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不为周铨说话甚至陷害周铨,那是正常的,双方原本就是政敌。可是太子与赵构,都是得到了周铨支持的,二人却不为周铨说话,这是一种背叛!
“将心比心,若是康王殿下遇着这样的接连背叛,会是何种心思,东海郡公虽然藏着几分私心,可天下人哪个没有私心,就是官家自己,也有几分私心,否则郓王那等人物为何能受宠信?”
赵构连连点头,见蔡行还想唠叨下去,他却不想听了:“事已至此,小蔡学士,如之奈何?我观小蔡学士在此颇有些时日,与周铨甚是亲密,不如……请小蔡学士美言几句?”
“你们都不为东海郡公说话,东海郡公自然不理睬你们,可当时还是有人替东海郡公说话了,殿下不去求此人,反倒求到我身上……我如今可也不受待见,殿下千万别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蔡行说到这,神情有些惶然。
但这话却让赵构觉得眼前一亮!
四四二、公主对公主对公主()
论及恩义,周铨绝对不欠赵佶赵构等人什么,他将郡公印绶相还,便是了结因果之意。
但蔡行的提醒,让赵构猛然想到,当初茂德帝姬可是为周铨说了话的!
周铨行事,一向恩怨分明,自己等人在他被构陷中伤时不为他说话,也就意味着此前结成的盟约全废,因此在他面前说不上话来,但是茂德不一样。
况且,父皇令安德与茂德一起来此,自有其目的,正好将两件事情一起办了。
想到这,赵构匆匆赶回赵不试为他们准备的宿处。
安德与茂德各有房间,茂德喜欢将所有东西都自己收纳,安德则将事情都交给了使女,因此,俩人都在茂德屋内,使女把东西搬进来,然后茂德自己一一放好。
茂德很享受这种过程,这让她心里觉得充实。
赵构到得门前时,里面便是这样的情形,虽是兄妹,终究男女有别,所以赵构在门口停下脚步,唤了一声:“茂德妹妹可在?”
茂德帝姬听见是他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东西:“九哥,奴在呢,可有何事?”
“事情有些麻烦,东海郡公极是愤怒,已经郡公印绶尽皆交还与我……”赵构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忽略了自己在周铨面前强硬的一面,然后苦笑道:“父皇令你来此用意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事情不顺,唯有你当初在宫中曾为周铨说过一句话,令父皇怒火平息。我听小蔡学士之意,周铨极承你之情……”
他在外边说,里边的茂德却是又羞又恼。
若安德不在这里倒还好些,可是安德也在里面,听得这样的话,岂会不心生异想?
果然,茂德偷瞄了一眼安德,就看到原本笑吟吟的安德神情有些羞恼,同时目光有些不善。
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行来,她们姐妹虽然未曾直接提及自己此行的目的,可是偶尔还是拐弯抹角地交流过。茂德很委婉地表示过,自己对于嫁与周铨并无兴趣,只是借着这机会出宫透气散心。而安德则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对嫁与周铨似乎很热情,甚至可以说,甚是期待此事的发生。
“九哥说笑了,奴不懂国家大事,只是随口一句闲话,哪里敢让大臣承情,此事九哥不必求奴!”茂德说道:“况且父皇虽有心意,奴却无此心意,这等事情,九哥休要再提了。”
赵构呆了。
他原本以为,父皇让安德、茂德随他来,这两位公主帝姬没有拒绝,那就是有心嫁与周铨,却不曾想到,如今到了目的地,结果被他认为希望最大的茂德却打起了退堂鼓。
要知道,茂德不仅为周铨说过话,而且早年周铨被召进宫时,也曾与茂德相见,此后礼物不断,另外,在诸帝姬之中茂德姿容最佳,若不是赵佶早有打算,蔡京都想为自己的爱子求娶!
犹豫了一会儿,赵构在门外连连作揖:“好妹妹,事关重大,不仅仅是父皇旨意,更是天下百姓与大宋社稷的安危,我知道妹妹心善,周铨又是当世英杰,妹妹若能下嫁,也不算……”
“九哥你越说越没样子了,此事回京之后,我必当禀报父皇,现在你且先离去吧!”听他干脆挑明,茂德更是羞恼,当即让一个使女出来,驱走赵构。
赵构还不知道原因是为什么,他这等宫中生长的年少亲王,哪里知道女孩子家的心事,莫说未必同意,就算茂德心中千肯万肯,也终须要扭捏羞涩一番。
将赵构赶走之后,茂德也没有了收拾东西的心情。
她与安德并坐于榻上,目光望着窗外,幽幽叹了口气:“三姐,我当真不想嫁与周铨。”
“哦,这是为何,方才九哥有句说的不错,周铨可是当世英杰,然后我细想起来,这些年间,他可没少往宫中给你送礼物,打小,象什么玻璃镜啊,座钟啊,只要父皇有的,必然也有你一份,那时我们这些姐妹,就羡慕你羡慕得紧呢。”安德按住心中的不快,挤出笑来说道。
只不过她虽然笑,可是话语中的酸味,却是隔着老远也能嗅到。
茂德心知因为赵构那番话,姐妹之间,隔阂已生,她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苦笑。
毕竟当初周铨给她送东西的事情,在宫中不说人尽皆知,却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妹妹第一次见到东海郡公时才六岁还是七岁吧?”安德又问道。
“朝中大臣,往宫中送礼物也不是什么少见之事,他便是送礼与我,也就是想要我在关键之时能够为他说上一句两句话儿。”茂德道,心里却想到第一次见周铨时的情形。
过去十余年,对此事她却记忆犹新,那时她们一群姐妹正在宫中游玩,她看到在一个大树下,一个长得俊俏的少年在玩跳棋。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那少年身上,他抬起脸来,对着自己笑了笑,笑容甚是干净明亮,完全不象是宫中的宫女内监们的笑,猥琐卑微,也不象偶尔得见的大臣们的笑,虚伪深沉。当时,茂德就觉得这个人肯定不一样,对他生出了兴趣。
因此她会去向周铨学习下跳棋。
此后周铨就没少往宫中送过礼物,只要送给她父皇的,也必然会送给太子和她。太子哥哥性子迂直,将周铨送来的玩物砸了,周铨得知之后,便再没有往太子这送礼物,但给她的从来没断过。
当时她心里就很替周铨委曲,好端端的送礼过来,不但落不了人情,反而被太子砸了,实在是太不知礼。
她在微微发呆,那边安德心中的酸味越来越浓,忍不住瞄着她道:“还说无心呢,我看啊,没准当初你见第一面时,就动心了,那时你才多大!”
这话有些损,可也是难免,安德是郑皇后的女儿,在宫中的地位比起茂德可要高。向来有好东西都是紧她先挑,然后才能轮到茂德,可是唯独周铨送来的礼物,却是她挑不到的——每次周铨都是直接送到赵佶那儿,然后委托赵佶转给茂德,这既示公开并无私情,也让宫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内监宫女们无法上下其手。
所以哪怕安德母亲是郑皇后,她只能干看着心生羡慕罢了。
她这边正醋味冲天,正想再说几句话儿出气,却听得外边乱轰轰的声响,她与茂德忍不住起身透着窗子往外看去,然后惊讶地看到,十余匹马冲开了护卫的阻拦,直接到了她们门前。
她们所宿之屋,乃是狄丘最好的客栈,自然也是按照新式方法建起的砖混结构住宅。她们住在二楼,窗子有玻璃,因此掀了帘子透过玻璃,就可以清楚看到院中的情形。
这队人马为首的,却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的服饰有些怪,和在列车上的那个温芸的服饰很有些象,梳着两条大辫,左右分垂在耳侧。她的长相倒是非常美丽,即使比不得茂德,也在安德之上。最让二人留意的,是在她的腰间,竟然悬着一柄弯刀,虽然藏在刀鞘之中,却还是让人觉得不可思异。
然后就见这女子一抬腿,轻轻松松就从马上跳了下来,动作灵敏得就连禁军中的那些老手也未必赶得上。
她下马之后,抬头望了一眼,似乎与二位公主的目光隔着玻璃对了一下,然后她笑吟吟地将马缰绳甩给上前来阻拦的一个男子,二位以主依稀记得赵不试介绍过这男子,是这里的主事。
“听说大宋皇帝将他的公主派来了,我倒要看看,大宋皇帝派来的公主是什么模样,竟然敢来和我争抢!”
这女郎笑吟吟地说道,而周围的卫士们被她带来的人隔开,赵构闻声匆匆赶来,却还没有靠近,这女郎就已经大迈步子,走进了楼梯间。
安德与茂德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可俩人却同时对望了一眼,如临大敌一般。
“那个辽国的公主?”茂德喃喃道。
“不过是个被辽主废黜奔的女子罢了!”安德不满地道。
她们在这嘀咕,不过却都不约而同往摆在卧室中的镜子里望了望自己的样子。
嗯,不是为了争夺东海郡公,而是身为大宋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给了辽国的公主!
然后茂德起身:“到前厅迎客吧,不可让她坏了我卧室中的东西!”
俩人走到外间的客厅,不一会儿,便听得门砰砰响了起来,还有一个清亮的女声:“开门开门,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我打听过了,俩位宋国的公主都在,这也好了,省得我一一去收拾!”
安德与茂德对望了一眼,茂德向一个使女示意,使女去将门大开。
余里衍大步走进屋,手里还摆弄着马鞭,进来之后,她呆愣了一下。
原本她以为,宋国的公主看到自己气势汹汹而来,肯定被吓坏了——听说宋国公主在大宋皇宫中生长,一辈子可能都没有离开过皇宫一步,乃是娇弱的花朵。
但是,当她亲眼一见时,却发觉,这俩位坐在客厅主座方的女郎,却丝毫不畏,而且凭借女性的本能,她能感觉到,这俩位女郎的眼中,都燃烧着雄雄的战意。
好吧,战就战,契丹人的公主,什么时候怕过!
余里衍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笑颊如花:“我就是余里衍,大辽蜀国公主,你们谁是安德,谁是茂德?”
四四三、周铨有妖法()
梁红玉轻手轻脚地将一份文件放在了周铨身边的桌面上:“这是流求淡水城交来的报表与计划……”
“唉!”周铨愁眉苦脸地将文件接来,在他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大堆,足足数十份。
若真要把这些文件批阅完毕,至少也得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他本性其实有些跳脱,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些繁冗的公文处理,但是现在控制的地盘够大,治下之民够多,许多事情,他不管也得管。
“往常都没有这么多的,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道。
“积了几天的事情都要今日处置,所以如此。”梁红玉面无表情地回应。
然后周铨就埋头于那些文件之中,梁红玉替他打开一扇窗子,又倒了杯水,放在他身边,这才退出书房,随手还将门给他关上。
关上之后,梁红玉突然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但转身时,她却吓了一大跳:“唉呀……你这是做什么,象……象那个一样,吓死人了!”
在她身后,师师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这样说,师师撇了撇嘴:“不是我象鬼,是你心中有鬼!”
梁红玉怕鬼,这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听得师师这样说,梁红玉脸色有些涨红:“我心里怎么会有那个,我明人不做暗事……”
“休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得知康王来此之后,就去寻余里衍说了一大堆话,然后今天又故意将一大堆积下的文件给哥哥,无非就是支使余里衍去做恶人,用琐事缠住哥哥,不让他去解围!”
师师毫不留情,将梁红玉的打算彻底揭穿,梁红玉脸上有些发烧。
不过她眼珠一转:“你早就晓得我的打算了,对不对?”
于是师师脸也有些红了。
“你没有阻止我,也不曾提醒郡公,因为你……也希望这样对不对?”梁红玉又问。
师师的脸更红了。
“现在你还来说我,我可把你想做的坏事全都替你做了!”
“我可没有求你!”
两人小声嘀咕着,虽然相互争执,却都压低了声音,分明是害怕书房之中周铨听到。
“你真的要在这里和我争吵,不去看热闹?”梁红玉眼珠又是转了转,小声问道。
师师大为心动,她也很好奇,性子泼辣的余里衍,如果真被梁红玉挑唆得去找宋国俩位公主的麻烦,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于是二人又手牵着手,十分亲热地一起出了龙川别院,赶往半里外的旅店。
这旅店其实也是周铨的产业,各种设备都是极为齐全,她们赶到时,正看见旅店里乱哄哄的,伸头一看,却见跟着余里衍的那群契丹女郎,正在院中与人嘻笑。
周铨怕余里衍远离家乡寂寞,在她身边安排了十余名契丹女郎当随从,这些人平时也和余里衍一样要上学,闲时则相伴游玩。她们性子活泼,还保留了些契丹女郎的大胆,因此倒是颇受欢迎。
此刻她们却挡着门口,将赵构等人拦住,不许他们上楼。她们都穿着学堂的制服,一见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而且说话时有时还会夹着几句契丹话,让赵构等人只能干着急。
赵构唯一的办法,就是命旅店主事赶走这群“疯婆娘”,可旅店主人哪里会听他的,说不好听些,余里衍乃是主母,而赵构在周铨的地盘上算老几?
只不过,那店主也怕出事,毕竟赵构还带了一堆护卫,若是这群护卫冲上去动了粗,莫说伤着了余里衍,就算是伤着了余里衍的随从,他也要吃持落。
因此,店主召来了巡捕,正在尽力将赵构的护卫和余里衍的随从隔开。
见师师与梁红玉过来,那些苦着脸的巡捕、护卫,总算是如释重负,有人叫道:“梁娘子,王娘子,你们来得正好,快进去看看吧!”
二女佯作不知,还问了几句,然后才小快步跑上楼梯。赵构远远地望见她们,见余里衍的护卫和巡捕都不拦她们,不由奇道:“这二位是何人?”
“梁家小娘子是东海郡公的幕僚,许多公事都是她处置的,王小娘子是郡公家养的小媳妇儿。”他旁边有人幽幽地答道。
赵构一看,蔡行这厮不知什么时候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原来这位王小娘子就是闺名师师的那位……那梁家小娘子,应当就是惹怒周铨弄死朱勔的那一位了?”赵构问道。
有关周铨的一些小道消息,他可也听说了不少。
蔡行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里面:“看来先进去的,应当是大辽蜀国公主了,唉,殿下,这里头还不知会打成什么模样,咱们大宋的公主,未必是骑惯了马舞刀弄枪的辽国公主对手啊,好在是二对一……不过这二位进去了,不知会帮谁。”
赵构鼻子都气歪了,这个时候,蔡行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过……他也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他想知道,是出于对自己妹妹们的关心,关心,这是亲情,与蔡行这厮不一样,这厮最近跟周铨跟得太近,连父亲都不要了,显然是得了失心疯!
师师与梁红玉走到了目的地,没到门前,她们就有意放轻了脚步,结果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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