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拱着手,一丝不芶地依着下官的规矩,答道:“东城桃源观年失修,薛大人是该观的大施主,请下官帮忙,运些下角料儿过去修缮一下。”
哦,原来如此!”
纲着,一拉刘玉珏,把他带到了路边,上上下下又打量他一番,敛了笑容,叹道:“唉!贤弟呀,你因为杨旭受了牵连,如今被贬至工部,做了一个的主事,如今可还么?”
玉珏浅浅一笑,答道:“承蒙纪大人动问。这工部员外郎官儿不啦,在京里头不算甚么,放到地方上去,那可是与知府平起平坐的官儿,下官很满足。要受了辅国公牵连,却也不然,下官这前程,全拜辅国公所赐,能为国公做点事情,下官很开心!”
纲脸色沉了沉,神气冷下来,寒声道:“玉珏,咱们是山东老乡,又是同窗同学,入仕之后,又在同一个衙门口儿做事,我思来想去,怎么想,都想不通,咱们俩个,应该同进同退,如同一人才是,你!为什么要跟我对着干?你!为什么?”
玉珏抬头瞟了他一眼,讶然道:“纪大人何出此言?”
纲火了,恼怒道:“玉珏,我以一片诚心待你,你能不能与我话?我想不通,是真的想不通!”
玉珏淡淡地道:“要想不通,我一样想不通,国公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蓄意要对付他?”
纲傲然道:“我是天子近卫,专司侦缉百官不法事,他确有不是,你叫我因公废私,辜负皇上信任,与他同流合污?”
玉珏一双眸子秋水湛湛,定在他的脸上,沉声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开始派人盯着国公的时候,就已知他必有把柄可抓!”
纲的目光回避了一下,放缓了语气道:“玉珏,我跟他,道不同!”
玉珏冷笑:“什么道?同为大明之臣,同辅大明天下,同为太子一系,何来的道不同?”
纲被他质问得勃然大怒,恨声道:“因为,他挡了我的道!”
哦?”
纲舒了口气,道:“你不要太天真了,玉珏,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没有远的敌人,也没有远的朋友。对你有所帮助时,敌人也可以是朋友,当他成为你的阻碍时,朋友也是敌人!杨旭现在已经挡了我的道,懂么?
你不同,我们是同乡、同窗,更做了那么的同僚,我是很器重你的,现在只要你一句,从此以后,你愿追随我的尾骥,与我共进退,我就想办法把你调回锦衣卫,南镇镇抚算甚么,我把自己兼着的北镇镇抚交给你做,怎么样?”
玉珏笑了,摇头道:“你的道,我已经明白了。但凡对你有利,无人不可利用。当任何人挡在你的前边,阻碍你攫取更大权力,攀登更高地位的时候,那他就会马上变成你的敌人!你是皇上的一条狗,你希望其他人都变成你的狗。对不起,我和你,道不同!”
着边角料的车子继续前行了,薛禄、刘玉珏一行人已经去远,纪纲脸色铁青地在路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发一语。
悠南讪讪地凑过来,诌媚道:“大人,那姓刘的不识抬举,您何必在意呢,他愿意当杨旭的狗,咱……”
纲听到一个“狗”字,心火勃然爆发,抡起手中皮鞭,“啪”地一鞭子抽在纪悠南肩上,疼得纪悠南哎哟一声,赶紧退开几步,连连鞠躬:“卑职知罪、卑职知罪……”
扶我上马!”
纲叫人扶着气咻咻地坐上了马鞍,刚要抖缰而去,忽又勒马,脸上阴晴不定地寻思片刻,自语道:“薛禄是一家道观的大施主?他那个德性,会是崇佛信道的人?”
纲眼珠转了转,用马鞭一指纪悠南,纪悠南吓的一缩脖子,纪纲道:“他们去的是城东桃源观,你跟去瞧瞧,给我查个明白,他们跑去修缮道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悠南一听有差使给他,马上狗毛儿得瑟起来:“卑职遵命!卑职就去!”
一拨马,领着几个手下,蹑着远处那行车辆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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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观,很有诗意的名字,不过真的到这道观,不免令人大失所望,这道观太破旧了,墙壁半倒,墙皮盘剥,连里边供奉的碧霞元君神像,都灰突突的失去了神采,前殿两厢空地上还种着几畦青菜,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吸引得了香客。
头们指挥着匠人叮叮当当到处修缮着,薛禄在旁边不断地提醒:“大家心着点儿,可别把菜地给踩了,那边,那边,晾着衣服呢,别刮倒了……”
处还算完的房间里,持清玄子正在和声细语地劝着面前一个年轻美貌的道姑。两个人都穿着青色的道服,早已得得泛了白,十分破旧,穿在身上不像出家人,倒像一个慈眉善目的乡下老太太和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大姑娘。
过,那清玄子道长虽无半点出家人气质,反倒是那年轻的道姑衣裳虽然破旧,遐不掩瑜,那肤似润玉,唇红齿白,明眸清纯,气质清华,不含半点人间烟火气,倒真像一位清丽脱俗的仙姑。
羽纯呐,你一个儿家,年轻轻的,难道就在这道观里过一辈子?唉!我瞧那薛大将军,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若真的跟了他,终身不也有个依靠么?”
位羽纯姑娘姓董,董羽纯,其实就是湖州府“环采阁”头龘牌红姑娘草羽丝,她的名就叫董羽纯,因为入了烟龘花之地,羞用祖宗之姓以及父母起的名字,便各取名姓偏旁,成了草羽丝。而今她逃离湖州,便改回了名,在观里,她的道号便也成了羽纯子。
姑娘是湖州地人氏,哪儿都不曾去过,如今湖州已无她立足之地,叫她想个去处,还真想不出来,要她听最多的,自然就是金陵,这儿又有个辅国公和俞青龘天,算是她深恶痛绝的达官龘贵人中,少有的两个人,叫她感到一丝温暖,所以董姑娘下意识地就来了金陵。
了这儿她才知道,原来这里比地方上更严,像她这样的黑龘户,想要容身之地……甚多!没错,甚多!越是繁华之地,容纳三教九流的门路越多,问题是那些门路,可没一条正道儿,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要在这儿存,需要执何龘业便不问可知了。
是董姑娘既已脱离火龘坑,哪肯再执贱龘业,这些日子在桃源观里布裙荆钗,青菜豆腐,她倒也甘之若饴。因那日薛禄从山东府回来,路经此处正逢大雨,到观里避了阵雨,恰巧见了她,这一来便神魂颠倒,常寻借口赶来了,他那心意,道观里的几个老尼都得清清楚楚,董羽纯如何不明白?
是她那心病自幼形成,对做官的能的抵触、反感,那薛禄又是个不会哄人的,暗恋了人家这么,一见了她面就脸红脖子粗的不出话来,真正跟她人过的话还不到三句,如何可能得到人家姑娘的芳心?
姑娘咬着薄唇,轻轻摇摇头,还是不肯答应,有心促成他们事的老观主不禁叹了口气。
禄对人是不肯直他为何要来修观的,可他又是个不会遮掩的,有哼哈二将帮他当大喇叭,没多所有的工头管事和匠人全都知道了,他们为了成全薛禄,干活固然更卖力气了,调侃之事却也难免。纪悠南派人换了便服,趁着里边忙乱混进来打听一番,得了实信儿,立即赶回去禀报纪纲。
纲听了忽想起当初杨旭受龘审,这薛禄也是帮腔龘作证的一个,纪悠南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却又添油加醋把那美貌道姑夸得天上少有世间无,纪纲不由动了心思,一则想给薛禄一点颜色,二来他那收藏美的癖又来了。
纲捏着下巴沉吟一阵,伫足一指纪悠南,很霸气地道:“去!到桃源观里一声,就当着薛禄、刘玉珏的面,吩咐那观主,明日一乘轿,把人给我抬回来!羽纯子,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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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红线,谁来牵?
暮sè苍茫,桃源观里,夕阳斜照。
薛禄满面笑容地对清玄子道长道:“住持,今儿天sè晚了,就先到这儿吧,明个儿,我再带人来继续修缮。”说着飞快地瞟了眼立在清玄子身后的董羽纯。董羽纯抿抿嘴chún儿,有意的没看他。
薛禄有些失望,咳嗽一声,转身又对那些工头儿管事等人抱抱拳:“今儿辛苦大家了,劳驾几位管事、工头儿,带大家伙儿去吃顿好的,帐由薛某来会。”这句话一说,那些工匠登时欢呼雀跃起来。
就在这时,一骑骏马希津津一声长嘶,竟然直接闯进了桃源观。亏得这道观虽小,山门总不能太马虎的,那人骑在马上,昂然直入,竟也不受阻挡。随后又是几声马嘶,后边又跟进几匹马来,直接踏进菜地里去,那马一见青菜生得水灵,立即低头大嚼起来。
薛禄定晴一看,头一个驱马进来的,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那如蟒的飞鱼,被斜阳一照金光灿烂,炫得一时竟看不清他相貌,薛禄微微避过了夕照,这才看清来人,似乎就是午后遇见纪纲时在他身为狐假虎威的那个人。
纪悠南并不下马,提着马缰上前两步,傲然问道:“哪位是桃源观里的羽纯子道长?请上前答话!”
“无量天尊!”清玄子道长宣一声道号,稽首上前道:“这位官爷光临鄙观,不知有何事情?”
“你?你就是羽纯子?”纪悠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毁了毁了,谁知道薛禄喜欢找个奶奶啊,这老人家要是抬到纪大人府上,我这人脑子还不得让纪大人给打成狗脑子?
清玄子道:“贫道不是羽纯子,她才是羽纯子,官爷可有什么事情吗?”
清玄子往董羽纯身上一指,纪悠南一看,一颗心登时放回了肚里,上下打量董羽纯一番,纪悠南很满意,这个道姑一张俏囘脸清雅脱俗,明丽照人,配上那一双柔bō似水的眸子,纵然一袭寒酸的道衣,也丝毫不掩其秀囘媚,这要是打扮起和……
纪悠南点点头,对董羽纯道:“羽纯子仙长,我家纪大人久闻芳名,有意纳你为妾,今儿叫我来知会一声,明日申时,一乘小轿,亲自来接你过门儿,嘿嘿,我家大人美妾十余人,你是头一个有此殊荣的,仙长请好生准备着吧!”
纪悠南一声长笑,拨马要走,一旁jī怒了薛禄,大喝一声道:“站住!”
纪悠南闻声止步,勒马回头,轻蔑地瞟一眼薛禄,问道:“你待怎样?”
薛禄怒道:“你是哪个,说得什么屁话,哪有强纳民女为妾的道理!”
纪悠南嘿嘿一笑,说道:“我么?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纪悠南!至于强抢民女什么的,这罪名我可不敢当!这是我们纪大人的吩咐,你若不服,只管去找我家纪大人理论!”
说罢,纪悠南用马鞭一指清玄子,喝道:“若是明日接不到人,本官就拿你观中上下一干人等到锦衣卫里说话,你可得把我家大人的如夫人看好了!”
纪悠南说罢,提马扬长而去!
“祸事了,祸事了,这可怎么办?”
房间里,清玄子老道姑急得团团乱转,董羽纯也没想到到了南京,居然又遇到这等恃强凌弱的事来,而且那纪纲还是湖州知府常英林的堂兄,就算这纪纲与那狗贪囘官毫无牵连,他这般嘴脸,董羽纯也是极度反感的,何况他与常英林还是一丘之貉。
姜羽纯咬着嘴chún犹豫片刻,说道:“老道长,我……我还是逃走了吧。”
“这……这……”你若走了,我们……”
清玄子有些难以启齿,她的心很善良,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冒险收留董羽纯了。可是,事关观中一干人等安危,若是让董羽纯就这么走掉,她们怎么办?锦衣卫要想收拾一群无依无靠的方外人,还不易如反掌。
董羽纯明白老道长的意思,也不忍让自己恩囘人受自己连累,思索半晌,她暗自苦笑一声,心道:“我这身子早就脏了,还坚持什么呢,如果实在不行,便给了他,也好过连累恩囘人。”
想到这里,她忽又想到了那个一直想要追求她而不得其法的憨将军薛禄,同纪纲这种人比起来,这薛禄可不知要可爱多少倍了,只如……那可是纪纲啊,人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大头目,他已开了。,薛禄敢跟他争么?
犹豫片刻,董羽纯抬头道:“老道长,请你……叫薛将军进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他说!”
“哦?哦哦!”清玄子明白了,慌忙答应一声,急急忙忙走出门去,不一会儿把薛禄引了进来,说道:“你们聊。”便悄悄退了出去。
“羽纯子仙姑……”
薛禄刚说了一句,便被董羽纯打断了:“薛将军,你喜欢我么?”
薛禄一呆,忙不佚点头!”喜欢,喜欢非常喜欢你……
董羽纯见他憨头憨脑的样儿,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这一笑,百媚丛生,薛禄还是头一回看见她笑,忍不住看得呆了,那一刹那儿,他的hún儿仿佛也离了体,飘飘悠悠的,半晌才回到自己身上。
董羽纯瞧见他痴mí的样儿,微微有些感动,想起自己身份,心头又有些刺痛,她敛了笑容,幽幽一叹道:“薛将军……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啊,我知道,姑娘你在家乡被人逼婚……”
董羽纯摇摇头,凄然一笑:“将军错了,羽纯不是良家女,而是湖州青楼一个烟花女子!”
“什么?”薛禄吃了一惊。
董羽纯凝视着薛禄,自嘲地道:“对!我是个**女,这身子,早已被许多男人……”呵呵,‘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薛将军,现在,你还喜欢我么?”
薛禄瞪大一双牛眼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董羽纯轻轻转过了身,幽幽地道:“将军,你请回吧……”
薛禄脑子里乱烘烘的,听了董羽纯这句话,他傻兮兮地点点头,梦游一般地转过了身,拉开门,木偶似的走出去。
房门“嚓”地一声轻轻关上了,董羽纯微微仰起头,喃喃自语:“人生最苦是女子,女子最苦是妓身。为婢为妾俱有主,为妓死生无定凭。虽然日逐笙歌乐,长羡荆钗与布裙……”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扑簌簌地流下来,她哽咽着,已经吟不下去了。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了,薛禄象一头公牛似的又冲回来,董羽纯霍地回身,吃惊地看着他,薛禄冲到她的面前,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要你!”
董羽纯吃惊地张大泪眼:“我曾经风……”
薛禄一把抓囘住她的手:“从今以后,你只是我的女人!”
“你要我?”
“对,我要你!”
董羽纯凝视着他,眸中还有泪,可脸上已溢出比春花更灿烂的笑容。
“那好,明天,你使一顶小轿来接我,我……就做你的女人!一辈子,都是你的女人!”
“明天?为什么要明天?明天纪纲说……”
董羽纯凝视着他,说道:“我愿意跟你!如果这样,明天你都保不得我,后天,我依旧还是他的!我不想……由你送我过府!”
葬禄一股热血呼地一下冲上了头顶,他重重地一点头,咬牙道:“好!明天!明天申时,我也使一顶轿,亲自来接你!”
薛禄红着眼睛,恶狠狠地道:“他囘妈囘的!明天老囘子带兵来,锦衣卫敢跟老囘子动手囘抢人,老囘子就干囘他娘的!”
薛禄的话很粗囘鲁,可听在董羽纯耳中,实比那些文人s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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