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读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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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朝读书的日子-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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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铁锤似乎没有料到郑家少爷好像没人认出自己这个罪人之父,当然不敢起身,带着一副良心不安的表情,赶紧向贵人解释起来:“雁卿少爷,不是老农托大不起,实在是老农没有半点脸面敢当着贵人面前直起腰身呐!”

    郑彦卿觉得此人话中透着古怪,忙给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堂兄递了个眼色,暗暗询问他是否知晓详情。只是郑雁鸣到底是回来的晚了,一些事情也只是从家人那里囫囵地听了个大概,至于其中细节末枝实在没有详尽打听,所以也是一副摸不清脑袋的模样。但是他见自家堂弟深陷窘境也看了半天的热闹,此时也该他上前解围救场了。

    “铁锤叔,您可别见怪!雁卿这些年一直待在宅子里,难得出来一次,一时眼拙没认出您来,您可千万别怪他呀!”郑雁鸣上前帮堂弟搭手,二人合力总算把跪在地上的郑铁锤扶了起来,接着他又示意堂弟,“雁卿,这是咱家铁锤叔,他们家可是当年跟着咱家先人一道从陇右逃难过来的老人,铁锤叔还是郑家村难得的铁匠,咱们家好多农具都是咱叔亲手打得,比县里铺子卖的都不差呢!铁锤叔也是实诚的厚道人,跟咱家关系铁着哩!今个估计是见到你难得出来趟,心里欢喜才跟你作个闷子,开个玩笑的!你也别见外,来,上前赶紧给咱叔行个礼,问个好!”

    郑彦卿得了堂兄的提点,忙上前施礼道:“铁锤叔,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许久不曾出来,咱们村子里的人也都没大能记清,一时眼拙没认出来您老,您可千万看在咱家老辈的面上绕侄儿一回,千万别在逗雁卿了!我是小辈哪敢受您老的大礼啊!”

    郑铁锤见郑家的两位少爷,不仅不瞧不起自己反而一个劲的恭维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心想,“唉!难怪人老郑家代代不衰,还出了二老太爷那般人物,这般教养,端是值得!”

    郑铁锤也不答话,老实厚道的他良心更是惭愧的紧,两个眼珠子都渐渐地泛起红色,嘴角也哆哆嗦嗦的不知如何开口。

    郑雁鸣毕竟年长些,率先反应过来,“咱叔,你咋这样呀!可是家里有了作难的事儿,想找我兄弟二人帮忙啊!要是有,您老尽管说,我跟雁卿肯定帮你出头的!”

    郑彦卿见堂兄能有如此的处事之道,不禁觉得二大爷家的教养极好,丝毫不会以为自己是官宦子弟就端着架子,接待乡亲仍能秉承淳朴,这般胸襟在大明这个三六九等、阶级分明的世道着实难得,也难怪待人冷清的辛妈妈能高看堂兄一眼。

    “是啊,铁锤叔!你家里是不是有了难处想找我跟堂兄帮忙啊?可是今年的收成不好,想免些租子,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啥不好开口的,您老今个只要言语一声,这事儿我堂兄就能做主帮你办了!可别这样不说话啊!你倒是给我们个准信唉!”

    郑铁锤见二位公子言真情切、不似作伪,也不好再拿捏下去,他用一只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发红眼眶,强忍着没落下泪水,面上有些讪讪地就把自己儿子险些误了郑彦卿性命,自家人觉得对不住东家的事给说了出来。

    郑雁鸣与郑彦卿听晓后,有些古怪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面上看出了无奈。

    “铁锤叔,您老就是为了这事啊!嘿!也不早说,冷不丁来这么一出,您可把我和雁卿唬得够呛,我刚还以为是雁卿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做了什么坏事,误了您家的收成呢!我都准备回去告知家中长辈请他们替你出气呢!”郑雁鸣见堂弟向自己求救,也知道他此时不好出面,只得再次上前打哈哈,“原来是这件小事呀!这不都过去几个月了么!您还提这茬做什么,凭地晦气!再说了,之前雁卿也是自己误事,才落进水里的,辛亏您家栓柱当时在场,才救了吾弟一条性命,这要是换做外人,咱叔您今个说不准就见不着雁卿了!栓柱那小子有功无过,您该欢喜才对,咋还能给我们这些个晚辈赔不是呢!这不是臊我们这些做侄子不会做人,落我们的脸面么!”

    郑彦卿见堂兄这番话说的十分圆滑,忙开口附合起来,“是啊铁锤叔,堂兄说的极是的。若不是上次我落水时,栓柱兄弟在场,说不得您今个可就见不到侄子了,你家栓柱可是雁卿的救命恩人,是该我向您磕头拜恩才对。您老今个这处可做的不当了,这可是再扇我们这些晚辈的脸面啊!”

    “唉!郑家人,仁义啊!”

    郑铁锤被郑彦卿兄弟俩这番插科打诨的劝慰,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此时直张红了老脸,憋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要作势跪下磕头,向贵人们拜恩。辛亏郑彦卿兄弟俩眼疾手快,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拦住,才生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郑家兄弟俩也消了再继续逛下去的心情。只是又怕再消了郑铁锤的脸面,只好勉强地让他陪着在村中小逛了一会儿。

    “雁卿少爷,这颗树,就是咱们祖辈从老家陇右那里带过来的一枝子胡杨树杈发张成的。咱们郑家村的祖辈都是围着这颗保家树定居的,都百十来年了,都长的这么粗壮了,三五个大汉合身才能围抱住腰身呢!”

    一路上,郑铁锤话不多,都是郑雁卿兄弟热情地跟他上前搭话,他才一字一句地应答。还是他看到郑彦卿站在村中古树面前发愣,才勉强上前给他讲解这颗古树的来历。

    “噢!”郑彦卿闻言,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在安徽这个地方能看到西北的胡杨,“铁锤叔,那树上的铜铃是咋回事?”

    “雁卿少爷,那上面的铃铛是咱们村里族老才能用的。但凡哪家哪户出了大事,咱们族老就让人过来摇铃铛,来通知大伙过去帮忙的。平时这可宝贝的紧呢,夜间还派打更的过去守着呢!家里的小孩也都不敢靠近半尺,省的这些小崽子们淘气,晃了线绳惊动了村老,家里的大人都是要吃挂落的!”

    “噢!”郑彦卿信服地朝郑铁柱点了点头,“铁柱叔您懂得可真多!”

    “咳!”郑铁柱见雁卿少爷夸赞自己,黝黑的老脸涨的通红,连连摆手,“这算个啥!咱们村里的毛头小子都知晓得!也就是雁卿少爷少出门,才不知道!这不算事,不算事!”

    郑彦卿虽然少出门,但是凭着以往的影视剧经验,也大概猜出这个铜铃的作用。之所以明知故问,不过是趁机向郑铁锤卖好罢了!

    “铁锤叔说的是,以前是雁卿出门少了,只顾得在家读书。待我身子好清后一定多跟堂兄一起出门见识见识,省的以后再出了这般的差子,丢了咱们郑家村的脸面。到时候,还请铁锤叔也多带雁卿见识下世面才好呢!却不知,您老都会些个什么手艺?不妨说出来让雁卿见识见识!”

    一旁的郑雁鸣见堂弟此举颇为妥当,也不言语只是暗暗点头。

    郑铁锤听到人家少爷家的竟然向自己讨教,一时间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又涨红老脸,老实地说道:“雁卿少爷说笑了,您富贵人家的,向我一个老农能学啥!俺在田里抛了半辈子的食儿,除了种地,就剩下祖辈传下来打铁的手艺,再就是涨着水性好,偷闲时能下河摸俩鱼虾的打打牙祭了!…”

    刚开始郑铁锤还老实地说着,可是到后来说道下河摸鱼时,渐渐回过味来,“人家少爷要不是你家的崽下河摸鱼能落水作病么!”于是,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面上又重新一副惭愧的模样。

    “咳咳!”郑雁鸣见气氛又开始不对了,忙假装咳嗽两声,打断二人的对话,“雁卿,这天色也挺晚了!咱们出来的也挺久的,该回去了,省的家里人挂念。”接着有对郑铁锤说道:“铁锤叔,那个事都过去了,您也别放在心上。可别在为难栓柱兄弟了,他也是一番好意,也没想发生这样的事!再说雁卿现在也好好的,您在这样的,我们这些个做晚辈的心里不不大落忍的!咱们得向前看,以前咋样,现在还咋样,可别再为这事难为自己了,您一家老小可都指望您过活呢!”

    “唉!”郑铁锤听到郑雁鸣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无奈一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叔,既然这样,雁卿便跟堂兄先回去了,以后得空再来找您玩!”

    “唉!”

    郑铁锤望着渐行渐远的郑彦卿兄弟俩,满是悲呛地望了望山那边的夕阳,又看了看面前的古树,“郑家人,仁义啊!”

    …。。

    出了这档子事儿,郑彦卿的心里也十分不大好过。晚饭草草地吃完后,他没有搭理来自堂兄邀他切磋诗词的请求,也没有搭理来自柳墨儿含情脉脉的眼神,更加没有搭理来自父亲与母亲的异样调笑。直接了当地就回到了他的独门小院,解除了衣袜早早地就躺倒了床上,细细回味这之前的一幕,他觉得,古人性情操守着实比现代人要强上许多,只是一个相见老农,在儒家千百年的洗涤之下,竟也能有如此君子行径,实在有些难得。

    “儒家、思乡、侵蚀,太可怕了!”

    渐渐地郑彦卿便熟睡了过去,只是待午夜时分,也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被尿给憋坏了,他竟然莫名地醒了过来。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总算醒来了!却不知睡得可还安好,是否再梦见我佛?”

    郑彦卿猛一机灵,透着从窗子里透出的月光,这才依稀看见有个人影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竟坐到了自己的床前,或许是光线太过昏暗的缘故,郑彦卿一时间实在没有看个仔细,但细细品味着刚才那颇为熟悉的声音,这才慢慢地认出坐在他床前的那人。

    “是你?慈航?!”

第四十一章,夜谈() 
夜,已经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了,

    大地,也已经沉睡,

    除了一轮皎月还在当空静静地挂着,除了微风还在屋外轻轻地吹着,除了屋内偶尔的传出的一两声梦呓,郑家大院仍是寂静无声的。

    见坐在床前模糊的人影双手依稀是在合十,他的嘴中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佛号,像是被感染了一般郑彦卿原本提心吊胆一般的情绪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慈航大师,不知您这深夜到访所谓何事?莫非您老还真要捉了我去庙里做和尚不成!但是,您老上次不还说时机未到么?难道今夜时机便成熟了不成?”

    郑彦卿实在有些拿不准这个来路莫名的老和尚此行到底抱着什么目的过来的,是真的对自己青睐有加,非要劫走自己做和尚,还是另有打算,只得硬起头皮问上一句。

    “阿弥陀佛,小施主好生厉害,在这月色朦胧之下,单凭声音就能认出贫僧,实在让人佩服、佩服啊!”慈航又喧了声佛号,语气依旧带着不温不火般的祥和,“贫僧上次确实说过时机不到,即便今时今日,对贫僧与施主而言亦不是见面的好时机,是故贫僧才会选择这般情形前来探望施主。不过,贫僧此行深夜到访却不是为了来度施主化佛,而是受了老友相托,特来为施主说道一个故事罢了!”

    “噢?”郑彦卿顿时被慈航说的糊涂了,“敢问大师,到底是您那位故友如此看得起在下,竟令您不惜深夜来访,不知大师可否相告?”

    “呵呵,小施主果然不似常人,单问贫僧那雇主的来历,全然不顾贫僧这腹中的故事。端是一针见血啊!”慈航的声音略略提高,但仍是祥和一片,“不过那人对贫僧千叮万嘱,不欲告知施主他的名讳。且此时施主即便知晓了那人的来历,也是有弊无利。不若,施主先听听贫僧带来的这个故事吧!”

    “如此,雁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大师不吝赐教!”郑彦卿见他态度坚决,不大愿意告诉自己实情,只好妥协。

    “阿弥陀佛,既如此,施主便稍安勿躁,贫僧这就与施主说来。”慈航见郑雁卿已是同意,便接着说道:“欲说此事,还要从我佛门与道家历代相争之事提起。我佛自东汉年间由西域天竺传入咱们中土汉地,就以教义斐同,与咱们本土道教产生了不少冲突。只是汉朝立国以儒学为本,举国内外都在处处打压诸子百家的言论思想。是故,佛道之间虽偶有争执,但因惧怕朝廷起祸自身,也不敢以此做大,只是以口舌之利彼此抵萎罢了!”

    “唉!”说到这慈航像是有些怀念一般,略微一顿,口中默诵了几声佛号才平复下来,“这般情况一直延续到东汉末年,皇室失势、群雄并起,儒学因战火纷争暂时失去了其主导地位为止。诸子百家见此情形都以为其翻身之时将至,均派出了各自门人中的俊杰之士参与当时的战乱之中,辅佐各自心中天子的人选。然我佛、道之间虽部分教义有所不同,但是其重心仍是以其善行教化天下苍生为己任,无论是教义还是其他都不大适合当时诸侯,虽说道家出了张牛角之类的门徒为祸苍生,可是后来诸侯间都忙碌着争抢地盘,也不再问暇此事了。所以那一场百家之祸,我佛、道都极其侥幸地逃过一劫。后来曹氏与司马氏虽然相继一统中原建立国家,然而诸子百家继秦汉之祸后,那场战祸又再次伤及他们的根本,即使是儒家也已然不能再像当初那般强势压人了。而佛、道却在那场战火中,悄然无声地汲取到不少善民信众,声势也愈加的壮大,我们也从当初只能仰人鼻息、艰难度日的境地,渐渐地走到人前来。”

    “大师,这对你们而言不是很好么?”

    郑彦卿虽说清楚后来的历史走向,但也知道慈航深夜到访对自己说这番话一定有他的深意,便趁着他失神之际,顺势问了一句。

    “咳!”若是此时光线再亮些,郑彦卿一定能看到一向波澜不惊地慈航,竟罕见地露出一抹苦笑,“施主有所不知,虽说我佛、道声势比以前壮大不少,但是彼此间的争斗也随之演变的更是惨烈了!由当初的口舌诋委,到后来开坛变法,再到私下武力打压。我佛、道之争真是愈来愈是惨重!历朝历代暂且不说,只道前朝蒙元时的那场佛、道论法就是及其惨烈了。”

    郑彦卿暗暗想到,“果然说到这了”历史系出身的他又如何不清楚那场号称佛、道之间最悲惨的一次碰撞,当初在外族人的帮助下道家险胜佛门成了当时元朝的国教,而佛们因此则损失惨重。

    慈航也不理会还在沉思的郑彦卿,又接着说道:“那场佛、道论法,本来就不大公平,当初元人刚入中原不久,道家就背信弃义地置天下汉民于不过,暗地里早已投靠了他们。而所谓的论法大会,不过是道家门徒在元人的帮助与默许之下,集中我佛精英弟子,好一网打尽罢了。当初所有的僧众早就知晓那场论法无论胜负,我佛终会遭到打压。即便如此佛们仍是以极大的尊重派出了自己最杰出的门徒过去参加那场道家的阴谋,本以为结局仍像以前那般最多不过遭人羞辱罢了!却没想到,事后,道家狼子野心竟险些将到场的所有僧众暗地里屠戮殆尽,而天下僧侣亦是被他们与元人贵族奴役经年,佛门千年典籍更是险些被负炬一空,这、这可都是我佛历年存留的底蕴呐!他们竟以,乃夷狄之教,以为夷狄文化低落,不及华夏故不当信从为由来残害我等信众!真是可笑之极!”

    说到这慈航像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妥,赶紧又安抚心绪,过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然,辛得后来明太祖皇帝趁势而起,从外族铁蹄之下解救了天下苍生,才使得我佛从亢重之奴役之下得以存留。然,我佛虽略有转圜,但底蕴却仍是痛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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