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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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择路-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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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势銮虽然觉得自己身为皇帝,不缺这点小钱(后来证明自己错了,这不是笔‘小’钱),但他怕自己一旦开口拒绝,这活土匪又不知会干出什么坏事,最终也只好答应。

    有了皇帝做后盾,守备团这盐业生意,在整个平唐国,真是通行无阻。洛都城那些盐商也是见风使舵,看到守备团势大,不是自己能阻拦的,纷纷改投了守备团的怀抱。

    还别说,这原始而简单的盐业联盟,后来真就慢慢做大,成了一个泼天的局面。

    盐这项生意稳定下来之后,再加上军械生意,定北守备团就有了两条稳定挣钱的大生意,这钱财,随之源源不断开始流入守备团后勤营。

    随着定北守备团生意越做越大,过手钱财越来越多,后勤营用于记账的人手渐渐变得非常短缺。定北守备团后勤营上的三个老兵,最大的宫旺业老哥已经五十有三,由于常年记账,眼都已经花了,幸亏李得一送他一副太祖水晶眼镜戴着,才勉强支撑下来。

    但随着盐业买卖开始收益,三位老兵就再也应付不过来这么大的钱财过账,开始找李得一诉苦。

    李得一让这三位老兵当账房先生,也是有原因的。

    那些年威北营日子过得紧吧,后勤营的三个老兵都成了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好手,一手小算盘打得噼啪直响,一个枚铜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打从李得一接手开始金山银海般往家搂钱之后,钱粮开始成百上千大车往后勤营拉,自然而然地,这三位后勤营老兵就成了专门盘账的账房先生。刚开始,这三位老兵还是能算得过来,勉强应付得了。

    后来李得一的钱是越搂越多,越搂越厉害,不光搂出了数量,还搂出了高水平,搂出了境界。这一次南征,李得一更是直接搂到平唐国皇帝头上去了。

    三位后勤营老兵头几次看到副团长这么能往家搂钱,还都感慨孙老军师晚年收了个好徒弟,有晚福享。

    但现在,面对着一辆辆大马车运回来的如山一般的粮草军资,三位后勤营老兵头瞅得发都快掉光了。至于那些枚银钱,现在三位老兵直接懒得去算,只是大略记账,反正也花不完。这一笔款子还没花完小半,李副团长又会送来上下一笔百万枚银钱。

    这回,三位老兵直接来到李得一这里开始大倒苦水,说自己老了,再也受不了整天算这么多的账目,让李得一抓紧时间找些新的账房来。

    说实话,李得一也害愁这些事情,他知道钱财不是小事,尤其是管账的人,若是对守备团不忠心,只想自己家的小日子,手指头缝里随便漏过一丝,就是一大笔钱。李得一到不怕丢钱,而是怕这么下去,这些账房坏了守备团的人心。多少原本蒸蒸日上的土匪山寨,最终就是因为分赃不均,闹起内讧,散了架子。

    人不患寡,患不均,这道理李得一还是懂的。孙老医官跟他拉的陈年往事,没少提当年狄大帅是怎么分配军功奖赏的,一碗水端平,纵然做不到百分百,也必须尽量做到人人心里舒坦。

    要是让那些流血牺牲的一等战兵看到后勤营的人不费什么力,天天坐在屋里就能过上奢侈豪富的日子,到时候这军心直接就会垮掉大半。

    这种情况,李得一绝不允许出现。

    三位老兵来找李得一,他立即意识到这不是个小问题。账房先生,首先一条,必须保证对定北守备团绝对忠心,一定不能招募外人来担任,因为那本太祖定乱演义里说过,当年平周开国太祖如此英明神武,因为扩张太快,不得已启用许多招募来的账房,这些负责盘账的账房当中,还真就出了不少叛徒,给平周开国太祖惹来不少麻烦。

    管账这个勾当,就是每天坐在金山顶上干活,遍地的金钱俯首就能抓一把,时间长了,有几个人能不动心?

    平周开国太祖当年,系统内部的账房中,就是因为抵御不了这过手的金山银海,有几个忍不住就伸了手,后来一害怕,干脆当了叛徒,跑去投靠平周开国太祖的敌人。

    李得一想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但他一时又想不出个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事儿,想了几天,最终只能去找师父跟师哥商量。

    小刘团长打仗本领一流,军略甲天下,可说到银钱的事儿,几乎是一窍不通。早年跟着师父,师父但凡有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他。后来当了守备团团长,他师弟是个有本事的,极其厉害的钱耙子,搂回来的钱多的数不清,小刘团长自然不会缺钱花。出去行军打仗,后勤粮草这块儿,孙老医官带着三位把总亲自负责,也没用他操心。

    结婚成家之后,男主外女主内。小刘团长又把家里的生计全都交给了李秀鸣管理。因此,李得一现在问他这个,他是真不知道该咋办。

    孙老医官,孙老医官更是个半吊子,他装算命瞎子胡乱蒙人是把好手,推衍天机图,算吉凶祸福也行。你总不能让孙老医官运转天机图,给李得一去算账。孙老医官调配粮草这套本领,都是传承自狄大帅的老一套,几十年丝毫没变过,根本应付不了现在这局面。

    真是没想到,没钱的时候愁,有了钱,还是个愁。

    “这钱太多也不是个好事啊,师弟。”小刘团长没来由就感慨一句。

    李得一忙点点头:“怨不得这天下贪官怎么杀都杀不尽,俺这才一县的买卖。想那平唐国皇帝,前朝平周皇帝,每天更是数不尽的钱财收入。这么多钱摆在眼前,皇帝又数不过来,那些管账的大官,怎么可能不趁机伸手摸两把。”

    李得一到底是文化浅,开口就粗俗,直接把财政部大官叫成管账的。

    孙老医官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干脆没吱声。

    师徒三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这一夜居然在为钱太多而发愁。

    李得一被这事儿愁了三天,三天之后,终于凭着梦中出现的画面,想出了办法。他决定开一家新的学堂,就叫财会学堂。至于这财会二字,李得一也说不上来为啥要起这个名字,而且他还学着梦中那位一脸正气的老人,莫名其妙给这个新学堂做了个牌匾,四个亮堂堂正气凌然的鎏金大字“不做假账”。

    这次财会学堂招人,李得一很仔细,他并没有对外招收学员。守备团有不少上过思想统一课程的年轻一等战兵,二十五六岁,这次南下,断了手脚,救回来之后,却也再无法上阵。

    李得一这财会学校,主要就是招收这部分骨干精锐兵士。这些一等战兵都是守备团大力培养的好苗子,以后不能在上阵,实在可惜。李得一让他们进后勤营,也是不忍看他们就此消沉下去。

    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最有干劲儿的时候,却因为身受重伤,就不得不困顿家中,即便守备团给的抚恤优厚,这部分伤残一等战兵也难掩心中暴躁。

    李得一把他们找来,晓以大义,再三强调这份活计的重要性,说前方将士能够吃饱穿暖,分发拿到优良兵器,全靠他们调度之功。

    这部分一等战兵到底是上过思想统一课的,觉悟就是高。李得一还没说完,他们就纷纷表示愿意为守备团效力。最后,李得一隆重请出财会学堂三位夫子,就是以后勤营宮旺业为首的三位威北营老兵。

    当李得一说这三位学堂夫子,另一重身份是威北营三位战功赫赫的老兵时,下面一干学员,顿时瞪大了眼睛,个个都露出激动的神情。

    想当初,李得一给这帮一等战兵上课时,可没少拿威北营那仅剩的一百多老兵做榜样。在这些年轻晚辈心中,威北营的老兵,那简直就是他们一生的榜样,世间忠义无双,勇猛无敌的最好榜样。

    尤其是老兵赵强的死,在李得一有意宣传之下,直接成了守备团兵士心中的大英雄,把守备团兵士对威北营老兵的崇拜,推上了新一轮高峰。

    老兵赵强,严守军纪,作战勇猛,开动脑筋,化被动为主动,不畏强敌迎难而上,勇猛射伤强敌范国师。这番话,赵强要是还活着,估么着自己听了都得脸红。赵强活了一辈子,从没想到自己还是这样高大全的完人。

    现在,三个活着的传说就站在他们面前,还即将成为他们的授业恩师,这还了得!

    一干精锐年轻兵士的学习热情,顿时被激发起来。三位老兵也是很激动,没想到活了一辈子,临老,还能当一回传道授业的老夫子。他们三个,内心同样无比自豪。

    (。)

四百一十二章 英雄未必真英雄,却是时势造英雄() 
站在教室中的那一层台阶上,三位须发皆白威北营老兵,激动地几次张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李得一本想让三位老兵再讲两句,把气氛再炒向一个新高。但瞅着这样,再炒就该糊了,赶紧见好就收。

    这一天接下来的工夫,三位威北营老兵全都晕呼呼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这一天的。他们只记得,自己被一帮两眼泛着崇拜光芒的年轻人围在教室中间,剩下的记忆,就是叽叽喳喳满脑子嗡嗡响,全是那帮年轻学生问话的动静。

    “老英雄,前辈。我听我们副团长说,你们当年穷的连裤子都穿不起,俩人才能分一条裤子,谁出去挣钱吃饭谁穿,是不是有这么回事?”这个年轻的一等战兵显然是个八卦爱好者。

    “这副团长,砸啥都跟这帮年轻后生说,这让我怎么回答。”

    这一天下来,直到天黑吃饭,三位威北营老兵,会计学堂的堂堂夫子,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们现在,是真真切切的夫子身份啊,不再是什么粗鲁的丘八,虽然他们仨现在仍然不识多少字,诗词更是一首也做不出来。

    三位清醒过来的威北营老兵,面面相觑,忽然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也许是想起往事,三人居然同时流下了一滴老泪。

    别看李得一整天宣传守备团精锐兵卒舍生忘死奋勇作战,保卫家园,用自己的血肉为定北县的百姓在这乱世垒出一片安宁乐土。

    但在威北营一干老兵心中,实际上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如何。最起码,他们没有守备团一等战兵那样崇拜自己威北营老兵的身份。

    他们当年来威北营当兵,原因几乎都差不多,绝不是为了什么保家卫国、牺牲自己,这么大义凌然的理由。绝大多数人来从军的原因很简单,家里连年闹饥荒,养不活这么多张吃饭的嘴,为了活命一家人必须分散开来,自谋生路。爹娘必须背着年幼的弟弟妹妹一块儿挣扎求存,他们这些稍微大一点的,就只能自谋生路。

    绝大多数威北营老兵,在七八岁到十三四这段难熬的岁月里,为了能够活下去,什么都干过,什么都吃过。树皮都吃光了,实在找不到吃的,饿急了眼,扒拉两口松软的“观音土”到肚子里,也是平常。到了冬天,要是能找个破庙,都是命大,一般也就只能钻狗窝,钻草垛。他们是绝不敢窝在大户人家那朱漆大门外躲避风雪的,一旦早晨被冻僵,没及时醒来,很可能就被大户人家早起扫雪的家奴活活打死,或者放狗咬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绝不是文人赋诗强说愁,那是真正在累累骸骨上堆叠出来的诗句。

    然而,他们这些大一点的男孩,看着惨,其实还算好。姐姐妹妹更惨,大的,往往会被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长得清秀,才有可能被大户人家买走当奴婢。再年幼的弟弟妹妹最后的下场,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这些不足两岁的弟弟妹妹,甚至会被饿急眼的爹娘,与人“易子而食”。

    那时候,就这么半死不活地一天天混着,抬头看不到前面的路,只能跪趴着往前挪动。他们抬起头,白天永远只能看到别人的鞋底,夜里,除了漆黑一片的夜空,什么也没有。光芒,对他们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街道上听到一个粗狂沙哑的嗓子高喊,“威北营招兵,来了就顿顿管饱!”

    “顿顿管饱!”简简单单四个字,对那时的威北营老兵来说,就是天籁之音,就是救星,就是满天神佛。

    五湖四海流浪到一起的一帮年轻孩子,被狄再青大帅招入了威北营。狄大帅当年头次招兵时,就只招了他们这些年龄在十五岁以下,看着毫无作战能力,老实懦弱的娃娃兵。那些看着强壮,又溜精八怪的街头青壮,狄大帅一个没要。因为狄大帅知道,只有老实听话,才能练成精兵。

    他们到了威北营之后,真的再没饿过肚子,训练整整三年,狄大帅对他们这些老兵来说,无异于再生父母。这些淳朴的庄户人家娃,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只有拼死作战,才对得起这三年狄大帅全力养育之恩。这三年,狄大帅不光让他们顿顿吃饱,让他们穿得暖,还教给他们杀敌本领。

    这三年,就是再难,狄大帅也没抛弃他们,也没让他们饿一顿,甚至没在他们面前表露出任何一点难处。他们不止一次亲眼目睹,狄大帅为了给他们要来下月的军粮,像孙子一样对着那些肥胖腆肚的官员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冬日的寒风从空旷的营地上空呼啸而过,一帮半大小子全部趴在营帐缝隙里,偷着拿眼向外瞅着。瞅着那位对他们来说像父亲一样的高大男子,对着一名官员,赔着笑脸,弓着腰送上一袋枚银钱。

    那名肥胖的平周官员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是嫌少,把钱装进口袋里,撇着嘴,扯着官腔道:“那行吧,我回去再活动活动,争取早一天给你把过冬的粮草被服发下来。行了,你回吧,不用送了。”

    狄大帅忙不迭在嘴里道谢,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热情把这名掌管军粮调度的户部小吏送出营外。

    在李得一心里,狄大帅大概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堂堂正正的伟男子,保家卫国,甘洒一腔热血,一辈子宁折不弯,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但其实在威北营一干老兵心里,狄大帅的身影永远是那个在寒冷的冬日里弓着腰,为了他们这些兵士,肯向一名小吏笑脸作揖的父亲。永远是那个军法严厉无情,却又在夜晚偷偷把他们单独叫出去,亲手给他们摸金疮药,跌打散,亲手给他们矫正扭伤筋骨的师父。

    当他们这些兵士训练完毕,初次踏上战场那一刻,他们自然就豁出了命去,打出三十年前,威北大营那震惊寰宇的威名。

    所以在地狄大帅走后,不少老兄弟对朝廷心灰意冷,各奔东西。但当孙老医官召唤,要求他们传出军情,冒死调查狄大帅的死因真相,威北营已经成家立业的各地老兵,依然是毫无反顾响应。

    也有不少兵士,最终选择守着威北营,再苦再难也要撑下去。哪怕用这一身屠龙的本领,去给人家杀猪,画年画,敲锣打鼓,甚至沿街卖艺,也要撑下去。只因为当年,再难,那个如父如师一般的大帅,始终不曾抛弃他们。

    他们三位血海里杀出来的老兵,就是在那时候,为了大多数弟兄的生计,抛下军刀,拿起笔杆子,选择进入后勤营。

    想当初,他们三人转入后勤营时,不少曾一起刀头舔血的老弟兄还笑他三人来着。现在,看看,我们仨也成了受人敬仰的学堂夫子!将来还要教出不少徒子徒孙,成为开宗立派一代宗师。

    这财会学堂,他们三人可是头次听说,心里想当然就以为,自己是别开天地,另创一家的开派宗师。

    等财会学堂正式办起来后,李得一更是别出心裁,直接以实际操作为教学主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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