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眼中冷光一闪:“哼!今日便让你想明白,王府的话应该由谁来说!”
“庄员外。”一身华服的宋稚走上前来,身负诰命的她不顾身份向庄半城行礼,庄老板立刻变了脸色,恭声敬道,“万万不敢,夫人您这真是折煞我庄某了啊!”
宋稚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清单从段平生手中拿来,从上到下细细浏览一遍,神色由惊异转为惊怒,宛如真情流露,看得庄半城心生佩服,果然这位才是演戏的行家。宋稚指着账单,视线不露痕迹扫过门外众人,又看了段平生一眼,对庄半城问道:“庄员外,你说的事,可是真的?”
宋稚有心与庄半城一唱一和,珍珑阁老板自然不敢不从,旋即面露怒意,佯装气恼:“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我庄某就算再不识大体,也不敢蒙您啊,要是您不信,大可以派人去珍珑阁搜,若是有丁点出入,我提头来见!”
听闻庄半城说得干脆,门外众人愈发认定段平生行事不轨。宋稚连连摆手,面露难色,解释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十多万两银子的宝物,不得不慎重啊!”
庄半城当即会意,大手一挥:“夫人不必如此,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谁承担,我庄某还不至于眼瞎到认不清谁是罪魁祸首!”
“可他……毕竟是王爷啊!”宋稚此时好似化身圣母,担忧的看着段平生,令府外人觉得王府里还是有好人存在,而庄半城则斩钉截铁的把她排除到一边,“夫人你再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庄某了,他既然敢伙同盗王,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宋稚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出言,而是化为一声叹息,“唉……”
身形落寞,再加上身为女子,比起段平生来,宋稚当即受到诸多同情。
见到两人一唱一和演得畅快,段平生不得不认清现实,很显然自己被算计了。当日故意让周泰偷听,本想迷惑宋稚,谁知弄巧成拙,反倒为自己挖了个大坑,如今自己身在坑中,如何自保难如登天,尤其是即将完成的第二环主线任务,居然在以更快的速度恶化,正应了一个道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古人诚不欺我啊!
段平生不欲多言,反正横竖都是一刀:“如果本王拿不出宝物,庄老板意欲何为?”
庄半城还没说话,宋稚便冷冷插嘴,双眸逼视段平生:“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庄员外因你损失惨重,你居然不知愧疚,反而如此倨傲。哼,枉费我为你求情,浪费口舌!”
宋稚好似恨铁不成钢一般数落着段平生:“我曾劝你少窝在书库里,多出府去走走,可你偏偏不听,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你却学到了一肚子的鸡鸣狗盗,圣贤书真是被你糟蹋了个干净!”
她扫视四周,指着后门外挤满了的旁观者,面色一变再变:“好啊!真是好啊!不一会儿就来了这么多人!真是丢尽了先王的脸面!愧对列祖列宗闯出的百年英名!”
宋稚怒气冲冲,看其样子简直比丢了宝贝的庄半城还要怒不可遏,而旁观者纷纷认为她这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几句数落过后,她露出愁容,默然将两手上带着的玉镯摘下,眼露不舍,递了出去:“庄员外,本宫与你商量一下可好?此事就不必捅到衙门那里了,我这里有对祖传的玉镯,能值些银子,您先拿着,剩下的银两,我想办法给您凑齐,五天,最多五天,便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您看可好?”
庄半城看着那对玉镯,神色难明,而方才在门外煽风点火的挑事者,再度出现,高喊道:“不愧为立下贞洁牌坊的女子楷模!”
对比起段平生的声声诘难,门外人当即开始叫好,纷纷出言。
宋稚暗中得意瞄了眼段平生,拼心智都心机,你还是太嫩了,知道什么叫名利双收了吗?
段平生深深吸气,不去理会宋稚的挑衅,他在竭力思索对策以及后果,庄半城一口咬定,又有宋稚里应外合,珍珑阁失窃无无论如何都板上钉钉扭转不能,而他拿不出银子,虽说自己不会被衙门缉拿,可王府地牢几乎是坐定了!一旦身陷囹圄,他能破除一月杀劫的可能便微乎其微,尤其是重楼戒还很有可能被夺了去。
无论怎么想,唯有鱼死网破还有一线生机,可自己掌握的力量太少,白衣影卫强大不假,可王府里终究有诸多供奉,更何况还有小凳子与吴黑塔,即便侥幸逃出王府,也难逃追杀。
嘶……
难道我段某人今日必须认栽了?
可是……不甘心啊!
庄半城接过了宋稚的玉镯,细细打量,上好的古玉,精心雕刻,难能可贵的是蕴含着一丝仙气,恐怕曾是某位半仙之人所佩戴的宝物,具有延年益寿护体养颜的功效,单是这对镯子,起码值一万两银子,要是卖给宫廷贵妇,恐怕能翻一番!
宋稚没有关注庄半城的小动作,因为她将目标放到了灵堂之上,要不是她想趁机搜查装着饷银案的证据,怎么会容忍在王府里为他人建造灵堂?就算是后门旁也不行!蓦地,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怒道:“龌龊做尽,却要装成好人!呵!王府里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来啊!给本宫把灵堂拆了!”
一众侍卫当即应声,仿佛同仇敌忾,将段平生视为了共同的敌人。
吴黑塔立马急了,吴志宝的遗体还躺在灵床上呢,要是被他们拆了,轮到自己下去的哪里有脸面对老父?
段平生皱眉出言:“不论本王到底是不是好人,这灵堂总归不能冒犯吧。”
“哼!”宋稚冷笑一声,“方才你一言不发,此时为何急着出言?难不成你想掩饰什么?”
段某人心说这毒妇真是没完没了,一定要把自己狠狠压死才算,紧接着就看到光头周泰上前进言:“夫人,要不要小的进去搜查一番?”
沉吟一声,宋稚故意装出犹豫的样子,而门外的好事者三度出言:“查!一定要查!”
风往哪里刮人往哪里跑,刚刚还赞美着宋稚仁慈的旁观者立马变了口风,一致要人把灵堂搜个底朝天!
吴黑塔气不过了,红着眼眶怒道:“你们休想动我爹的灵堂!你们……你们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不敬?”周泰嘿嘿冷笑,“要是灵堂变成藏污纳垢之地,那才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兄弟们,跟我搜!”
周泰一把将吴黑塔撞到一旁,领着一大堆人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又退了出来,竟然还真有斩获,只见周泰拿着一枚玉扳指冲了出来,指着段平生怒道:“王爷真是好手段啊!居然把这东西藏到死者的身下,您就不怕遭天谴吗?”
由于冲进灵堂的侍卫人数众多,直接将灵堂口堵得严严实实,这玉扳指到底来自何方,谁都说不清,可眼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段平生用死人当障眼法,藏匿宝物!
而小凳子因为个子小,方才透过侍卫腿缝里恰好目睹了某些过程,小家伙鼓起勇气忍不住出言:“我刚刚看到是你从怀里把扳指拿出来,还故意作践吴老伯的遗体!”
脆生生的嗓音刚刚落下,直接遭到周泰的批判:“一派胡言!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谎,难怪你会跟着这种人厮混在一起,原来是一丘之貉,果然夫子书院的教习们有眼力,把你这种害群之马清除了出去!”
小凳子感觉到旁人的鄙夷目光,嘴巴一瘪,泫然欲泣,段平生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对宋稚说道:“夫人棋高一着,本王甘拜下风,是杀是剐随意,只希望不要殃及无辜。”
终于见到段某人服软,宋稚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啊,连忙敛去嘴角笑意,面庞紧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本宫是故意要冤枉你?哼!堂堂武幽郡王,铁证在前,居然还是冥顽不灵!不要殃及无辜?我看你是不想丑事继续被揭穿吧!”
宋稚抬手直指灵堂,怒视一众侍卫:“你们等什么?还不速速将之拆了!本宫今日要大义灭亲!让幽州百姓好好看看,咱们的好王爷到底干了多少龌龊事!”
早就摩拳擦掌的侍卫们旋即就要冲入灵堂,可场间却有一人突兀出言。
“且慢!”
第三十三章 兴师问罪(下)()
“且慢!”
任谁都想不到,出言者居然是珍珑阁的老板庄半城,宋稚谁的面子都能不给,可独独他的面子不能不给,遂示意周泰暂缓动手。光头统领暗自点头,轻轻将怀中藏匿的小物件重新放好,随同众人一并看向庄半城,不知他有何要事。
段某人以为庄半城见自己无法招架,便想进一步落井下石,不禁眼中含怒,虎落平阳被犬欺,真当他没有最后的翻盘手段了?可不曾想,庄老板居然盯着被周泰交由宋稚的玉扳指,流露出似肯定又疑惑,既想不愿徒生事端却还是希望一探究竟的神情,他沉吟半晌,终于指着玉扳指说道:“夫人,可否由庄某过目?”
宋稚不知庄半城要做什么,却不疑有他,干脆的将玉扳指递了过去,庄老板拿在手心连连摩挲,又对着太阳看了几次,忽然面露喜色,而这喜色之中夹杂着不解:“这……玉扳指当真是从灵堂里找来的?”
庄半城到底什么是意思?
宋稚眼眸微眯斜瞥了一眼周泰,后者当即拍着胸膛说道:“还能有假?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盯着呢!”
“可……”庄半城皱起双眉,冲着扳指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半月之前,我珍珑阁亦曾丢过东西,而这枚扳指便是其一!”
“什么?你……”
周泰当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庄老板,这枚扳指分明是宋稚交给他的,怎么成了珍珑阁失窃之物?尽管心中惊疑不定,可周泰依旧认为,这是庄半城想继续攻讦废物王爷,不仅让其和盗王牵连,还再牵扯上一幢失窃案,两者相加,足以将段平生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宋稚却心中起疑,即便庄半城继续添油加火,那个废人也只能继续扣押在王府之中,断不能进了衙门坏了将军的大计,她蓦然出言:“庄员外如何证明,此扳指乃是珍珑阁失窃之物?”
庄半城指着扳指内环的一副图案:“诸位请看,这里雕刻着我珍珑阁独有的半城样式,普天之下,别无分号!而且这张清单上也没有这个物件儿啊!”
段平生扫了一眼,果然在扳指内侧看到雕刻有半座城池,他与宋稚想的一样,明明结局已定,为何庄半城还要画蛇添足?周泰伸长了脖子看向扳指,又回头扫了眼夫人的神情,顿时变色。这时宋稚眉目冰寒,她约莫察觉到,此事远远还没成定局。这枚扳指是王府财物,却是早年间在珍珑阁购得的,而珍珑阁出产的玉器,都要加上半城样式,现在庄半城这般出言,明摆着是要收回“赃物”,而甭管这赃物是真是假,总之他是要趁火打劫啊!
真是掉进钱眼子里出不来了!
宋稚心说好歹是响当当的一方大豪,配合本宫演一出好戏,总不能不给出场费不是?况且那扳指也就千八百两银子,权当本宫喂了狗了!
周泰接到宋稚示意,立马像条忠犬一般,向段平生开咬:“王爷啊王爷,原来您早有恶习!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啊!”
“停停停!”
段平生正想说些什么,将扳指收入怀中的庄老板又发话了:“庄某有些疑惑,半个月之前丢的东西,怎么现在被藏在了灵堂里?这不合常理啊!诸位可有人为庄某解惑?”
闻言,段平生眼中闪过精光,而宋稚则银牙紧咬,沈宫神情尤为怪异,贾龙阳等人则想不明白,兴师问罪的庄半城怎么突然为武幽王说话了?
方才只觉得没话说的段平生,现在更不想说话了,明明他才是处于风波中心,可掌握风向的却另有其人,段某人不声不响的看了眼庄半城,不知这位珍珑阁老板,会不会继续给自己吹一股东风?
果不其然,后门处出突然挤出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如若有人一直盯着后门就不难发现,此人便是屡屡煽风点火的好事者,一众侍卫立马看向小厮,而他也当即表明身份,是来自珍珑阁的伙计:“东家,小的有事儿禀报!”
见得小厮慌忙奔来,庄半城附耳过去,一阵耳语过后,庄老板的神情变得殊为尴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厮咧咧嘴:“哎呀!东家呀,您别听风就是雨啊,那个跟您说是武幽王指使盗王偷宝贝的狗东西,已经招啦,咱的宝贝其实都被他拿了!一件不少啊!”
小厮嗓门贼高,顿时让场间炸开了锅!
如果此人所言为真,那么武幽王同盗王勾结便为无稽之谈,而他为老卒吴志宝守灵,也是仗义之举,至于这位从灵堂里找到的扳指,正如庄老板所说,疑点多多!那么……这岂不是说,这都是一场误会而已,武幽王不仅是清白的,还有人要污他的名头!
方才跟着众人连连声讨段平生赞美宋稚的旁观者,只觉得脸庞发烧,都怪自己没想明白,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才冤枉了好人,明明人家是敢为老卒说话的好王爷,方才却被己等贬得一文不值,而人家还殊为大度,即使经受非议,都没有丢了气度,果然不愧是武王后裔!
与如释重负的段平生相比,宋稚却是恨极,她死死的盯着庄半城,不知此人为何舍大求小,宁愿得罪了本宫,也要给那个废物解围。
大管家沈宫微微一笑,转眼间想明白了整个过程,他蓦地看向周泰,忽而出言:“周统领,敢问那扳指到底是不是来自灵堂啊?”沈宫方才可是记得,周泰对小凳子百般责难,他素来便看不起这个只会钻营的武夫,更难以忍受小凳子遭到委屈,当初老管家可是亲自将小凳子托付给自己的!
周泰哆嗦着嘴巴,不知该如何作答,可看到所有人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是啊……就是从灵堂里拿来的,千真万确!我敢用性命担保!”
这个蠢货!
宋稚气得闭上了眼睛,沈宫先是向贾龙阳使了个眼色,继而发问:“当真?”
“当……当真!”
周泰吞吞吐吐的回答着,却没看到贾龙阳狞笑着出现在他背后,一掌刀狠狠砍下,猝不及防的周泰立马中招,直挺挺倒在地上,贾统领简单搜了搜,便找出好几个小物件,始终盯着此地的旁观者们立刻恍然大悟,原来这真是有人要陷害武幽王啊!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怎么就敢这么干呢?
一堆人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宋稚,而宣华夫人也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立马挥手:“贾龙阳!给我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下去喂狗!”
“是!”
贾龙阳抱拳应道,嘴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夫人啊夫人,原来你也有今天!周泰作为狗粮被拖了出去,而庄半城忽的指着那堆价值不菲的小物件说:“这些都是我珍珑阁的失窃之物,哈哈哈哈,失而复得,甚是快哉!”
段平生强忍着不去笑骂庄半城,看着他麻利的捡拾那些宝贝,心中明了难怪他才是幽州城首屈一指的富豪呢,光冲这副是钱就赚是便宜就占的姿态,不想当首富也难啊!
宋稚被庄半城气得牙根痒痒,明明自己才是导演,谁知演来演去把自己给演了进去!这下倒好,不仅没能彻底踩死那个废物,反倒是先搭上了和条愚蠢至极的狗和少说五千两银子的东西!可她看着段平生与庄半城“狼狈为奸”的样子,却无计可施,还要继续装出一副圣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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