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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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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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从璟继续道:“杨吴之国,起于唐末烽火烧九州之时,征战江左而无人能挡,若干年来,大才辈出,人杰不断,先有吴王杨行密,后有权臣徐温,今又出奇人徐知诰,皆是治国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何能小觑?况且杨吴坐拥三十余州广阔之地,手握江淮渔盐之利,而韬光养晦,富民强军,数十年来与中原秋毫无犯,岂非狼子野心?更有甚者,自有唐以来,江南日渐富庶,农兴商盛,扬一益二,何是浪得虚名!黄巢作乱唐室至今,中原烽烟不息,而唯独江左独安,上至世家大族杰出之辈,下至黎民百姓手工之材,莫不争先恐后涌入江左,杨吴如何能不强?其国无雄主便罢,但有雄主,岂非不能问鼎中原,与我等共逐鹿乎?”

    李嗣源大惊大愕,他没想到李从璟对天下局势洞若观火至此,心中极为震撼,此时见李从璟论说的头头是道,心中已是认同了七八分,这便又问:“四强固然强,其他六国如何?”

    李从璟大袖一挥,目光炯炯,眼神睥睨道:“西南蜀国,偏安一隅,自困之地,兵弱主昏,守成尚不足,谈何进取!湖南马楚,一群鼠目寸光之辈,勇争于内而怯战于外,土鸡瓦狗耳,何足道哉!岭南之地,土无长物,国无长材,其主所以能有一地者,列国不屑取耳!”

    “东越、闽南、荆南之地,国小民弱,争一地之利或能为之,但言吞吐天下之志,何异于蝼蚁撼大树、飞蛾灭烈火?若要征伐,反手之间,以偏师即可平之!”

    李从璟一番话,让李嗣源立即酒醒了大半,他看着此时一腔豪情尽显的儿子,那棱角分明的侧脸,竟是别有一番雄姿英发之态,让他看在眼里,心中都涌起一阵惊涛拍岸般的大浪。

    这个仿佛昨日还在牙牙学语的幼儿,是何时已经有了挺直的身姿,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如鹰似电一般的眼睛?从璟我儿,你的胸中有一副怎样波澜壮阔的江山画卷,你的肚中有多少在翻滚如这涛涛黄河之水的浓墨,你手握长槊横刀立马征战于沙场时,心中又有着多么惊人的志向?

    从璟我儿,你长大了。天空何其广阔,大地何其浩淼,当任由你纵横驰骋!

    生子当如此。

    。。。

    。。。

章九十 千万人拦亦可杀 君不见妾妾见君() 
(第二更。:顶:点:'; 3w。zhutou401的话,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感谢你留言。)

    李从璟没有在城中留宿,而是回到了百战军在城外的军营,他虽不至于与将士同衣同食,但将一军将士丢在城外,独自享受城中凉床这种事,他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回到营中,李从璟却没有入睡,而是登上中军大营的一座角楼,凭栏观夜。

    他在思考一些事情。

    方才与李嗣源把酒论天下,将李从璟心中的豪情壮志全都抒发了出来,话未出口他尚且不自觉,言出于心,他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胸中的天地,竟然已经如此之广,自己心中的志向,竟然已经如此之大。

    月光微微有些凉意。

    穿越以来,身处乱世,虽然有个身为大将未来还未做皇帝的老爹,但李从璟并未因此而安心,因为他深知这个世道的无常,皇帝的儿子照常朝不保夕。所以他十年磨一剑。然而一直以来,他所虑者,不过乱世求存而已。

    但自打组建百战军,成立军情处,并且连胜当世良将,百战军一步步扩大之后,李从璟发现,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正在悄然变化。这是这种变化太过隐晦,竟然连他自己平日也没太察觉。而直到今日,随后酒后豪言自然吐出,他方醒悟,原来,他心中已经装满了整整一个天下。

    只要不死,他注定是要做皇帝的人。只要不死,他岂甘只为一个普通的帝王?大唐之初,国威赫赫,四夷臣服,华夏疆土南北九千里,东西万余里,甚至连中亚各国、印度都甘愿称臣。他若为王、为帝,难道就没有一颗吞吐八荒的心?

    如此观之,在这些面前,石敬瑭之流,又算什么?何足一提?

    此类人物,当今之世不知凡几,浩荡的历史长河中不知凡几,与此心之中那辽阔无边的天地相比,他们又算什么?

    这样的人,要杀便杀,直接过去一刀捅死,何须畏首畏尾。杀了便杀了,何须顾忌收场?难不成李嗣源还会为石敬瑭报仇?

    深呼一口气,李从璟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可鲁莽行事。但他也清楚的知道,此刻心中念头,非是酒精误事,而是出于本心。佛说世间万般皆虚妄,唯有本心是真实,凡事若是出自本心,为之便无不可。

    一袭白袍的莫离走上角楼,摇着折扇在李从璟身旁站立,悄然望向远方,此刻神态说不出的写意潇洒,微微笑了笑,“李哥儿可是有事难以决断?”

    难得他如此晚还没睡,李从璟没有相瞒,直接问道:“莫哥儿你说,石敬瑭,可不可杀?”

    莫离好似并不意外李从璟会问出这个问题,月光下的笑意有些神秘,“那要看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了。”

    “什么目的可为,什么目的不可为?”李从璟皱了皱眉。

    莫离转身面向李从璟,正色开口:“为仇恨,不可杀;为大业,可杀。”

    李从璟愕然,“这是什么道理,缘何因仇恨便不可杀?”

    莫离手中折扇上的一方山河图,在清辉下若隐若现,随着他轻轻摇动的节奏,在火把的光芒中仿佛活过来一般,他忽然一把收起折扇,负手身后,傲然而立,看向远天,问:“你可知,我为何要只身离开晋阳,千里迢迢来军中投奔于你?在家万般好,出门时时难。你可知,我为何放着富家公子哥不做,而宁愿来跟你一起颠沛流离?”

    问完这个问题,莫离看向远天的眼神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不是一个强壮的男子,身板瞧着有些瘦弱,在夜色下更显孤零,他忽然开口吟道:“今夕梦醒,月下伶仃。月从何处来,月往何处去,月在何处停。怅寥廓,今夕何必梦醒。梦里是归人,梦外身是客。”他又直视着李从璟,目光炯炯,“问一声,敢为远行人,岂无封侯心?”

    李从璟怔怔看着莫离,一时张嘴无言。

    莫离神色肃然,“你曾跟我说:天地不尽两重,道路不尽九条,只要敢取,连日月都可抓在手里。这当真是你的心声?”

    “自然。”李从璟沉声道。

    莫离一甩衣袖,抬头面月,语调果决而冷然,“那石敬瑭便可杀!即便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也必须除之。若因恨杀人,杀之不过是逞一时之气,而后患无穷,诚不可为!但因大业杀人,莫说一个石敬瑭,便是千千万万个石敬瑭,只要是他挡了我们的路,便该不问前因不顾后果,旦夕之间杀之!”

    李从璟有些震惊于莫离的话,但随即暗自点了点头,其实他方才也是如此想,只不过这会儿莫离说出类似的话,更坚定了他的决心而已。看莫离的样子,李从璟就明白了什么,他笑问:“你心中已有了计划?”

    莫离阴微微一笑,“之前一直是石敬瑭对我们发难,而我等应之,如今既然李哥儿决心已下,那便攻守易行了。石敬瑭对我们出招,我们接着便是,但一旦我们要对他动手,那就要看他接不接得住了。”

    “敢问石敬瑭死期。”李从璟笑得很自在。

    莫离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轻轻摇动,神态出尘,说出来的话却杀气凛然,“灭梁之日,便是石敬瑭身死之时!”

    “上次让他捡了一条性命,是老天护着他,也是他本身势运使然,但我倒要看看,他身上的势运到底有多大,能让他逃过几次必死之境!”

    ……

    李永宁听说百战军到了郓州。

    她长居深闺,很少外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百战军抵达郓州的第二日午后了。

    她没有立即跑出门,而是坐在铜镜前,认认真真的梳起了妆。四年以来,她几乎日日都是素颜朝天,发鬓也不过是随意挽个结罢了,几乎忘了打扮是怎么样的一件事。但是今日,当她按捺住心中奔腾的喜悦,坐下来静静梳妆时,她才发现,原来很多东西是女人与身俱来的天性,是无论过去多少日子都不会忘记的。

    就像四年以来,她从未忘记过他的一颦一笑。

    从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他,到四年前最后一次见他,他小时候故作老气横秋的肉嘟嘟小脸,他长大后一举一动之中透露出来的英气,这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他笑得时候,露出了几颗牙齿,她心中都有一个准确的数字。

    四年了。

    在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她离开了他。如今,她一生中最好的岁月还剩下几天?

    花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完成了梳妆,最后放下牛角梳的时候,她依旧白嫩如水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四年来他都不曾主动来看望过自己,这回自己出城去,他愿意见自己吗?他会不会还在逃避,还要逃避?逃避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比坚固的东西。

    但她立马下定了决心。她要出城去。无论如何,哪怕只是远远瞧上他一眼,也不枉自己这四年来的朝思暮想,那便足够了。

    小家伙……等着我。

    在李永宁拉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丫鬟仆役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完全傻了。

    天哪,夫人好美!

    美得不似人间人,像是天上的仙子!

    李永宁看见众人的目光,微微扬了扬嘴角,显得有些得意,有些调皮。殊不知,她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即叫那些丫鬟仆役六魂都丢了五个。

    不管这些人,李永宁径直朝大门走去,在离大门只有十来步距离的时候,她看到了石敬瑭。石敬瑭也是惊愕异常,好似完全不认识她似的。也对,她何曾为眼前这个人梳过哪怕一回妆?

    李永宁眼中没有这个人,继续往前走。

    石敬瑭这才反应过来,李永宁是要出门。他立即跟上来,和煦万分的问:“永宁,你这是要去哪儿?”旁边还有很多下人,他可不想他和李永宁不合的事,传到李嗣源耳朵里。

    谁知李永宁根本就没有理他,无论他怎么叫,都像是没听见一般。她的眼中,何曾有过眼前这个人?

    眼前李永宁就要出门,石敬瑭终于忍不住,挡在了他面前,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但仍旧装作温和的道:“今日风大,你就不要出门了。”

    “让开!”李永宁看也不看他,冷冷的道。

    石敬瑭眼中闪过一抹极为痛苦的神色。这是她多久以来第一次对他说话?但说出口的,却是如此冷然的两个字。

    石敬瑭不便与李永宁撕破脸,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办法。到了这个时候,石敬瑭怎会想不到她要去见谁?

    “永宁,你才着了凉,就不要出门了,我这也是为你好。来人,送回房!”石敬瑭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恨意,对身边的心腹道。

    李永宁怒视着石敬瑭,几个健妇已经走过来,“扶”着她就往回走。

    李永宁欲哭无泪。

    小家伙……你怎么不来看永宁?永宁想要见你一面,怎么就如此之难,你可听见了我对你的轻唤?

    小家伙,虽近在眼前,亦如咫尺天涯。永宁……恐怕今生都无法跟你相见了。你,可会想永宁?

    小家伙……

    李永宁绝望的垂下头,不再挣扎,顺从的往那个“囚牢”走去。她知道,她的人生,今天就要结束了。

    “姐!”

    就在这时,一声呼喊在李永宁背后响起。

    她娇躯一震,停下脚步,香肩微微颤抖,但她没有回头。

    这是梦,还是错觉?

    “姐,我来看你了!”

    背后传来的喧嚣,让李永宁终于鼓起勇气,回过身来。

    她看到,那个小家伙,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李从璟……”石敬瑭惊怒交加的看着眼前的人,满脸不可置信。这厮,竟然会来自己家里?他竟然敢来自己家里?但无论如何,李从璟确实站在他面前,而且还带了整整一都的卫士!他没有经过通报,直接就进了门。进门之后,他没有理会近在眼前的石敬瑭,而是叫起了十步之外的那个她。

    “李从璟,你来干什么?”石敬瑭竭尽全力压制怒气和杀气,问。

    阳光下,李从璟笑得格外灿烂,闻言纳罕的一耸肩,“我来看我姐啊!”

    我来看我姐,多么坦率,多么直接,多么无懈可击的一个理由啊!

    说完这句话,李从璟越过石敬瑭,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向已经无法言状的李永宁走过去,很自然的笑道:“姐,我来看你了。”

    “小家伙……”李永宁呢喃一声,终于露出一个灿若夏花的笑容,向李从璟奔过来,一下子直接扑进了李从璟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将她好看的侧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章九十一 怒抢佳人回军营 三军齐发至中都() 
石敬瑭僵硬的看着旁若无人相拥的两人,双手剧烈颤抖,简直已经忍受不住,就要爆发出来。但他得忍着。人家李从璟来看望自己的姐姐,合情合理嘛!人家姐弟情深,多年不见,拥抱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你能拿他们怎么样?你能说人家的什么不是?

    石敬瑭憋得很辛苦,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像是便秘了十天半月一般,脸色差到这个程度,让看见他的人,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而且应该还是不治之症。

    李从璟紧紧抱着面前四年不见的人,感受到她身躯微小而剧烈的颤抖,听着她嘤嘤啜泣的声音,还有对方肌肤上传来的触觉,他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又或者是破碎了。四年恍若一梦,再见斯人之时,他不曾想会是这样一番场景,更不曾预料到,他心中奔涌的热流,原来是那般炽烈。

    “对不起,我来晚了。”李从璟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

    李永宁抬起头来,如画的脸上已经梨花带雨,她望着眼前这个无数次午夜梦回中出现的人,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晚,只要你来,我就会一直等着你。”

    李从璟咬了咬牙。

    就在这时,突然从院中跑出一个人影,对着李从璟就撞过来,手中一把长刀直取李从璟前胸!

    那人口中大喊:“李从璟,我要杀了你!”

    李永宁脸色大变,心都提到了嗓子口,眼看长刀已近在眼前,却被李从璟轻巧的夹住了刀身,停在他面前三寸外,再不能前移半分。

    那握刀的人披头散发,犹在疯狂大声嚷嚷:“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

    李从璟神色间充满戏谑,看了呆立一旁的石敬瑭一眼。因为眼前持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崔玲珑。只不过此时的崔玲珑哪还有半分当初的神采,披头散发不说,更是衣衫不整,似乎身上还有臭味发出,已经不成人样了。

    可以想象,当初李从璟让丁黑送她回来之后,她变成了什么样子。照眼下来看,约莫是疯了。

    石敬瑭黑着脸两步踏上来,抬起一脚,就将不依不挠的崔玲珑踹翻在地,指着她对身边的下人吼道:“都还愣着作甚,将她抬回房里去!”

    李从璟一脸受惊的模样,失声道:“石兄,此人是谁,缘何要杀我?你府中竟然有人想要杀我?石兄,这不是真的吧?”

    崔玲珑被众人拖回去的时候,犹自双手乱舞,双脚乱蹬,口中不停叫唤:“李从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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