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思虑之间,子闵已经又杀了几人,又退回到我的身旁。
我心中一个激灵——倘若我就这样死在这里,真的能够给母上大人和若修一个交代吗?
母上大人在临终前的托付,若修在死前的嘱托——保重自己,我根本就没有做到。
何况现在还有子闵。
我回头看了看子闵,反手一剑,刺倒了三人,转身抱住她道:“对不起。”
子闵却笑了笑,回应道:“无妨。”
我一愣——
她明知我来此的目的,我早就知道此处可能会设伏,她也知道。
她见我仍紧紧地抱着她,又轻轻笑了一下道:“大哥,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
可身边是杀不完的人,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前方两道身影,一黄一白,飘然而至。不用仔细看,便知道是张文苏和杜杀来了。
我还看着他们的来势,身体突然被子闵一带,只听她轻呼了一声,手中青釭阁令便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仔细一看,她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
我冷眼瞥向方才将子闵伤到的人,手中剑插入地下,用力一挑,青釭阁令顺势飞起,在空中转了几圈,直直地穿透了那人的前胸,插在了他身后一人的脖子上。
我扶着子闵欺近他身前,用手中的剑将青釭阁令一带,二尺剑锋便绕着我的软剑转起了圈。
敌人一时不敢近前。
他们身后又乱。
张文苏和杜杀已经赶到,在百人阵中,张文苏一向拿箫的手上却换了一柄长剑,杜杀手中则并没有任何兵刃,只是她所到之处,周围的人都纷纷倒地。
我精神一震,将青釭阁令再次扔了出去,这次它一连划过三人的脖子又转了回来,插在面前的地上。
子闵皱着眉头,用左手拿起青釭阁令道:“大哥……”
她话未说完,围着我们的士兵阵势一变,有数十支长矛从各个方向朝我们刺来。
我来不及反应,便扶着子闵向上跃起,同时用剑朝长矛砍去,尽皆应声而断。
这时杜杀已经越过人群落在了子闵身旁,她看了一眼子闵的右臂,对我道:“兄长放心。”
说着便从我手中接过子闵。
子闵有了杜杀的照顾,我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便冲入军阵中,左杀右砍,没过多久,身上的衣襟都已被血染透了。
便在此时,一阵破空之声而来。我来不及扭头,侧身避过,那箭力道丝毫不减,竟连着穿过了三个人的身体,才钉在第四个人的左腹。
接着又是破空之声,我仿佛听到了弓弦声响,朝后看去,却见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杈上立着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人。
他见我看向他,朝我轻蔑一笑,又是一箭射来。
我想了想,转头看杜杀时,她脚下已经倒了数十人,剩下的人虽然还围着,但却都不敢再近前。
见此情景,我示意杜杀朝箭射来的方向看了看,对她道:“我要杀他,你带子闵先突出去。”
杜杀点点头,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就扶着子闵飞过了围着我们的人群,落在了后面的空地上。
我朝周围的人轻蔑地笑了一声,也转身飘了出来,冲着射箭的那人便去。
这个人我从前就认识,为人冷傲猖狂,就是阴世师的儿子阴弘智。
阴弘智发现我来追他,也轻蔑地一笑,反手拔出剑,跳下树杈便与我交上了手。
我根本不把他手中的剑放在眼里,见他的剑势来得很急,我也根本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挥剑便砍,阴弘智手中的剑立刻就断成了两截。
阴弘智见此一愣之下,竟看着断掉的残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应对。
我见他发愣,也懒得去想该不该等他回过神来应对,两剑皆刺中了阴弘智的右臂。
他低吟一声,手中断剑掉在地上,反手从身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便与我比划起来,我又是一剑将箭头削去,趁他不备猛地欺近前,手中的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朗声道:“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了看我,那些士兵见阴弘智被我制服了,都停了下来。
张文苏也转头看了看,轻轻笑了笑,也住了手。他的白色长衫上,也都沾上了血。
我接着道:“给我退后!”
有人开始往后撤。
我将阴弘智待到母上大人和若修坟前,指着空无一物的墓穴道:“说!这是不是你干的?”
阴弘智冷冷道:“不错!”
我压着一肚子怒火,冷冷道:“亡者何辜?你竟敢惊动她们?!”
才开口,却发现一肚子怒火根本没法控制。
阴弘智也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冷冷回道:“谋逆大罪,当诛九族,哼!”
我和张文苏对视一眼,他正要摇头,我将阴弘智一推,手中的剑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喷涌而出,他来不及说更多的话,便直愣愣地看着我倒在了地上。
第197章 入主大兴(一)()
他可能根本没想过我会这么决然便要了他的命。
张文苏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我却欲哭无泪地笑了笑,提着带血的剑走到杜杀面前道:“杜杀妹妹,你看,我也有大开杀戒的时候。”
说完便转身看向身后的一百多人。
杜杀冷冷道:“该杀。”
张文苏不知何时也走到我跟前,笑着附和道:“的确该杀。”
子闵右臂上仍有血渗出,一滴滴落在地上,我心中一痛,从杜杀手中接过她,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抱歉。”
杜杀身形一闪,便绕到了我们身后,与张文苏两个人将我和子闵护在身后。
我道:“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饶。”
杜杀道:“为何要饶?”她是很少考虑人命关天这回事的,在她眼里,所有的人命都很轻贱,包括她自己。
她在片刻之间便将周围数十人都杀了。
剩下的人根本就不敢上前,纷纷向后退去。
张文苏却挡在了他们身后。
子闵缓了缓道:“大哥,你去吧。”
我看了看子闵,虽然伤势不重,却一直在流血,脸色苍白,我笑道:“没关系,我陪着你。”
虽然我不太肯定就凭他们两人,是否能将这些人全都杀掉。
事实证明我小看了杜杀。
她不愧是七不杀山庄的人,虽然幼小时便离开了七不杀山庄,但得杜若真传,剑法竟与仇不度在伯仲之间。
我冷眼观瞧,张文苏的身手虽然远远不如杜杀,但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
还有人想要跑,我早已带着子闵拦在了他身前。
我看着他惊恐的眼睛,冷笑道:“想走?你们让她们无法安息,不如去地下向他们赔罪吧。”
说着挥剑便斩下了那人的脑袋。
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周围尸横遍野,两百来人竟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我走到母上大人和若修的坟前,再次跪倒在地,看着化为灰烬的棺木,心中一阵难过,子闵觉察到我的异样,轻轻抱住了我,我伏在她肩上,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过了好久,我才缓过神来,张文苏和杜杀已经动手将坟修好了。
我缓缓起身,随手扯下衣襟上的一片布,一边替子闵包扎伤口,一边看着地上阴弘智仍睁着的眼睛道:“我要去找阴世师。”
子闵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摇摇头,“子闵,你已经受伤了,让张先生和杜杀妹妹送你回去。”
子闵轻轻扯了扯我道:“大哥不回去,他们如何肯回去?”
我看了看张文苏和杜杀,张文苏点了点头。
我没有力气再多说话,提起剑便割下了阴弘智的头,用布包好,便要动身。
张文苏拦阻道:“公子此去,是要去报仇还是要去送死呢?”
他问得十分轻松,仿佛是生是死并没那么重要。
我道:“自然是报仇。”
张文苏道:“想要报仇,不如歇息片刻再去。”
他说的很有道理,方才一战,我们一四敌二百余人,纵然身手不差,也耗尽了体力。
我们打算潜入唐国公府稍作休息,没想到刚回到城中,便发现连朱雀门大街上都乱作一团,没有一个人仔细看我,要知道如果将我抓住送官,可是能得到一百金的。
原来是城中火起,我心中预感不好,顺着浓烟的方向看去,正是唐国公府所在。
我们逆着人流冲过去,唐国公府已经在熊熊大火的燃烧下渐次坍塌。
这个承载了我大部分喜怒哀乐的地方,我对母上大人最初的记忆,二十年来尽管我去过不少地方,母上大人也已经不在了,可这里却是我唯一觉得是家的地方。
唐国公府,有母上大人,有若修,有安平承平,有李玄霸和李智云,还有少时的我和三娘,这些记忆,竟都被阴世师一把火,烧得什么都不剩。
还有我最不舍的存墨堂,以及子闵精心布置心心念念的后院雅舍,也被付之一炬了。
我心中怒气更盛,看着从唐国公府腾空而起的火焰,恨恨地来到了阴世师地大将军府。
阴世师的府上仍有门卫把守。
有杜杀和张文苏在后面保护,我有恃无恐,直接冲上前去,“刷刷”两剑,便将守门卫兵刺倒了。
走进大门,二门的守卫见有不速之客闯进来,有一人转身便朝里跑,另一人看着我们高声喝道:“何人竟敢擅闯大将军……”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杜杀暗器出手,那人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再过一道门,阴世师亲自带着府中的护卫在院中等着,见了我,冷冷喝道:“乱臣贼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到这里来!”
我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手中的布包,将它扔在了地上。布包散开来,阴弘智的人头正好滚到了阴世师脚下。
他仍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阴世师一见之下大惊,随即恶狠狠地看了看我,又俯下身,伸手将阴弘智的眼睛合上了,才怨毒地道:“你杀了我的儿子,还敢到这里来逞威风?哼,今天你们一个也休想踏出府门半步!”
我也冷冷地道:“阴世师,你惊我先祖,辱我母亲妻子,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这笔账,我要你阴家所有人来偿。”
杜杀没等我说完便越过我径直站到了阴世师面前,漠然道:“我走,你拦得住吗?”
阴世师的脸被杜杀挡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很明显地朝后退了一步。
杜杀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一扬手,阴世师身边的一个亲随便倒在了地上。
我走到杜杀身边,盯着阴世师,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心置李智云于死地,辱及李氏先人,我本应恨他入骨,此刻,却突然觉得,他其实也可怜。
我手中剑一滞,搭在他的肩上,道:“智云年不过十四,他有何罪,你非要置他于死地?”
他看着阴弘智的头颅,沉思良久,说不出话来。
这时突然有人从门外闯进来,来不及喘口气便道:“将军,贼人在东门和北门攻城,请将军……”
他仿佛才看清院中的状况,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
第198章 入主大兴(二)()
阴世师闻言身体动了动,但想起脖子上还压着剑,又站定了,缓缓道:“李建成,你究竟想怎么样?”
仿佛此前在母上大人和若修坟前大开杀戒的人并不是我,现在才恢复了理智,觉得自己这样对阴世师是否太过残忍。
杜杀却根本懒得考虑这么多,她瞥了一眼阴世师,似乎发现了我的犹豫不定,转到我身侧,轻轻一拂,我持剑的右手便控制不住地朝里推去,剑尖切过阴世师的脖子,他和阴弘智一样直愣愣地看着我,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守卫纷纷拥上前来,我猛地晃了晃脑袋,看着围上来的人,朗声道:“各位听我一言!”
可能是一旁的杜杀太过无情,方才的举动已经震住了他们,听了我的话,这些人都住了手。
我道:“我想请问诸位,倘若有人杀你兄弟,掘你先祖坟墓,你会如何?”
之前站在阴世师身后的一人大叫道:“各位不必听他胡言,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要是将他拿下,不但能得百金赏赐,更能为陛下解京师之围,还不抓住他!”
我还在奇怪为何杜杀会冷眼旁观,任他说下去。结果他刚说完便倒地而死。
我继续道:“今日我来此,不为攻城之事,只为私怨。阴世师残杀我幼弟智云,掘我先祖坟墓,此仇不报,我李建成如何立于天地间?这些事既然与诸位无关,只要诸位不为难我们,我绝不会伤及无辜。”
说着慢慢朝后退去,子闵跟在我身后一边退一边道:“各位壮士细思,朝廷仁义之师,又怎会行此下作之举?皆是此等馋臣从中作梗,才令朝廷之清名蒙尘。唐国公高义,愿以一己之力,清君之侧,为诸位正名。”
说着已经退到二门外,张文苏却在身后停住了笑道:“公子,这位骨郡丞亲自为我们送行来了!”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朝服一脸肃然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骨仪见了我们,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来人……”
张文苏朗声大笑,打断了骨仪的话道:“骨郡丞,一别数载,郡丞向来可好?”
原来他们竟是旧识。
骨仪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张文苏,我好不好还轮不到你这谋逆之人来关心。”
张文苏正色道:“谋逆?文苏实在不敢当,唐国公此来,为清君侧耳,何来谋逆之说?”
骨仪冷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难道还用明说吗?”
张文苏道:“哦?”
我以为他还要继续说,没想到他却住了口不再说了。
子闵接话道:“骨郡丞,今日你放我们走,大兴城头一决高下,如何?”
骨仪看了看子闵,又是一阵冷笑,道:“郑继伯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哼!”
他的脾气倒不小,我反而镇定了下来,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并不着急离开。
又有人从门外跑进来,附到骨仪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骨仪脸色大变,猛地看着我,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形容却有些慌乱,似乎不知道该继续和我们对峙还是立刻离开。
僵持了片刻,杜杀又要有所动作,张文苏拉住了她,将她拦在身后道:“公子此来,只因阴世师父子杀害唐国公幼子,又掘其先祖坟墓,连公子的母亲妻儿,也一并被累及,才闯入将军府。骨郡丞一向公私分明,就请谅解公子复仇心切。至于郡丞你,万不可再行此不仁不义之举了。”
骨仪沉思片刻,朝身后说了声:“去东门!”便带着人离开了。
阴世师身为大将军,他的死对京城守卫的打击自然是巨大的,我并不想利用这一点去动摇军心,但他的死讯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京城。
东城守军已经溃退,骨仪以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抵御来自老爹和三娘的进攻,就这样,大兴城门在将近日暮时被打开,老爹带领身后浩浩荡荡的起义军入主了大兴城。
对阴世师的所作所为,老爹自然也恨之入骨,他亲自带人修缮祖坟,却放过了阴氏其他的人。
他的宽宏大量在大兴城中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可,人们纷纷称赞老爹所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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