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楚神态如常,张顺却是一脸舛傲不驯,他狞笑道:“在海边架起大炮,他们就会答应一切条件!”
“正是……唔,这样吧,我们稍候几日,等一等其余诸方势力的使节。”
其余诸方势力派来的也只是先头使节,还不是正使,就连金国,也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汉人,充当他们的先头使节。四月十五日使节齐聚,紧接着众人便登上东海商会的大船。
一共四艘船,其中两艘炮舰,两艘商船,径直闯入仓敷,在一顿火炮演示之后,整个仓敷港中所有的日人大小船只全部变成了碎片,而且炮口还对着城内最高的建筑,一口气倾泄了数百枚炮弹,将这座建筑和它周边之地,几乎夷平。
这一顿炮击,很好地教育了平正盛,在炮击之后,他懵懂地从藏身处出来时,看到自己的府邸,包括住在这府邸中的白河法皇都成了过去式时,这时才想明白,为何自己的儿子会如此警告他。
但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将平忠盛放出来!
平正盛心念一转,已经决定,将抗拒和谈害死白河法皇的罪名扣在平忠盛头上,自己则要想方设法抱上宋国人的大腿。
“父亲,我都说过的!”就在他想着如何抱宋人大腿的时候,耳畔却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自己的儿子平忠盛出现在面前。
“忠盛,你怎么……你还好吧,没有事就好,没有事我就放心了!”
平忠盛没有被囚在这幢最高的建筑中,但当炮击一开始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看守他的都是平正盛的亲信,但再亲信的人,当面临着生死选择时,也会慎重思考。火炮的威力证明了平忠盛才是对的,而平忠盛威胁说他身为使节曾经见过东海王,并且得到了东海王的善待,此次炮击,就是来解救他的,这些平正盛的亲信心腹,立刻倒戈,不但将平忠盛放了出来,还成了他的马前卒急先锋。
“是的,你可以放心地去了!”平忠盛面目有些狰狞,他大步上前,来到父亲面前,一把将系在父亲腰带上的征夷大将军印绶取了下来。
原本他们的局面大好,手中控制着白河法皇,又占据日本最富庶的大片地区,虽然直接面对三国的入侵,可是平忠盛还是有把握,凭借自己此前与辽国的暗中联系,再能讨好宋人,就可以站稳脚跟,发展壮大。
但现在,这一切都要生出波折,而导致此变的,就是他的父亲,将他囚禁起来,险些要了他性命的父亲!
“忠盛,我愿意将征夷大将军的位置传给你,然后出家……”
“你当然要出家,然后,为了平家的传承和基业,请你去下关,作为我的使节,参与宋人组织的弥兵之会吧。我相信,我的父亲为使,宋人会非常非常满意!”
平正盛大惊失色,但看到儿子冰冷的目光,他顿时明白,此事容不得自己拒绝
三七一、准备一锅乱炖大杂烩()
时间飞逝如电,转眼又是八月。
李纲坐在酒楼之上,慢条斯理地将杯中的酒饮入腹中,透过酒楼的玻璃窗子,他看到远方夕阳正在垂落,大相国寺的佛塔在阳光下,庄严而肃穆。
转眼又是年底了。
在李纲对面,坐着的是陈东,这位在去年闹得整个京师都不安的人物,在拖延了一年之后,终于还是要离京回家了。
与去年的意气风发时不同,此时的陈东,神情抑郁,多少有些颓废。
“少阳可是后悔了?”看到他这神情,李纲缓缓问道。
“我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为国为民罢了。啊,还忘了恭贺伯纪兄,伯纪兄升任起居舍人了,天子近臣啊,随时相伴左右,伯纪兄不愧是得到蔡相公与东海侯青睐的人物……”
陈东的话语里,多少是有些嘲讽的。
在座的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大伙都知道陈东心情不好,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不给李纲面子。
“少阳兄不后悔,我却有些后悔了……今日相送,其实并非我本意,我颇有些无面目见少阳兄,但另有人托我做这次东道,我不得不做。”李纲缓缓道。
“谁?”
“区区在下我啦。”
屏风后面传来这样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影转了出来。众人循声望去,却看到的是一个年轻人,比起李纲、陈东都还要年轻,即使放在太学之中,恐怕也会被当成年轻士子。
但众人都是神情一凛,然后纷纷起身,就连陈东,虽然不情愿,此时也情不自禁,随着众人一起站起。
来人的气场,就有这么大!
“李伯纪邀我来给陈少阳送行,去年之事,确实辛苦陈少阳了,这一年来,陈少阳饱受委屈,我也没有发声,倒不是说忘了陈少阳的功劳,而是为了避嫌。”
来人笑着说道,然后众人才惊觉:“他怎么来这里了!”
正是周铨!
去年发生的事情,让众人都知道,朝廷,主要是天子一派,对周铨已经起了忌惮之心,去年周铨甚至将母亲都接出了京师,为的就是避免有人质落入朝廷手里。
换了刘邦,为了至尊的宝座,或许可以不要老子老娘,周铨却做不到这一点,因此众人在怀疑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周铨可要比刘邦孝顺多了。
“东海侯……怎么会在这里,还来送我!”
陈东此时回过神来,他同周铨拱了拱手,然后问道。
周铨示意众人都坐下,自己也端坐起来。
在东海商会第一百货上面的酒楼开始推行圆桌之后,如今这些大小酒楼,为了方便酒客饮酒呼喝,也都弄了大圆桌面,更有聪明的,在圆桌面上留有暗轨,使得圆桌可以转动,他们现在所坐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圆桌。座中坐了十二个人,加上周铨十三个,正好围成一圈。
众人落座之后,周铨微微一笑:“诸位都是京城中的名人,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我不好当众出现,故此来迟,先自罚一杯吧。”
他说完之后,便举杯饮下一杯酒。
这些人看到这一幕时,都有些惊讶,还有人心怀恶意地想,早知如此,就该在那一杯酒中下毒,或许能得到大宋官家的封赏。
“陈先生仗义执言,虽然暂时离京,终有回来之日。”周铨又说道:“而且京城之外,广阔天地,大可作为,当初我若不离京,为了一个榷城勾当官的区区职务,留在京师折腾,哪里能有今天?”
众人都笑了一下,有些拘束。
同时他们也暗暗称奇,周铨返回京中是如此隐秘的事情,为何会在他们这些并不熟悉的人面前露面。
陈东本人一直默然,除了开始和周铨说了一句话外,后来就一直没有说什么,便是周铨主动和他说话,他也就是两三个字应付。周铨当然也不会真正捧着他哄着他,这类旧文人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没有问题,但做不了多少实事,就是董长青与白先锋,也是在他手下历练了几年,才能独当一面的。
“听闻日本那边,大事已定?东海侯经营多年,此次下关盟约,东海侯自己是否满意?”见气氛有些冷落,有人开口问道。
《东海商报》如今成了大宋读书人获取外部消息最重要的途径之一,前日最新一期商报上,用套红标题说,在大宋的强力介入之下,日本的战事已经彻底平息,诸国之间达成了名为《下关盟约》的和约,各国约定,在日本停战,不再继续攻击,同时日本承认各国实际控制地盘。
对日本来说,这当然是一个奇耻大辱不平等条约,而在大宋看来,这份下关盟约,高丽、辽还有那个新建立的金国,都从日本捞得盆满钵满,可大宋除了一个“最惠国待遇”和一个“门户开放机会均等”之外,就捞到了一些边边角角的小岛,另加在日本择地设置六座租界的权力。
在座的都是传统文人,根本不明白,最惠国待遇与门户开放的意义。
“第一步能有此盟约,我自然很满意。”周铨笑道。
众人默然,然后一人道:“白锐之不如董如柏多矣!”
周铨倒不是这样认为,他稍加解释:“最惠国待遇,自此我大宋商货至日本,再也不虑多税,门户开放机会均等,在整个日本列岛,无论还控制在日本人手中,或是在高丽、辽和金国手中,我们都能享受与其国人同权——暂时能得到这两项利益,东海商会便可获取最大利益了。”
除此之外,因为东海商会完全控制了东海航线,进入日本的航道也在战船火炮之下,故此,仅仅是运输费用,东海商会就吃得满嘴流油,让真正担了骂名又面对日本人反抗的高丽、辽和金三国羡慕嫉妒恨,一直在哀叹他们流血送命只赚得几个辛苦钱,大头却落到了周铨手里。
“此次盟约,有什么趣事,东海侯可以说给我们听听么?”又有人道。
自然是有的,辽国从日本手中分割到了一大块地盘,却还在一些枝节上与日本两派使者争执不休,当时双方争到极致时,平忠盛派来的使者甚至气愤地道:“这两处地盘,已经是贵国口中之肉,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贵国何必如此急切?”
耶律大石说出一句让周铨先是大惊后是大笑的话来:“在喉中,口里尝着了味,肚子里却饿得慌。”
再如高丽人,与日本除了争执利益,还为在大宋和辽朝贡之时,双方谁先谁后而吵了一架。最后高丽以战胜国自居,非要压日本一头,控制着日本鸟羽天皇的源为义就是不同意,反正高丽人不可能越过平忠盛的地盘去打他,当然落得源为义在那里唱高调。
争得后来,双方决定,各派一勇武之士,以性命相决,来确认谁更有资格。结果高丽派出之人一出来二话不说,就剁了自己的手指头,以血涂面,向日本派出的勇士挑衅,那日本人也是狠解,直接以小刀刺入自己腹中,表示自己不畏死之意。
最后当然是给了随军的军医两个练习手术的对象,一残一死,不过高丽人气势大沮,只能承认,日本比他们更狠,在朝贡之时当位在他前。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金国,兀术狂妄,竟然想独吞整个九州岛,于是招来了所有人的反对,白先锋懒得与之废话,直接将小仓又用火炮洗了一遍,兀术这才老实,接受了宋国的提议,控制住九州岛的北部,将南部让给了高丽人。
当然,在他们控制的任何地方,宋国拥有和他们本国人相等的地位和权力,若是不从,大炮说话。
这是公开的协议,在私下的秘密协议之中,为了感谢大宋出面“维护”日本,使得日本未曾亡国,平、源二氏根据其控制的人口数量,给了东海商会相当于六百万贯钱的谢礼。没有现钱,便以金砂、铜矿、粮食和女人充抵。
自然,日本也向大宋提出了要求。
“也就是我此次入京之目的了。”周铨说到这,微笑着道:“诸位都是读书种子,日人欲向我大宋学习,要派遣宋使来,我向他们建议,与其派遣宋使,倒不如我大宋向他们派遣教谕老师。”
众人都愣了一下,周铨这个建议,实在有些古怪。
从唐到宋,中华都是东亚这一块文明的中心,各国派遣使臣、学生、僧侣,来中华求学之事不绝于史书,但派人去日本,除了鉴真等僧徒,少有耳闻。
“我听闻洛学二程甚贤,不知两位老先生是否还有高足在世?”周铨又问道:“诸位可有何适人物,向我推荐?”
这才是他今日的目的,要将二程理学推到日本去!
虽然二程确实是大学问家,他们的学说里也有可取之处,不过周铨觉得,他们的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作为文化输出,转到日本去,给他们的学书一块试验田,或许还能开花结果,诞生出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呢。
至于中华这边,想办法将张载的气学往前更推一步就可以了。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面面相觑,从未听说周铨崇敬儒学,相反,大伙一谈及他,就说他这个人喜欢管仲之术,怎么今日,他却想要延请儒家名师,前去日本讲学?(。)
三七二、他又要折腾谁了()
“休要胡乱猜疑!”
在京城西边的蔡太师宅中,蔡京看着团团转的儿子,不满地喝斥了一声。
周铨回到京中的消息,在那日的聚会之后,就悄悄传开,蔡攸是最早得知消息的人之一,一得到消息之后,他就立刻来见蔡京。
蔡攸脚步只是略微一停,神色却有些慌乱:“他突然回到京中,不来见老大人,不去见陛下,却见一个要被赶出京师的竖儒,老大人,他是不是真有反意了?或者,他有意与旧党合流,要与老大人为难?”
“你以为他是见那些竖儒的么,那是试探,告诉我们,他回来了!”
蔡京对这个儿子当真是有些不满,年纪越长,越发变得沉不住气了,莫非是与官家呆在一起呆久了,也传染了官家的那种轻佻?
他却不知,蔡攸心里的惊恐。
“但他见陈朝老,与之相谈甚欢,陈朝老次日就感慨,说以前将他列入六贼,实是自己识人不明,周铨哪里是贼,分明是不世出的大贤,便是管仲,亦不如之甚远。天下六贼一贤,若非这一贤,国家都要被折腾空了……”蔡攸说到这里,脸皮抽了一下,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周铨被从“六贼”中除名,自然要有人递补,蔡攸很荣幸地上了去,与父亲相提并论了。
蔡京乐了,他拿起老花眼镜,慢悠悠架在鼻梁上,最近眼睛越发不济,原本他是不太喜欢在鼻子上架眼镜的,宁可用放大镜,但现在也只能学着那些看坏了眼睛的书生了。
“仅这眼镜一项,说周铨是一贤,为天下士子谋利,便不为过了,更何况他要将日本为特区,以此试验二程之说,让稍有点自己东西的读书人都心怀向往……”
“他和二程搅在一块儿,这是对老大人的背叛!”蔡攸还是恼怒。
“没这回事,你以为他将二程的徒子徒孙送到日本去,是怀了什么好心?分明是觉得这群人在国内碍眼,让他们去外头折腾去!二程的这些门人,近些年来不得意,不少都很落魄,如今可以去日本赚金砂,呵呵……”蔡京意味深长地一笑。
对周铨此举,他是极为赞成的,二程属于旧党,又从旧党中分离出来成为所谓的洛党。虽然赵佶上台之后,一扫旧党,立元祐党人碑,将二程余党都驱出京城,但又先后三次毁去元祐党人碑,使得其中一部分人死灰复燃。这其中,二程的门人弟子,又是比较活跃者。
虽然如今蔡京当政,新党势大,但蔡京还是隐隐嗅到了危险。
到了他这个年纪,除了考虑个人的权势富贵之外,也要考虑一下身后之名了。天下无事,自然他会以能吏之名传于后世,但若天下稍有危险,大宋朝廷改弦更张,那么他少不得要追夺出生以来文字,甚至连坟都未必能保。
蔡京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旧党之人,司马光这个旧党领袖,除了会指手划脚下,就没有办实事的才能,至于程颐,教训皇帝时满嘴仁义尧舜,实际上就是要皇帝当垂拱而治的圣人——你程颐自己也没当成圣人,却想着皇帝是个圣人!
不通实务,似乎是这伙人的共同特点,若是国家交到他们手中,三年必乱,五年必亡!
但这些人杀又杀不得,一来他们的影响很大,二来他们也确实是饱学之士,让他们去日本折腾,看看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