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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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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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他也有些不大愿意开口的样子,勉强了好几下才说出口来,“况且要我抛弃这五万儿郎独自逃生,沐某做不到啊。”

    年轻道人——张如晦惊惶的抬起头,丝毫不通权谋的他万万没想到中年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侯爷……”

    中年人环视着诸人,他看着这些被自己一手带出的子弟兵,虎目含泪:“你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以五万之数与天竺倾国之力相抗,还七度击退敌军,杀伤无算,所斩罗汉都在双十之数。道国之内,又有哪一支军队能够做到?哪怕是左武卫,他们能吗?今天我等虽然败了,但是非战之罪!倘若只在战场上交锋,又有哪支军队会是右武卫的对手?”

    众人纷纷低头,垂泪不语。这一败委实败得太过莫名其妙,先胜后败的局面更是所有人都没法想到。

    看着诸人垂泣,中年人又是猛的一挥手,脸上神情坚毅起来:“众将听令!”

    无论将帅还是道官,亦或者只是普通的郎中侍卫,所有人的眼神都一起看向了中年人,等待着他的决定。就算是刚才有异议的人,这会儿眼神也变得坚定了起来。无论他说什么,众人必定倾身以赴,有前无后,随他奔赴天涯海角。

    “传令下去,所有伤者编入后军中,持弓殿后。父子均在军中,父亲编入前军;兄弟俱在军中,兄长编入前军;家中独子并无兄弟,直接归入前军。三通鼓后,后军护卫、中军陷阵、前军溃围!”

    “喏!”

    在答应的同时,在场所有人都一起跪了下去。中年人这个命令简直是再明白不过,他要让有可能突围出去的人尽可能的突围,而他自己却要以身殉军,死在这异国他乡。

    在出征的时候,中年人将他的两个儿子也一同编入了军中。两人在将门中都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向来被人认为是道国的下一代名将。而就在一年前的交战中,这两人在同一天战死。当时消息传到中军帐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坏了,三军大祭酒都准备好了净心神咒,以防中年人当场晕厥过去。谁知道中年人只是紧攥着手、铁青着脸,半个字也没有说,依然指挥若定。

    只有当时侍立在旁的张如晦看见了,中年人的掌心早已被指甲抠破,掐出了血。

    以中年人刚才的命令来说,他自己也属于“父子均在军中”的那一类。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儿子了,再死在这里,平天沐氏就算是满门捐躯了。

    中年人来回扫视着跪倒在地的众人,如同往日那样轻松的笑了笑:“道首曾经给你们许诺过太平,我也曾经给你们许诺过胜利,现在这些都是不太可能的了。但是至少,我还可以让你们其中一部分人回家。

    “至于我呢,作为右武卫的主帅,那群秃驴是一定要杀的。与其窝囊的死在逃亡途中,让伤口留在背后,不如就在这里战死了吧。”

    突围的机会渺茫,突围后生还道国的希望更是渺小,但是中年人却毫不犹豫的将生的希望留给了麾下儿郎。

    说着,他大步走出了营帐。在他的头上,一杆大旗正在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那面大旗的底色是黄色的,上面绘着一个巨大的黑白太极纹,还有两个巨大的白字。正是这两个字在万里的征战之中,一直引导着这支军队不断前行。

    太平。

    太平,谓时世安宁和平。

第3章 盟约() 
中年人看着头顶上猎猎作响的太平旗帜,看着拼命奋战的右武卫军士们。此时号令已下,尚未接战的军士们开始自觉地编整,组成前锋,同样将生的希望留给身后的袍泽们。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河山。”

    一个苍凉的歌声最先在已经陷入混战的前军响起,他们早已被佛军利用人数优势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过不多时便要全军覆没。在这个时候,有人率先唱起了道军的军歌《国殇》。军歌一有人带头唱起,立时从战场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应和的歌声。

    这首歌是道国初代道首钦点的军歌,当时就有人提出未免太过不祥,被道首以“吉凶祸福有来由”之理驳倒。于是这首歌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军歌,再无一人有异议。

    “身既殁矣,归葬大川。生即渺渺,死亦茫茫。何所乐兮何所伤。魂兮归来,莫恋他乡。”

    随着歌声,一批批将士开始义无反顾的冲向佛军,用鲜血将大地染红。黄色的旗帜和头巾不停地垂落,喊杀声也从大到小开始逐渐衰落下去。

    骑兵们纷纷跳下马去,拔出马刀杀死日夜相伴的坐骑;弓弩手也拔出短剑,砍毁手中的弓弩;掌管粮草辎重的道官们生起火焰,将装着米粮的竹筒、装着霹雳弹的布袋开始一一焚毁。他们正在尽可能的销毁一切有可能被敌军缴获的物品。

    “身既没矣,归葬南瞻。风何肃肃,水何宕宕。天为庐兮地为床。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两旁的亲兵已经自觉地帮中年人全身披挂,把坐骑和兵刃送到了他的身边。张如晦刚准备翻身上马,为他开路,却被中年人一把给拽了下来。

    “你去干什么?难道你不是家中独子?还不快滚?”说着,中年人把手一挥,两名亲兵就走了上来扣住了张如晦的双臂,拉着他就要走。

    张如晦双臂一振,那两个亲兵顿时就栽出了两丈远。他梗着脖子,强自对中年人说道:“可是我是道官!有权以身殉道!”

    “你是出征以后才加入征西军、被我拔擢成祭酒的,在正式的奏表中根本没有你的名字。你算哪门子的道官?”中年人压低了语调,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居然有些狰狞,“你信不信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张如晦用牙齿咬着嘴唇,直愣愣的点了点头:“就算是真的……那又有什么用?”

    “那就行。”中年人点了点头,猛然间虎目圆睁,“虽然没有太多的用处,但是你至少可以给我们报仇——如晦听令!”

    听到这平地里的一声虎啸,张如晦下意识的就躬身抱拳应道:“在!”

    “你就留在这里,藏在后军之中。等到那群敌军前锋掠过之后,你立刻反其道而行,从后方杀出重围。我给你留下一点人,他们都会拼了命掩护你逃出去。你需要做的就是返回道国,查明事情真相,为右武卫五万弟兄报仇雪恨!”

    张如晦的面容瞬间扭曲起来,他紧咬着牙关,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半个字。在嗫嚅了半天之后,最终也只挣出一句话来:“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五万道军、三年征战毁于一旦,敢于策划这等惊天阴谋之人在道国内部也必定位高权重,手段了得。任务之艰巨可以说是超乎任何人的想象,但是张如晦却从来不在这上面考虑。他只考虑一点,那就是为何这件事要交由自己来做。

    “当然是因为我看好你,况且你有皇极金钱可以掩盖天机,让那群秃驴和害我们的人没法算到你。”中年人用力点了点张如晦的胸口,随后单手接过兵刃,翻身上牛,“我已经死定了,重要的是查出真相、给枉死的弟兄们报仇——听明白了没有?”

    最终,张如晦咬紧了牙关,低头作揖大声答道:“如晦接令!”

    既然是您嘱托的,如晦自当倾身以赴,死不旋踵。

    “那就好。记得回了道国后先新办张箓书,别被有心人给查到行迹,具体怎么弄他们会告诉你的。”中年人一挥铁棍,“打起我的帅旗来!走!”

    五色神牛拨开四蹄飞奔,两旁亲卫同时打起两杆大旗朝前冲去。一面正是黄底太平旗,另一面则是中年人的帅旗,上书——

    “太平道国右武卫大将军平天侯沐”。

    一面面旗帜被接连从地上拔起,跟着也冲了上去——中军的将士们纷纷跟上,携最后的惊天动地之势朝佛军冲杀而去。就连辎重营的伙夫、马夫都操着做饭的菜刀、铡草的铡刀跟了上去。

    没有跟上的只有文职的参军们,他们刚才是在毁去地图资料,以防落入天竺佛国手中。现在这些毫无战斗力的人们扶正冠冕,朝着东方故国的方向下拜,随后用匕首一一自杀。匕首上刻有特殊的符印,保证他们的神魂不会被敌人擒获,泄露军机。

    应和着阵中此起彼伏的歌声,平天侯豪迈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身既灭矣,归葬四方。春亦青青,秋也黄黄。息干戈兮刀剑藏。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这是右武卫最后一批男儿最后的歌声。

    歌声越来越远,张如晦藏身于重伤员中,一揖到地。几名被平天侯下令留下的武官则散布在他周围,随时等待号令。

    在五万袍泽捐躯沙场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目送他们最后一程,用自己的双眼将他们的身影牢牢铭刻在心中。将来有朝一日,他定要将他们的英姿传遍天下,让人们知道有这样一批男儿战死在异国他乡,只为了家中妻儿、父老乡亲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而在这之前,自己要做的就只是努力地活下去。

    于是张如晦就眼睁睁的看着平天侯率领众人杀入敌阵中,中军大旗左冲右突,如云卷动,久久不倒,因为看见帅旗上前围攻的士兵瞬间就达万余。他看着天上的星槎,那些操纵星槎道士已经弓矢耗尽,便纷纷驾驶着星槎撞在维摩那飞舟上、与敌方同归于尽。有一艘星槎被佛军的广目天索缚住,根本动弹不得。眼看这艘星槎就要被敌人所擒获,星槎上的道士立刻凿沉星槎,冒着烟向地上坠落。

    最后死去的是三军大祭酒,老人打落头上的莲花冠,先使玉女反闭法让自己的法力升至巅峰。他在众多佛门罗汉围困之下从容结印,放声长啸。

    “苍天已死!”

    残存不多的士卒竭尽剩余的力气,纷纷直起身子,发出生命力最后的怒吼:“黄天当立!黄天当立!黄天当立!”

    刹那间,大祭酒的身体化作一团耀眼的光芒,让人几乎以为天上出现了第二个太阳。被催发到极致的太阳真火爆散开来,以翻天覆地之势奔袭整片平原,随心所欲的将一切都焚毁。

    尽管相隔数百丈,张如晦仍能感觉到那股炙热的炎浪。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灼人眼目的金光迸射,让人根本无法直射。火焰所到之处焚尽万物,无论人是死是活,只要陷入光焰中立刻顿时化为灰烬。无数的烟尘被光焰卷起,洋洋洒洒的飞上了天空。

    而张如晦也解下了自己黄色的头巾,任凭其跌落在地。他已经对着太上老君和五万袍泽默默发出了誓言,他发誓一定要重返九州,将参与到此事当中的人全部找出……

    ……

    【你是要杀很多人的人吗?】

    “或许吧。”

    【可是你的法力废了。】

    “不过只是那么一丁点儿法力而已,什么人的法力也不是天生下来就有的。”

    张如晦突然将女孩的头用力的摆正,让她直视自己:“法力没了可以再去练,骨头断了也可以再接起来……只要我不死,就会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五万人的帐,等着他们去还。”

    【如果你死了呢?】

    “我不会死的。”

    【如果。】

    “在我报完仇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死掉的。”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少女听得,不如说是张如晦在说给自己听,“我会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然后将那些人一个个全都踢进阴曹地府里去。”

    【力量?】

    少女看着他,漂亮的瞳孔中映出张如晦的倒影。许久之后,她伸出稚嫩的手指在张如晦的手上写道:

    【力量,我有。】

    那一瞬,有这个世界上最凌厉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瞳。

    在他的脚下,白色冰雪冲天而起,浪潮逆卷,在少女的身后化为数十丈高的玉璧。玉璧之上有星流驰骋,化出云篆星纹。

    浩大的声音从灵魂中响起,那不再是一个少女的轻柔细语,而是天地震动、世界轰鸣,熔岩和冰霜碰撞的伟烈之音。

    【以汝之血,换吾之剑。行吾之道,伐汝之敌。】

    宛如切裂整个世界的辉光从此刻绽放,万倍与明月,千倍与耀阳。它傲慢的俯瞰着面前的少年,肃声质问:

    【此世至强之力,汝能持否?】

    “好啊。”

    凌峰绝顶之上,身着道装少年笑了起来。

    他立于纯白霜雪之中,对着漆黑的少女伸出了手。一只手掌纯白无暇,一只手掌布满血痂。

    在两只手掌相握的刹那,雾气、冰雪、黑云在一瞬间溃散。星移宿转,豁落四开。红日彩霞尽落脚底,万丈云海一望无垠。一行鸿鹄恰巧从头顶飞过,应和着正在退场的星辰移转。

    十二道玄瑞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地上相应腾起一倍数量的紫气。洞阳赤气化为丹书,以金为简以玉做篇,刻下两人的誓约。元始登命,太真按笔,玉女典香,太华执巾——诸天神人分列星空之上,共同见证这一时刻。

    “……诸天诸地、日月星宿、名山灵洞、水府泉宫、上圣高尊、真仙圣众、一切威灵,符命所临,如诰奉行!”

第4章 道国() 
“代天行道讨逆!”

    一望无际的大漠戈壁永远是那样的单调,漫漫黄沙就像是地毯一样直铺到天际,将天地间其他的一切颜色都遮蔽。无论是扭曲虬结的胡杨树,亦或者是巍峨蜿蜒的长城,在无边的黄沙面前都失了色彩。

    阳光火辣辣的照下,给斑驳的城墙上飘扬着的黄底太极旗又增添了几抹焦黄的色彩。玉门关上的兵士笔直站立,往来巡逻。他们背负弓箭,手持长矛,腰带弯刀,身穿坚甲,甲内衬衫,衫内才有衣,一身上下少说三四十斤。

    若是在平时,这种大太阳天自然是能减则减,摸鱼划水被人看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今日的气氛非同寻常,兵士们非但全副武装来回巡逻,还时不时的喊上一声号子。

    “万世重开太平!”

    只是这口号虽然喊得嘹亮,内里的中气不知为何听起来却有些不足,连带着城墙上的旗帜飘得都有些有气无力。兵士们的身子看起来多少也有点畏畏缩缩的,两人一排的巡逻更是几乎左右贴在一起,生怕闻不到对方身上的汗臭味似的。

    而就在关下,一名年轻道人手里翻阅着一本破旧的小册子,心不在焉的晃进了城门的阴影内。

    “你的名字有些太张扬了些,按照侯爷的说法,这样太容易泄露身份,应该换个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好些?”年轻道人自言自语道。

    这名年轻道人自然是张如晦。在那日取了之后,他花了足足三个月跨域了整个吐蕃的国境,之后又穿越了绵延数百里的荒漠隔壁,最终来到了这道号称太平道国西大门的关卡。

    路途长以千里计,历经种种风霜雨雪,虽然张如晦在法力尽废后尚余先天体魄,但若要没有少女的帮助,安然抵达道国的可能性还要再消去九成。

    虽然从旁人的眼光来看,张如晦不过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而实际上在那一日张如晦的法剑在施展了“剑魂化龙”后灵气尽失,却恰恰给那名少女提供了栖身之地。于是她就一直藏身在张如晦腰间的法剑内,多数时间都不说一句话。就算张如晦主动发问,她也只会

    【这就,进入,道国,了?】

    这个声音是直接出现在张如晦心中的。在道术里,这种术法被称为“心印”,可以算是他心通的简化版。“以道观物、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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