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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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乡-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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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随着马车前进,越来越接近奶娘家。洛娉妍记忆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尤其是奶娘离去前,那“梆”“梆”“梆”的磕头声儿,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洛娉妍不由觉得浑身都冷,她知道,这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藏在袖笼里的手,下意识的便捏成了拳头,手心里更是潮湿一片……

    可想要见到奶娘的心,也越发的急切起来。洛娉妍只得不住地为自己暗暗打气,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如今。一切都会不同了!一切都将会不同了!

    可当马车停下,车夫粗哑的嗓音在传了进来:“小姐,崔家到了。”洛娉妍还是觉得心跳加速,双腿发软,有些不敢面对。

    好在夕月此时也回过神,急忙撩了车帘子,先洛娉妍跳下车去,又安放好了脚凳,晨露才伸出手扶着有些打颤的洛娉妍下了马车。

    夕月的眼神很是关切,洛娉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定是不太会,晨霜的手很暖,让洛娉妍觉得通身的寒气都消散不少。

    这是洛娉妍第一次到崔妈妈家来。一半儿是石头,一半儿是土坯的院墙,高大的榆树,从院墙上伸出枝桠来。脱了漆的木门,有着大大的缝隙,门扉却擦得很干净,两张门神就贴在门扉上。门楣上还贴着红地儿黑字的:平安吉祥。

    门前有两块一尺来长,半尺来高的大石头,垒在一起像是如意踏跺,石头缝隙间有几棵草钻了出来……

    洛娉妍没有想到,自己奶娘家的大门,竟然是这样的!与自己见过的所有的大门……都不太一样。

    没等洛娉妍多想,车夫已经上前敲了门,开门的是个与洛娉妍差不多大小的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洗的泛白的靛蓝色细布短衫,配着一条花布裙,腰间扎着条枣红的汗巾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从门缝间警惕的打量着洛娉妍几人。

    洛娉妍见此,朝夕月点了点头示意她上前,车夫却已经笑道:“这儿是崔妈妈家吧?我是洛府的车夫,还不快开门?咱们家大小姐来看崔妈妈了。”

    车夫语气中带着一份得意洋洋,还有一丝不容错认的高高在上。就好像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自己来看奶娘,是天大的恩赐,是奶娘的福分一般。洛娉妍很是不喜,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夕月听车夫如此说,却没那么多想法,只笑着补充道:“我是小姐屋里的夕月,与崔妈妈在一处当差,今儿陪着小姐来看望崔妈妈,不知可否让我们进屋?”

    那小姑娘听了车夫与夕月的话,却没有立时开门,而是在门缝里好好儿的打量了四人好一会儿。

    见说话的车夫,穿着细布衣裤,雪白的袜子福头鞋。又见洛娉妍带着珠花,裹着鹅黄四蝠纹如意纹的披衣,身旁跟着两个年级差不多大,梳着双丫髻,带着银耳坠的丫鬟。才缓缓将那木门打开。

    那小姑娘却并不说话,只沉默地往边儿上侧了侧身,让出一条进出的路来。

    随着木门的打开,洛娉妍一眼便将崔妈妈家不大的院子,尽收眼底。

    正屋是三间砖瓦房,瞧着却是有些年份了,墙上的刮白已经有好些脱落,露出下面土黄暗青的砖墙。房顶上瓦片,也有多处破损,黄灿灿的稻草,东一块,西一丛的补在其间,格外的显眼。

    两扇红漆早已脱落窗户,只剩下窗棂,里面搭着草帘子,此时完全放下,遮挡了洛娉妍的视线。堂屋的大门敞着,却也挂着半截子草帘。

    西边儿两间厢房,却是土墙茅草顶,许是做的仓库,两扇木门都紧闭着,还挂着锁。墙角支着两个木架子,上面晒着一些,不知是草?是药?还是菜的东西。离架子不远,一柄笤帚就斜倚在墙边儿。

    东边儿是半敞着的一间儿茅屋,做的厨房。从洛娉妍的角度,正好看到黑漆漆的灶台上,放着一口大锅,不知是煮的饭,还是烧的水。此时还在冒着热气儿。

    厨房边儿上有一棵大榆树,想来就是在门外看到的那棵枝桠伸出院墙的树。树下有一口水井,井沿儿上搭着一个竹篾子。井旁放着个木桶,许是为了照顾小姑娘的力气,木桶不大,只有一尺来高,七八寸粗细。

    看到这儿,洛娉妍眼角泛起了水光,却又使劲儿的眨了眨,抬头看向那棵大榆树,将水光敛了去。

    洛娉妍进到院儿里,便只觉得这小院儿虽然破旧,却打扫得很是干净,东西摆放得也很是整洁。心中压下想要立时见到奶娘的急切,不住地点着头,同时也盘算着,能从哪儿拿出银子修缮修缮这屋舍。尤其是那屋顶的瓦,和空荡荡的窗棂。

第十章 进屋

    其实在看到衣着华丽,眉目如画的洛娉妍的时候,那开门的小姑娘,心中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己不到一个月大小,便跟着母亲去了洛府,听说,是夫人好心,救了母亲与自己兄妹。后来夫人去世了,刚刚一岁三个月的自己,就被送了出来跟着只有六岁的哥哥过活。

    母亲却留在了洛府,照顾那位大小姐。听说,夫人在世时,也给自己穿过漂亮的衣裳,那是夫人给大小姐做的,大小姐还没穿过的新衣。

    听说,那位大小姐有个弟弟,还有个妹妹。她是府里最大的孩子。听说,当年那位大小姐还曾给自己,捎过好吃的点心。听说,那位大小姐的继母很不好相处,母亲日子很是艰难。

    听说……听说了很多,有哥哥说的,也有母亲说的。可是,从自己记事以来,母亲在洛府便过的不好,也不开心。每次回来,都会在半夜里叹息!

    可她记得母亲常说,先夫人对她们母女俩有恩,对她们一家子都有恩!所以即便这些年,日子越发的难过,母亲却也不愿离开洛府。

    甚至,近一两年,洛府那位大小姐,也开始跟着她继母羞辱母亲。母亲也忍了下来……一直惦记着的,便是先夫人的嘱托。

    而昨日,母亲为了救那位大小姐,掉进了大相国寺的放生池,起来后又招了风,发了热。半条命也差点去掉了。好在那位一直对母亲不冷不热的大小姐,竟然良心发现,派了大管家请来大夫到家里给母亲看病,府里还给抓了药,母亲才退了烧,保了命。

    如今,一大早的,这位大小姐,竟然又亲自过来看望母亲……真的只是良心发现?还是有别的原因?小姑娘猜不透,只是听说,这位大小姐很不好伺候。

    小姑娘不由惴惴不安地捏紧了拳头,双眼警惕的望着洛娉妍,咬着唇角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却打定了注意,绝不请这位大小姐进屋里去。打扰了母亲休息不说,说不定母亲还要起身行礼。万一再招了风受了寒,可怎么办?

    小姑娘心中打的什么主意,洛娉妍等人并不知道。晨霜与夕月二人见洛娉妍在打量院子,既没敢打扰,也没有急着往屋里走。

    可那车夫见院子里都是些姑娘小姐,自己却是不便在此逗留,大小姐不发话,自己不敢打扰,遂弓着腰,朝着夕月小声禀道:“夕月姑娘在这儿陪着大小姐,小的就在门外看着车,有什么事儿,您唤一声儿就成。”

    夕月见洛娉妍正想着什么出神,也不便打扰,遂轻轻地朝车夫点了点头,车夫见此,躬着身缓缓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带上了那有着大大缝隙的院门。

    虽然车夫已经极为小心,但破旧的木门,仍旧发出了“咯吱”一声儿,在僻静的院落里,显得是那样的醒目,车夫额头吓出一层薄薄地冷汗,也惊醒了正在走神的洛娉妍。

    洛娉妍回头朝院门看了一眼,车夫赶紧顿住脚步,想要解释两句,谁知洛娉妍却微微点了点头,便扭头看向了刚才给她们开门的小姑娘。

    见小姑娘一脸警惕的望着自己,洛娉妍不由露出和善的笑容,想要自我介绍一番,谁知那小姑娘竟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洛娉妍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好半晌才回过神,压下心中的尴尬。

    想起小时候,奶娘每次回家,自己都要将最喜欢的梅花糕给奶娘装一匣子,带给那个住在府外,没有什么印象的小姐姐。

    又想起自己十岁那年,终于受不了洛妙姝嘲笑自己有个奴才姐姐,冲着奶娘发了很大的脾气,还故意打碎了父亲极喜欢的梅瓶赖在奶娘身上,想要将奶娘赶走。

    后来被父亲识破挨了训斥,还被禁了足,从此自己便常常嚷着早晚要赶了奶娘出府去……

    想起这些往事,洛娉妍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却深吸了两口气,尽可能的显出自己的善意,努力笑道:“我是洛娉妍,曾给你带过梅花糕,小姐姐还记得吗?今儿来的匆忙,倒是忘记了,也不知小姐姐还喜不喜欢梅花糕。”

    洛娉妍声音轻缓,带着微笑,努力让自己表现出镇定和善意地接着道:“奶娘情况还好吗?奶哥哥怎么不在家?”

    洛娉妍的话,让那小姑娘诧异地抬起了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洛娉妍,尽管洛娉妍没有逃避,也没有退缩,可心里仍旧觉得很是尴尬,尤其是自己刚刚提到给她带梅花糕,却没有提自己犯的那些错,说的那些伤人的话……

    可既然决定改变,那就要努力证明给自己身边儿这些人看到,让她们都感受到自己的转变!

    小姑娘盯着洛娉妍看了好半晌,见她目光清澈,毫不逃避,说不出心中是好气还是好笑,或者自己该跳起来大骂她脸皮厚!可想着屋里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小姑娘还是忍了忍心中的怨气。

    好半晌才勉强点头,客气而疏离地答道:“大小姐叫我燕子就好。我哥哥去店里做学徒了,要过了戌时方能到家。劳大小姐挂心,母亲吃了大夫开的药,已经退了烧,多谢大小姐让管家替我母亲请了大夫来,还给我母亲抓了药。”

    燕子的话,令洛娉妍有些尴尬,却在听说奶娘已经退烧时,洛娉妍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心里高兴,嘴角便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就连眼底,也浸染上了喜意。

    洛娉妍的神情,落在燕子眼中,燕子不由瘪了瘪嘴,想要说什么,却听洛娉妍很是欢快地道:“今儿我是专程来看看奶娘的。如今能进去瞧瞧她吗?”

    只顾着高兴的洛娉妍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却并不在意燕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耐,只满脸真诚地望着燕子的眼睛。这让燕子觉得很是难受,好像自己要不让她进去,就成了坏人似得。

    可燕子却仍然咬牙摇头道:“母亲还在睡觉,大小姐不妨先回去,等母亲好了,自会进府谢恩。”

    燕子以为自己这样说,这位大小姐定该打道回府了,谁知洛娉妍却摇了摇头,满眼恳求的望着她道:“奶娘原是为了救我落水的。就算不是为了救我,我是奶娘奶大的,难道还能见她生病而不理睬?好姐姐,请让我进去瞧瞧吧,我保证不出声儿!”

十一章 奶娘

    燕子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让洛娉妍等人进屋,可她没想到洛娉妍会不顾大小姐的身份,如此直接的请求自己!甚至是在自己拒绝之后……这让燕子的神情软了下来,心中也不由犹豫了起来。

    燕子咬着嘴角盯着洛娉妍踌躇了半晌,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在进门前,又忍不住叮嘱道:“千万不可以吵到母亲哦!”见洛娉妍急急地点了头,才掀起了挂在门框上的半截草帘子。

    屋里的光线很是昏暗,让中堂墙上挂着的《岁岁平安图》显得越发的陈旧,洛娉妍来不及仔细打量西边儿的情况,燕子就已经掀起了东边儿的门帘,那是一块染成靛蓝色的粗布,却洗得很是干净。

    没有让夕月和晨露跟随,洛娉妍独自跟着燕子进到里屋。

    里屋的光线更加的昏暗,可那张记忆中的面孔,仍旧清晰地映入了洛娉妍的眼中。比记忆中稍稍丰盈,这许是奶娘还没有受到自己之后一年多的磋磨。此刻的苍白,或只是因为救起落水的自己,招了风,受了寒,生了病的缘故吧……

    可奶娘躺在临窗大炕上,任由一床半旧的薄棉被搭在身上,紧闭着双目一动不动的样子……洛娉妍甚至不敢去细想,也不敢去细看。只觉得心揪紧紧的……眼眶不住地红了,也顾不得燕子跟在身后,便疾步来到奶娘的炕前。

    燕子还没来得及阻止,洛娉妍便已经一下子跌坐在炕前,“呜呜”的哭了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承诺过,绝不发不出声音来……

    燕子是又气又急,十分后悔之前的心软,更是在心中暗道:哎,就知道这位大小姐信不得!

    可此刻,燕子却也不敢大声阻止洛娉妍,只得赶紧上前,一把捂住洛娉妍的嘴,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使劲儿的将她往屋外推。

    可洛娉妍跌坐在地上,燕子哪里能推得动?燕子不由凑近了洛娉妍耳边,低声呵斥道:“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我母亲正生病呢!”

    燕子的话让洛娉妍一下子回过神,不住地点着头,表示自己在不出声儿,甚至还瞪圆了眼睛望着燕子,不让眼中的泪水再往下掉落。

    巴掌大小的脸蛋儿上,一双刻意的瞪大的滚圆乌黑眼睛,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尤其是这双大眼睛里,还蓄满了泪水,那泪珠要落未落的样子,让洛娉妍显得格外的可怜。令满心气恼的燕子,也不由心中再次一软。

    再想起她刚才哭泣的样子,燕子看向洛娉妍的目光也就越加的不忍了,但却在松手前,再次叮嘱道:“别出声儿!”

    洛娉妍点了点头,燕子才松开了手。洛娉妍也不再坐在地上,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裙裾上的浮土,将手伸向奶娘的额头。

    燕子见此大吃一惊,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洛娉妍柔嫩纤细的小手,已经缓缓落在了奶娘的额头上。

    奶娘额头是温热的,果然没有发烧。洛娉妍不由得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燕子见她如此,心中也很难受,知道此时此刻的她绝不是装腔作势,也不是虚情假意。但燕子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的她为何要那么对待自己的母亲。

    燕子没有询问,洛娉妍也没有解释,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并肩站在奶娘的炕前,看着奶娘那带着病容熟睡的脸。

    听不到屋内传来任何的哭声,晨露与夕月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不由有些心慌。想要出声儿问一句,又想起之前洛娉妍交代的要保持安静。便只得悄悄地掀起一角门帘子,朝里边儿望去。

    见自家小姐与那位叫做燕子的姑娘并肩而立的模样,二人眼中有诧异也有欢喜。

    又等了好一会儿,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儿传了出来,二人知道这定是崔妈妈醒了,怕小姐过了病气,也顾不得其他悄悄地闯了进来。

    只见燕子正扶着崔妈妈半坐了起来,一手抚着胸顺气,一手抓着破旧的引枕,塞在崔妈妈身后。自家大小姐,端着一只装了温水的粗瓷茶碗,正小心的朝炕前走去。

    崔氏已经幽幽地睁开了眼,就着昏暗的光线,看向正在朝自己走来的洛娉妍,眼中是满满的惊诧与不敢置信。

    夕月见此急忙上前,从洛娉妍手中接过装有温水的粗瓷茶碗,递给了崔妈妈。晨霜此时也帮着燕子将崔妈妈身后的迎枕塞好。崔妈妈才回过神,红着眼圈喃喃地道:“小姐,怎么来了?”

    那不敢置信的语气,那颤抖的声音,令洛娉妍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好半晌,洛娉妍才平复了情绪,在奶娘崔妈妈的炕边儿坐了下来,握着奶娘白皙去干瘦的手,望着奶娘的眼睛,轻声缓言道:“奶娘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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