方的把柄了。
  这一刹那之间,李益对卢方的处境起了同情之心,他受了杜尤二人的挟持,有其不得已之处。
  于是他笑了一笑,低声对着卢安道:“你去打听一下姨丈在什么地方,然后请姨丈暂时别回家,在那个隐蔽的地方等我一下,再回来告诉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他商量,本来应该是在家里最好,可又怕有人来了麻烦。”
  卢安很解事,立刻笑着道:“是!奴才知道,而且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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