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烈看着巴克什座下大黑马的鼻孔正冒出白色的水汽,“额真,就是人能坚持下去,战马也要休息啊!”
巴克什看着自己座下的大黑马,“既然乌烈说了,那我们就在此处扎营吧!”
汉军牛录在队伍的最前方扎营,蒙古牛录在队伍后面扎营,三个女真牛录组成了中军大帐,在队伍的中间。
士兵们各自去忙着挑选地势高突、地面平坦的地方扎下帐篷,然后才能吃饭、喝水、休息。
乌烈没有休息,他一手拿着腌制的羊腿,一手拿着马奶酒壶,来到巴克什的大帐。
“额真,到了前屯有什么打算?”
巴克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句:“乌烈,你认为大金国失踪的牛录,可能在哪里?”
乌烈缓缓摇头,这一刻,他明白了,巴克什也知道失踪的牛录凶多吉少,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在乌烈的面前,巴克什再也不用掩饰,他的目光有点涣散:“乌烈,如果找不到失踪的牛录,我该怎么办?”
“额真……”
“乌烈,如果再找不到失踪的那个牛录,我就打算进攻前屯,用明军的尸体,为大金国的士兵送葬。”
第140章 萨满,你在哪里()
“额真,天命汗都打不下前屯,我们这点人,能攻下前屯吗?”乌烈并不想打击巴克什的信心,但他希望巴克什能面对现实。
“乌烈,即使不能攻下前屯,我也要杀死一百个明军,给失踪的牛录报仇,不,一百个远远不够,大金国的士兵是宝贵的,我要杀死一千个、一万个明军。”
“……”
“乌烈,如果不进攻前屯,如果不能大量杀死明军,你认为旗主会怎么惩罚我?”说到旗主,巴克什刚刚聚集的勇气迅速消退,手中的马奶酒也失去了往日的滋味。
乌烈深深地叹口气:“额真,他们只是在巡逻的时候,遭到明军的伏击,他们不是在死在与明军对决的战场上,对于他们的失踪,额真兵没有什么过错。”
“不,他们是我的牛录,这不仅是镶红旗的耻辱,更是大金国的耻辱,再说,还有一个蒙古牛录……”巴克什的眼睛因为焦急而严重充血,“旗主会杀了我的,我的家人会因为我而蒙受羞辱,他们会成为别人的奴隶。”
乌烈实在找不到什么语言安慰巴克什,过了好久,他只说了一句:“也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样坏……”
正午的时候,巴克什已经接近前屯。
“建奴的骑兵来得够快的,‘海东青’的讯息刚到不久,他们就来了。”袁崇焕隐隐有一种期待,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士兵与建奴在野外对决。
巴克什也发现了对面的第一军:“这些明军简直吃了孬药,好好的城墙不要,却在野外摆开阵势。”他一阵幸喜,看来,自己的家人也许不用给别人当奴隶了。
明军的人数看起来比他们多,但巴克什直接忽略了明军的数量,这些豆腐军,再多也就是让他的士兵多射几支箭矢、多挥几下弯刀。
明军还是李行的第一旅,中军是一千五百名士兵,这些士兵分成三排,每排五百名;后面的三百名士兵都是马刀,护卫在火炮的周围;两侧各有六百名骑兵,如果建奴的士兵突破燧发枪阵,这些骑兵必须保护中间的步兵,直接与建奴的骑兵肉搏。
建奴在明军前面大约两千步的地方完全停了下来,巴克什端坐在大黑马上,指手画脚了好一会。
建奴的五个牛录立刻调整了阵型,汉军牛录在左,蒙古牛录在右,两列纵队如飞般向明军的阵地冲过来,在他们的身后,才是三个女真牛录。
“军座,前面的好像是汉人。”李行一直站在袁崇焕的身边。
袁崇焕仔细观测了一会,“看装束,像是汉人,但他们既然向我们举起了屠刀,就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的身上虽然流的是汉人的血,但从他们加入建奴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大明的人,至少我袁崇焕是这样认为的。不要手软,格杀勿论。”
“军座,一千五百步了。”观测兵在计算着距离。
“炮手,准备发射。”袁崇焕沉着脸。
十名炮手迅速装填炮弹,然后点燃了导火#索。
十发开花弹次第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彩虹般泻在汉军牛录和蒙古牛录人数集中的地方。
“轰……隆!”
“轰……隆!”
“轰……隆!”
……
震撼山岳的爆炸声,冲上云霄的火光,人的惨叫,马的嘶鸣。
建奴的骑兵迟滞了一小会,特别是汉军牛录。但巴克什没有下达停止进攻的命令,骑兵很快又向明军的阵地猛冲过来。
谁也无心去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受伤士兵和战马。
“轰……隆!”
“轰……隆!”
“轰……隆!”
……
又是十发开花弹,这一次开花弹主要落在建奴队伍的中部,也就是汉军牛录和蒙古牛录的后面,建奴牛录的前面。
殷红的鲜血,残缺的四肢,在炮弹的落点周围弥散成一个个短暂的漩涡,有些士兵就是被漩涡中前冲的热血或者不规则飞舞的四肢撞下马来,又被后面的马蹄践踏。
巴克什皱了一下眉头,所幸建奴的损失并不大,“萨满,你一定要保护你的子民。”他在心中念叨着,身下的马速却是丝毫不减。
“轰……隆!”
“轰……隆!”
“轰……隆!”
……
第三轮开花弹又是从天而降,这次主要落在建奴队伍的最后面,纯粹是血洗建奴的士兵。
其实,明军的炮兵根本来不及调整,在高速的骑手面前,火炮的落点基本相同,落在建奴队伍的不同位置,那是因为建奴的在进攻,一个个朝着火炮的落点猛冲。
火炮的威力虽然巨大,但第一旅只携带十门火炮,三轮炮击,死亡的建奴士兵还不到一百人,但巨大的轰鸣声太过恐怖,加上断肢、残肉的飞舞,还是影响了建奴骑兵的速度。
“停止炮击。”袁崇焕果断第下达了命令。
骑兵虽然收到一定的影响,但速度还是太快,火炮根本来不及调整落点,如果再有第四轮炮击,估计开花弹白白落在建奴身后的空地上。
一千五百名燧发枪手,早就装好了子弹,他们面对的是风卷残云般的建奴骑兵。
枪手们机械地握住燧发枪,一动不动地盯着正前方。
在前屯城下,他们已经已经射杀了建奴的两个牛录,这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否则,在建奴骑兵扬起的尘土面前,恐怕很多人都吓得打颤。
袁崇焕冷眼观察开花弹落地后的惨状,所幸伤亡的都是他的对手。
“军座,只有二百步了。”观察兵的声音再次在袁崇焕的耳边响起。
“燧发枪手,准备。”
这次袁崇焕没打算放近了打,建奴的骑兵已经达到最高速度,此时别说逃跑,连转身都不可能。
况且,在开花弹的摧残下,建奴的士兵已经接近疯狂,他们根本没打算掉头或者逃跑。
“军座,一百步了。”
“射击。”袁崇焕终于下达了命令,火炮已经使用不上,现在是双方士兵最后的决战。
“砰!”
“砰!”
“砰!”
……
五百发子弹,几乎全部射向前面的汉军牛录和蒙古牛录,他们已经受到火炮的第一轮打击,刚刚从恐惧中解放出来,迎面又遇到五百发催命的燧发枪子弹。
二百余名士兵,几乎损失殆尽,连后面的建奴士兵,也有部分落马。
除了马蹄声,就是人的凄厉的惨叫和马的绝望的悲鸣。
第二排五百名士兵,已经不用袁崇焕下达命令,第一排士兵是蹲着的,他们射击完成后,第二排士兵的五百发子弹,毫不犹豫地射向冲过来的建奴。
一百多名建奴顿时坠落马下,他们可能死于燧发枪的子弹,也可能死于战马的踩踏。
“到底怎么回事?”巴克什在队伍的最后面,他虽然不知道前面的伤亡有多大,但亲眼看到自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马上坠落,难道明军火#枪的射程还能超过弓箭?
没有巴克什的命令士兵们不会停止进攻,况且这种高速冲锋的骑兵,本来就是有进无退,根本不可能停下来。
第三排五百名枪手出手了,他们出手过后,第一排的五百名枪手,已经填装好子弹,准备接着射击,燧发枪们相互配合,进行无间断射击。
又有无数的建奴落马,建奴和明军的距离,就定格在一百步。
建奴的弓箭手始终没有出手的机会。
“额真,我们的士兵呢?”乌烈突然发现,他们的身边,只剩下二十多名亲兵了。
巴克什刚才只顾低着头趴在马背上,卯足了劲儿冲锋,听到乌烈的话,他微微抬起头,向四面搜索着。
“啊?”巴克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的身边,的确只有二十多名士兵了。
其余的士兵还在,不过他们不是坐在马背上进攻,而是躺在地面上呻吟。
也不全是呻吟,有些士兵在地面上翻滚,有些士兵在地面上爬行,有些士兵从地面上爬起来,正准备重新上马,有些士兵,则是一动不动,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巴克什的脑子一时短路,他不明白,自己这些英勇的部下为什么会一个个坠落马下,在对面的豆腐军面前,让他蒙羞。
他已经忘记要勒住马缰,战马继续奔驰,身后的士兵们不得不随着他向前疾驶。
“砰,砰。”两发子弹几乎同时打中了巴克什,一发击中他眉心偏左,一发子弹击中他的右胸。
巴克什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顾不上右胸,伸手在额头上一摸,满手是温热的殷红的鲜血,很快,他的左眼就看不清了,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网膜。
“乌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巴克什一阵抽搐,身子一歪,从马屁股上坠落下来。
乌烈的回答巴克什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脑子越来越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不知道他的士兵是为何坠落马下的,还有那个失踪的牛录……
“萨满,你在哪里?”巴克什倔强地抬起头,向上天喊出最后一句话,他还想抬起右手,但只抬到一半,就无力地捶了下去,随后脑袋猛地一落,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再无生命的气息。
萨满再次让巴克什失望了,他今天不在家,没能听到巴克什的呼救,但明军射出的子弹代替了萨满的回答。
乌烈刚准备呼叫剩下的建奴逃跑,数发子弹同时从胸腹射入体内,他的身前就像是安装了漏斗,数股红色的瀑布直喷到巴克什的脸上,乌烈也随着巴克什去了。
第141章 汉军反水()
“你们当中,谁是汉人?”袁崇焕对着满地的伤兵大吼。
“我是,我是!”受伤的汉军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纷纷举起右手向袁崇焕示意。
袁崇焕向左边一指:“好,你们都到左边去。”
受伤的汉军纷纷向左边移动,一些伤重的汉军已经不能站立,只好跟在同伴的后面爬向左边,身后的空地上遗留下一滩滩鲜血。
建奴的伤兵和蒙古的伤兵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纷纷对着汉军士兵大骂:“这些汉狗……”
一名受伤的蒙古士兵,积攒着生命中最后一丝力量,蹒跚着站起来,突然将他的弯刀刺向一名正在爬行的汉军伤兵。
一刀穿心,没体而出,浓烈的血雾喷了他一头一脸……
“娘希匹!”李行大怒,一刀将那名蒙古士兵的首级割下。
所有能移动的汉军伤兵全部移到左侧后,袁崇焕对李行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其余的伤兵,全部割下首级。”
第一旅的士兵已经习惯了斩首,他们熟练地组成三人组,开始收割地上的数百士兵,不分死伤,不分种族。
汉军伤兵们目瞪口呆,在斩杀对手时,汉人的残忍丝毫不亚于建奴、蒙古,只要他们有斩杀对手的实力和机会。
袁崇焕沉着脸,来到汉军伤兵面前:“你们既然加入了建奴的军队,就是大明的敌人。”
“将军,我们都是被逼的!”
“将军,我家还有父母妻儿要抚养。”
“饶过我们吧,将军。”
……
凡是能起身的汉军伤兵,全部跪在袁崇焕的面前,那些实在无法站起来的伤兵,也是翻滚着想要站起来,结果是徒劳的,他们只好趴在袁崇焕的脚前。
除了叩头,他们实在想不出赎罪的方法。
袁崇焕不为所动:“我们从来对侵犯汉人的异族,从不手软,你们既然投靠建奴,残害汉人同胞,死有余辜。”
“将军……”汉军伤兵除了叩头,就是哭泣。
“好,本将军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们可愿意为大明立功?”袁崇焕脸上的煞气堆得像关外的霜一样厚。
“我们——愿意!”虽然不知道这个机会是什么,实现起来有多大的难度,汉军伤兵还是异口同声地答应着,有了机会,总比被明军割头好,看着明军对建奴的手段,他们的心里早已冰冻三尺。
“那本将军问你们,宁远城中,还有多少建奴的守军?”
“只有一个蒙古牛录,大约一百名蒙古士兵。”
袁崇焕见他们没有说谎,脸上的煞气散去一部分:“你们知道怎么才能打开宁远的城门吗?”
伤兵们面面相觑。
“只要你们帮本将军弄开城门,本将军就可以免去你们的一切罪行,从此以后,你们就将重新成为大明的……子民。”
“弄开城门?”一名伤兵试探着问道。
“只要你能让城中的蒙古士兵打开城门,本将军的士兵自会迅速抢占城门。”
“不行呀,将军,宁远城中的士兵本来就不多,大家即使叫不出名字,但面孔一定是熟悉的。蒙古人一旦发现陌生的面孔,一定不会打开城门的。”那名伤兵抖抖索索,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会惹怒这位军官。
袁崇焕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你说说,怎么才能诈开城门?”
那名士兵思考了一会,“将军,我们趁夜回去,向蒙古士兵求援,夜色中他们看不清面孔。”
“那要是蒙古士兵不让进城呢?”
“我需要巴克什的腰牌,有了巴克什的腰牌,蒙古士兵不相信也不行。”那名士兵坚定地说。
袁崇焕点头,转身对身边的亲兵说:“将巴克什的腰牌搜出来!”
那名汉军伤兵一看到腰牌,顿时露出喜色:“就是它……”
袁崇焕觉得这名士兵很有头脑,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的叫刘魁。”刘魁还跪在袁崇焕的面前。
“起来回话,”袁崇焕向刘魁招招手,“你的家人在哪里?”
刘魁从地面上站起来,肩膀和胳膊上还在流血,“回将军,小的家人全部在宁远。”
袁崇焕脸上的煞气已经全部褪去:“刘魁,如果你能帮本将军诈开宁远的城门,本将军还可以保举你做个乡党的头目,从此过上太平又逍遥的日子。”
“多谢将军!”刘魁这次叩头,是发自内心的。
袁崇焕脸上的煞气又起:“今后要好好为汉人、为大明服务,如果再生出什么异心,你的家人,将为你陪葬。”
“是,将军,小的以后一定做个顺民。”刘魁的眼中生出憧憬,“敢问将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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