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梦华录 作者:疏狂老鬼(晋江2013.06.13完结,灵异、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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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梦华录 作者:疏狂老鬼(晋江2013.06.13完结,灵异、悬疑)-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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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镜花环视了一圈眼前灰蒙蒙的世界,吃力的从墓穴里爬了出来,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一处水坑旁,脱下自己身上粘满血污的破衣服赤身走进了水坑中,他捧起清水清洗着自己满身的血污,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在他的抚摸下渐渐愈合了。他把自己洗干净后浑身挂满水珠从水坑里走了出来,他洗濯后的身体如一颗珍珠一样美丽无暇。冷风吹过他湿漉漉的皮肤,水淋淋的发丝也随风飘舞着,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在他眼前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无边的伸展着,但这个世界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沈阳他回不去了,土肥原已经不要他了,他没有故乡也没有亲人,他没有一定要回去的地方,他想,他就待在这里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吧。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鸟鸣般的声音,泉镜花抬起头来,只见人身鸟面的大天狗从天而降。他落在泉镜花面前,把一身和服递给了他,那件和服上绘着数不清的花朵,泉镜花接过和服眯起点缀着泪痣的眼睛笑了:“真是太谢谢了,这就是我要的那身衣服。”他抬起头对大天狗说:“你走吧,我已经走不了了。”
  大天狗立在原地没有动,四下里只有荒草的沙沙声,泉镜花已经被风吹干的头发拂过他的面颊,他微微笑了下说:“走吧,回你的故乡去。”大天狗突然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鸣,便展开双翼向东方飞去了。
  泉镜花目送着他离去直到那扇翅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他展开手中的和服穿在了身上,在满身繁花的簇拥下他的脸愈发美的惊人。他来到藏身的墓穴旁向下张望着,五通血红的眼睛从里面盯着他,口中还发出一阵阵骇人的低吟。
  泉镜花微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来,出来吧。”
  墓穴里的五通更大声的吟叫,泉镜花招呼着他:“来吧,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墓穴中的五通一跃而起,他拽起泉镜花的头发就把他撞到了一旁的树干上,鲜血沿着他的额角淌了下来。泉镜花平静的拭去额角的血微笑着对五通说道:“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很痛苦,我们一起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吧。”
  五通发出骇人的嚎叫,泉镜花张开双臂拥抱住了这淫邪的恶鬼,他看着翻卷的乌云喃喃的说道:“虽然很抱歉把令牌弄丢了,但我一定会把你放出来的,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原神对不对?既然没办法把你的原神解放出来,那么,我为你做一个吧。”
  大地再度震颤了起来,成都南郊那间养着大黑猪的破房子的梁上立刻扑簌簌的落下灰来,满屋的大黑猪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蹲坐在石碑上的江海侯爷看着不断落灰的屋顶说道:“又开始了,看来是五通马上要被放出来了。”
  “是。”他一旁的红长老闭着眼睛应道。
  “可是我觉得不是镇着五通的冥银被借出来了,好像是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把他放出来。”
  “是。”红长老依旧闭着眼睛说道。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难道这世上存在比五通还要邪恶的东西?”
  “不清楚啊。”红长老闭着眼摇了摇头说道。
  江海侯爷看了眼躺在烂泥中的阴长生说:“五通都要醒了,怎么司命还不醒?”
  红长老闭目说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他的魂魄正在生死之间徘徊,只有过了这一劫他才能醒。”
  “可是他真的靠得住么?”
  破屋再次摇晃起来,更多的灰落了下来,红长老睁开双眸看着昏迷不醒的阴长生缓缓的说道:“只能看他自己了。”
  房顶上的灰扑簌簌的落在满身血污的阴长生身上,他眼睛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了,脓血顺着他的面颊淌了下来,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一阵阵的颤抖着,他气若游丝,看上去马上就要断气了。
  阴长生身体的痛苦已经无以复加,但他迷迷糊糊的却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服,他全身都洋溢着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
  这是哪里,如此的快乐?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飘着一丝丝的烟雾,他想起来了,这里是大烟馆,也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才会这么快乐。他别过头就着烟灯美美的吸了一口,一股说不上来的惬意立刻传遍了全身。
  这里并不是高级的鸦片馆,而是那种最下等的鸦片馆,屋子里肮脏破旧不堪,半人半鬼的吸鸦片的人贪婪的嘬着手里的烟枪。阴长生靠在肮脏的被褥上看着眼前海市蜃楼一样的房间,这间破房子在他眼中如皇宫一样金碧辉煌,他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快乐过。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旁边一个骨瘦如柴的烟鬼咬着烟枪指着他的眼睛说:“你的眼睛,巴适的很。”阴长生用自己猫一样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和那个人相视而笑起来,他们莫名其妙的笑的浑身乱颤,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像两个疯子一样笑个不停。
  阴长生二十岁那年开始抽大烟,并且很快就上瘾了。因为这件事六爷也不再和他往来了,但他依旧不愿意戒烟,不是戒不掉,是除了鸦片馆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一年前帮他照顾家产的老管家死了,他的亲戚们说他是个野种,没有资格继承阴家的财产,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跑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告诉他,他才是他亲爹,阴长生这才知道他真的是野种。家产都被亲戚们瓜分光了,留给他的只有棉花街上那个破旧的小院。棉花街是成都最脏的一条街,整条街上住的都是最不入流的暗娼,为了生计他也在那里利用当起了皮条客。因为这件事六爷狠狠的训斥了他,但他想不出别的谋生方法,他不敢出门,不敢让别人看见他的眼睛,他只想躲起来。这座小院并不大,每次嫖客和花煞欢爱的喘息声他捂着耳朵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他不想听,他不想做这种事,可是他需要钱,他只能想出这个挣钱的方式。他浑浑噩噩的活着,也在浑浑噩噩的逃着,大烟馆是他唯一的避难所。
  身上的钱花光后,阴长生被老板赶出了门。他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在南河边,一边伸手拨开眼前飘拂的柳丝,凉风送来初秋的味道,他突然想到现在是芙蓉花开的季节了。他一边迷迷糊糊的在柳丝间走着,一边吟起了他最喜欢的那首《木芙蓉》:“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
  “阴长生,你给我站住!”
  他正梦游般的走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喝住了他,他迷迷怔怔的四处环顾着,发现原来是梁九凤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站在那里。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时光把她从一块顽石渐渐雕琢成了莹润的美玉,她一双大眼睛比童年时还要明亮。她走过来生气的问道:“你是不是又去抽大烟了?”
  阴长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你管不到我,你怎么比小时候还讨厌。”
  “看看你都成啥子样子了!走,跟我回去见我爹去。”梁九凤说着就要来拉他。
  “你走开!不要碰我!”阴长生胡乱的挥着手想把梁九凤的手拍开,但他刚抽过大烟,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他一个没站稳踉跄了几步就跌倒在了河边,他的墨镜掉进了河里,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他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流血了,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这时他瞥见了清亮的河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消瘦的脸看上去如同鬼魅一般,他惊恐的想,这是他自己吗?
  梁九凤看见阴长生流血了赶紧过来要搀他起来:“阴长生,你快起来。”
  “你滚!”阴长生怒吼着胡乱挥舞着胳膊,“我不起来!”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失声痛哭起来,但哭着哭着又像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他对着河里自己的倒影又哭又笑,口中不停的喃喃着:“我不起来,我不起来。”
  周围的景色暗了下去,他重新陷入了一片茫茫的黑暗中,他在不见底的黑暗中上下沉浮,他的心中不停的喃喃着——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
  


☆、前世的记忆

  黄昏的薄暮降临在了阴沉沉的成都上空,梁九凤躺在自己破旧的小屋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从程涛被捕起她完全陷入了一种六神无主的状态,阴差都死了,阴长生也失踪了,现在程涛也被抓起来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只能在睡梦中得到暂时的慰藉。
  梁九凤在梦里迷迷糊糊听见有谁人在唤着她的名字,九凤,九凤。那个声音是那么熟悉,却又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是谁在叫我?梁九凤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这时她清楚的听见那个声音在一声声唤着她,九凤,九凤。
  难道这不是梦?她愕然的想着。在那个声音的召唤下她穿上鞋下了床走出了自家的小院,外面是阴沉沉的黄昏,湿漉漉的雾气飘浮在空无一人的八宝街上,她四处看了看,那个声音又在叫她,九凤,九凤。
  梁九凤沿着街道向前走去,她熟悉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引导着她走向纵横交错的小巷深处。她在一个巷口听了下来,一条河横亘在她的面前,她疑惑的想,这里怎么会有河呢?这时从河面上薄纱一样的水雾中一艘小船驶了出来,小船停在了她的面前,撑船的人赤口裸的脚腕被铁链锁在船上,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斗笠下是一颗骷髅头。梁九凤奇怪的想,这不是南河上撑船送亡魂去冥府的转轮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河上空无一人,梁九凤看了转轮那张骷髅脸半晌后登上了小船,转轮用篙子在河边一点便载着梁九凤沿着河面向远处漂去。
  飘荡着薄雾的小河无止境的向前延伸着,河周围的景色埋在一片阴沉沉的雾霭中渐渐不见了,梁九凤站在船头看着前方隐没在雾气中的河面,她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前方出现了一个山洞,小船晃晃悠悠的漂了进去,四周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梁九凤看着四周湿漉漉的石壁,她觉得这个地方她也来过,可这到底是哪里呢?
  这时她听见前面传来有人蹚水的声音,她向黑幽幽的山洞里望去,只见模糊不清的光线里有个男人在前方涉水前进着,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熟悉,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婴儿,他低头对怀里的婴儿说:“九凤,我们到了。”
  梁九凤立马听出了那个声音:那是她爹!梁九凤站在船头大喊道:“ 爹!是你吗!我是九凤!”
  但梁老六却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蹚水前进着,梁九凤仔细看着梁老六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爹去世的时候已经四十六岁了,但是前面那个男人看上去还十分的年轻,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很久以前的她爹还年轻的时候,那么她现在是在自己的回忆中,她爹怀里抱着的那个婴儿应该就是她,怪不得她觉得这一切这么熟悉。
  小船载着梁九凤跟在梁老六的身后,寂寥的山洞里只有蹚水的声音和婴儿依依呀呀的说话声。梁老六一边走一边对怀里的婴儿说:“九凤,你猜我们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小婴儿显然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依依呀呀的叫着,他继续说道: “其实连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走在冥河里,这里就到了阴间了,这个山洞叫幽冥山洞,这里记载着人间和阴间所有的秘密,我折了三十年的阳寿才能走进这里,所以我四十六岁就要死了,之后的事情你只能靠自己了,九凤,你怕不怕?”
  小婴儿咯咯的笑着,梁老六拍了拍婴儿的脸说:“真是好女子,不愧是我梁老六的姑娘,九凤,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是地藏菩萨身边的 ‘冥府开禁’令牌,你在人世间不断轮回转世流浪千年,只为等大灾难来临时由大司命唤醒你,从而召唤出地府里的冥帅来清理人间的魑魅魍魉,你看,这洞壁上就记载着你的故事。”
  梁九凤惊讶的发现从石壁的缝隙中逸出一缕缕金光,那些金光在石壁上勾勒出了一幅幅图画。“这就是令牌和大司命的故事,”梁老六指着石壁说道,“人间唯一出现过的大司命是秦代建造了都江堰的李冰,他是芙蓉城主钦点的大司命,那一年地府里五通鬼跑出来杀了成都所有的阴差打来了地府大门,恶鬼横行人间导致岷江泛滥,成都几乎成了一片汪洋。李冰在河里挖到了一块龟甲,上面记载了找到 ‘冥府开禁’的令牌就可以召唤出鬼帅清理人间的传说,可是他一定要叫对那张令牌在阴间时地藏菩萨赐给他的名字才能唤醒他。”
  画记载的正是梁老六讲述的内容,梁九凤看着一幅幅流光溢金的画面,这时她看见一幅画上画的是李冰和一个放牛人。
  “有一天李冰在江边遇到一个放牛人骑着一头大青牛,那放牛人正是那张令牌,地藏菩萨赐给他的阴间的名字就是青牛,李冰无意间叫对了令牌的名字,于是凭借那张令牌召唤来了八部鬼帅,十六路鬼王,三十二路阴兵,阴间的军队清理了人间,把五通重新押回了地府,岷江的泛滥结束了,李冰又主持修建了都江堰,从此成都水旱由人,号称天府,李冰在鬼怒川的出口处塑了石牛雕像,上面刻着‘永镇海眼 ’。而那个变作令牌的人被卷进了地府里,被地狱的烈火焚毁了,这就是令牌的宿命。”
  一幅壁画上画的果然是一头大青牛被熊熊烈火灼烧着,梁九凤看着不由觉得一阵害怕。
  “第一张令牌在用过后被焚毁了,第二张令牌出现在了人间,那就是你,九凤,你看,这画上画的那么多人都是你的前世,你还记不记得?”
  小婴儿依依呀呀的叫着,梁九凤看着石壁上那些不同朝代不同打扮的男男女女,潮水般的记忆向她汹涌而来,她在千年的时光里溯流而下,突然有些许的恍惚,她一时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今夕何夕,而她又究竟是谁。
  “几千年了,人间再也没有出现过大司命,但是九凤,这一切都要被你赶上了,会有一个外来的人唤醒五通,冥府大门要被打开,恶鬼将四处横行,而现在芙蓉城主和大司命也在人间,你看,这墙上画的清清楚楚。”
  梁九凤站在小船上一幅画一幅画看过去,她惊讶的发现这画上画的正是最近发生过的事情,包括泉镜花来到成都,三个阴差的惨死以及阴长生的遭遇,和现在竟然分毫不差。她心中渐渐明白了,她看着壁画自言自语的说:“红长老是芙蓉城主,阴长生是大司命,而我。。。是那张令牌。”
  梁老六在前面停下了脚步,转轮也用篙子定住了小船,梁老六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说:“九凤,有一天大司命会唤你的名字,到时候你一定要应他,因为到时候只有你们才能还人间太平,但是你之后却要被卷进地府里被地火焚毁,我可怜的孩子啊。”
  他怀里的婴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放声大哭起来,婴儿的哭声在石洞里听上去格外响亮,梁九凤隐隐约约的听到梁老六接着说道:“九凤,爹今天带你进了这里折损了阳寿,注定不能陪你到那个时候了,你一个人不要害怕。爹给你起了个好名字,你怕了就叫自己的名字。。。”
  梁老六最后几句话被婴儿响亮的啼哭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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