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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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老尸-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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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走了得有两个小时左右,仍没有走出针叶林的迹象。夏日白天长,六点多的太阳依旧烤得人后背发烫。秦仇抬头望了望疏林外的天空,又用竹棍在地上敲敲打打,跟着咦了一声,蹲在杂草间像是在观察什么,也不往前走了。

    跛唐上前问怎么回事。秦仇皱着眉头说不太对劲,你们不觉得这山林太安静了吗?

    他这一说我们全都反应过来:还真是那么回事。之前在山下能听到聒噪的蝉鸣和潺潺的流水声,上山时林间也偶尔能听到锦鸡以及其他鸟类的啁啾,这儿却异常安静,除了风吹松林的索索声,和我们喘息说话的声音,再没听到其他声响。

    而我当时还有个奇怪的发现:我发现这片针叶林除了树木和杂草,再没有其他生物,包括花果,包括动物,这片绿色纯粹得有些诡异。而且,有些地方明显应该有东西在那儿,但那个位置却空缺了,就好像有人故意给它移位,或者施了障眼法一样。

    安叔问秦仇在找什么。秦仇说,他上次来皇仙川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了。那时这个位置上有很多蚂蚁洞。这儿的蚂蚁,是一种叫翘尾蚁的蚁类,攻击性强,且种群强大,少有天敌,这一带几乎到处都能看到他们活动的踪迹。顺着这些翘尾蚁的爬行路线,就能很容易地找到大型岩洞。可是现在别说是蚁巢了,连只蚂蚁都没看到。

    庄闲问会不会是山雨冲刷之类,或者干脆就是这些翘尾蚁集体迁徙了。秦仇摇摇头说不会,翘尾蚁生长繁殖的环境很固定,轻易不会变动,一般一个蚁巢会在一个地方生长五年以上。我刚才也说了,这片林子里它们少有天敌,所以不可能是被吃掉或者驱逐。就算被吃或者被赶,我们也应该看到它们的天敌才对,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我发现米又眼睛亮亮的好像有些激动,问她看出什么没有。米又故作神秘地笑笑说,说出来可能你们不相信,这山应该是被人给封了。

    封了?我皱皱眉,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秦仇站起来看着她,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眼皮一抬说,你的意思是,有人封山押码?

    米又赞许地点点头,伸了伸胳膊说我也是猜的。封山押码是种咒术,而且只有湘黔一带的老山民会使。你们听没听过土地不开口,老虫不咬狗这句话?

    见我们都摇摇头,米又继续道,这是湘西一带的土话。早些时候,湘西一带的猎户、采参客为了保护深山中的珍禽奇兽、名贵药草,往往会念扫山咒封山。封山之后,因为有神仙相助,世人是看不到想得到的东西的,就好比神仙使了障眼法,骗过了凡人的眼睛。

    米又说,这类咒术虽然古朴原始,但是很管用,如果进山的人不会施开山咒,就算扎在山里十几二十年也徒劳无获,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我们见米又边说边从包里掏出符纸、燃香、纸人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问她要干嘛。米又眨眨眼说,封山光靠念扫山咒是不行的,还得配合押码。码押对了,神仙才会下凡;押得不对,神仙理不都会理你。我不演示一遍押码,你们是不会明白个中玄妙的。

    米又指了指安叔手里拿的开山刀,俏皮一笑说,拜托各位帮个忙,帮我清下场。

四十六 押码() 
我们几个男的在米又的吩咐下,用开山刀清扫掉周围的杂草灌木。

    米又捡了几颗光滑圆润的石子,走到十米开外的东西南北四个角依次埋下,走回来对我们说,这叫封界址;紧跟着,她沿着刚才的路线返回到界址的四个角,各自烧了一沓纸钱,继续折回来说,这叫封方向;没等我们发问,她从包里拿出一盒朱砂,自顾在地上画了个古怪的图案,看着像道家符箓上的字符,跟着边磕头边嘴上念念有词。

    我们等了有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对我们笑笑说,这就叫押码子,她刚才念的咒语,就是请神仙下凡的意思。真实的咒语内容相当繁复,她也记不太全,刚才只是说了一点。

    庄闲上前给她递湿巾,故意装着很担忧的样子问,可是小又,你不给我们解咒,反而上来又给封了一次山,我们要怎么出去?

    米又笑笑说我刚才就是做做样子,这押码的活儿我也不会,你看我刚才埋石头之前都没作法的嘛。其实所谓押码,就是配合扫山咒作的类似道家的道场。为什么说跟道家相像,是因为押码时念咒请的保护神,多为道教神仙,当然,玉帝、三清这样的天尊是不敢请也请不来的,多是些散仙,比如八仙里的吕纯阳、张果老,或者地方上的土地爷、山神爷之类。

    米又见我们都听得很认真,连秦仇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些得意地继续道,其实押码说难也不是太难,主要还是难在封界和咒语上。押码时,施咒者必须清楚自己所封界址的范围和方位,多一寸或者少一寸,押码都不成功。而由于配合押码所用的扫山咒语,多为地方古话,几近失传,因此现在会用这种咒术的人少之又少。

    安叔抓着后脑勺问,原理我们是知道了,可这封山咒怎样破解呢?

    米又说,有封山咒,自然就有开山咒。封山咒是请神封山,开山咒则是请神开山。你们让开些,仙姑我要开始兴风作浪了。说着推开我们,走到我们退出来的空地中央。

    米又先用黄杨木在空地上画了个直径一米左右,类似法阵的圆圈(听她说,这叫召五将罡),然后点了燃香插在五个角上;她站在法阵中央,用朱砂在符纸上写了个奇怪的字符,从黄帛上倒出一点浅黄色的粉末,看着像是磷粉,手一扬,符纸立马燃烧起来;眼看符纸烧得差不多了,她手指一松,目光瞬也不瞬盯着符纸残片和灰烬飘落的方向。

    我在边上干看着无聊,想要插嘴,米又压了压手掌示意我噤声。她目光炯炯,掏出兜里的纸人,慎重地在上面画了个符,依旧引燃了,一边口中捣鼓着没人听得懂的咒语,一边朝着刚才符纸飘飞的方向松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米又松手的瞬间,我好似听见一阵野鸡的叫声从空中传来,跟着平地里忽的起了一阵大风,直吹得树叶杂草沙沙地乱响。

    我们遮着脸等大风过境,再睁眼时,我就发现,刚才那些空缺的位置凭空出现了许多花草灌木,一时也不知道是大风把位置吹散了,还是真的米又捅破了这层障眼的薄纱。

    跛唐和秦仇赶忙去看蚂蚁窝。跛唐只看了一眼就啧啧称奇,说怪事怪事,没想到真有这种事。我刚要上前去夸米又,却看到她还呆在圆圈里,脸上非但看不出一丝喜悦,反而显得苍白凝重,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颈脖子上全是汗,似乎在担心,或者防备什么。

    我以为她受了伤,就要跨进圆圈,米又急忙喊了句别动。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周围空气一下子变得压抑紧张起来。

    米又沉着脸,又点燃了张纸人,重复刚才的动作。这一次,她眉头拧得更紧,口中不断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出不去这样的话。

    我心说她该不是走火入魔了吧,到底忍不住了,轻声喊了句米又。她回过神来,冲满脸疑惑的我们淡淡一笑,施施然走出圆圈说我没事,只是有些奇怪。

    跛唐说行了丫头,有啥好奇怪的?这事儿就没正常过。这咒既然解了,我们赶紧跟着蚂蚁兄弟去占窝吧。我看这天气不太对,夜里怕是会下雨。

    米又摇摇头说先不忙。你们来看。说着捡起地上的纸人递给我。

    我看那纸人画得相当简陋,龇牙咧嘴的,不像是从花圈寿衣店里买的,估计是米又自己的杰作。纸人上粘着磷粉,却只烧掉了一个角,五官都还保留,确实有些怪异。

    米又说不只是这样。她见我们毫无反应,叹了口气,拿着纸人重新走到那圆形法阵中,松开手指,让纸人在微风中飘飞起来。

    这一下我们全看明白了:这轻飘飘的纸人竟似乎丝毫不受山风影响,直直地飘落在地。这情形,就好像孙大圣圈地保护下的唐僧,不愿意,或者说,不敢走出圆圈。

    我们问这是什么情况。米又拍拍手从圆圈里出来说,施这个咒的人道行不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遇到这种情况,多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请的不是神仙,而是邪物。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神,其实更多层面上说的是小鬼,比如山鬼一类的东西。

    第二种可能是,米又苦笑了下说,对方押码时施了其他咒术,不让神仙离开,这种情况更危险,会发生更多意外,因为神仙无法脱身,被激怒了。无论哪种,对我们这些闯进山里的人来说都不是好事,因为一定会遇到很多猝不及防的变故,我们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庄闲安慰她说没事,我们这么多人在,什么变故不能应付?现在这山既然开了,我们还是先离开的好。米又看了看天色,轻轻点了点头。所有人收拾好行李,继续上路。

    米又始终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让她别多想,没有她,我们可能今晚要露宿山林。

    米又摇摇头说,前人封山的目的,不外乎二种,一是保护,二是禁锢。开山之后,尽管所有被封的生物都“活”了过来,但比如猛虎一类的大型猛兽也从无形禁锢中脱逃。所以,开山是有副作用的。我也说不好,我刚才的举动到底是对是错。

    跛唐看了眼安叔和秦仇,冲她眨眨眼说有这两座天神在,别说老虎了,哮天犬都伤不到你分毫,你就放两百个心吧。米又被他逗笑,这才又露出轻松的表情。

    安叔开口问,刚才突然变天,会不会跟小姑娘跛唐瞪了他一眼,安叔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我其实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当时只能憋在肚子里,想着以后有机会再问米又。

    我们跟着秦仇,秦仇跟着翘尾蚁,不到半个钟头,大家就找到一处干燥宽敞的岩洞。岩洞不深,手电就能照到底。洞顶离头顶约有两米的距离。洞内通风良好,而且空气干净。

    庄闲用手电在岩洞四壁晃来晃去,自顾嘀咕说,这儿会不会是老虎的巢穴?这么完美,也就森林之王可以享用了吧。

    秦仇摇摇头说野生的大型猫科动物很少有固定的巢穴,而且老虎是夜行动物,这个时间多半在野外游荡。老虎体味重,你们仔细闻闻,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们都摇摇头。那安叔鼻子翕动了几下,不是很肯定地说,好像,有股子人味。

    秦仇点点头说,这就是了,这洞之前有人呆过,应该是进山的猎户或者采参客留下的气味。我估计,这儿应该是个蝙蝠洞。我们别在这瞎逛了,趁下雨之前,得赶紧生堆火。

    我们分头行事。我和庄闲、米又在洞里打扫,用树叶铺在地面上,秦仇几个去洞外收集干柴。我们生了火,在火堆旁将就吃了点压缩饼干,喝了不少水。饼干还没嚼干净呢,洞外突然雷声大作,跟着豆大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泼洒下来,打得岩石树林啪啪直响。原本洞内就比较凉爽,给这雨一浇,我们都感到有些凉意。

    洞外天色阴沉,我们几个人的心情也很阴郁。今天爬了很多山路,大家也都累了,于是并不多话,依旧安排了人守夜,其他人躺在火堆旁休息。

    我和秦仇守上半夜。我见其他人都睡熟了,原本打算问他幺叔的事,却见他坐在洞口,望着黑黢黢的野外发呆,一时便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走过去,给他递了支烟,他点点头接过去,就着火堆点燃了,一口便吸了大半。我刚要坐下来找个话题,他冷不丁说了句你要实在太困就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就行。

    我一下就有些无所适从,点点头,拧亮手电,装作检查环境往洞里走去。我百无聊赖地用手电在洞壁上瞎晃,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那洞壁上映出一个鬼脸。

四十七 鬼蛾() 
我之所以第一眼就认定是鬼脸,是因为那是张骷髅头模样的脸,没有血肉,五官空洞无神。那鬼脸的表情十分诡异,似笑非笑,头上还跟阿拉伯妇女似的缠着黑色头纱,看起来竟像是西方神魔世界里的死神形象。

    我当时吓得向后连退了好几步,喉咙里一时竟发不出声来。那鬼脸钉在墙面上,起先一动不动,估计是被我的手电光吓着了,突然就浮动起来,整张脸也开始扭曲变形,慢慢向两侧拉伸。只听得扑棱棱一声,我眼前快速飞过一团巨大的黑影,奔着仍未燃尽的火堆而去。

    那黑影沾了火星子,吱吱叫了两声,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钻到雨夜里去了。我惊魂未定,确定那玩意儿飞走了,这才跌跌撞撞走到秦仇跟前,抹了把冷汗问,这好像是只蛾子?怎么这儿的蛾子个头这么大?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这么背,走哪都能撞鬼。

    秦仇之前听到我这边的声响,已经转身站了起来。他脸色看起来一点都不轻松(话说我还真没见他脸色轻松过,所以当时也没怎么当回事儿),也不回答我,反手拿了手电,径直往岩洞深处走。走了没几步,他停下来,举起手电往洞顶照去。

    我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秦仇皱了下眉,俯身捡起地上的岩石,两指一夹,往洞顶上激射而去。马上我就听见扑棱扑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绝于耳。跟着,就看到无数个头大得诡异的蛾子扇动翅膀,惊慌失措地从我们头顶掠过,吱吱叫着逃到洞外去了。

    米又他们全被叫声惊醒。庄闲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回事。秦仇走到火堆旁说,是鬼脸天蛾。可能因为我们生了火,这些蛾子趋光,就都聚了过来。

    我说这东西平时看着没那么大,而且它们什么时候靠过来的,为什么我们都没察觉?

    秦仇摇摇头说不太清楚。不过天蛾隐蔽能力很强。它们翅膀的颜色原本就与岩壁相差无几,只要趴在墙上不动,很难被发现。我担心的是,这些蛾子不会无缘无故长那么大,动物形体发生变异,必然跟环境有关。看来这个洞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觉得他有些杞人忧天了,虽然我对刚才的鬼脸仍耿耿于怀,但单凭天蛾个头大就要放弃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栖身场所,我觉得有些冒失更何况现在外面雷雨交加的。

    我看其他人也都懒洋洋的不太想动弹,正要上前去劝秦仇,却见他又皱起了眉头。

    说真的,我太不喜欢看他皱眉了,这家伙皱眉头准没好事。果然,他伸出手掌让我们都别出声,指了指头上黑漆漆的洞顶,低声说,听,好像有声音。

    我立刻竖起耳朵,心里已经做好了听到各种鬼哭狼嚎的准备,听了半天,耳边却只有外面雨打树林和闪电雷鸣的混合声。我想着这家伙该不是太紧张,出现幻听了吧。正打算友情安慰他放轻松,借着未熄的火光,我突然看到米又的脸上多了几滴雨水

    至少一开始我以为是雨水。

    米又皱起眉头,满脸厌恶地说,什么东西啊,味道那么冲。说着用手背去抹。没想到那些“雨水”有些黏滑,米又猝不及防,在手背和脸之间,扯出一道灰白的好似浆糊的黏液。

    米又惊叫起来。与此同时,我们几个正对着米又的人都看到,一条好似毒蛇信子的血红色舌头直直地垂下来,悬在半空中,离米又的脑门不到一只手掌的距离,舌尖分叉,微微上卷。米又脸上那些黏液,正是从舌头上淌下来的。

    米又看我们脸色苍白,已经猜到头顶有异,刚要向后退,秦仇皱眉喊了声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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