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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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蚕变-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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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香君放目四顾,脱口呼道:“云大哥──”燕冲天应声加快脚步,急掠了进来,忙问傅香君道:“小飞呢?”
  傅香君摇头道:“不知他去了哪儿。”
  “这时候他到处乱闯,很容易出事,一定要把他找回来──”燕冲天一顿足,急步奔出。
  傅香君追了上去。
  才出大堂,迎面一人走来,正是武当弟子姚峰,一见燕冲天,加快脚步,一面道:“师伯,飞扬往那边走了,叫也叫不住,你老人家……”
  燕冲天截喝道:“往哪边?”
  姚峰抬手一指,不待他开口,燕冲天已经奔马一样奔出。
  傅香君急忙追前,但轻功到底还不如燕冲天,片刻便已被燕冲天远远地拋下。
  山野中风更大,雨亦好象大了一些,闪电划过,万物齐皆突然一亮,那看来简直就像是第二个世界。
  豆大的雨点洒在树叶上,发出一阵阵簌簌的声响,听来令人更觉心寒。
  云飞扬却一点感觉也没有,茫然扶立在一株大树前,任由风吹雨打。
  “独孤凤是我的妹妹……”他喃喃自语的总是这样的一句话。
  燕冲天来到了他身旁,云飞扬仍一无所觉。
  他认识独孤凤,由斗气以至互相关心,种种情景此际都一一涌上心头。
  本来是甜蜜的回忆,现在却变成穿肠毒酒一样,它的肝肠彷佛已为之寸断。
  喃喃着,他终于忍不住嘶声大叫,挥拳痛击在那株大树上,左一拳右一拳,密如雨点。
  燕冲天没有阻止,看着却不禁老泪纵横。
  云飞扬的遭遇,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若看在眼内,相信亦不免为之伤感。
  “劈啪”一声,那株树终于被击断,倒下去,云飞扬仍然虚击一拳,才又怔住在那里。
  燕冲天这才伸手按住云飞扬肩头,道:“小飞,算了──”
  云飞扬茫然回过身来,看看燕冲天,哑声道:“师伯──”语声一落,他“噗”地跪倒,抱着燕冲天的双脚,痛哭起来。
  风雨未绝,何时方歇?
  独孤凤的难过绝不在云飞扬之下,她一身被雨水湿透,跄踉着不住往前走。
  狂风暴雨黑夜中根本不容易辨别道路,她也根本没有去分辨。
  天地苍茫,何去何从,她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走着走着,竟又转回到无敌门的总坛附近。
  闪电亮处,在她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她泪眼模糊,仍然认得出那个人是傅香君。
  她的脚步不觉停下,傅香君脚步动作快,急奔到独孤凤身前。
  “凤姊姊──”
  “香君──”独孤凤呆应了一声。
  傅香君伸手扶住独孤凤,道:“凤姊姊,这件事我全都知道了。”
  独孤凤悲从中来,伏倒在傅香君的怀中。
  傅香君悲叹着道:“我一路本来是为你们两人祝福,谁知道……”
  说话未已,独孤凤已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傅香君紧搂着独孤凤,没有劝止,她知道,能够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对于独孤凤,反而是一件好事。
  她只是搂着独孤凤,最后自己亦忍不住,痛哭出来。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紧拥在一起,在风雨下哭成一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独孤凤才收住了哭声,从傅香君怀中挣出来,反捉着傅香君的双臂道:“香君,你答应我一件事。”
  傅香君道:“你说好了……”
  “替我好好照顾小……照顾我大哥──”语声一落,独孤凤一松手,转身狂奔出去。
  傅香君一怔,立即脱口大呼道:“凤姊姊──”独孤凤听若罔闻,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傅香君追前几步,就停下来,望着独孤凤的去向,眼泪不禁又流下。
  红烛烧残,蜡泪已干。
  云飞扬亦无泪再流,仍然呆坐在案前,看着那一对已烧尽的龙凤烛发呆。
  长夜已消逝,风雨亦歇,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正照在云飞扬的脸上。
  云飞扬完全没有反应。
  檐前间中仍然有几滴水珠滴下,映着阳光,晶莹发亮,犹如一颗颗的明珠,却更像泪珠。
  门开处,傅香君捧着一碗粥走进来。
  “你醒来了?”傅香君口里这样问,叹息在心中,她又怎不知道云飞扬一夜未睡?
  云飞扬完全没有反应,彷佛根本就没有发觉傅香君的进入,也没有听到傅香君的语声。
  傅香君将那碗粥放在桌上,再叹一声,道:“云大哥──”
  云飞扬如梦初醒,看了傅香君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傅香君苦笑道:“才进来。”
  云飞扬沉默了一下,倏地问道:“凤……我的妹妹呢?”
  傅香君还是说了真话,道:“走了。”
  “走了?”云飞扬欲言又止。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傅香君强装笑脸,道:“你还是趁热吃了这碗粥。”
  云飞扬摇头。
  “那──我放在这里,什么时候吃也好,却一定要吃的。”傅香君也不待云飞扬答话,接着又道:“我出去了。”
  云飞扬待要叫傅香君将那碗粥也拿出去的时候,傅香君已急步走出了房间。
  才转过走廊,傅香君的眼泪已流下,她实在不忍看见云飞扬那种白痴一样的神态。
  燕冲天从转角处走出,关心地问道:“他怎样了?”
  “还是呆坐在那里。”
  燕冲天看着傅香君叹息道:“香君,委屈你了。”
  傅香君低声应道:“不委屈──”眼泪又流下。
  三天过去,云飞扬还是那样子,滴水也不沾唇。
  傅香君束手无策,她虽然明白云飞扬的心情,却担心这样下去,云飞扬的健康会大受影响。
  燕冲天一样担心,到第四天头上,看见傅香君捧着一碗冷了的粥走出来,灰白的双眉立时结在一起。
  他没有问,傅香君也没有说,苦笑摇头,从他身旁走过。
  燕冲天不觉跟在傅香君身后,来到了内堂,看着傅香君将粥倒回锅里,一声长叹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傅香君摇头道:“只是伤心过度,现在我们唯一有希望他尽快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忘记,离开这地方。”
  燕冲天亦自摇头道:“我看他,是很难忘记的了。”
  “云大哥实在命苦。”
  “香君,你心地这样善良,人又漂亮,我真是不明白小飞──”说到一半,燕冲天才想起这这时候不适宜说这些话,一顿,改口道:“不成,这样下去,害己害人,我一定要当头棒喝,将他痛骂一顿,教他振奋做人。”
  他说着转身奔了出去。
  傅香君一把拉不住,忙追在他身后。
  房门虚掩,燕冲天推门而入,看不见云飞扬,只见烛台之下压着一封信!燕冲天目光一扫,急步奔到桌前,拿起那封信一看,眼睛鸽蛋般睁大。
  傅香君追了进来,看在眼内,急忙问道:“云大哥他怎样了?”
  燕冲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信递给傅香君道:“出关去了。”
  傅香君一呆,将信接过,匆匆看了一遍,颓然坐下来。
  燕冲天摇头,叹息道:“这样总好过郁死这里。”
  傅香君呆呆领首。燕冲天转顾傅香君,强笑道:“小飞年纪已不小,武功又好,你不必担心他有什么意外。”
  傅香君只有领首。
  燕冲天沉吟接道:“小飞既然出了关外,我们也不必留在这里。”
  傅香君方待说什么,燕冲天已又道:“你反正没有地方可去,不若亦随我回武当,反正小飞心情平静下来,一定会重返武当山的。”
  傅香君考虑了一会,终于领首应允。
  燕冲天缓步走出屋外,目光一扫,道:“无敌门名存实亡,这地方一直是无敌门荼毒武林的根据地,留下来无用,还是一把火烧光算了。”
  无敌门总坛的存亡也就决定在燕冲天这句话。
  燕冲天一行于是在飞扬的烈焰照耀下离开了无敌门,风助火势,越发不可收拾,无敌门的总坛迅速化为一片火海!
  烈火烧了两天一夜,才在一场暴雨之下熄灭,无敌门的总坛已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放目望去,到处都是颓垣断壁,烧焦的梁木横七竖八,暴雨下更觉苍凉。
  暴雨中,一个人幽灵似地出现在无敌门大门石阶之前。
  石阶亦已被熏黑,往门内望去,已看不见一丁点的火光。
  那个人的眼睛中彷佛有烈火在燃烧。
  ──怒火!
  他的双拳紧握,头发、衣衫,由上至下,尽皆湿透,他的背脊彷佛亦已被雨水打得直不起来。他的确已无当年的威势。
  ──独孤无敌!
  他早就已经来了,看着烈火将无敌门的总坛吞噬,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敌门败在逍遥谷之下的时候,他身边最少还有公孙弘,还有独孤凤,现在他什么都已没有了,只是独孤一个人。
  “无敌门,无敌门……”喃喃着,无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悲激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笑声。
  无敌现在确实亦接近疯狂!
  正午。
  百家集这一天的正午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青石板的长街上人来人往,还是像平日那么的热闹。
  百家集是一个老名字,本来也的确只有百家,现在却已逾千户。
  地当要冲,过路客商自然也多得很,是促成这地方繁盛的其中一个原因。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无论来了什么人也一样不会太惹人注目,何况那个人只是将头上的草笠盖得比一般人低一些。
  除非特别弯下身去看,否则实在不容易看见这草笠下的脸庞,还用一方黑布里起来。
  这个人也是靠着墙壁走,尽量避免与路上的行人接触,每一步的距离竟然都一样,彷佛量度过才走。
  长街转角处,有一个算命先生,小桌子垂下来的白布上写着卜天机三字。
  他的脸色不大好,苍白得一如那块白布,两眼亦翻白,竟还是一个瞎子。
  戴着草笠的那个人也就在算命先生的小摊子之前停下来。
  算命先生不停地弄着签筒,突然好象发觉有人走近来,停下手,半侧着脑袋,道:“阁下来算命?”
  “不错。”戴草笠的人语声很阴沉。
  “算自己还是算别人?”
  “一个好朋友!”
  “什么时候出生的?”
  “正月初三。”
  “今年多大了?”
  “六十出头。”
  “要算他什么?”
  “还能活多久?”
  算命先生“哦”了一声,签筒一阵摇动,摇出了一根竹签来。
  那竹签之上写着第三十八签,算命先生白眼向天,乌爪似的两根手指往下一拈,不偏不倚拈起那根竹签,随又插回签筒内,突然摇头道:“他已经死了,还算来作甚?”
  “那我该怎样?”
  “还是去街头那间香烛店买七支蜡烛去拜祭一下你那位好朋友。”
  戴着草笠的那个人一声不发,转身就走。算命先生也没有要他将钱留下,继续拨弄签筒,那一双反白的眼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散发着一种邪恶至极的光芒。
  有谁看得出?
  香烛店并不大,戴着草笠的那个人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其它的客人。
  一个伙计上前招呼道:“客官要买些什么?”
  “蜡烛──”
  “多少支?”
  “七支──”
  “一般人买蜡烛都是成双成对,客官你……”
  “只买七支。”
  “好,一支一两,这就要你七两银子。”
  七两银子买七支蜡烛,这若是别人听到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戴着草笠的那个人却是一点也嫌贵,拿出七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那个伙计果然只数给他七支蜡烛!
  戴草笠的人随即问道:“我要拜祭一个好朋友,这些蜡烛该怎样用才好?”
  “人死入土为安,客官还是先去周家长生店买一副比较好的棺材。”
  “周家长生店?”
  长生店的门关闭,却一推即开。
  虽然是白天,店内仍是一片阴森,窗户都遮上黑巾,气氛甚为恐怖。
  戴草笠的人走了进去,反手将门掩上!道:“有人在吗?”
  语声甫落,一阵格吱吱的声响突然从棺材中发出来,戴草笠的那个人若无其事,立在原地。
  火光闪处,一个驼子手掌油灯在一副棺材之后的暗影中走出来,道:“找谁?”
  “来买棺材。”
  “什么价钱的?”
  “价钱不要紧,只要好!”戴草笠的那个人拿出那七支蜡烛迎前去一燃亮。
  驼子这才问道:“客官要杀什么人?”
  “燕冲天──”戴草笠的那个人一字一顿地说。
  驼子呆了一呆,道:“武当燕冲天?”
  “多少钱?”
  驼子反问道:“你能出多少钱?”
  “十万两银子!”戴草笠的那个人的出手亦不可谓不阔绰了。
  驼子又一呆,道:“这个价钱我们同意,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戴草笠的那个人没有动。
  驼子嘿嘿冷笑道:“你既然找得到这里来,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燕冲天死后一个月之内,你将钱送到这里来,一两也绝不能少。”
  戴草笠的那个人沉声道:“一定。”
  驼子道:“蜡烛既然已经在那里燃烧,也就是说这宗生意我们已经决定接下来,你若是身上根本就没有十万两银子,由现在开始,赶快去筹备了。”
  “你们放心──”
  驼子干笑道:“我们从来没有为这种事担心过,相信客官比我们更明白。”
  戴草笠的那个人一声冷笑道:“希望你们也不会令我失望。”
  “十万两银子的生意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亏本的生意,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务求不致于辜负客人对我们的祈望。”
  戴草笠的那个人只是冷笑。
  驼子移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指,道:“一个月只有三十天,很快会过去。”
  戴草笠的那个人冷笑道:“这不是担心是什么?”
  驼子将油灯挑亮了一些,道:“杀一个燕冲天若是赚不到钱,再要被一个独孤无敌那样的高手,势必会令我们元气大伤。”
  戴草笠的那个人毫无反应。
  驼子接着又道:“可惜客官并不是独孤无敌,否则我们怎会不放心?”
  “哦。”那个人好象有些诧异。
  “无敌门虽然毁了,独孤无敌若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痛尽三杯。”语声一落,戴草笠的那个人转身走了出去。
  驼子目送那人走出门外,阴森森地一笑,将油灯吹灭!
  长生店内并没有暗下来,那七支蜡烛继续在燃烧。
  百家集东面三里之外有一座小松岗,戴草笠的那个人离开了百家集,一直走到这座松岗之上才停下脚步。
  他的手中多了一壶酒,三只杯子。
  在一方大石之上坐下,他随即斟满了三杯酒,然后将草笠取下,再将蒙面的那块黑布也拉下来。
  ──独孤无敌!
  连饮三杯,他就将壶杯掷下了山岗。
  这三杯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痛饮,只有他才知道,他的脸上虽然露出一丝冷笑,眼瞳里却一线笑意也没有。
  “天杀”是一个杀人组织,存在江湖上已经多年,很庞大,却也很神秘。
  这个组织的成员没有私仇,眼中只有钱,也只是认钱,从来不认人。
  无敌早就想并吞这个组织,可是一直都没有成功,他虽然摸不透这个组织的老巢,对于这个组织的严密与行事的迅速、功效一直都很欣赏。
  而这个组织的联络方法,他也很清楚,可是他怎也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一天,会求到这个组织去替他杀人。
  喝下了那三杯酒,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无敌门已真的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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