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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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帷红姣-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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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萦闻言,不禁心都揪成了一团,她抬眼看看天色,连前面的部队都无法保证能在天黑之前过山呢,就更别说陆子嵩他们了,一旦耽搁在雪山里,天黑之后简直不堪设想。

“让陆将军!”欢萦深吸一口气,忍痛道,“必要时,就弃马吧,我宁可他弃马,也不想他们被阻留在雪峰上!”

这句话被陆陆续续的喊下去,欢萦听着一声比一声远的喊话,连同山谷中的回音也渐渐不闻,愈发的怅然若失,她很清楚,刚刚传来的坏消息,多少都会影响将士们的情绪,加上路途艰难,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不过短短休整了一次,包括她自己,都已快吃不消,但再怎样的吃不消,作为主帅,她都必须要保证将大军所有人马全部带过山去,眼见着大家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光发愁是不行的。

一个念头闪过欢萦的脑中,她清了清嗓子,忽然振声大喝道,“将士们,咱们就快到山顶了,到了山顶,下山就轻松了,我给大家唱一首谣歌,是我小时候读过的,大家鼓鼓劲,咱们一鼓作气翻过岭去,你们说好不好?”

“好,主帅要给咱们唱曲,兄弟们加把劲,一鼓作气,翻过岭去!”

“翻过岭去!”此起彼伏的呼应顿时响彻盘山道。

欢萦舔了舔落在唇边的雪花,冰冷的雪花清润着她干渴的嗓子,“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儿时读诗经,欢萦其实并不知道这首曲谣的调子,但她却依照自己的想象,将曲谣唱得悠扬而深沉,而干哑的嗓音和毫无唱曲技巧,略显生涩的唱腔,在风雪中听来,尤其多了一份苍凉与豪迈。

一曲唱罢,身后的山道上除了踩踏雪地的“噗噗”声,竟听不到半点回应,欢萦停了停,十分镇定地又重唱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欢饮的第一段刚唱完,身后远远的地段,忽然响起同唱之声,一个、两个,很快的,所有的将士们均都加入进来,随调和曲的声音,越来越雄壮,越来越高亢,“与子偕行!”四字不断的在山谷中回荡。

“听见了吗,陆子嵩,一定要跟上来啊!”欢萦暗暗地想道,“还有卫王,你可曾听到这发自肺腑的声音,王于兴师,为北地之宁,吾军千里奔袭,作为王主,你的心,是否在与我们偕行?”

想想不免鼻子一酸,再艰难再辛苦她也不会退缩,一次次忍熬下所有的孤独与寂寞,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可天苍地阔的征途上,她像一支开了弓就没法回头的箭,真的还能有再过上平静生活的一天吗,谁又能真正与她偕行?

“军帅,军帅!”神情恍惚间,欢萦猛然听到歌声中有特别的嘶吼,声音异常激动,而且那声音是来自头顶斜前方,欢萦急忙叫道,“停,大家停一停,有消息传来了!”

头顶斜前方,一片巨大的山岩后冒出了一顶斗笠和半个脑袋,“军帅,好消息,施将军他们已经到山垭口了,他说上面很宽敞,他们会在上面等大家!”

“听见了没有!我们就要到山垭口了!”欢萦嘶声力竭地将消息传下去,迎面却实实在在吞了一大口雪,可是就要和前队会合的兴奋,让她顾不得狼狈,反而更用力地吼道,“大家努把力啊,我们马上就到了,马上!”

“天啊!真没想到山道那么狭窄,可山口却这么宽阔!”爬上垭口之后的欢萦惊叹道。

“是啊,你们可算到了,我们都等你们好久了!”施风帮忙把欢萦的马给一起拽上来,“把缰绳给末将吧,那边有可拴马之处!”

欢萦苦笑着伸出左手,“我的手都僵硬了,没法伸直,你快帮我解一下!”

施风一看,欢萦为了好用上力,而将马缰缠绕在掌中,虽然欢萦的手本身亦裹了厚实的布条,但见层层缠绕中仍有已凝固的红色渗迹,把马缰和裹布染的斑斑驳驳。

施风见状大吃一惊,赶忙替欢萦解开腰间的绳扣,将欢萦连人带马引到路旁一侧,难怪欢萦会请他帮忙解缰绳,很明摆是欢萦的手被勒出了血,血渗透了裹手布,并且将裹手布和伤口乃至马缰一起冻硬,如果生拉硬扯,则极可能连皮带肉都一起被撕裂了。

然而若不解,则更不妙,如此寒冷的气温下,伤口得不到处理,周围的皮肉会很快坏死,搞不好,夫人的一只手就要废掉了,施风从腰间抽出匕首和一小包油纸包好的药粉,让欢萦的另一只手帮他先拿着药包,并道,“末将得把夫人护手的裹布给一起解下来,以便处理伤口,割开裹布时,可能会有些疼,夫人你要忍住!”

欢萦看了看雪亮的匕首,深吸一口气,“来吧,我的手臂都快麻木了,能感觉到疼,那才是值得庆幸的呢,至少说明还有知觉。”

施风点点头,“末将也是这么想的!”他先用刀尖尽量将缰绳和裹手布分离,然而动作轻缓地解下缠绕的缰绳,饶是他动作轻缓,有那么一两次,欢萦的嘴中还是发出“呲呲”的声响,好像蛇吐信子一般。

施风解开缰绳,无奈地对欢萦道,“夫人你忍忍吧,这样末将都不敢下手啦!”

“行,我再也不龇牙咧嘴了,你赶紧啊,要是让大伙都看到了,多不好意思!”欢萦笑着催促道。

施风笑不起来,因为他心里着实很难受,锋利的匕首划开布条,伸手扯了一下,却扯不动,果然已经和皮肉粘黏了,施风抬眼看了欢萦一下,见欢萦仍是面不改色的笑着,便硬着头皮多划了几道,先把没和伤口粘黏的裹手布给去掉了,最后掌心和虎口处,却是不得不狠心。

施风再次抬起头,向欢萦身后望去,“陆将军,你们也到了?”

欢萦顺着他的目光转首向后望去,就这么一瞬间,施风果决且疾速地动了手,布条揭处,顿现血肉模糊,施风屏住呼吸,看见欢萦慢慢转过头来,瞪大的眼中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偏愣是没落下来。

“你也学会骗人了?”欢萦终于咬牙切齿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帅上药!”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雪岭悲风

“噢!对,对!”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施风撕了自己的汗巾,给欢萦重新裹好受伤的手,“下山的时候,夫人的马就由末将来牵吧!”

欢萦未置可否,却转而问道,“付家父女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他们有好几个月没有上山了,怕大雪后地貌会有所变化,所以趁着等你们的时候,先去查探地况去了”,施风道,“末将听说陆将军他们出了点意外,咱们还等他们一起么?”

欢萦忍着疼痛,慢慢活动着受伤的手,再次抬眼看了看天色,沉吟不语。

“末将知道主帅担心陆将军,可……”施风彷佛看出了欢萦的心思般劝道,“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了,咱这么多人马耽搁在雪山顶上,会坏事儿的呀!”

“我知道!”欢萦沉声应道,“等我的中路人马全部上来,还有付家父女回来之后,咱们就抓紧时间下山。”

正说着,有将士远远的禀道,“军帅,施将军,老人家他们回来了!”

欢萦和施风忙迎了上去,“老人家,辛苦你了,前面的情况怎样?”欢萦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军帅,老朽先前和施将军商量过,下山的办法有两种,一是走崎岖陡峭的山路,跟咱们来时的路一样,路程比较长,不能保证在天黑前下山,但肯定要比上山时轻松一些,另一种办法就是直接溜坡子,没有路,方法得当的话,能顺利在两个时辰之内下山而去,不过若掌握不好方法,会危险一些。”

“什么意思,我没太听明白,溜坡子是什么?”欢萦疑惑地望向施风,她一上垭口,光顾着先处理伤口了,尚未来得及向施风询问详情。

“就是流石坡啊!”付安安抢着解释道,“军帅有所不知,花子岭固然是常年冰雪不化的雪峰,但到春夏间,除了山顶,下面的冰雪大部分还是会融化掉,这样便露出真正的山貌来,不过由于冰雪覆盖的时间长,加上融化的雪水冲刷,以及干旱,风蚀等诸多因素,在花子岭的这一侧山坡便形成了很宽的流石地带,除了松动的沙石,几乎是寸草不生的。”

“是啊,军帅可能都想象不到那些沙石有多松动,老朽和小女在去年初秋的时候试过一回,当时小女走在前,老朽在后面拉着她,可一脚踩出去,便见沙土卷着碎石滚滚而下,拖拽着我二人根本站立不住,直直跌滚下去,这倒也罢了,若全是沙土碎石总之是摔不死人的,站不起身,便是滑下去也行,可沙土里间或也会夹杂着很多比拳头还大的石块,随着流沙四下滚动飞落,这要砸中下面的人,还不非死即伤?”付明醇跟着补充道,“老朽就曾眼看着一块飞石从安安的脑袋边擦过,吓得老朽和小女再也不敢一前一后的下坡,只敢分开各行两边了。”

“噢?如此危险,大军岂不是根本无法溜坡子?”欢萦狐疑道。

“也不尽然!”付明醇继续说道,“若是在雪化的月份,大军自然无法像老朽跟小女那般狼狈的滑下坡去,可现在是土冻雪厚的冬日,老朽刚才跟小女检验过,在厚厚的积雪下是已经冻硬了的冰土层,这样我们便可以冲开一条雪道溜下坡去,只要解决了马匹的下山问题,此法可谓省时省力,也许根本不用两个时辰,全部大军都能到得山下了。”

“可老人家刚才说方法不得当,会有些危险,这话何解?”欢萦仍是不放心地追问道。

“因为山腰中间还有巨石间或拦路,如果下滑不得法,摔下去……”付明醇的面色沉了沉,转而又道,“即便是不会撞上巨石,万一栽撞到冻土层,不也非死即伤吗?”

欢萦蹙眉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如果我们溜坡子,马匹问题怎么解决?”

“挨着山脊,也就是下山道的附近,有一条冰雪融化时冲刷而成的窄坡,比流石坡坡势平缓许多,若有人赶马,军马可以直接奔下山去,不过因为太窄,不太适合人马同行,因为马匹奔势太急,很容易发生冲撞踩踏,除非分批分组,等前一批全部下山后再行第二批,可如此一来,所需耗的时间,就跟走下山道差不多了”,付明醇道,“当然老朽只是建议,最终如何走法,还要军帅考虑清楚来决定。”

“施将军,你看呢?”欢萦知道抓紧时间让大军尽早下山是当务之急,可她也委实犹豫难决。

“末将倒觉得人和军马分开走可行,现在雪下得已经很厚了,滑下流石坡应该问题不大,让驭马技术高超的老兵将军马带下山去也应该能行,关键是陆将军他们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等他们?”施风回身,看见欢萦所带的中路人马,陆陆续续已基本都到达垭口了。

欢萦想了想,问付明醇道,“安安姑娘可掌握溜坡子的技巧?若安安姑娘能胜任,我想让安安姑娘先带着已上来的这部分队伍下山,再劳烦您老人家等一等后路人马,把后路人马带下去后,剩下陆将军他们不过十余二十人,应该可以从军马走的窄坡下去了。”

“这个嘛,其实不用小女,老朽亲自向将士们交代一下注意事项便可,但让安安随他们一起下山,可以先领大军去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帐,哪里能收集到干柴,哪里有水源,安安可是清楚得很呐,这样后面的人马下山后,就不用摸黑着再手忙脚乱了。”

“如此甚好,今儿大家都疲累不堪,如能早些休整,对全军明日的行程可是大有益处”,欢萦向付安安拱手道,“那就拜托安安姑娘帮忙啦!”

“军帅你不要老这般客气嘛,我可都不习惯呢!”付安安嘻嘻一笑,拧身躲到了付明醇身后。

“呵呵,是啊,军帅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了,安安她自小生长在荒山野岭,没受过多少教化,老朽又将她宠惯了,什么事儿都是任随她的性子,所以她也不懂什么规矩礼仪,是个地地道道的野丫头,让军帅见笑了!”付明醇呵呵的笑道,习惯性地捋着胡须。

“哪里的话,本帅倒是格外喜欢安安姑娘的性格呢,豪爽直率,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好吧,本帅也就不跟二位客气了,施风,你和安安姑娘一起带队下山,我和老人家在垭口等后面的队伍”,欢萦停了停接着道,“另选四、五个善驭马的,赶着马群从窄坡下山。”

“没问题,末将领命!”施风说着道,“末将这就去整兵集中,老人家,你来讲一下如何溜坡子吧!”

“好,走!”付明醇一口答应着,带着付安安随施风而去。

很快,施风和付安安连同休整完毕的大军分批下了流石坡,欢萦和付明醇在坡上紧盯着将士们的情况,不时地提醒着大家,直至最后一批将士滑出了他们的视线,当垭口上只剩下他们俩人后,顿时显得异样孤风清冷。

“垭口上的风太大了,我们要不找个避风处蹲着等陆将军他们吧?”付明醇征询地问道,“陆将军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来呢。”

欢萦已不知是第多少次抬头看天色了,雪不知何时已停,可天色倒愈发的叆叇昏暗,付明醇跟着也抬头望天,“天不见放晴,只恐怕还有大雪啊!”付明醇喃喃道。

“嗯!”欢萦叹口气,“只希望天黑之前,他们能上到垭口来就好,走吧,老人家,咱也别站在当风口了,若是把你老人家给冻病了,本帅于心何安呐!”

“呵!军帅放心,老汉我身子骨结实着呐!”饶是如此说,两人还是离开流石坡边沿,寻着避风处而去。

一个多时辰后,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心乱不已的欢萦和付明醇终于等到了后面的队伍,“陆将军呢,他还有多远?”欢萦向将士们焦急地询问道。

“嗯,陆将军也马上就快到了!”一个将士回答道,眼睛却并不看欢萦。

欢萦敏锐的发现,不仅是回话的将士,所有陆陆续续上来的人,似乎脸色都不太好,而且一旦和她的目光相接触,便瞬即移向别处,欢萦的心当即沉了下去,一定出事了。

由于她的中路人马和后面的队伍拉开了距离,加上前、中两路人马已经下山,所以近两个时辰,后路的消息没能及时传送,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陆子嵩……

啊不、不,绝不可能的,欢萦打了一个激灵,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你们怎么啦,这么垂头丧气的是做什么,我卫军个个都是堂堂男儿,天塌下来,不也都得扛下去么!”欢萦大声吼道,“本帅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也都得给我把头抬起来,胸挺起来,听见没有!”

“是,军帅!”众将士齐齐应道,在垭口上站正身姿,肃然默立。

欢萦暗自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启口道,“说吧,是不是我们有哪位弟兄,已经永远的留在了花子岭?”

众将愣住,一位将士终于忍不住悲声道,“军帅猜的没错,我后军三名将士已长眠于雪山,包括最先重伤的那名将士,另两人只恐尸骨无寻了……”

果然被自己猜中,欢萦的身形晃了晃,强抑痛心道,“知道他们的名字么,即使我们无法将他们的尸骨带回卫郡,甚至连他们的军牌也带不回去,那我们也要带着他们的名字同归!”

第一百三十四章  挥师戈壁

山下大帐,欢萦和陆子嵩天黑之后才疲惫不堪地赶回,终于喝上一口热汤,欢萦浑身的酸痛稍有缓解,顾不上多歇,忙让施风带领一部分士兵清点损失物资,不久施风前来回报,备用肉干和箭矢等都损失不少,意料之中,欢萦摆手让施风去牵一匹马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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