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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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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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知古还是下不了决心,“然则耶律敏手中也是握有兵马的,城防军姑且不说,她本身身为契丹王公,亦有私甲。。。。。。”

    契丹王公私甲,即私人武装,世人谓之“大首领部族军”。

    “正因如此,事不宜迟,必须立即动手!”韩延徽叫来心腹,拿来印信,将方才的事交代与他,令其速召耶律赤毂调集军队,届时,大队人马直接去北院宰相府——另外分出一部分兵力,来这里保卫自己。

    与此同时,韩延徽召集西楼城中的亲耶律德光派,让他们速来府中议事。一方面,韩延徽这是要汇集众人的智慧、力量,商议并且统一布置接下来的行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借助耶律赤毂的军队,保障他们的周全。至于其三,则是断了那些人的后路,让他们没有临阵退缩,亦或是临时变节投向耶律敏的机会!

    安排完诸事,韩延徽着人来替他换好衣裳,遮住了满身伤口与药味,带着韩知古到了正堂,肃然端庄而坐,正对堂门目不斜视,稳如泰山。

    韩知古坐在韩延徽侧面,内心的挣扎逐渐平复下来,他看了韩延徽一眼,最终也不得不承认,韩延徽的诸番安排都是对的。平日里大家才能相当,做的事也差不多,任谁也难以看出两人的优劣,但真到了有事的时候,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随着韩延徽、韩知古坐进大堂,府邸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夜幕下的灯火一片辉煌,却驱不散四面八方的黑暗。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只是府邸气氛压抑,今夜的西楼城都显得呼吸沉重。

    不只是西楼城呼吸沉重,今夜的契丹国都凝重晦涩。

    也不知过了多久,府邸外响起的阵阵脚步声闯破了沉静,马蹄、铁甲之声迅速由远及近。

    一支军队来到了府邸前。

    韩延徽没有起身,他依旧端坐在大堂之上,只是目光紧盯门口。

    很快,家丁匆匆而至,进门之后仰面扑地。

    韩延徽面色一紧。

    须臾之间,甲士闯进了府邸。

    来的却不是韩延徽期盼的耶律赤毂。

    甲士开道,刀兵泛寒,于两侧护卫。有一人鲜衣亮甲,降临大堂。

    军是大首领部族军,人是北院宰相。

    耶律敏看着韩延徽,一挥手,“拿下!”

章三十九 女豪镇契丹() 
大首领部族军围了韩延徽的住宅,甲士冲进宅院,没消多久便将整座宅子控制起来,耶律敏这才在甲士护卫下,施然进府,直入正堂。

    淡淡瞧了堂中韩延徽、韩知古等人一眼,耶律敏没有要废话的意思,直接挥手下令:“拿下!”

    她身为契丹公主,自小荣华富贵没少享,但却不曾娇生惯养,弓马技艺一律娴熟,此时披甲带刀,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更有一派凌然英气。

    没有等来耶律赤毂,反而是耶律敏先率甲士到了,韩延徽心中已是一片冰凉,此刻他忍痛站起身,却不肯放弃挣扎,“宰相大人兴兵围某私宅,敢问下官犯了何罪?宰相大人要拿下官,为公?为私?”

    耶律敏笑了笑,“说你私通唐朝未免不妥,虽说如今唐军攻陷了仪坤州,然契丹本就是大唐之臣;说你私通耶律德光也不好,毕竟日后耶律德光进入西楼,本相还得在他面前为官。既然这些冠冕堂皇的罪名都不能用,本相便只能说你私德有亏欠了。”

    她想了想,“就说先生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如何?”

    韩延徽胸口一痛,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

    摆了摆手,耶律敏道:“先生不必多费口舌了,拖延时间是没用的,耶律赤毂进不了坊门。”

    耶律敏先一步带兵围了韩延徽的宅子,并不是说她的反应就比韩延徽快多少。韩延徽要幽禁耶律敏,必须要借助西楼驻军,而耶律敏想拿下韩延徽,只需要带自己的私甲来就行,这就足够她占尽先机。

    另外,作为西楼如今的主政之臣,耶律敏缉拿韩延徽的借口多的是,拿下对方之后不用太担心西楼动乱,但韩延徽就不同,他以下犯上幽禁耶律敏,即便一时成功,也难保不生出变故。

    顿了顿,耶律敏又露出一个笑容,“说起来,还得多谢先生,要不是先生派人去通知那些官吏前来,本相还难以辨知,这城中有哪些人投靠了耶律德光。”

    韩延徽正被甲士压下,听了耶律敏这话,脸色顿时唰的一下白了。

    他知道,今夜之后,西楼城中将不复有亲耶律德光派。

    捉了韩延徽等人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是耶律赤毂带兵到了坊门。

    耶律赤毂倒也不傻,虽说让麾下大部分人马去了宰相府,他自个儿却是到了这里来,想着与韩延徽等人聚在一起。

    耶律敏到坊门时,看到她的私甲正与一批军士在对峙,看到耶律赤毂,耶律敏马也没下,冷冷斥责道:“耶律赤毂,你身为大军将领,无令而擅动,该当何罪!你还敢让人围本相的府邸?是不知死吗!”

    从看到在坊门设防的耶律敏私甲开始,耶律赤毂一颗心就沉了下去,他很担心韩延徽等人的处境,也知道若是韩延徽等人都被耶律敏拿下,亲耶律德光派将在今夜一败涂地,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自己也将万劫不复。

    耶律赤毂一咬牙,正准备硬着头皮往进冲,就看到了耶律敏。

    耶律敏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坊中的斗争已经落下帷幕,韩延徽等人已被制服,此时当是已经身陷囹囵无疑。

    听了耶律敏的话,耶律赤毂面沉如水,右手紧握腰间的刀柄。

    如何抉择?

    是放手一搏,带领部曲冲阵,拼着性命将耶律敏拿下,将韩延徽等人救出来,还是就此认命,向耶律敏认输?

    若是前者,有今夜之大功,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若是后者,有今夜之过失,轻则官职被夺,重则身陷牢狱。

    耶律赤毂眼神闪烁不定。

    耶律敏的私甲并不多,不过数百人而已,且多是些没经历沙场血火的贵族兵,疏于战阵,战力并不强,用作依仗可以,真拼起命来,耶律赤毂自忖以他麾下的百战之兵,不用多久就可以将他们杀散。

    有念于此,耶律赤毂不禁往身后看了一眼,数百名部曲握刀携盾,手在刀上,箭在弦上,正蓄势待发,已是全然进入到临战状态。

    再看向耶律敏时,耶律赤毂心头已有狠劲要蹦出来,他大声道:“敢问宰相,韩延徽何在?”

    耶律敏眉头微蹙,透过耶律赤毂愈发狠戾的眼神,她已能感觉到对方有什么打算,当即喝道:“韩延徽贪赃枉法,本相拿人治罪,难道还要向你言明不成?耶律赤毂,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如今本相留守西楼,众将士都要听本相号令!”

    “耶律赤毂,本相令你即回军营,今夜之事,本相可以既往不咎。倘若你再敢有片刻停留,本相必治尔等之罪!”耶律敏的手也握上刀柄。

    耶律赤毂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耶律敏方才的话他当然不会相信,他盯着耶律敏,心头的狠辣之气愈来愈浓,就要冲突顶点。他握刀的手,已要将刀拔出来。

    耶律敏脸色紧绷。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沉静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铁甲环佩交响,脚步声如浪如潮。

    一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甲士,从街口出现,快速向这边奔来。

    耶律赤毂循声望见这支军队,立即脸色大变,心叫不好。

    韩延徽在军中的势力以他为首,他能私自调动的部曲已经尽数带来,此时气势汹汹袭来的甲士,自然不会是他的同伴。

    “耶律敏也调集了军队!”这个念头迅速在耶律赤毂脑海闪过。

    他向耶律敏看去,果然看到耶律敏正松了口气,笑意浮上脸庞。

    耶律敏留守西楼,百官诸军皆受其调度,她要调集一支军队过来,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耶律赤毂右手本已抽刀三寸,抽刀的动作来不及停,赶忙松了手,只将手臂举起,“将士听令,即刻回营!”

    说完这句话,耶律赤毂连忙滚落马鞍,在耶律敏马前拜下,“末将受奸人蒙蔽,险些铸成大错,万望宰相大人恕罪!”

    及时赶到的军队正是奉耶律敏之令而来,此时见到此地有一支不该出现的甲士,立即不由分说将其围了,其将下马快步行至耶律敏马前,等候差遣。

    耶律敏高坐马背,恢复了睥睨之色,她淡淡看了耶律赤毂一眼,道:“军队解甲,主将收监!”

    。。。。。。

    西楼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一队队在街道上奔驰的甲士证明了这一点,或许一夜黑暗散去,黎明再度降临的时候,百姓们推开门,会看到西楼已经变了天。

    此时,在距离西楼不远的东方,有一地有千顶营帐,灯火通明。

    这是耶律德光的营地。

    耶律德光自黄龙府起兵,一路西来,各地部落军皆不敢与其大军交锋,沿途官吏、酋长大多望风归附,纷纷加入到他的阵营中来,可谓有江河成海之势。

    起初的数万兵马,如今快要翻倍。

    虽说沿途部族的精锐战士都被耶律倍征调了西征,留守的力量不多,且都是战力疲弱之辈,但也禁不住人多,无论如何,数万人聚集起来,声势总是骇人。

    耶律德光也难免稍感志得意满。

    直到今日,耶律德光才算真正认清了述律平的影响力。

    那些归附的力量,多半是因述律平的运作。

    想当年,耶律阿保机草创基业之时,从一部酋长而吞并七部之力,其间历经无数凶险与各种斗争,之后无论是建国还是平叛,亦或是征伐各地,述律平一直在其身旁鞍前马后,其母族本身也是倾力相助,待到契丹势大,述律平成为契丹国中,耶律阿保机之下最有权威之人,绝不是旁人奉承。

    同光年间,耶律阿保机出兵渤海,郭威曾率三千君子都跳出契丹军包围圈,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趁虚而入契丹国内,兵锋所到之处无人能相阻半分,一直打到西楼城下。

    当时西楼震动,举国皆恐,人心一片惶然,许多人都以为卫、霍旧事就要重演。值此危难之时,若非述律平收拾人心,领军出城迎战,使郭威不能触碰到西楼城一砖一瓦,后果不堪设想。

    述律平在契丹国中的威望与影响力,在耶律阿保机归天之后,几乎无人能及。

    耶律德光想起他从黄龙府出发前,述律平总是很镇定很有信心,如今思之,才知述律平固然是相信他,同时却也是相信她自己。

    叹了口气,耶律德光收回思绪,继续与来访者说话。

    来访者,饶州之使。

    饶州,位在仪坤州之北,乃耶律倍屯重兵以防耶律德光之所!

    “殿下距离西楼已只几日路程,以殿下如今之势,等殿下到了西楼,想必西楼定会不战而降。”来使满面笑容的奉承,“大帅候殿下来久矣!”

    耶律德光也是满面春风,闻言笑道:“得耶律敌烈大帅相助,孤王何愁大事不成?待孤王入了西楼,敌烈大帅便是第一功臣。”

    若是耶律倍听见耶律德光这番话,定会惊掉下巴。

    耶律德光领兵西来,一路上固然顺利,得了许多力量,声势大震,这是述律平为他铺好的路。但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饶州,才是述律平给他的最大惊喜!

    这些年来,耶律德光在黄龙府战功赫赫,声势日复,述律平一直都是乐见其成的姿态。直到现在,耶律德光才知道,这些年述律平片刻也不曾闲着。借着他东山再起的势头,述律平可谓是马不停蹄的在为他重新收复、拉拢她的那些旧日势力。

    而饶州主帅耶律敌烈,就是其中最大也是最关键的一个。

    与之相比,路上先前收服的那些虾兵蟹将,简直不值一提。

    照眼下形势,即便没有耶律敏相助,耶律德光也有极大把握,在耶律倍从西线抽身归来之前,拿下西楼!

    怪不得他离开黄龙府时,述律平一直都是鼓励,显得淡然从容,完全不担心当时分析得出的诸多艰难,现在想来,那不是淡然从容,而分明是智珠在握!

    “算算日子,今日卢龙军该攻打仪坤州了,不知战况会是如何。”耶律德光忽然问,若说此番西行还有什么变故,卢龙军算是唯一的因素,故而他难免多注意一些。

    使者晒然,“卢龙军攻打仪坤州,本就是闲来无事自找不痛快,仪坤州防线何其坚固,没有十万雄兵,那也是能开战的?卢龙军若是知难而退还好,若是真开打,必是连退都退不了,只能被耶律黑格追死在草原上!”

    耶律德光举杯道:“诚然。因为当年西楼一役,卢龙军这些年太自大了些,骄纵总是难免速亡,这也是必然之事,孤王何须担忧他们?”喝了酒,摇头惋惜道:“可惜了李从璟,这回在仪坤州吃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那是自然!”使者虽然不解其意,却不妨碍他与耶律德光对饮,顺着对方的话头说话,“没了李从璟,唐朝就断了臂膀,日后也不足为惧了!”

    两人一起大笑,宾主尽欢。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两人就要撤席散去之际,耶律德光被告知,有信使带回急报。

    “何事非得这时候来报?”耶律德光略显不悦。

    “殿下。。。。。。是仪坤州军报。”

    耶律德光这才耐住性子,让人传信使进来。

    “如何,唐军是否损失惨重?”饶州使者有些喝大了,看到信使进帐,首先笑起来。

    “禀报殿下!仪坤败绩,主帅战死,城池被破!”

    耶律德光晃了晃,朦胧的醉眼瞬间清明,“你说什么?”

    “殿下,唐军一日而破城,现已占了仪坤州了!”

    耶律德光手中酒杯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这怎么可能!”耶律德光一把掀了案桌,暴跳如雷,“饭桶,废物!”

    他冲下来一把揪住信使衣领,将他提起来,一口老酸唾沫全喷在对方脸上,“说!是不是耶律黑格叛国了?他是不是投靠了李从璟?开门迎了唐军入城?!”

    “耶律黑格。。。。。。没有叛国,他。。。。。。战死了!”信使被唾沫和羊肉星子溅了一脸,难受得眼睛都没法睁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仪坤州之城防,怎会一日而败?!”耶律德光将信使丢在地上,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大吼。

    “禀殿下。。。。。。唐军攻城之时,天雷滚滚,军堡皆不攻而自破,接连塌陷。。。。。。将士们相继杀出,却连唐军面都没有碰着,即因雷鸣而肢体碎裂。。。。。。守不能守,战不能战,全军大恐,皆畏天罚,遂降。。。。。。”

    “胡说八道!”耶律德光一脚踹翻信使,一把抽出护卫的腰刀,将信使一刀斩为两段。

    “殿下息怒。。。。。。”诸人莫不伏倒在地。

    也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声,“唐军攻克仪坤州而北上,那西楼。。。。。。”

    耶律德光想起耶律敏,想起西楼城中的韩延徽等人,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

    因为距离的原因,耶律倍听闻仪坤州战报时,已是次日,彼时他正在兴致勃勃与人较武,以此激励全军奋发敢战之气,为接下来的决战做准备。

    听说了仪坤州的战报后,耶律倍先是愣了许久,而后破口大骂耶律黑格无能,随即陷入疯狂,举刀乱舞,一时间将那些陪他练武之人砍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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