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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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山-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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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淳躺在他身旁,侧眼扫了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笑骂道:“你个怂货,躺几天就受不了了?俺每天劈刀三百次,撩刀三百次,拔刀三百次,不比你苦?你吃得好,睡的香,呼噜打的震天响,要不咱俩换换,以后我受你这罪,你去享我那福。”

    二蛋享用了口小媳妇递来的美食,一脸嫌弃,边嚼边说道:“那是你笨!换做小爷我了,不出三个月就能刀法大成,再给俺几年时间,就能修炼到五六七**境,当上那天下第二高手。”

    大淳拄肘托腮,侧着身笑道:“哥只用一只手,要不咱俩比划比划?”

    二蛋望着他常年练武隆起的筋肉,鄙夷说道:“小爷我可是村中第二高手,对付你?一个指头就捅你个窟窿,俺劝你还是让鄂师傅在边上观战,别到时候小爷收不住手,把你这个大个子打出个好歹。”

    大淳望着这个吹得牛皮滚滚的家伙,满脸笑意。

    这个习武懒惫至极的家伙,开始其实是自称‘第一高手’,可是自从看到王屠户手起刀落,没用半柱香的功夫,就将那几百斤的牛剥的只剩下骨架,于是便屈居第二了。

    不是他对那庖丁解牛的刀法,有什么崇拜敬仰之意,而是出自于满脸横肉的王屠户,手握牛耳尖刀那回身妩媚一笑。

    真他娘的吓人呐!

    将容州城杀的天翻地覆的鄂老头在旁实在听不下去,喊道:“你个兔崽子就知道吹牛,能不能消停点!就你那两下子,恐怕连个常年种地的大娘都打不过,就这还敢跟你大淳哥找茬,真是找不自在。”

    二蛋缩了缩脖子,一脸不屑。

    自从领略到鄂师傅那天散发出的杀意后,他便不太敢像往常那样跟师傅叫板了,这几天只要鄂老头一发话,他就闭口不言。

    顶嘴?

    他又不是像以前那么傻。

    鄂禅迈步走到床边,大手搭在二蛋丹田处,停了片刻,皱眉说道:“古怪,真他娘古怪。”

    正在给缝补衣服的都九江听到他的嘀咕后,抬头询问道:“什么古怪?”

    鄂禅坐到他的身边,疑惑道:“那天这兔崽子回来时,我记得他丹田内如干涸枯井,内力被抽取的一丝不剩。可刚才我查探了一番,丹田里竟然已经充盈一二,世间也未曾听说有过这样的功法,在若溪境就能一招抽取掉全身内力,而且不用修炼就能自行修补内力。”

    都九江咬掉线头,将棉衣放置桌上,道:“你个杀胚久在军中,不了解江湖玄奥功法也是正常,关键是他的身子可有损伤?”

    鄂禅摇了摇头:“这世间大千功法,奥妙无穷,有的功法确实能将内力发挥到几倍的威力,但是最低也得步入四境后才可使用,况且用完后患很大,不单境界下跌,有的还会减少寿元。二蛋那天情急之下,可能出现了类似于这些功法的效果,但是我刚才探查发现,既没有伤到经脉,境界也没有倒退。”

    在床上躺着的二蛋,高呼道:“那是俺练功勤奋,功底扎实。”

    “扯淡!”

    鄂老头和大淳齐齐喝道。

    都九江丢给了一个嫌他无耻的白眼。

    妞妞则捂嘴轻笑,连木勺中汤水都洒落一些。

    鄂禅冲着不要脸的家伙叮嘱道:“你小子以后可别妄用内力了,不然恐怕会遭到反噬,轻者全身瘫痪,重者小命都得玩完。别不当回事,听到没有!”

    二蛋赶忙点头应和,牢牢记在心上。

    这怕死的家伙,可不敢拿自己珍贵的性命开玩笑。

    鄂禅扭头冲着都老头轻声问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都老头手指轻叩桌面,思索片刻,道:“上次推衍,卦象中东南两地呈大凶之势,都不可去,只能往西或者往北。”

    鄂老头搓了搓大手,说道:“你说吧,俺这都听了你半辈子话了,不差这一次,反正俺这把老骨头撒到哪里都是坟茔。”

    起身踱步,走了一炷香后,都老头都没说只字片语,只是低头沉思。

    等到鄂老头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拿定主意说道:“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好的丹药,你带他俩去小飞子那一趟吧,他这几年应该经营的不错,能给俩孩子弄点好东西。大淳和二蛋的岁数也能服用炼身丹了,别耽搁了。顺便看看有没有源生丹,别让这臭小子落下什么隐疾。”

    炼身丹是各个门派给门下弟子十来岁用的丹药,祛除**杂质,淬炼骨骼经脉。虽然不怎么珍贵,但是每个丹师炼出来的药效不一样,对服用的人来说,丹药效果也是天差地别。

    而源生丹则比较贵重了,可以补充气血精力,甚至能延绵寿命。只是炼制丹药的十几种材料都贵重无比,所以这源生丹一出来就到了顶级的世家豪族手里,寻常人见都没有见过。

    鄂禅摸了摸下巴银针似的胡须,自言自语道:“北林?”

第二十四章 卓公主() 
听闻鄂老头要带着大淳和二蛋下山游历,在娄村长的安排下,村民们摆起了长街宴。

    长街宴顾名思义,长,特别长,宴席从村东头直接摆到了西头。

    各家各户拿出桌椅板凳,摆放街道中,将家里最丰盛的菜肴端到桌上。只盼着别人过来品尝一下,竖着拇指称赞声:你家婆娘手艺真是不错,你个傻老爷们可算有福了。

    山中村民朴实,就算穷的一家人只有一条棉裤,那也得浆洗干净,打上补丁,揣着几个鸡窝里刚下的蛋,烹制好了摆放到桌子上。

    这种规格极高的宴席,也只有在婚丧嫁娶和过年过大节时,才会在老村长授意下隆重举行,或者村中有百岁老人过寿,也会照此铺张。可是娄家村近十年来连一位百岁老人都没诞生过,活的最长久的一位,也才活到九十左右,所以这种百岁寿辰大办的习俗,差不多已被村里人遗忘干净。

    为了给村民游历而设宴的,尚属初次。

    娄大柱已经当了三十年的村长,在村里威望一时无两。中原四国依旧秉承着汉唐的官阶制度,共分为九品十八阶,虽然村长只是位末等不入流的小吏,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官,坐着就比平民百姓高上三分。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上,官就是官,民就是民。

    这位娄家村中唯一在西风国吏部登录在册的小吏,说话自然是分量极高。

    娄村长坐在村东头最为宽大的一张桌子上,和坐在旁边的鄂老头频频举着浅口瓷碗豪饮。这种村民自酿的粗劣酒水,度数不高,连步履蹒跚的孩童,都能随便喝上半碗。不过老村长酒量的确不错,和鄂老头差不多喝了五斤左右,脸上只是微醺,嗓门依旧嘹亮。

    妞妞坐在老村长右手边,举着王屠夫特意给她留的猪尾巴,啃得那叫个香甜。

    小丫头对别的什么吃食不挑剔,可是也谈不上什么酷爱,单单对这猪尾巴情有独钟,平日里一想起来肥嫩爽滑的劲儿,她就特别爱流口水。

    加上她娘亲李大婶的妙手巧施,使这菜肴更加多了独特味道,让妞妞不羡山珍海味,只馋这口饱含母爱味道的红烧猪尾巴。

    大淳坐在鄂师傅边上,臂上伤口已经露出粉红新肉,多年习武让他的体魄结实壮硕,伤口愈合比常人快上许多。

    少年喝起酒来也是不含糊,陪着边上两位老人不停举碗,刚倒进嘴里,那能盛放二三两酒水的瓷碗就已见底,还得举起酒罐子斟酒,使得他倒酒的速度,比喝酒的速度快了不少。

    二蛋这家伙总算能下地了,由于憋闷了许久,此刻犹如撒欢的兔子,在宴席中来回奔跑,嘴里还大声叫喊着:“小爷终于下床了,憋死俺了,憋死俺了!”

    村中的牲畜见到他这混世小魔王出现后,纷纷躲避,唯恐这位小爷做出什么吓人的举动。

    这其中跑的最快的,恐怕就要数大黑了。

    这只村中最为健硕的公狗,自从被那小魔王害的不能“重振雄风”之后,对他就心惊胆颤,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能藏多深就藏多深,甚至都有了去邻村改换门庭的心思。

    这些跑的快的牲畜还算庆幸,有的体格大的,比如村长家那头老驴,见到实在无处可藏,就把驴头埋在草垛里,用肥硕的屁股冲着那个祸害,约莫这驴想的是,这打屁股总比打脸强吧。

    娄村长挽着鄂老头手臂,沉声说道:“我说老鄂啊,你这次出门啊,可得多玩一段时日,在北林待的腻了,就去东花国转转,东花要是玩够了呢,就去南雨国那边玩玩,实在没的去了,去那海上看看也行啊。要是没钱的话,乡亲父老都能凑出点银两,若是有人敢不掏,嘿嘿,老哥手里拐杖可不是吃素的!”

    鄂老头本来陪笑的嘴角有些僵硬。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哪能不知道老村长话里的意思,肯定是嫌弃二蛋这个淘气的家伙,把村里祸害的够呛。这次老村长知道自家三人出行的消息后,连家里珍藏几十年的老酒都搬了出来,爽快的喝了多半坛子。

    可见二蛋这个人见人恨的家伙,是多么不招人待见。

    要不然平常抠门的老村长,能像娶了媳妇似的,这么大方?

    每个酒桌中的村民都在推杯换盏,脸上笑意连连,为啥这么高兴?

    庆祝呗!

    都老头并没有参加这场难得的盛宴,听到村民们的邀请,他也委婉拒绝。这时正面目阴沉的坐在自家院中马札上,瘦弱的身躯似乎抵挡不住冬日里的寒风,不住的打着哆嗦。

    下这一盘遮天大棋,自然要赔上不少性命。

    这下山去北林,便是棋盘上落下的重要一子。

    想起十几天前的卦象,都老头的心里,比起被刀子割来,还要疼上几分。

    鄂老头脸色泛红,迈着大步回到院中。

    都九江被他带来的寒风吹得有些冷,将棉袍裹紧了些,颤抖说道:“回来了?”

    微有醉意的鄂禅点点头,脚步踉跄晃悠到都老头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嘴酒气问道:“大冷天的不去屋里暖和,在外面待着干啥?”

    “暖不过来了。”满脸无奈的都姓老人苦笑一声,随后说道:“鄂禅,咱俩认识多半辈子了,这次一别,恐怕再次相见,就得到阴曹地府了。趁着还有点时间,说说知心话?”

    鄂禅微微一愣,使劲点了点头。

    都九江用树枝在被冻得硬实的土地上,艰难写了个‘死’字,说道:“我一辈子连鸡都没有亲手杀过,更没杀过一个人,但却觉得这手上肮脏的很,你说我要是到了判官那,得下到第几层地狱?”

    盯着那个字看了半晌,鄂禅认真说道:“约莫着咱俩还得在一块。”

    都九江哈哈一笑,用脚将那‘死’字抹平,豪迈说道:“跟你老鄂在一起,也不算枯燥乏味了,起码每天还能听到如同战鼓齐鸣的呼噜,你要是下山后,我估计头几天还真睡不好。”

    鄂禅正色说道:“要不,你跟我们一同下山?”

    摆了摆手,都九江笑道:“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约莫走到山脚,就得嗝屁喽。”

    鄂禅双手插入袖口中,仿佛也有些冷。

    都九江挑着花白的眉毛问道:“老鄂,问你个事,看在我快去见判官的面子上,给说个实话,行不?”

    鄂禅微微一愣,郑重说道:“你说。”

    都九江挤眉弄眼说道:“你一辈子都没娶个媳妇,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姓卓的女子?”

    鄂禅又气又笑,真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问题。

    不过看在几十年交情的份上,这位老人重重‘嗯’了一声。

    当年汉唐覆灭时,十几路义军夺取天下,其中有位卓姓的首领,最为耀眼。

    当时他占据楚地,粮草颇丰,兵多将广,凭借天险就可独占天下三分。只不过这位枭雄不肯偏安一隅,没有接纳谋士之言,率领军队继续北上,想要一统天下。

    事与愿违,刚刚北上没有几百里,遇到了姓花的义军,几次规模宏大的战役下来,折损了十来万人马,被打的丢盔弃甲,节节败退。

    可怜那位姓卓的枭雄坐上九五之位没有一年,就被人家逼的跳江而亡。

    鄂禅还记得当年那位可以称得上是公主的卓姓女将,每次上阵,都是一身猩红盔甲,手持一杆紫红大枪,陷阵冲锋时也是身先士卒,挑落名将无数。

    阵前初次见面,鄂老头就迷上了这位英姿飒爽的公主,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这天底下,还有这么漂亮又能打架的娘们?

    公主似乎对于当年威猛霸道的鄂禅青睐有加,这也难怪,英雄爱美人,美人惜英雄。一柄长枪,一柄大刀,战在一起时,反而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后来卓姓义军兵败,鄂禅头一个冲进皇宫,看见那位公主时,只说过两句话:“只恨咱俩投错了胎,我送你走。”

    他深知,这种亡国公主未来的日子,甚至不如牛马,多半会沦为军妓,或者直接枭首示众。

    所以

    一柄冰冷的长刀。

    鄂禅亲自插进了她的胸膛。

    从那以后几十年。

    鄂禅从未爱上过其他女子。

    也没有娶过其他女子。

第二十五章 离别() 
这一天,是都九江反复筛选的黄道吉日,宜出行。

    天公作美,竟然是冬日里罕见的艳阳天。

    吃过李大婶精心准备的出门饺子,师傅一行三人收拾起行李,准备下山。

    二蛋现在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像个在江湖上跑商的小伙计,看到李大婶还要往他身上挂包袱,赶紧劝道:“真拿不下了。”

    李大婶仔细看看,确实没有多余的地方,只能感慨的摇了摇头。看到旁边人高马大的大淳,笑盈盈走了过去。

    这次出门所带的东西,都是二蛋的丈母娘一番心意,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生怕这个小女婿受了半点委屈。其中光是二蛋爱吃的烙饼,李大婶就给他准备了十几斤。

    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院子里还摆满了更多的包袱,只是看着大淳和二蛋实在背不动了,这才作罢。

    二蛋一开始不想带这么多累赘,弄得跟搬家似的。哪个大侠行走江湖不都是一刀一剑挎在身上?哪听说过,出门游历还带被褥的?这要是动起手来,还得让对方上半柱香,让自己把行李放好?

    但看到李大婶那关切的眼神,和口中念叨的“穷家富路”,就只能硬着头皮挂在身上。

    这小子突然想起都师傅教他那句名言,‘最难消受美人恩’

    觉得有点扯淡。

    这时他光想哭着回过去一句。

    那是你没碰到热心肠的丈母娘!

    妞妞昨天刚知道他要下山游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这时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本来犹如清澈泉水的一双好看眸子,现在肿的像个核桃,拉着二蛋抽泣说道:“相公哥,你带上俺吧,求求你了,你和大淳哥都下山了,俺以后找谁玩去啊,呜呜呜”

    二蛋望着快被扯烂的新棉袄,一脸为难。

    他当然想带着小媳妇一起下山了,可是平日里对妞妞言听计从的都师傅和鄂师傅死活不答应,说是江湖凶险,指不定碰到强盗土匪什么的。这丫头又长得水灵,被势力大的人家看中了,不得上来找麻烦?

    二蛋仔细想想,也觉得师傅们说的有道理。上次去躺仙来县城,都差点被劫了道。冬狩时碰到那个什么少门主,不也是贪图小媳妇的美色,差点将小命扔到山上?所以他也觉得带这么个‘小红颜祸水’出门,实在不是啥好事,还是在山里待着稳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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