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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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一笑-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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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一笑  
机器猫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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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西子湖畔,水榭楼阁,绿柳两岸。

西湖南岸有一座美仑美奂的楼阁,朱红的梁柱,杏黄的大门,墨绿的飞檐,洁白的栏杆,恢宏中暗含秀雅,玲珑中渗透庄严,无论何人游湖而过,都忍不住驻足欣赏一番。远看,心折于它鹤立鸡群的气势;近看,倾心于它举世无双的雕绘。这样一座坠落凡尘的神殿般的建筑,却挂着一副极煞风景的招牌,火红刺眼的三个大字大咧咧地俯卧其上:倚笑楼。

不知者,还当是引自哪位风流豪客的一代名句,靠近细看,便可见斑驳的门柱上面镌刻的一副对子:

醉倚雕栏凭湖望,此身还靠卖笑生。

落款只有简简单单娟秀的三个字:陆嫣然。

*…*…*

清晨,苏堤白堤之上柳絮纷飞,像北方隆冬的飞雪,飘飘荡荡,扰人清梦,撩人愁绪。倚笑楼西厢的半扇小窗迎风而开,伸出一双纤纤玉手,青葱十指依然圆润白皙,指腹却隐有一层薄薄的茧。那双手掌心向上,温柔地接住一片柳絮,缓缓握于掌心,半截杏黄水袖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皓腕,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套在手腕上,正如西湖之水,碧绿得荡人心魄。

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她一声轻叹,放开手掌,掌内却空空如也,方才抓住的那片柳絮不知道哪里去了。总是这样,往往她觉得、甚至确定抓住了,再看时,却如黄粱一梦,什么都是空。

她纤细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喃喃念叨:“什么都是空。”随即用力推开整扇窗子,将漫天柳絮迎入室内。她望着屋内回旋降落的柳絮,痴痴笑道:“一片抓不住,我就关你一室。”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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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并辔而行。梅战骑在白马上,不时斜睨着南宫叶胯下的汗血宝马。

南宫叶笑道:“梅老弟,不要看了,你就是望穿了双眼,我也不会送给你。”

梅战夸张地叹道:“还说做兄弟的可以两肋插刀,如今区区一匹宝马都舍不得。”

“你若要兄弟的这颗脑袋,我可以眼也不眨地就给你,惟独这匹马,便是杀了我,我也决不会给。”

梅战把嘴一擞,哼道:“稀罕,我就不信我‘逍遥浪子’弄不到一匹汗血宝马。”

南宫叶正待答话,就听得前面一阵嘈杂。抬眼望去,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沿着湖畔狼狈地奔跑,两个壮汉拿着棍棒绳索追她,一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妇人跑在最后,边追边喊:“站住,小贱人,你给我站住,你敢跑,抓住了你就打折你的腿。”

那女孩身上伤痕累累,脚步踉跄,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两个壮汉赶上来,猿臂一伸将她拎起来。那妇人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抓住她的头发,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得她惊叫一声,嘴角流出血丝。

南宫叶与梅战对望一眼,催马上前,齐声高喝:“住手!”

中年妇人放开了女孩的头发,看向南宫叶两人,见他们虽然气质不俗,却是衣着普通,身上又没有兵器,于是白了一眼道:“少管闲事。”

忽听一个妩媚清脆的声音道:“于嬷嬷,大清早的,在我楼下鬼叫什么?”

南宫叶听得声音是从旁边的阁楼中传出来的,却没有看见人,想必是掩在窗扇之后。

于姥嬷好像很怕这个声音,急忙满脸堆笑,朝楼上那扇窗子点头哈腰地道:“真是对不住,一个不懂事的女儿乱跑,打扰姑娘清梦了。”

那个声音轻哼道:“我看你这女儿很不想认你这个娘呢。”

于嬷嬷脸上一凛,却依然恭敬地道:“是老身没有调教好,等回去打她个皮开肉绽,看她还敢不敢到姑娘的地盘上撒野。”

“呵呵,”那声音笑得轻柔,却令人阵阵发冷,顿了顿才道:“这撒野的,未必是女儿吧?她小小年纪长了几个胆儿?”

于嬷嬷急忙道:“姑娘,您别多心,这丫头是昨晚上才买来的,看门的一个没留神,让她溜到您这儿来了,当真不是有意的啊。”妇人说着回手又给了两个壮汉各自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是吃屎的。”她扬手又要打那女孩,被南宫叶一把抓住,当即痛得鬼叫出来。

楼上的声音淡淡地道:“难怪女儿要逃,动不动就要打要骂的,姑娘家细皮嫩肉,怎么受得了?我看这位公子对这小姑娘怜惜得很,你不如做做好事,成全一对璧人吧。”

于嬷嬷和南宫叶同时大惊。

南宫叶放开于嬷嬷,双手抱拳,朗声道:“楼上的姑娘,在下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没有非分之想,请姑娘不要误会。”

于嬷嬷也急忙道:“姑娘,您别开玩笑,这丫头花了我五百两银子呢。”

楼上的女子格格笑道:“白活那么大年纪不长见识,你看看那公子的马,买你的春风楼都绰绰有余,还怕他付不出银子?”

于嬷嬷果然回头去看南宫叶的汗血宝马。

南宫叶高声道:“姑娘,在下已经说过,在下只是路过,对这小姑娘并没有……”

那声音打断他:“既无意,又何必多管闲事?你们这些江湖闲人,一向喜欢自命侠义,凡事都要插上一脚,也不问人家嫌你不嫌。”

南宫叶一愣,哪想到她话锋一转,突然就教训起人来。

梅战一直在旁边悠闲地观望,此时插口道:“姑娘这话就不对了,锄强扶弱乃是江湖人的本分。便是姑娘自己,不也看不过去,替这小姑娘出头吗?”

“我?呵!我才没这闲心,要不是他们吵到了我,我才懒得管呢。如今既然有两位锄强扶弱的侠士在,倒显得我多余了。在这里提醒二位一声,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若是不把这小姑娘带走,早晚她还是要被打手抓回去。”话音刚落,两扇窗户砰地关上。

南宫叶只见到一席杏黄的衣衫在缝隙中闪过,几缕飞扬的青丝上沾着点点柳絮。

梅战两手一摊道:“得,这下不管还不行了。”

于嬷嬷见窗子关了,立马挺直腰杆,端出一副势利嘴脸道:“我告诉你们,这丫头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标准的美人胚子,将来一定会红的。你们若要,一口价,一千两,少一千两别想要人。”

梅战甩开纸扇轻摇,打量了于嬷嬷一番道:“嬷嬷的算盘打得真精,五百两买来,一千两卖出,转手就是五百两的进账,比强盗的生意还好做啊。”

“要不要在你,你嫌贵,我还不想卖呢。这丫头费了我这么多心思,我正该带回去好好整治整治。”说罢朝两个壮汉一挥手,“走。”

那女孩本来被打得晕头转向,险些昏厥,话都说不出来了,此刻急急挣扎着叫道:“两位公子救命啊!”

南宫叶闪身拦在于嬷嬷身前,道:“我赔五百两给你,你放了这姑娘。不然就报到官府,治你个逼良为娼的罪名。”

“喝!”于嬷嬷不以为然,“这丫头是她叔叔卖给我的,你要告就去告啊。”

梅战道:“南宫大哥,哪儿那么多废话,一脚将她踹进湖里,带这位姑娘走就是了。”

于嬷嬷急忙躲到两个壮汉身后,高声叫道:“你们想强抢?我告诉你们,我于嬷嬷在苏杭一带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黑道白道的朋友都有,惹恼了我,要你们好看。”

梅战笑道:“南宫大哥,江南一带,勉强算小弟的地方,您的侠名回洛阳再用,现在还是用小弟我的办法吧。”就见他纸扇一挥,两个壮汉便连哼也没哼就倒下,他顺手扶住那女孩,绽露温和的笑容,轻声问:“姑娘,你还好吧?”

女孩仰头靠在梅战怀中,见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星目朗朗,浑身散发着慵懒闲适的气质,不由脸上一红,垂头道:“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于嬷嬷眼见他扇扇扇子就倒了两个人,吓得尖叫:“死人了,打死人了。”转身就要跑。

南宫叶闪身又拦住她,伸出手道:“这姑娘的卖身契呢?”

于嬷嬷青白着脸,结结巴巴地道:“没,没带在身上。”

梅战道:“没带?待我扇上一扇,就知道嬷嬷带没带了。”

于嬷嬷瞪着他的扇子叫道:“带了、带了。”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纸,递给南宫叶。

南宫叶交到女孩手中,道:“姑娘,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卖身契,若是,便收好了。”

女孩接过来看了看,激动地道:“正是,多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说着就要跪倒。

梅战纸扇一伸便托住了她。

于嬷嬷趁机逃走,眼前一晃,南宫叶又拦在她身前,吓得她尖叫一声,扑通跪倒,拼命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南宫叶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道:“这是五百两,当做给这位姑娘赎身的,希望你以后别再为难她。”

于嬷嬷欣喜地接过,接着磕头,连连道:“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旁边楼上突然传出几声娇喝:“吵死人了。”随即从五六扇窗子里头一齐飞出东西,正朝他们站的地方砸来。

南宫叶提着于嬷嬷跃后丈余,梅战未曾在意,纸扇随手一挥拨落两件。那些东西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空气中立时涌上一股尿臊味儿。原来飞出的不是什么暗器,而是夜壶,梅战和那女孩闪避不及,溅了一身的秽物。

楼上立即传来众多女子的嘲笑声。

梅战恼羞成怒,飞身跃上阁楼。南宫叶只来得及叫一声“梅兄弟”,他已踢开窗户,探手进去。里面的人出手挡他,被他一抓一带,甩下楼来。

南宫叶听得一声惊呼,一个杏黄色的身影直坠而下,他无暇细想,飞身上前,稳稳地接住。这一抱,只觉得温香软玉,充塞于怀,一股女性的馨香飘入鼻端,柔而不腻,清而不淡,缠缠绵绵地撩拨着他的嗅觉,飘飘荡荡地渗入肺腑,顷刻间穿透四肢百骸。他垂首望去,见怀中的女子秀发披散,衣衫宽松,半边衣襟微敞,露出水粉色的绣花肚兜和半截香肩,而他的右手正不偏不倚地扶在那片裸露的肌肤上。他心下一惊,未及松手,就听“啪”的一声,左边脸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南宫叶被打得冤枉,刚想放手,不意对上一双妩媚灵动的水眸。此刻那双眸子因为愤怒而晶莹闪亮,却还带着一丝似睡非醒的慵懒姿态,素净的脸上未施脂粉,因惊吓而略显苍白,却更显得那紧抿的樱唇娇艳欲滴。他一时看得傻了,竟然忘了放手。女子用力挣扎几下,抽出左手,“啪”一声在他右边脸上又扇了一巴掌,大声斥道:“还不放手。”

南宫叶慌忙松手,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她打的,还是出于羞愧。想他南宫叶身为南宫世家的长子,一向胸怀坦荡,行为端正,在江湖上侠名远播,活了将近三十年,自认光明磊落,仰不怍于天,俯不愧于地。今天却因为一个女子而失态,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两巴掌,真应该引为平生奇耻大辱。但此刻,他只是觉得心如擂鼓,咚咚作响,竟不敢再与那女子目光相对。

梅战从楼上狼狈地窜下来,居然也是满脸通红,神色颇为尴尬。

南宫叶急忙上前问道:“梅兄弟,你没事吧?”

梅战咧嘴道:“这下糟了,一定会长针眼。没穿衣服的女人我见多了,没穿裤子的男人也见过不少,两个放在一起的,倒是第一次见这么多。”

南宫叶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杏黄衣衫的女子突然扑哧一笑,道:“你大清早地闯勾栏院,自然见到的都是不穿衣服的。”

南宫叶诧异地转身看她。她这嫣然一笑,堪堪如一朵尤带露珠的蔷薇,似令整个西湖的明媚春光都黯然失色了,怎教世间男子不动心呢?但南宫叶的心底却涌上一股沉重的失落。因为倚笑楼是勾栏院,而这位杏黄衣衫的女子便是倚笑楼的鸨姐儿——陆嫣然。

*…*…*

南宫叶一生中,从未见过那么年轻的鸨姐儿,也从未见过这样风情万种的姑娘,甚至在认识陆嫣然之前,他从不涉足青楼半步。南宫世家家规甚严,长子行止尤要慎重,如果不是为了帮助朋友,他可能不会再踏足倚笑楼。不,他可以用这个借口来欺骗任何人,但他骗不了自己。答应帮助燕吴玥,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倚笑楼中有个陆嫣然。

华灯初上,西子湖畔已然是莺歌燕舞,笑语不断。

南宫叶在倚笑楼门前踌躇。

不像其他的青楼妓馆,这里门前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拉客,只有四五个青衣素裙的小丫头在门前招呼。一个小丫头迎上前来问道:“公子,您是吃荤还是吃素?”

南宫叶心下疑惑,问道:“何谓吃荤?何谓吃素?”

小丫头笑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分荤素,还分生熟。吃素呢,就是喝茶聊天听歌看舞;吃荤呢,就是找姑娘陪宿;熟呢,就是您点名找熟识的姑娘,不过要是姑娘不得空,您就要等,要么就换;生呢,就像您这种的,就由鸨姐儿帮您安排人。不过您放心,我们这儿的姑娘,个顶个的都是极品,包君满意。”

南宫叶沉吟片刻道:“我找文昭姑娘。”

小丫头又笑了,“原来是慕文昭姑娘的名而来的,那就这边请。不过我先给您透个话,这一呢,文昭姑娘卖艺不卖身;这二呢,雅间单聊的客人也已经撑满了,您今天只能饱饱耳福,在前庭听文昭姑娘唱曲儿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转过回廊,进了月亮门。前庭里坐满了人,黑压压的,大家分桌围坐,品茶饮酒,高谈阔论,其间有几个小丫头穿梭着端茶送水,却也不见有什么莺莺燕燕。二楼回廊上搭起一座突出的平台,台上放着一架古筝,一把琵琶。众人都时不时地往台上望一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前庭的小丫头领着南宫叶找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连连赔笑道:“实在对不起了,这位公子,今天的人太多,就只能让您将就这儿了。”

南宫叶道:“无妨。”

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人进来,就在南宫叶的旁边落座,伸长脖子不停向台上张望。

前面一阵骚动,有人兴奋地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南宫叶的位置看不清台上的人,只隐约见到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走上前来,福身行礼,娇柔虚弱地道:“各位客官,小女子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唱曲儿,只能为各位多弹奏两曲,还请各位爷见谅。”

下面一片失望的叹息,南宫叶身旁的两个人高声喊道:“不行,俺哥俩大老远儿来一趟,坐这么个破地儿,美人长什么样都没看见,现在连曲儿也听不得,这不是耍我们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这又是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

南宫叶只听这声音,便觉得心下一振,寻声望去,果然见陆嫣然一袭艳红色绸衫,施施然地走下楼来。她云鬓高挽,谈扫蛾眉,轻点朱唇,发问一支牡丹形状的金步摇熠熠生辉,映得她整张娇容艳光四射,更胜一朵娇媚富贵的牡丹。

说话的两个人直直地盯着她瞧,其中年长一些的吞了吞口水道:“就是俺哥俩,咋,你这倚笑楼不是说‘包君满意’么?今儿俺哥俩不满意,你这漂亮老鸨怎么说?”

陆嫣然微拢眉心,随即浅浅一笑道:“那么二位爷想怎么着呢?”

这一笑直笑得那两人心神荡漾,年轻的厚着脸皮拉住她的右手道:“也不想怎么着,就是看得到美人,听得到小曲儿就成呗。”

陆嫣然任他握着,不愠不火地道:“二位爷明儿早些来,就见得到美人了。”

“明儿不成,就今个。”

陆嫣然单手托腮,故作为难地道:“可是今天的人太多了,二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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