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兄，小弟先谢过你了。”
等年轻男子告辞出屋后，顾浩曦指着店契对父亲说道：“小妹的推算可真准，连我都没料到可以用这样低的价格盘下来的。”
顾之仕虽然也很满意目前的状况，但是已经开始考虑后续的事情了：“这店铺已经盘下，要装修成什么样子，进行何种经营，都该好好定夺一下了。”
顾浩曦也说：“对。还有景兄日后是否该住到别处？除了他，还有手底下的掌柜、伙计是否该招募？”
父子俩一合计，还有千头万绪的事情有待慢慢梳理、细细解决。而那千条线万条线的源头，怎么都似乎指向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父子俩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惊讶、质疑、不敢相信和释然；最后，两个大男人相对而笑。这是寻找到共同答案的默契，也是看到自己精心呵护的亲人长大的一种欣慰。
看天色已暗，父子俩就在别院中用完晚餐再一起乘马车回顾府。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刚才那个景公子自从前年到别院后，就一直是单独用餐的。
这位景公子正是前年顾之仕从齐国的沙漠边缘救回的年轻人。
当时，顾之仕已和齐国当地商人交易完货物；在返程途中发现了这个年轻人。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是血，根本就看不清楚有那一处是好的；包括脸上，都是令人惊心怵目的剑伤。
望着这个年轻人，顾之仕竟然会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让商队中随行的医生替他作了诊治，并因此延迟了两天的行程。
也是年轻人命大，在浑身都是伤口的情况下，被医生从鬼门关上救了过来。等年轻人清醒过来后，顾之仕见他虽然容颜尽毁却谈吐不凡，便料定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更兼遇到年轻人时其身负重伤，身边竟然无一随从；以顾之仕的阅历自然猜测出十有八九是家族争位夺权所致。
更何况年轻人遭此一劫，竟然失忆，更是让顾之仕有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顾之仕决定就此和年轻人分道扬镳；且已经为他耽搁了两天的行程，从江湖道义上来说也完全说得过去了。
可巧，就在顾之仕准备向年轻人辞别的时候；年轻人竟然记起了自己姓“景”，其他的任何事情倒还只是一想便头痛欲裂，再也记不起分毫。
这一下，顾之仕暗暗吃惊。因为“景”姓极少，只有齐国才有；在齐国，也只有皇室成员才能姓“景”，其他人是没有资格姓这个姓的。
这一下，顾之仕犹豫了。眼前的情形，如果和景公子分开；景公子自然极有可能是被仇家所追上并重陷危险。可如果让景公子和顾府的商队一起离开齐国的话，在他没有恢复记忆的情况下，自己乃至顾府自然会有很大的危险。
可是，顾之仕也清楚，其实不管怎样的选择；在这件事上，自己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原本以为只是大户人家之间的争斗，那以顾府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置身事外；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是皇室之间的争斗，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景公子被仇家发现踪迹，对方一定会追根溯源做到斩草除根，那么可想而知顾府的下场了。
纠结了好久，顾之仕还是显露出了商人的本性；他决定赌一把！虽说这样行事有风险，套用现代的话就是“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可风险越大有可能利润也越厚呀。再说，顾之仕本不是胆小畏缩之人；纠结过后，便下定了决心。
于是在征求了景公子的同意后，一行人便踏上了回梁国的归程。两年来，景公子便一直住在顾府别院，顾之仕让他单独住一个小院落；只是他的存在，连顾浩和顾浩峻都不清楚。对于香冷，倒也没有有意瞒她；可前世的香冷除了季明毅，其他的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知道了也等于不知道。因此，对这个景公子也是没有半分的印象。
顾之仕在两年中，也是秘密请了名医为景公子医治，可失忆的症状却没有半分的好转；脸上的疤痕倒是越来越淡了，可终究还是损坏了的，就如同白玉盘上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裂纹一样，看着终究是不舒服。
景公子倒是真沉得住气的；遭此变故，也没有一惊一乍的。该进餐就进餐，该吃药就吃药；空下来也不避开顾府的人，就把那套烂熟于心的拳法进行练习。对于自己的容颜，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特别是近半年来，那张脸似乎越来越黑了，似乎也已经和原来的面容完全地不相符了，他也安之若素。
顾之仕倒是被他吓了一跳，出海半年，怎么都认不出这个就是当初所救的景公子了；要不是顾浩曦言辞凿凿，一力担保说是半年来看着他面容是慢慢变化的，顾之仕还真要怀疑的。
顾之仕也暗中留意过齐国的情况，却发现齐国皇室并没有什么动静，一切都是风平浪静。他暗暗吃惊，一度觉得是自己弄错了；可直觉又提醒他，这里面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眼下，顾府缺少一个可以在明面上进行周旋的人，顾之仕就一下子想到了这位景公子。至于是否会有后患，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然，要换个姓，这个“景”是万万不能姓的。
第54章 053 顾父尝糕
赶在晚饭前，终于又蒸出了一笼蜂蜜马蹄糕和一笼绿豆糕，时间终还是稍许有些晚了的。
本来香冷只想把第二次蒸好的糕给老夫人和娘亲品尝的，可是奶娘却是跃跃欲试的。她还一直处在蒸糕的亢奋中，想着要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并大表决心，保证比刚才的要好吃许多。
香冷不过她，也经不住落雁在一旁的撺掇，连羞花也敲起了边鼓；于是，终于答应了。
见小姐答应了，陈氏自然兴高采烈，落雁也主动跟去帮忙了，连剩下的糕都不吃了。
闭月和羞花笑着将刚才蒸好的糕和第一次蒸的绿豆糕分给众人；那第一次蒸的蜂蜜马蹄糕，终是太硬，是无法吃的。
大家自是一阵欢欣；闭月却板着脸告诫大伙，如有谁想省给老子娘吃的，或是府中别院的要好姐妹尝的，万一走漏了风声一律乱棒打出府去。大家不禁禁言，个个小心地尝起糕来。待将糕吃到嘴里，却一个个地禁不住露出陶醉的神情。有几个胆大的，边吃边偷偷地看一眼小姐住的屋子，心中感慨着：能吃到这么好的吃食，可是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啊！
沉鱼吃了两块，就回自己屋中选布和画样去了。既然小姐已定下来抹额的布料选用藏青色，那自己就该快点选定布料，然后早点在布料上画好画样。
等陈氏和落雁笑眯眯地将糕端进屋里后，香冷仍是分成了两份。一份让闭月亲自拿着，给老夫人送去。另一份，让羞花提着，和落雁一起随自己到娘亲那儿去。至于沉鱼，就不让她跟着了，让她留下为老夫人绣抹额了。
顾缪茆茆已差遣玉秀前来看过，见大小姐睡着；便没让闭月等人唤醒香冷，直接回去复命了。
香冷起床后就听了闭月的回禀，可刚才事多，也没想到先差个人去回禀一声的，倒是叫娘亲担心了。现在等糕蒸好，便急急带着丫环往主屋而去。
顾缪茆茆确已在屋中等着，饭菜却还在小厨房里热着，就等香冷来了才端上来。她明白香冷在忙些什么，因此并不催促，就默默地支持着。
香冷一进屋就喊道：“娘，香儿饿死了。咦，怎么饭菜呢？”
顾缪茆茆笑着说道：“哪有你这样馋的，先净了手再说。”
香冷也笑着说：“娘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不用等香儿的。哦，对了，娘。香儿今天又给你带新的糕来了。”
说话间，羞花早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并已打开。玉秀、玉环等也到门口将小丫环拿过来的饭菜端到了桌上。原来，顾缪茆茆吩咐过要等大小姐来了才上菜；是以刚才一看到大小姐进院落，丫环们就张罗开了。
顾缪茆茆见食盒里规规矩矩地躺着两种糕，都是见所未见的；心知定时香冷方子上的糕点。但饶是心有准备，也暗暗吃了一惊。她总觉得这几天这个女儿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不仅是能够想出制糕方子这样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于处理事情的态度见识，简直就是一个飞跃提升呢。
这两天，有时她也会想，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吗？可是下一刻，她就会笑自己的傻了。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女儿的话，那她会是谁？如果别人知道了，连娘亲都认不出养了十多年的亲生女儿的话，那可要笑自己的痴了。
唉，该是以前太娇惯着香儿了吧，总把她当小孩子来养。现在女儿自己长大了，这该是天大的喜事呀。再说了，到明年秋季就要及笄了，香儿也确实应该长大了。
想到及笄，顾缪茆茆不禁又想到了香冷的亲事。一般的女孩儿家到香儿这个年龄，也该开始议亲事了。贫苦人家的女孩子更早些，早早地议下了还会用聘礼贴补家用的。富贵人家在意的是对方的门第和聘礼轻重显示出的男方对婚事的重视程度，倒也不指望这聘礼养家糊口的；再说，这些人家的女儿家更娇贵些，但一般在及笄前一年左右也会开始留意起来了。
顾缪茆茆想，府中因着香儿的三个兄长都没有议亲的，这一房又只得香儿一个女孩儿，所以也就一直未曾留意的。虽然不舍，但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万一真的错过了好姻缘，不要说香儿要怪自己，就是自己也要懊恼死的。
香冷见娘亲似乎在看着食盒中的糕，表情却是明显的神游；心想：娘这是怎么啦，想到什么事情了？此时的香冷，可是完全没有想到娘亲是起了给自己找婆家的想法了。
她心中有些担心，轻轻地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娘，您怎么啦？”
顾缪茆茆也回过神来了，朝香冷微笑着说：“看上去就很好看，尝起来必定更好吃。”
香冷见娘亲回过神来了，邀功地说道：“那是当然。娘，您快尝尝！”说完亲自将蜂蜜马蹄糕和绿豆糕各夹了一块放在白玉盘里递给娘亲。
顾缪茆茆看着香冷贴心的举动，心中更是高兴。她慢慢地尝着盘中的糕；嗯，和薄荷糕相比，另有一番滋味。看来，香儿是想开个和徐锦记一样的糕点铺子了。以自己的眼光来看，这样的糕点铺子肯定可以独领风骚；徐锦记的生意也是时候可以慢慢地衰退下去了。
顾缪茆茆自幼在商家大户中长大，后来又嫁入京城首富之家，对于商场的一套不可谓不熟悉；可是，即便如她，都没有料到香冷压根就没想过要开糕点铺子的。至于为什么这么投入地蒸糕？那香冷当然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等顾之仕和顾浩曦一起回到顾府的时候，香冷和娘亲也刚刚用好晚膳。顾之仕和顾浩曦自然是先到稻香村给顾老夫人请安的。老夫人笑呵呵地请两人品尝香冷送过去的糕点；一边告知这糕点是香冷想出来制作的，一边仔细看着儿子的反应。
顾之仕虽然已听顾浩曦介绍过薄荷糕的美味，可等现在自己亲自品尝起眼前的糕点时，却还是心中一惊。这糕点，入口即是享受，吃完了更是留恋；比之代代相传的松糕，那真叫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自己自幼经商，也走过很多地方，连海外都去过；可要说这么美味的糕点，还真是平生第一次品尝到啊。如果推出，食客想不回头都难哪！
顾浩曦早已过了吃惊的阶段。一看小妹又做出了新的糕点，当下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会儿就把自己面前的五六块糕点都吃完了，然后才朝祖母“嘿嘿”地笑了两声。
顾老夫人一看儿孙俩的表情，知道自己儿子已知晓香冷制糕的事情；并且心中也已有计较，才会在此时显露出如此自然的表情。看来顾缪茆茆或是顾浩曦已经将打算告诉了顾之仕，也就等着儿子吃完了糕再开口。
顾之仕将蜂蜜马蹄糕和绿豆糕各品尝了一块后，看着母亲的表情；不由地站起身，对母亲一揖到底：“请母亲示下。”
顾老夫人看着面前的儿子，想到自己一共育有两子两女；除小女儿顾之琛远嫁外地，其他的儿孙辈皆在京中。这几年，顾老夫人一直对自己顾氏一门的风头太劲有着隐隐的担忧，只是一时之间也没有好的计较。
以她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商界众人对顾府的嫉恨实在已是太盛。若万一有个天灾人祸的，估计在京城中的这几房都是不能幸免于难的；最好的打算，也就是远在外地的小女儿一家能逃过。
而顾缪茆茆那天听香冷说了，便向老夫人禀报了；当时，老夫人颇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联想到香冷连日来的请安，老夫人欣喜于小孙女懂事了；同时，在欣慰之余，也颇有后生可畏的感觉。
眼下，见儿子询问，点了点头说道：“早该如此了，不过现在能想到也不迟。只是没想到香儿会如此机灵，这也是你的福份啊，更是顾府的福份！”当下老夫人又想到了顾缪茆茆，若不是这么多年一直担着心熬着，这身子骨也不会差到这样的地步。
顾之仕听了母亲的话，肃然到：“儿子惭愧，让母亲担心了！”
顾浩曦本来想想还没有小妹有见识，也感到有点惭愧；可一看屋中的气氛，不由地打圆场道：“祖母，那孙儿更是惭愧了；要不，您打我一顿出出气？”
顾老夫人听了，倒是笑了出来；顾之仕知道大儿子在缓和气氛，也笑笑没说什么。两人向老夫人告辞后，一起到了主屋。
第55章 054 初步规划
香冷看见父亲和大哥，不由高兴地喊着：“爹、大哥，快来坐下。”
顾之仕依言走到了桌子边上，在顾缪茆茆的身旁坐下；他看着眼前天真烂漫的小女儿，怎么也不能够将她和那个计谋的制定者联系起来。
顾浩曦也在桌子边坐了下来；他看着食盒里的糕点，又是食指大动，于是讨好地对着香冷说：“小妹，这些糕点是给父亲和大哥留的吗？”
香冷可没有想过顾浩曦已经在祖母那儿吃过了许多，现在被大哥这么一问，暗道了一声惭愧，自己倒是真忘了给爹爹和大哥留着了。
顾缪茆茆看了一下女儿略显尴尬的神情，拍了拍香冷的小手，微笑着说：“娘也吃不完的，这些就让你大哥吃吧。”
顾之仕听了，也接口道：“你娘身子骨不好，多食了容易积食。不过曦儿也是，刚才在老夫人那儿已经吃了不少；也要防着积食，不可贪嘴。”
香冷听了，这才知道自己的大哥已经在祖母那儿品尝过了；那现在干嘛还要用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自己，感觉像是被自己虐待的小京巴狗一样？还害得自己刚才那样不好意思的。
顾浩曦听了父亲的话，暗道一声“糟糕”；再看自己的小妹，果然是正在用一种巧笑嫣然的表情望着自己。可是，自己怎么感觉在这样的美貌后面，扇来了阵阵的阴风啊啊啊。
好吧，看来自己只好坦白从宽了。于是顾浩曦咽了咽口水，继续可怜巴巴地对着香冷说：“可是，小妹啊，这个糕实在是太好吃了，你就让大哥再吃两块吧。”
香冷颇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大哥，这还是那个一把金算盘搞定京城商界的大哥吗？香冷严重怀疑，此刻的大哥是否会为了眼前的这几块糕点，而做出摇尾讨好的举动。
顾氏夫妇看着顾浩曦的举动也有点好笑；特别是顾之仕更是微微地愕然。他觉得此次出海半年，回来后怎么有种“旧貌换新颜”的感觉。
这个小女儿顾香冷，一直是自己呵护在掌心的明珠，一直觉得她还没有长大；可现在却在运筹帷幄，举止间竟然还是一派从容，哪有一丝一毫坊间传言的“愚笨”痕迹。
而这个大儿子顾浩曦，明明是商界公认的后起之秀，在商业运作上杀伐决断从来都是干净利索；可现在却做出了如此幼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