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强人,事后调查身份,这些强人都是来自太行山中的悍匪!
地方官府的调查结果就是如此,但李邦彦却很清楚,贾家灭门的事情,与周傥父子必定有所关联。
此时周傥提及此事,他才想到,眼前这人,不可以一般文官视之,他甚至比起悍匪大盗,还要手段毒辣!
虽然李邦彦并不惧怕,但忌惮总是难免,除非能一举将其除去,否则必有后患!
“哼,周傥,记住你今日之言!”
李邦彦说完之后,掉头就走,今日在窑场这里,他可是受够了。
原本气势汹汹,结果灰头土脸地回去。回到自己轿上,他想来想去,也不沐浴更衣,直接下令轿夫,将他送往延福宫。
他前脚一走,方才还气势凌厉的周傥突然间就泄了气,他摇头苦笑:自己终究没有沉住气,看来真不是当官的料。
“铨儿,你立刻回去,收拾收拾,带着你娘和师师离开,我看京师是呆不得了,你带着他们去江南,自此隐姓埋名吧……你比我聪明,当晓得这次得罪了天使,其祸不小,必须有人留下顶罪……等一下,你那是什么神情?”
周傥飞快地吩咐着,他觉得这次事情真大了,李邦彦不会放过此次机会,定然要到天子面前去告状的。
结果他急得汗如雨下,儿子却大模大样坐着,还向他挑了一下大拇指。
“爹,你方才喝斥李邦彦的模样,当真是漂亮,儿子得向你好生学一番,啧啧,老爹啊,我只见你有两次象老爹,一次是揍那个谢谦之时,还有一次就是方才了……唉唉,好生说话,别动手啊!”
周傥气坏了,自己担忧得半死,可儿子却不以为意!有了此前数次经历,他早晓得,自家儿子古怪精灵,不可以年龄来视之,他这模样,分明是不将李邦彦所言当回事。
这让周傥心安了下来。
“你究竟是做何打算?”他向儿子问道。
“过会就知道了,老爹,想不想见官家?”周铨一笑。
他可没有闲着,该送的礼没少送,自从上回延福宫之事后,梁师成、杨戬、蔡攸家中,可都多出了自行车,而且是所谓的特制订制版,与如今市面上的自行车相比,明显高贵豪气!
所以,他可以断定,李邦彦去见天子时,天子身边自然会有人阻止赵佶暴怒。
“自然想见官家……”
“先弄一头灰土再说!”周铨又道。
两人涂了一身灰土,果然,到得傍晚时分,便有内监带着禁军前来,召周傥周铨父子去见。
“官家等得很急,你们连夜前去!”那内监板着脸道。
“面见天子,不可不慎重,请容沐浴更衣,很快就好。”周傥刚要答应,周铨却说道。
他说的同时,旁边的蒯栉已经将一个袋子塞了过去。那内监悄悄掂量了一下,对其份量甚为满意,当下点了点头。
“贵人来此,正好可以见到一物。”在周傥周铨去沐浴的时候,蒯栉领着那内监,指着周围说道。
那内监顺他所指望去,却看到有十余堵短墙,都是青砖砌成,每堵墙不过至人腰高。他好奇地道:“这些墙,是什么意思?”
“是在试用水泥,我家官人和大郎,这十余日昼夜操劳,食宿皆在窑场,到得今日早晨,总算烧制出第一批水泥,因其配料不同,共有十二种,也不知可用不可用,便以其砌成这十二堵短墙,只待两三天后,水泥干了,再测其是否坚固堪用……”
按着周铨的吩咐,蒯栉将这块空地上的情形介绍了一番,那内监没有多说什么。
他虽然不是有名的大太监,可是奉赵佶之旨来带走周傥、周铨,可见也是得官家信任的。
很快周傥周铨就沐浴更衣完毕,随着这内监与禁军士卒到了延福宫中。此时华灯初上,延福宫内灯火通明,倒是没有夜晚景象。
赵佶的心情不是很好。
“你便是周傥?今日李卿奉朕旨意前去慰劳尔等,为何却受你慢待,甚至喝斥羞辱?”
周傥见到赵佶,相距不过二十步,已经激动得全身发颤,闻言拜倒,话都说不利落,不过好在周铨在后边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定住神,按照周铨交待地回禀道:“官家容禀,臣自领旨勾当水泥窑务以来,便一直在窑场之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总之将自己如何辛劳说了一遍,听得赵佶神情稍缓,然后周傥又道:“臣有一事,正要上奏,经臣与下属匠人十余日昼夜辛劳,已经烧制出十二种样品。”
周傥口中的“样品”之词,对赵佶来说很是新鲜,不过汉语博大精深,仅从字面,便可推测其含义。
“这么快……十二种?”赵佶忍不住问道。
“臣从工匠烧制石灰得到启发,借用石灰窑,以不同料进行配比……”周铨又说了一大堆术语,其实他自己都是半懂半不懂,但没有关系,只要能唬住赵佶这外行就可以了。
“官家乃圣天子在位,故此气运在身,臣才试到第二次,便已经烧出水泥,只不过这等水泥是否堪用,还需实证,故此今日这位李校书去时,臣父子正督促工匠试用水泥,事情不可中断,故此令匠人先请李校书巡察各窑。但当李校书来时,却迎头便是呵骂训斥,臣武夫出身,唯知忠直,故此顶撞了李校书。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这番话说出来,最初时还结结巴巴,可到最后,周傥的兴奋敬畏之心渐淡,说得也流利起来。
李邦彦听得气急。
说白了,周傥这番话就是耍赖:我是粗人,没你那么多弯弯圈圈,你是文人,我骂你是天性,你和我计较,那就是你修养不够!
但这番耍赖,偏偏对了赵佶的脾味。
李邦彦能获得赵佶青睐,除了确实有些才华之外,靠的也是市井无赖手段,但是现在遇着了一个更市井无赖的,唯有甘拜下风。
但他还不死心,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七三、黯然伤神李邦彦()
“官家,臣劾周傥父子欺君!”
这一状告出来,李邦彦算是公开和周傥周铨撕破脸了,既是如此,他觉得自己有胜算,因此干脆出列道。
赵佶面色一沉:“你何出此言?”
“官家可以看臣,如今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臣只是去窑场一圈,便成这模样,可是周家父子,衣冠洁净毫无污垢!臣以为,周傥方才自称十余日在窑场日夜辛劳为诳言,水泥烧制乃匠人之功,他们据为己有,乃是冒功,诳言冒功,此非欺君,何为欺君?”
李邦彦生得好相貌,他这番话说出来,当真是掷地有声。就是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此时气势,与魏征、包拯都古之谏臣相比,也相差无几了。
若是周家父子在他的指摘之下,战战兢兢汗不敢或者汗如雨下,那就更完美了。
他目光向着周傥、周铨一扫,然后心里突的一跳。
周傥眼神有些奇怪,而周铨则是带着坏笑,仿佛是一个将要偷着鸡的狐狸。
“咳咳……”带着周家父子来的太监,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咳了起来。
“有话便说。”赵佶看了他一眼。
那太监弯着腰,头也没抬,因此没看李邦彦的神情:“奴婢到窑场时,周家父子也是灰头土脸的,只不过……他们说觐见天子,不可不郑重,请奴婢容他们沐浴更衣。奴婢觉得在理,便略略宽容了他们片刻。”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开口的周铨嘀咕道:“才去窑场转一圈,便灰头土脸,我们天天在窑场的还能干净?也不知是谁在欺君……不过,面圣之时都不洁净,至少是对官家不敬吧?”
他声音虽小,但赵佶面前此时无人喧哗,故此人人听得清楚,哪怕赵佶知道他是在给李邦彦上眼药,此时也禁不住扫了李邦彦一眼。
“你可见到水泥?”周傥、周铨在窑场的十余日,究竟是在做实事,还是在敷衍应付,关键就在这个问题上,赵佶又问那内监。
若是水泥真弄出来了,那么周家父子显然是很努力的,相反,这父子就是真的欺君了。
“奴婢未曾见着什么水泥……”那内监说这话的时候,又掂了掂袖子里的那小银袋儿,然后继续道:“但奴婢见着十二堵矮墙,听匠人说,那矮墙便用了水泥,只不过不知这水泥是否堪用,故此以这十二堵矮墙为对照……”
那内监将蒯栉的话复述了一遍,他可不知道,蒯栉并非窑场的匠人,只是周家父子带来供使唤的。
听到内监的话语,李邦彦脸色发白,情知不妙。
他毕竟还很年轻,步入朝堂的时间也短,靠着娱乐赵佶立足,因此对于政争的各种伎俩,还不如周铨这多出千载经验的人更熟悉。
这一次被周铨下套狠狠套住,等闲是休想脱身了。
果然,赵佶最信任的,终究还是内监。听那内监说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笑道:“两位周卿果然是任事的人,朕心甚慰,来呀,赐酒……”
立刻有人端上御酒,周傥再次兴奋起来,这可是官家御赐之酒,若回去在禁军老兄弟中说起,肯定能惹来一片欣羡!
“官家,有酒无肉,难以下咽,臣与臣父到如今还未吃晚饭,还请陛下赐食!”
周傥在那里激动,周铨却得寸尺,李邦彦听得心中恼怒,暗道:“赐什么食,赐死最好!”
可现在赵佶心中欢喜,只觉得周家父子来见他知道沐浴,却忘了吃饭,分明是对他既敬重又忠心,比起只知道来他面前吵吵嚷嚷的李邦彦可是好得多了。
“哈哈哈哈,赐宴!”他大笑道。
于是简单的赐酒,就变成了一桌宴席,周傥当着赵佶的面还不敢太放肆,周铨却不管许多,吃了个肚儿圆。
虽然此时的烹饪水平与后世还没有办法比拟,但皇帝的御宴总不会差。
看得周铨胡吃海喝的模样,赵佶不但不以为失礼,反倒觉得这少年虽然油滑了些,但本质上还是赤子天性。
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只要看对眼了,那么怎么做都是对的,可是若看不上眼,就是千好万好,他心里也会觉得不好。
“二位卿家受累了,不知何时水泥能真正完成?”待两人吃完撤席之后,赵佶问道。
周傥瞄了周铨一眼,然后答道:“若只是一般水泥,臣以为,经过此次试用,便可择其良者用之。”
“何谓一般?”赵佶好奇地问。
这十余天来,周傥可没少从儿子嘴中听到有关水泥的情报,因此他回答起来不慌不忙:“若只是砌砌两层砖楼,或者糊墙铺院,一般水泥足矣。但若是想要用来建高楼广厦,用来修整河堤,甚至用于城墙之上使城墙固若金汤,则需要造出更多类别的水泥,进行更多次试用。”
“好,好,卿言之有理!”见周傥应答得井井有条,原本只对周铨印象深刻的赵佶,这下子对周傥也颇具好感,称赞了他几句。
周傥得意洋洋,原本还想着多说几句的,不过看到儿子使的眼色,便闭口不语。
赵佶也没有再多问,他天性跳脱,难以专一,因此令周傥与周铨退下之后,转过脸,看着李邦彦。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李邦彦此时却被三伏天都难受,浑身汗水淋漓,几乎要湿透来。
“李卿,朕有一事,须得烦劳李卿奔波一趟……朱勔欲献奇树,以助延福宫,卿可南下一趟,为朕将这奇树押来。”
李邦彦身体一抖,然后躬身下拜,几近哽咽:“臣……臣领旨!”
象他这样的近臣,被外派出去,而且并非去当亲民官任事,而是一个临时的差遣,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已经失宠了。
到此时,李邦彦心知肚明,自己一心想放不下旧怨,要为难周傥父子,结果被周家父子摆了一遭,惹来赵佶厌恶。
他只能安慰自己,暂时外放,也算是以退为进。待官家身边无人谑趣,那时就会想到他,他还可以再度返回京中。
这一次,李邦彦是真的灰头土脸,当他从延福宫中出来时,脚步都踉踉跄跄。回到家中,他根本不休息,立刻召来何靖夫。
“今日主公中计矣!”因为是李邦彦门客,所以何靖夫当面时称之为主公,听得李邦彦说了前因后果,他气急顿足道。
“我也知道,但悔之晚矣……早知如此,怎么会为了一个死鬼贾奕,去为难已经落入官家眼中的周氏父子!”李邦彦一声长叹。
何靖夫起身背手,在屋子里转了转,李邦彦看着他转来转去,只盼着这个门客,能想出好主意,帮他应付眼前的危机。
“主公,如今之策,只有散财!”好一会儿之后,何靖夫才想到计策,回头说道。
“此事我也想到了,已经遣去数批人手,向着童贯、梁师成、杨戬、李彦、谭稹等府中,都已经一一送礼了。”
何靖夫听到这个,知道自己的主意并无出奇之处,不免有些失落。
就在此时,他心中灵光闪动,想到了一件事情。
“主公,今日之事,主公吃亏便吃在水泥之上,官家既是要主公外出,暂时不好推托,但那水泥,对谁震动极大?”
“朱勔!”李邦彦终究是个“聪明人”,心念一转,立刻起身。
他也打探过水泥的消息,再想到朱冲、朱勔父子,就是靠着进奉大木、怪石,获取了官家信任,如今在东南督办花石纲,而周家父子献水泥,必然会影响到朱勔在赵佶面前的地位!
嘴角抽了一抽,然后李邦彦哈哈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是自己要独自面对周家父子,现在看来,有人比自己应该更急!
“主公何不遣人,快马加鞭,前往东南,将此间事以密信告之朱勔,想来朱勔自会着急!”何靖夫又道。
李邦彦连连点头,周家父子太过狡猾,既是如此,自己也当借助朱勔之力,让他们吃个暗亏。
挽回圣眷,要靠那些收了他厚礼的宦官,而出口恶气,则要靠着这朱勔了。
只不过,远水不解近渴,从京中传递消息给朱勔,再到朱勔想法子解决掉周家父子,恐怕非一两个月能成事。此时的李邦彦,唯有灰溜溜离开京师,跑到徐州去帮助押运花石纲了。
李邦彦被赶出京师,对周铨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此时李邦彦虽然是个大敌,却并不难对付。
而且周铨很清楚,水泥是关键。若是试用的这些半成品有用,周家父子就算是在赵佶面前初步站稳了脚跟。可若是半成品迟迟不能变成成品,甚至时间短了,赵佶的耐心耗尽,那么此时能有多风光,那时便有多颓丧。
故此接下来的这十余日,他们先是从此前的试用品中确立品相最好的,然后开始第二轮试验。
每日里周铨都是过着两点的生活:上午在车庄,督促少年们学业,下午来窑场,与匠人们一起钻研。
眼见第二轮试验要成,突然间一个消息传来,让周铨大吃一惊。
他被选为使者随从,将与童贯一起,出使辽国!
七四、糖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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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出使辽国?”
前来传旨的小太监,在几名禁军的陪同之下,于窑场找到了周铨。
而周铨得到这个消息,当真是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这当真是官家之旨意?”同样惊呆了的,还有周傥。
辽宋同为大国,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