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很快佛就会从这世间消失,而魔帝,将代替佛,永远存在于这世间。” 
“那样有什么区别?“我看他一眼,“魔帝不就是你,你不就是魔帝。” 
佛微笑着摇摇头,“当然有区别。” 
“佛是想保护住这个世间,魔则是想颠覆了这天地。” 
“我不愿这天地被毁。” 
“不是因为什么伟大的理由,而是因为在这天地里,莫离嫁给了释心。” 
他看着我,笑容又悲伤又落寞。 
眼神却是那么温柔,仿佛安静的月光。 
我低下头。 
我呢? 
我的脸上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笑容? 
爱情来了,爱情走了,悄无声息。 
就像一场春雨。 
然而该改变的已经改变了。 
是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佛看着我。 
我也看着佛。 
他的眼睛像是春天的湖水,明亮而又沉静。 
“已近子时了。” 
“动手吧,莫离。” 
我想那是我一生中最冷静的时候。 
我冷静地看着他。 
他在微笑,寂寞忧伤。 
我冷静地拔出了小黑。 
那锋利古兵器,在夜色下淡漠冰凉。 
我冷静地一刀挥了过去!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天空中居然有了月亮。 
明亮,洁白,巨大。 
寒光四溢。 
“ 
(三十七) 
水波潋滟,波光粼粼。 
水珠溅起又落下。 
佛在水中的倒影大幅度动荡,破碎成一片一片。 
我收刀入鞘,满意地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佛,嫣然一笑。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的。” 
他怔住。 
“莫离,你——” 
我摇摇手,“释心,你听我说。” 
“事实上你的做法一开始就错了。” 
“你以为心魔是什么?心魔是大海浪花,生生不息,就算你封印得住,又如何封印得完?” 
““强行封印,不过是筑堤断江,一时之计。” 
“对付心魔,有如对症下药,只要去除了病因,心魔自然消失。” 
佛苦笑,“我如何会不知道这点,莫离。” 
“只是我的病,已入膏肓。” 
“不。”我语气陡然激昂,“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佛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好一会儿后他迟疑道:“这句话,好像是孙悟空说的吧。” 
“以前是他说的,但现在起就是我说的了。” 
他呆了一呆,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小白,你真是活宝。” 
我撇嘴,“什么活——等等,你刚才叫我小白?” 
我吃惊地看着他,可他的样子居然比我还要惊讶。 
“什么,刚才我叫你小白?” 
“不可能吧。” 
“但我就是听见了。”我争辩道。 
佛皱起眉,他居然笑了。 
还是很愉快的笑容,“小白这名字,多难听。” 
“还是莫离好。生生世世,莫分莫离。” 
我用手肘撞他,“嘿嘿嘿,什么意思,小白这名字哪里难听了?” 
“小白这名字嘛,”他作冥思状,“很容易让人想到小白兔,小白狗,小白猪,小白痴——” 
“行了行了,”我打断他的话,“你的法号还不是一样难听。如来如来,我还如花呢!” 
…… 
呱,呱,呱。 
现在的乌鸦还真是胆大,居然敢从佛祖头上飞过。 
我心里突然暖和起来,也许,也许以后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佛看着我,微笑起来。 
无可奈何却又愉快的笑容。 
“你变了很多呢,小——莫离。”他硬生生改口 
我促狭地看了他一眼,得意地拉长了声音,“是——吗?” 
他轻笑,“以前的莫离,其实很孤僻,很安静,也不愿意相信别人。” 
“那你还喜欢她?”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他轻轻叹息,脸上却是甜蜜。 
“她站在那里,我躲闪不及。” 
气氛突然又变得奇妙起来。 
我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很晚了,我回去了。” 
佛看了看天色,“原来已过子时。” 
“好吧,再见。”他轻轻说。 
我眉毛一挑,调侃道:“怎么?都不送送客人。” 
他苦笑,“我不能走出这座宅子” 
“为什么?难道还有人敢软禁你不成?”我好奇心上来了。 
他摇摇头,“这座宅子是我特意布的阵,它能够帮我克制住心中的魔意。如果我走出了这里,那就很可能随时变为魔帝。” 
我心里一堵,脸上却故作轻松道:“难怪很久没见到那面具男了。” 
“面具男?”他重复着这三个字,笑起来,目光却慢慢变得沉静。 
“莫离,”他轻轻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完全变为魔帝。” 
“那时候,”他顿了一顿,“我希望,你能亲手杀了我。”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我沉默转身,向外走去。 
长长走廊,沉静池水,明亮月光。 
(三十八) 
“小白,你回来了。” 
小兔子激动地跳过来,抱住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担心死我们了。”她耸耸鼻子,眼圈都红了。 
刹夏的眼圈也有点红,“幸好你没事。” 
我感动地用力抱抱她们。 
三藏也扭着腰肢扑过来,“小白,人家也担心死你了。” 
黑线。 
咚的一脚。 
三藏半坐地上,咬着手绢,一脸怨妇状,“小白,你变心了,你要她们,不要我了。呜呜呜。” 
众人顿觉嗖嗖一阵冷风。 
“对了,小白,诅咒已经解开了吧。”小兔子笑眯眯地看着我。 
诅咒? 
我额头冒出了冷汗。 
天哪,我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码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 
小兔子依旧兴致勃勃,“我问你话了,怎么不说?” 
“我,我——”看着刹夏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我迟疑着说不出话。 
“小白,难道说,”小兔子终于发现了我的可疑,她的脸色迅速黯淡下去。 
我紧张得看着她。 
“诅咒已经解开了。” 
突然耳边传来悟空懒洋洋的语气。 
我们大家都扭转头,惊讶地看着他。 
小兔子最先反应过来,“你怎么会知道?” 
悟空嘻嘻一笑,“不是说接到绣球的人会在子时前死掉吗?” 
他朝着我抬抬下巴,“子时早就过了,你们见过这么活蹦乱跳的死人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小兔子定定看着我,她突然右手抓住我的手腕,左手刷地撩开我的袖子。 
“你们快来看。” 
她的声音惊喜得有点颤抖,“小白手上那些奇怪的红色东西消失了!” 
大殿上的所有人一下全部激动起来。 
“可以归位了,可以归位了。素娥姐姐。”小兔子蹦跳着抱住刹夏。 
刹夏呆呆地站着,慢慢地,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看着她们,轻轻微笑。 
悟空朝我走过来。 
我对着他大大一笑。 
悟空也笑了。 
他拉起我的手。 
“走吧,我替你包扎一下。”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两个手掌都血迹斑斑。 
大概是之前,见到佛祖时太过紧张。 
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全都嵌入了肉里的缘故吧。 
“好,”我抬头看着他,“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呢。” 
于是我们两人,牵着手。 
穿过繁华的宫殿,喧哗激动的人群。 
走到了外面。 
外面,风很大,天很黑。 
可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岂非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候? 
(三十九)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收拾包裹,准备离开。 
小兔子抓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小白,今天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们。” 
我嘻嘻一笑,鬼祟地看了看八戒,“放心吧,很快的,等我一取完了经就去月宫。” 
“真的?”她开心地咧出了三瓣嘴。 
于是,挥手告别。 
告别也许令人无奈,也许使人伤感。 
但是,没有别离的痛苦,哪来相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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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愿以此功德 
回向十法界 
愿一切众生 
皆生极乐国 
(一) 
你见过这样的情景吗? 
一个老头子,很老很老的老头子,白胡子都拖了一地。穿着宽宽大大干干净净的寿衣,瘪着嘴,坐在棺材里用仅剩的几颗牙用力地撕鸡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去。”“你去。”我们互相推脱。 
最后八戒被我们几个乱推一气的家伙给推了出去,他彬彬有礼地问道,“这位老人家,我们长途跋涉,又饥又渴,可否在你这里借住一宿,化些斋饭?” 
“去去去。”那老头子挥舞着鸡腿,满嘴含糊,“我已经是死人了,我听不到你们说什么,你们也看不见我。” 
默…… 
三藏头一甩,亲自出马。 
“老人家,我们乃是从东土大唐——” 
还未等他说完,那老头子就像被猫咬了屁股一般,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唐三藏,围着他慢慢打转。 
三藏又是一甩头。 
“哦呵呵,不用看了,我每个角度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那老头子看着他,突然嘴一撇,竟像一个孩子般哇哇大哭起来。 
“大师,你终于又来到我身边了,呜呜呜。” 
“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 
啊?什么! 
悟空,八戒,沙僧和我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大家不约而同地躲到一边咬耳朵。 
“啧啧,看不出三藏居然是这种人。” 
“莫非三藏以前曾对这个老人家始乱终弃?” 
“大家不要乱说三藏嘛,说不定是那老男人一厢情愿地喜欢他。” 
“哦;也有可能。” 
三藏在一边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你们,你们——” 
我们乖乖闭嘴,用手指了指那个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子。 
三藏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把他扶了起来。 
“老人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 
“以前我们有见过面吗?” 
“有啊!”那老头子泪眼汪汪道,“我这条命还是大师你救的呢。” 
“有吗?”三藏挠挠脑袋,“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寇,名员外,大师你不记得了吗?”他满怀希望地问道。 
“寇员外?”三藏沉思道,又问他,“那我呢,你既然认识我,也就应该知道我的法号吧。” 
“知道,知道。”老头子忙不迭地答道,“你不是号无灯法师吗?” 
…… 
“什么嘛,原来认错人了,还害得我们这么期待。” 
我们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人怏怏不乐地走开。 
“你,你们——”三藏再次气到吐血。 
那老头子气愤地看着我们。 
“我没有认错,”他申辩道,“他肯定就是无灯法师,我有画作为证。” 
嗯?什么?画作? 
我们的耳朵又竖起来了。 
“哪里哪里,快去拿出来看看。” 
“难说三藏以前法号就是无灯?” 
“不会吧,取个假法号去骗人?” 
“画作呢?画作在哪?我要看!” 
三藏已经气到没力气骂我们了。 
“看吧看吧,”他没好气地说,“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们看啊。” 
…… 
大家齐刷刷地搬了小板凳坐成一排,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二) 
那老头子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画作。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他嘀咕着把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啊!找到了。”老头子一下激动地叫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那幅画轴。 
我们一群人全部涌了上去。 
画上面是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人。 
清秀,俊雅,一脸深藏不露。 
完全不同与三藏。 
“切。”我们一群人抱怨起来。 
原来又是空高兴一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老头子拼命揉着眼睛,看看三藏,又看看画像,看看画像,又看看三藏,这样把头转来转去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果然是我认错人了。” 
“唉,老了,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失魂落魄地爬进棺材里,伤心地继续撕咬鸡腿,嘴里还含糊道:“厨房里有米有灶,你们自己张罗吧。如果要借宿,也自己挪地方吧,我已经死了,你们不要再和我说话。” 
默…… 
三藏开始煞有介事地指挥起来。 
“八戒,你去劈柴。” 
“小白,你去做饭。” 
“悟净,你去打扫屋子。” 
“悟空,你去——你去休息就好了。” 
“那你呢?”我们一起反问他。 
三藏胸有成竹,“这位老人家不是说他死了吗?我现在就为他念经超度咯。” 
(三) 
沙僧在收拾屋子。 
这间屋子不仅脏,而且还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那种很老很老的味道。 
连照进来的阳光都似乎昏黄,如同古旧书籍的颜色。 
沙僧把刚才散落一地的画轴捡起来,放回书桌。 
大概因为年代久远,那些画轴的线很轻易就断掉。 
沙僧不得不一幅一幅把它们重新卷好,绑上。 
他就这样,一直认真地做着,直到他看见了一幅画。 
他呆了一下,然后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大家快来看呀。” 
“这幅画中的女子简直长得和小白一模一样呢。” 
我们一群人全都围了上去。 
画中的女子,穿着湖水绿的衣衫,眼神若有所思,表情淡然而又隐忍。 
她分明在微笑,却让人觉得无比悲伤。 
为什么要悲伤呢? 
是不是已经知道属于她的那份幸福不会久长。 
(四) 
“真的和小白一模一样呢,只是表情不同。” 
三藏惊叹道,他突然抬起头,两眼发光地看着我,“小白,你是不是有姐姐或者妹妹,事实上呢,我个人是比较偏好忧郁型的。” 
我没有理睬他。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画。 
就好像,对着镜子一般。 
镜中映出的却是自己前世的容颜。 
那种感觉,居然不是奇怪,而是悲伤。 
淡淡的悲伤。 
悟空突然拿过我手中的画,径自走到棺材里的老头子面前。 
“老人家,可否告诉我们此画的来历?” 
那老头子就当浑然没听见一般,继续费力地撕咬他的鸡腿。 
悟空倒也不恼,他只是微微一笑。 
“老人家,你已活了一千三百一十九年吧。” 
老头子啃鸡腿的动作突然停下。 
悟空像猜透他心思般,又道,“你想死,但是偏偏死不了。” 
老头子抬起头,看着他。 
“你苦寻无灯大师,是因为你相信,只有无灯大师才能让你死,才能将你从永生中解放出来。” 
老头子嘴巴已张大得可以放下一个鹅蛋了。 
“哎哟我的妈呀。”他惊叹道,“你这小毛猴说话咋这么准呢?” 
悟空额头上陡然冒出黑线。 
我们几个飞快端来小板凳,整整齐齐坐成一排。 
“快下注!” 
“我买老人家!” 
(五) 
“这幅画,已有一千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老头子回忆道。 
“而画这副画的人,是和无灯法师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我心中微微一惊。 
一千一百多年? 
正是在一千一百多年前,释心随一和尚离去。 
“那个年轻人什么样子?老人家你可记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有着不真实的味道。 
“不记得了。”老头子摇摇头,“只记得好像是一个眉目清秀,性格温和的男子。” 
“那他的名字呢?你知道吗?”我不死心地追问。 
仍然是摇头。 
“那年轻人一天到晚几乎不说一句话,”老头子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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