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如晦的眼中,那些箭矢的箭头一经射中,便立刻延伸出无数像蜘蛛网一样却不可视的丝线——有些箭头甚至就射在那些已经延展开的丝线上,二度朝着周围布下罗网。而在他人眼中,这些箭压根就是不知为何定在了空中,端的是奇诡非凡。
“天罗箭!前面是武德司的那些鹰爪孙!”
“他们早就埋伏在了这边!一准是想一网打尽!”
“和他们拼了!”
张如晦是搞不懂为何身后的那些人看到武德司众人比看到自己还激动的样子,不过天罗箭的网缚之力他是看出来了,充其量叫不上名字而已——这种不上档次的东西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入张如晦的眼。他右手一掐诀,法剑立刻带着熊熊赤焰出了鞘,在张如晦的身边划出了一道奇大无比的火弧,火剑过处罗网寸寸而断,箭支也颓然落地。
不管什么样的法术,哪怕再奇诡,只要用足够多的法力轰上去也一定能破。
紧接着,张如晦就看见一根铁棍迎头朝着自己点了过来。棍势笔直如枪,一看便知道是名家所传——须知道,在一般人手中,棍子也就只能用来轮砸,实在谈不上什么技术,全靠两膀子力气。看似横扫一大片威风无比,可威力大破绽也大,真的对上好手势必吃亏太多。唯独只有真正的名家才晓得棍头一点的精妙之处,在劈砸之中辅以点、撩、拨等动作,方才能称得上是好棍法。
张如晦并不愿在这里消耗太多气力,他索性将头一让,左手直接抓住了棍头就是一震,想要将对方兵刃震得脱手。这一震中他已经用上了岳鹏举所传的崩劲,铁棍甚至都被这一崩之力震得嗡嗡作响。
谁知道对面那人却两手紧紧抓住棍身,任凭虎口迸裂飙出鲜血也不肯放手。张如晦法剑已经出鞘,若要动手对方铁定是不得好死的下场。正在犹豫之时,那人身后却传来一声大喊:“钟兄弟,让开!”
对面那人当机立断,松开铁棍一矮身就朝旁边滚去,一支袖箭几乎是紧擦着他的背后朝张如晦射来。张如晦的手连动都不动,火剑当头斩下,袖箭就已经化为飞灰。
这枚袖箭正是卢姓男子所打出,方才他用袖箭当响箭使,再上箭矢还花了些功夫。谁知道钟林就已经和张如晦交上了手,一番角力却是吃了暗亏。眼看情势就要危急,他又是一发袖箭打出,这才解了钟林的围。
钟林一让道,张如晦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卢姓男子硬冲过去。卢姓男子不闪不避,反而掣刀在手,同时他的身后又闪出一条汉子来,同样手持一条大铁棍,对准张如晦就砸。
这一砸固然不如方才钟林那一棍来的有技巧,却胜在力大。张如晦一看那名汉子的架势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当晚和他交过手的武德司先天武者之一,力道在武德司众人中可谓是首屈一指。不仅如此,他的棍上还暗含一股劲力,能隐隐化去对方兵刃上的力道。张如晦当晚和他对敌,第一剑的时候确实吃了点小亏。
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张如晦也不会再想要凭借天火三气剑咒的威力去硬削对方兵刃——包括这名大汉在内的武德司众人的兵刃都是特制的,上面加有符印。于是他双足同时发力,熊经鸟申的提纵术一下就展露了出来,整个人如同一只仙鹤一样就从大汉的上方掠了过去。
然而他的身后却是传出一记鹰唳,这声鹰唳和那晚听到的还不相同,乃是上下呼应。就在方才,钟林矮身滚开后立刻调整好了姿势,以本家功夫朝着张如晦的身后抓来。不仅如此,他还放出了鹰爪一门秘传的铁爪神鹰——此鹰虽然名为鹰,实则是一件法宝,本身与御主心血相连,受御主精魂所控。御主修为提升,铁爪神鹰也就变得更加厉害。
与此同时,卢姓男子也一刀上挑,一道雪亮的刀光直指张如晦的小腹而来。这一刀正瞅准了张如晦跃过的时机,让他的法剑难以回防。刀光中还暗藏袖箭,显然这一手刀里夹箭的功夫他早已练得滚瓜烂熟。至于卢姓男子自身,自然也是先天武者无异。
张如晦此时身在半空,无处借力闪开,只能眼看一下一后两人同时夹击。只一瞬间,张如晦便好像被置身于险境之中!
眼看长刀就要挑中张如晦,他的袖口却是一抖,一团黄土就从中落了出来,直冲刀光而去。长刀几乎是不受阻碍的刺中了土块,刀尖却被严严实实的裹在了其中。张如晦就借着这个时机直接用手对着长刀一抓,借力一撑,整个身体直接就从卢姓男子的上方给翻了过去。
这一下变故是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张如晦应当不会土诀,谁知离京后这短短十余日内他竟又修成了一门法术。不仅如此,他还借方才奔跑的时候将飘浮于空中的烟尘笼入袖中,这个手脚也是无人能够知晓。
随后,他的指尖又是一弹,腰间水葫芦中的水化作水线,接二连三的打在铁爪神鹰的身上,打得那只扁毛畜牲毛羽乱飞,连连惊叫。钟林心疼铁鹰受损,连忙将鹰唤了回去。
张如晦连破两人,脚下却不急着迈步。他左手兀自提着钟林的铁棍,此时信手朝左后方就是一甩。只听得咣铛一声,铁棍撞上了一枚飞蝗石,两物却是同时落地。
道旁的一名白衣男子却是面色极为难看。他的飞蝗石功夫融入了陷空岛一脉的功夫,打出后堪称无声无息,因此向来百发百中。谁知道张如晦头也不回的随手一打,竟然能将他的暗器就打落在地,也不知是如何看破的。
只可惜这当口张如晦实在是没心思去和他解释自己怎么看破的,此人也是一名先天武者,算起来咫尺之间就已经有三名先天武者在围攻自己。若要真的动起手来,还不得又和那晚一模一样?的确,张如晦修成了土诀,地利这一条已经不再吃亏。可是自己身陷敌阵,对方三位先天肯定不会给自己行法的时机,说什么也要先甩开距离。
于是乎张如晦毫不犹豫一跺脚,四下立刻烟尘好一阵乱飙,他就借着跺脚的力道直朝着秦岭山上冲去。有两名武德司的察子想要上来阻拦,被他用剑鞘和剑脊左右一拍,双双倒地滚成了葫芦。
原本在身后追杀的那些江湖人士和武德司的察子自然不肯罢休,除了一些属于有仇报仇类型的混战在了一起,还有不少人也紧追着张如晦上了山。这时张如晦就不好再借尘土使障眼法了,只是一个劲朝山上攀登。好在秦岭山脚虽然山势不甚险峻,总也比那些名为山实为突破的山要强得多。不少人在攀登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滚了下去,结果究竟如何就不知伊于胡底了。
不过倒也不是没人能够追的上,其中尤以武德司的两位先天武者和钟林为先——那个单使铁棍的一看就知道是粗笨角色,不擅轻功。钟林能和其他两位先天武者并驾齐驱,说来还借了他的那只铁爪神鹰的便利:时不时的飞一下确实能闪开好些个障碍树丛。
须得选一个能最快将他们都摆平还不伤及性命的地方……张如晦一头翻过一个斜坡,发觉眼前地势较为平坦,自己竟是直直向上冲到了一条山路上。他正准备观察左右地势,一抬眼却是愣住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乃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不带任何发饰的长发几乎长曳到地,就好像最高档的绸缎一样散落在雪白的华服上,形成鲜明的映衬。偏生她的颈子又细又长、线条柔润,从华服中露出半截来,若不是华服上带有独特的印花,几近让人感觉她的颈子和雪衣根本是截然一体。
而少女本身容貌清秀,身姿纤妍,让人一望便有脱俗之感。只是脚上却穿的一非木屐,二非绣鞋,反而是一双长靴,她的手中更是持着一柄足有一人多高的长剑。这搭配乍看上去古怪无比,细细看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这些东西对于张如晦来说都是外物,属于无关紧要的存在。他只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应当认得面前的少女很久了,就像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共度过无数喜怒哀乐的时光一样。
这时,从少女的身后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喊杀声,张如晦隐隐能听见“抓住……贱人……”的字眼。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问道:“你也在被追杀?”
恰巧卢姓男子等人此时也奋力朝着张如晦所在方向赶来,动静之大使得少女不用去看就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轻轻低下头,双手同握长剑拢在一处,就像平*子行礼一样略微屈膝:“好巧啊,你也是?”
第212章 倾盖如故()
西汉邹阳曾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这话的意思是说,有些人都已经在一起过了一辈子,却陌生的好像刚认识一样;有些人虽然才刚刚认识,彼此之间却好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一样。
张如晦对少女的感觉是这般,少女又何尝不是?原本依照礼节,她最起码也得用“您”这个尊称。可是不知为何,她也觉得面前的少年无比熟稔,就好像那句“三生石上旧精魂”所说的那样。于是少女的心里没由来的就是一颤,这一颤就把那个心字底给颤掉了…
此时阳光正从斜上方洒下,透过无数青绿色的叶片被分成一缕缕的金河。风正从林间穿过,带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然而无论是落下的阳光,流淌的和风,沙沙作响的青叶,上下浮动的尘埃……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好像停滞了一样,就连时光也为之凝固。
如果可以的话,这一对少男少女可以就这样站到天长地久。
“师姐,你怎么……”这一句话将此时完全静谧的气氛所打破,另一名同样手持一人多高长剑、腋下还夹着一名略微年幼少女的女子从华服少女的身后率先跳了过来,看见两人相对而立也是一愣,剑尖不由自主的就朝前方抬去。
相较于华服少女所穿的那一身过于华贵以致于和周围景象都有些格格不入的装束,这名少女却是不着裙裳,全然劲装贴身打扮。如此装束更加凸显出她那玲珑浮凸的身段,胸前那一对白兔随着跳落一上一下,甚至连周围的空间都隐隐约约的扭曲了。腰肢则像是波斯舞姬那样干净利落的显露在人前,这样更显得胸口的丰盈饱实、触目惊心。
她下身所着的整条左裤腿都被干净利落的撕掉,将那一条雪酥的笔直*一直展现到了大腿根部。肤可欺霜,浑圆修长,连敷粉也似、微微透出粉橘色泽的膝盖都光滑细致,形状姣好,挑不出一丝缺陷。倒是脚上也和华服少女一样蹬着一双长靴,将腿部映衬得更加修长。
如此大胆的着装,看的张如晦太阳穴都突的跳了一下。倒是她腋下的那名少女将长发束成了两条长长的辫子,此时正奋力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好奇的瞅着张如晦,看上去娇俏可爱。
固然张如晦知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是此时此刻他心中还是感觉,这三名被追杀的少女不是什么歹人。要说证据的话……那也就仅仅只是感觉了,可对于张如晦这样的人来说,没有比感觉还重要的。
不过不知为何,多日未曾发声的玄裳此时倒是透过心印将一股极为不悦的心情强行给张如晦塞了过来,让他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在这里旁若无人的浪费时间,身后武德司的三人却已经率先追上了坡来。看见张如晦背对众人一动不动,白衣男子和卢姓男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瞬间以目光交换了意见——不管如何,先将张如晦拿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卢姓男子一手止住钟林,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另一手甩手一发袖箭打出。这次出手却是用上了对敌时少有的响箭之术,尖啸声直刺耳膜。白衣男子却是双手飞蝗石连发,两枚圆石先后接连打出。
两人这番出手显然是经过不知多少次练习,配合堪称是天衣无缝。极尖极锐的响箭声将旁余两尺内的声音全部都强行掩盖,本就悄无声息的飞蝗石更是令人难以发觉。张如晦此时正背对两人,只以听力辩位必定要中暗器。
只可惜张如晦本身就不单单只依靠听觉辩位,眼耳舌身鼻意,六识在他的心中就像明镜一样将周围的环境分毫不差的映照在他的心中。除非像那夜武德司那位宗师那样,以己身拳意强行隔断他的六识,否则只能再履之前那枚飞蝗石的后尘。
然而知道了是一码事,要挡下来才算是没事。张如晦心念一动,刚想用法剑去打下飞来的三发暗器。一根长长的红色剑鞘赫然擦过张如晦的身侧,轻轻一动。只听见几乎是紧贴在一起三记撞击声响起,一箭两石尽数落地。
能于方寸之间轻巧一动将暗器挡下,最妙的是根本未触及张如晦身体,这份功夫决计华服少女才收回长剑,还对着张如晦歉意似的颌首笑了笑。张如晦正待还礼,身后的白衣男子却抢上前一步,对着三名少女说道:“几位姑娘,在下白芸生,暨任武德司上指挥使。此人乃是道国要犯,还望几位姑娘能够行个方便,让我等能够安然捉拿他归案。”
白芸生这番话倒也说得没什么不妥,他将官身摆出,只要不是铁了心要和道国作对的必定都会行个方便。然而他说出这话后,两名站在地上的少女谁都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没听到似的。
无奈之下,他只得又将这话说了一遍。这时,被劲装少女夹在腋下的少女拍了下前者的胳膊,示意将自己放下。
“你是陷空岛出来的人?”
少女这话问的极为随意,白芸生拿不准对方的态度,姑且先答道:“是,家父白金堂,江湖……”
“我们又不是什么江湖人士,你说那些没用的啦。”少女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小巧玲珑的鼻子就是一拧,“而且我们是蓬莱的,道国什么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闻得此言,武德司三人顿时就是一惊。而张如晦也瞬间明白了,为何玄裳会有那般不悦的心情。
昆仑蓬莱,两大剑宗,一西一东。有道是一山不能容二虎,当初这两大剑宗便处处互相为敌,最终才催生出了震惊天下的四十九柄。玄裳身为中为首的“五帝剑”,当年没少跟蓬莱的人打过交道,只怕是一见面就根据剑的制式看出了她们是蓬莱剑宗的人。
而武德司三人更是惊骇莫名,张如晦不知江湖事,他们心里可清楚蓬莱剑宗的剑客有多少年没有露过面了。纵然海外十洲三山七十二岛都以蓬莱为尊,可报自家来历的时候只会报本岛名号,绝不会说自己是蓬莱的。胆敢说自己出身蓬莱,要么就是出来招摇撞骗的骗子,要么就是货真价实出身蓬莱洗心阁的剑客。
难道是真的?不过那么长的两把剑,能用么?
几人心头不由得就犯起了嘀咕,就这么一磨蹭的时间,后续的追兵也陆陆续续的赶了上来。不仅如此,追赶三名少女的人手也从另一边都赶了过来,将四人完完全全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213章 蓬莱心剑()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彼此间的关系自然是错综复杂。除了不少人都恶狠狠的盯着武德司的众人甚至还和他们保持距离以外,有些人相互间也不怀好意的用眼光对视,手都紧抓着刀柄,一看就知道多多大仇多大怨。
不过多数人之间都是维持表面上的客气,有些人还互相打着招呼,甚至有人一报姓名周围就立刻传来好一阵“久仰久仰”的声音——这种情况以追赶三名少女的众人居多,就算张如晦完全不清楚这些江湖人士究竟是干嘛的,他也认出了诸如太白派这样的道门中人,而且来的显然不是什么随便下山行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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