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景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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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景皇后传-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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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芷微微一笑:“娘娘说的是,奴婢一定亲自去办。兹事体大,娘娘放心。”。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两声静鞭,在这空旷的夜里显得犹为刺耳。

    王娡皱眉道:“可是皇上来了?只是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今日还是太后的葬仪。”。

    容芷慌忙去开了殿门,转身道:“奴婢也不清楚,娘娘稍稍准备就是了。”。

    王娡只得将毛巾放回铜盆中,重新将头发松松挽起,站起身迎接皇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陵崩(三)() 
皇上满面风霜,走进来时眉眼之间皆是疲倦之色。王娡心疼不已,对容芷道:“快去打一盆热水来。”。

    皇上坐在雕花石洞的桌子边,闭目不语,王娡便也不说话,只静静陪着皇帝坐着。

    良久,皇上才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朕累得很。”。

    王娡伸手过去,轻轻覆盖住皇上放在桌子上的手,柔声道:“臣妾知道,皇上这些日子辛苦了。”。

    容芷端了热水过来,又轻手轻脚下去,顺带着关上了殿门,只留他二人在殿中。

    王娡亲自挽起毛巾,蘸满热水,细细替皇上擦拭面庞。

    皇上突然抓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母后也去了,如今朕,便当真是孤儿一般了。”。

    王娡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他这样一说倒是勾起来许多伤心事,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

    半晌,她才轻轻道:“皇上节哀。”。

    皇上示意她坐下,声音低沉:“母后在世的时候,朕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偶尔过去看看也就罢了。母后自来不喜爱朕,这点朕是知道的。母后她,最喜欢的,从来都是朕亲手赐死的梁王啊。”。

    王娡心中一惊,梁王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是皇上从来讳莫如深,因此她也没有提起过。

    如今皇上自己开口,王娡心中一时之间极为复杂,不知如何接话。

    好在皇上似乎也不过是找个人来倾听自己说话,因此也没有管王娡的反应,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那个时候,母后常常和朕玩笑,说是百年之后,传位梁王。朕嘴上不说,心里怎能不难过?一母同胞,母后她为何厚此薄彼?且传位于子乃是高祖定下的规矩,母后怎么会连这一点也不知道。她爱惜自己的儿子,难道朕就不爱惜自己的孩子了吗。且自幼母后便是教育朕,但凡好的东西,都要留给梁王,做哥哥的不能和弟弟争抢。皇位也是如此,朕知道,母后心里一直是属意梁王的。”。

    王娡只是安静不语,她能感觉到一个秘密正随着皇上的诉说而逐渐显露出丑恶的面目,只是这真相或许太过骇人,她不敢听下去。

    皇上顿了一顿,似乎打定主意要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一般,接着道:“那一日,朕听到,母后和病重的父皇商议,要改变传嫡长子的惯例,将皇位传给梁王。朕长了那么大,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朕以为,只要满足梁王的要求,给予他用不完的荣华富贵就好了,没想到,母后和父皇却是早早动了这样的心思。母后也就罢了,只是父皇,朕一直以为他在传位的事情上不会听母后的劝说,哪里知道,他们早就商议好了,要活生生将朕往死路上逼啊。朕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到头来若是坐不上皇位,先前支持朕的朝臣就会纷纷倒戈,到时候万里长安,哪里还有朕的容身之地?“。

    王娡静静听着,心中也是震撼的。她未曾想到,皇帝心里竟有这许多苦楚。

    更不曾想到,不过年余之前,他面临的竟是这样绝望的境地。

    即使如今皇上好端端的坐在自己身边,梁王早已是黄土白骨,王娡心里仍旧是后怕的,她不知道皇帝经历了怎样的血雨腥风,才换来如今的黄袍加身。

    皇上接着道,似乎打定主意要将所有的往事在今夜一并诉说出来一般:“那一日,父皇眼看着快不行了,唤朕和梁王入宫。朕去的早了一步,天助朕啊,朕去的比梁王早。朕到了长乐宫的时候,父皇他在写遗诏,朕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传位于梁王。朕原先还不敢相信,如今便是万念俱灰了。你知道,朕后来做了什么吗?“。

    皇上转向王娡,双眼血红,他的神智似乎都有些不清楚了,王娡只能摇头,她不想接着听下去,却奈何不了皇上一意坚持着要说。

    “朕去夺父皇手里的笔,父皇是病得快死的人,哪里有力气跟朕抢夺?朕自己改了遗诏,回头看父皇已经倒在龙榻上了。朕心里却不害怕,一点也不害怕。在场的都是朕多年来交好的父皇内侍,大局已定,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效忠于谁。自那以后,父皇再没有醒来过,不过一个昼夜,父皇便驾崩了。”。

    皇上说这段的时候,脸上是一种残忍奇异的笑容,在这样的长夜里,看着格外恕

    王娡按耐下心中的恐惧,紧紧握住皇上的手。

    皇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带着一点回忆往事的虚无缥缈:“只是如今,那些内侍的坟头草,只怕都齐腰深了吧?”。

    王娡心中似乎是被一只猛兽的利爪狠狠抓住,呼吸动弹不得。

    皇上说完这一句话,便是长久的默默无言,与王娡交手而握。王娡几乎用尽了全身气力,才能保持住表面的平静。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先帝的死因,只是她万万想不到,背后竟是这样血雨腥风,不可示人的故事。

    她和皇上就这么静静坐着,彼此都没有说话。良久,身边传来皇上均匀的呼吸声,王娡转头一看,皇上已经睡着了。

    她轻声叫来容芷,二人合力将皇帝扶到滴水床上去。给皇上盖好锦被,王娡低声吩咐容芷:“去取两壶蜜酒来。”。

    容芷有些惊讶:“这样晚了,娘娘还有着身孕,实在不宜饮酒啊。”。

    王娡眼睛横她一眼:“谁说我要饮酒了?你去取就是,我自有用处。”。

    容芷拗不过她,只得嘟哝着去了。

    王娡凝视着皇上睡梦中的眉眼,心中感慨万千。

    她知道皇上心里藏着许多事情,只是未曾想到,这些黑暗的,腐朽的,见不得光的事实,日复一日地在这个男人心里生根发芽,腐烂流脓,折磨的他日夜不得安生。

    她轻轻伸出手去,抚摸着皇上挺直的鼻梁骨,心中微微刺痛

    。如今一切都说出来了,只怕是好受许多了罢。她闭上眼睛,只觉得眼睛里面有微微的湿润,却是半日也流不出眼泪来。

    容芷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两个长嘴铜壶。王娡用袖子轻轻擦一擦眼眶,道:“拿来了?”。

    “是。”,容芷轻声道,似乎还想劝说王娡,王娡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挥一挥手:“下去罢,明日鸡鸣之前来叫我起床就是。”。

    容芷仍旧是极不放心的样子,皱着眉头退下了。

    王娡取过桌子上的细白棉布,慢慢将酒液浸在上面,不过片刻便已经是满屋的酒香。

    她左手执着那块白布,右手轻轻托起皇上的头,一点一点,缓缓地用棉布替他拭脸。

    侍弄完皇上,她自己去换了素白的寝衣,也洒了一点酒液在衣襟上。做完这一切,王娡轻轻将酒壶丢进柜子里,在皇上身边躺下,合上双眼。

    容芷取来的是黄粱酒,酒劲绵长。王娡慢慢想着,就让今日种种,也如同黄粱一梦般,随水而逝罢。

    第二日,鸡鸣之前,皇上便醒转了。王娡被他的动静惊醒,也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皇上转头看着她,露出一点笑意:“你醒了?朕昨夜喝了酒?怎么的身上都是酒味。”。

    王娡淡淡一笑:“皇上自己怕是不记得了。昨日夜里皇上来找臣妾,臣妾见皇上疲乏,便取了黄粱酒与皇上小酌几杯,后来皇上在桌子边睡着了,臣妾无法,也只得让皇上未换衣服就这么睡了。”。

    皇上不疑有他,反而是有一点愧疚之情:“这几日朕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神思昏聩。在母后热孝期间饮酒,也实在是不孝。”。

    王娡声音温柔:“皇上快些去洗澡换一身衣裳,今日还有典仪呢。”。

    皇上点一点头,翻身下床;“那朕先去了,你收拾好了便来长信宫就是。”。

    王娡坐在床上,微笑着点一点头,目送着皇上远去了。

    容芷进来伺候王娡梳洗,目光一转,笑道:“奴婢昨夜里还不知道娘娘要奴婢取酒什么意思,担心了半日呢。”。

    王娡淡淡道:“皇上昨夜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这些话他能说,我却不能听。如今唯有借酒装醉,让皇上不起疑心,不记得昨日的事情才好。”。

    容芷点一点头:“这宫里许多人,就是知道的太多了,才惹的祸事上身,娘娘聪慧。”。

    王娡慢慢走过去,在铜镜前坐好,看着窗外熹微的晨光道:“今日就是起棺入霸陵了罢?”。

    容芷应了一声,从地上跪着的小宫女手中接过热毛巾,仔细替王娡擦拭着脸:“今日过后,倒也没什么正经的仪式了,娘娘也可以稍稍放松些。”。

    王娡嗯了一声,笑着道:“总算是熬过来了,没出什么岔子。”。

    容芷接过话头:“娘娘调度的好,纵使下面那些年轻妃嫔有些小打小闹,总也闹不到娘娘这里来就是。”。

    王娡闻言,微微皱眉:“这些人怎么还有的闹?”。

    容芷笑着拧干了毛巾,拿了篦子替王娡篦头发,随口道:“女人家么,哪一日不是无事找事也要闹上一回的?都是小事,娘娘不必入耳,更不必经心。”。

    王娡点一点头,忍不住道:“既是这样,你也该多看着点,别闹出了格,皇亲国戚还没走呢,平白落人笑话。”。

    容芷喏了一声。王娡提起皇亲国戚,又想起一事,道:“昨日吩咐你备下的黑红参可准备好了?咱们要给吴王妃送去。”。

    容芷点一点头:“都准备好了,奴婢收在那边的柜子上呢。”。

    王娡笑着道:“也不知道这些吃食她敢不敢收,天地良心,这可真真是上好的红参呢。”。

    容芷抿嘴而笑:“敢不敢是王妃的事,左右娘娘的心思也不在这一盒红参上面。”。

    王娡笑了一声:“你这蹄子,揣摩人心思倒是越来越通透了。”。

    说罢王娡转身四下张望,却不见青寒,便皱眉道:“青寒呢,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影。”。

    容芷正取了黑红参过来,闻言便是一点隐晦的笑意:“娘娘不知道?这几日太医都不落班的,娘娘说青寒姑娘能去哪?”。

    王娡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女大不中留了,连我也留不住她。”。

    容芷声音温柔:“奴婢倒觉得,也是一桩好事情。邓太医为人如何,咱们飞羽殿是再清楚不过的了,难得他们两情相悦,娘娘也该乐见其成才是。”。

    王娡悠悠叹了一口气,笑道:“我自然是乐见其成,只是容芷你呢?算起来你比青寒还大两三岁,怎么一点心思也不动?“。

    容芷面上一红:“娘娘莫要取笑奴婢,奴婢早就不想着这些男女之事了。“。

    王娡见每每提及此事,容芷便有些尴尬,只当她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

    等到收拾好了,王娡站起身来,道:“眼见得天色还早,咱们去玉春堂罢。“。

    玉春堂便是吴王与吴王妃所居住的地方,王娡费了心思才择选出这么一处地方,宫殿华丽,却又离皇上所居之处极远。

    她自然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若是宫殿破旧,依照吴王的性子,心中必然恼火,因此选了华丽的所在。

    而离皇上寝宫远,也是有些忌讳他的意思,到底先帝葬仪上的种种,王娡还没有忘记,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为表郑重,容芷亲自捧着那盒黑红参,跟在王娡身后。

    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些,虽然还有些寒意,只是天地之间白蒙蒙一片,雾气四浮,却多了几重朦胧,让人心情舒畅。

    王娡走在这白茫茫一片中,心情也稍微舒郁了几分。

    昨夜的震撼太大,王娡连带着梦里,都是先皇奄奄一息,倒在龙榻上的身影。

    这样半梦半醒,惊醒了许多次,早上起来,后背都是湿的,冷汗涔涔。

    如今只但愿,皇上彻底遗忘了此事才好。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陵崩(三)() 
为表郑重,容芷亲自捧着那盒黑红参,跟在王娡身后。

    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些,虽然还有些寒意,只是天地之间白蒙蒙一片,雾气四浮,却多了几重朦胧,让人心情舒畅。

    走了半日,王娡便远远望见雾霭濛濛中的玉春堂,走近了才发现,吴王和吴王妃醒的也早,玉春堂门口已是有宫女在倾倒胭脂粉水。

    依照王娡的身份,她大可不必让侍女通传。只是她仍旧含笑对迎出来的吴王妃贴身侍女道:“姑姑可否为本宫通传吴王和吴王妃?”。

    那名侍女倒也不卑不亢,未见惊慌,喏了一声便转身进去了。

    王娡淡淡微笑出来,对着身后的容芷道:“你怎么看?”。

    容芷唇边也牵起一抹笑意:“侍女尚且如此,可见吴王夫妇之得意。”。

    王娡点一点头:“你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是有得意的资本呢。”。

    正说话间,那名侍女走了出来,带着一点矜持的笑意:“娘娘请进。”。

    王娡点头致谢,提起裙裾慢慢拾阶而上。

    她在殿中与吴王擦肩而过。只觉得周身一股寒气,抬眼便看见一个剑眉鹰鼻的男子朝这边走过来,王娡认出这便是吴王,远远屈膝行礼;“吴王好。”。

    吴王倒也还守礼,笑一笑道:“王美人来的这样早。”。

    说罢他的眼神飞快地从容芷手上的盒子上扫过,便心知肚明:“劳王美人费心,王妃在里头呢。”。

    王娡点一点头,拜别过吴王后就静静朝里面走去。

    吴王妃想来是刚醒转不久,正端着茶盏垂目饮茶。见王娡来了,便笑容满面:“王美人怎么来了?”。

    王娡笑的亲热:“昨日听闻王妃语气不顺,唯恐王妃忧思伤身,恰巧本宫得了上好的黑红参,便想着给王妃送来,滋补身体是最好不过的。”。

    吴王妃便又惊又喜:“难为娘娘费心。”。

    说罢唤过那个先前带着王娡进来的侍女:“山月,王美人来的这样早,怕是还没有吃早饭,你且将我们带来的果仁糕端一盘子上来。”。

    那名侍女喏了一声下去了,王娡笑道:“王妃这样我却是不好意思了,似乎是眼巴巴为了王妃的吃食过来的呢。”。

    二人说笑之间,王娡细细问了昨夜他二人睡得可好,饮食可合口味。她似乎不经意道:“这样冷的天气,吴王便早早出去了,回来王妃可别忘了热姜汤给他祛寒才是。”。

    王妃提及此事,清秀的眉眼之间便有些忧色:“王美人和妾身想的一样,来了这几日,夫君日日早出,臣妾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问也不说。”。

    “哦?”王娡眉心一动,接着又笑着劝慰道:“王妃不必担忧,左不过是这几日丧仪事务繁多,吴王早早前去辅佐皇上罢了。”。

    吴王妃脸上有一点微微的,不易察觉的红,低声道:“妾身知道,只是难免担心…”。

    王娡猜到了**分,不禁莞尔而笑:“王妃的女子心思,本宫也能理会,只是吴王向来与王妃情深意重,怎么会如此?且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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