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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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话聊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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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却是越人数十倍于己。   
  行刺的乞婆见已经将据称为最美丽的越人美女重伤,心中顿生退意,一阵厮杀后,撤身飞跃入路边丛林,眨眼逃逸。   
  西施垂危,范蠡无心追赶,只命疾医积极救治。   
  迎接越使的吴国官吏也返回国都姑苏将遇刺之事回禀夫差,夫差念越女在吴境内受伤,不但对越使滞留两国边境不加怪罪,反而派出吴宫医官前去协助诊治重伤的西施。   
  吴地行馆内,西施剧烈地呛咳着,大口大口的粉色血沫随着呛咳喷溅在范蠡身上。   
  范蠡心焦如焚紧紧盯住那双眼看就要熄灭生命之火的美目,突然石破天惊地喊道:“夷光,我爱你夷光,你听到了吗?我爱你!”   
  西施的呛咳忽然停歇下来,失去血色的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将要散去的瞳仁一下子凝聚起一种生的希望。   
  这句话,她好像等了太久太久。   
  从浣纱溪边相遇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希望从范蠡的嘴中听到这句话,虽然这句话已经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了,可她就是一心一意执拗地等。她的顺从,她的温婉,她的美丽,她在范蠡眼前的一举一动,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句话。   
  正在把脉的疾医大喜道:“脉力变强,西施姑娘有救了!”   
  范蠡将要跳出口腔的心因这一句话,一下子跌回原位。他真是个聪明人,聪明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得不佩服。   
  他太知道这女子心中所想所盼,他也知道怎样可以挽留她的性命。   
  没有她怎么行?那些平庸的脂粉怎么可能实现他色迷夫差颠覆吴国的计划呢?医人救人有时候也要因时造势,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在这吴越边境,不引人注目的环境下,他且付出一些温柔给这个美丽的女子又有何妨?   
  范蠡遣退疾医,轻轻掀开西施的衣领看了看,洁白丰润的胸口果然已经凝成了一个乌青的手印,竟然是中了久已失传被习武之人视为异端的“枯木掌”。   
  之所以被视为异端,是因为不但中掌之人会很快形同枯木,血脉凝固而亡,就是练习此等掌术的人,久而久之,那手掌也会失去生机,渐成枯木。   
  范蠡拔下西施头上的银钗凑在灯火上燎了燎,一狠心刺进自己的胸口。“枯木逢春乃发生”,自己的心头血就是让西施拥有第二次生命的绝好良药——“春”。   
  那鲜红的血,带着一股活泼的生命之力,滴滴进入西施的口中。腥甜而微咸,西施睁开眼,朦胧中警觉这是范蠡的血,失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救你!”范蠡静静地揽西施入怀,不容她挣脱。“我的血是治你的良药,我不要你死,你也不能死!”   
  “好,我活。”西施一口口吞咽着“良药”,眼泪流了下来。   
  “夷光,来,喝点粥。”晨曦微浓,范蠡刺伤的胸口上已经用麻布包裹了起来。接过手下人端来的人参粥来到西施榻前。   
  “你喂我。”西施微微喘息着,低低的嗓音似撒着娇,虚黄的面上泛起婴孩般的柔弱,长长的发如溪流一样在枕边蜿蜒而下。   
  “好,我喂你。”范蠡听话地跪坐在西施身旁,用从没有过的温柔缓缓地将西施揽进怀里,一边轻轻吹散粥碗上的热气,一边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喂西施吃粥。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半年已过。青青浅浅的小草上方,桃花开得分外艳红。   
  粉红的花瓣飘飘洒洒随风旋舞,轻轻落在路边的河里,一片一片又一片,布满了那条清清碧绿的河。   
  河水中影接着花花接着影,花和影已分不清。   
  花影浅草上,缓步走来一对年轻男女,男的轻轻搀扶着女子的臂膀,不时将河对面的景致指给女子看。男子是范蠡,女子是大病初愈的西施。   
  “我想用这河里的水洗个澡,范郎。”   
  “水冷,要着凉的,你身体刚好。”   
  “不怕,转过这个河湾不远有一处温泉,你陪我去。”   
  一叶轻舟,两个人,渐渐向苎萝山靠近,两水汇合之处,果然有一口深潭,潭水清澈,潭底汩汩地冒着气泡,水面上热气腾腾,有岸边飘落的桃花花瓣将一潭水映得粉粉的红。   
  西施缓缓地褪去衣衫,当着范蠡的面,一步步滑入温热的潭水中。   
  他日委身于吴王,此处且留清白在。细瓷般肌肤,丰润柔美的娇躯,在水波中荡漾成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范蠡一下就看得痴了,心底某处蠢蠢欲动,竟然对即将到来的使命,有了些许悔意。   
  [古代篇:011 越人歌(4)]   
  范蠡以越国使者的身份终将西施献于吴王。   
  夫差见西施姿色超人,又善歌舞,果真天生尤物,自然大喜过望。   
  命令王孙雄在姑苏灵岩山上用越国进贡的珍贵原木为西施建造起一座馆娃宫。   
  又命人修筑水池,池中设青龙舟,白日与西施在水上戏嬉,晚上就在馆娃宫歌舞欢宴。   
  西施擅长跳“响屐舞”,夫差又专门为她筑“响屐廊”,用数以百计的大缸,上铺木板,供西施跳舞之用。   
  此日,夫差因为对楚开战政事繁忙,未能脱身到馆娃宫来。   
  西施独自吃罢晚饭,忽然兴起,穿上木屐,腰系长裙,裙边系着金色的小铃铛,欢快地在“响屐廊”木板上跳动起来。   
  立时,铃声和大缸的回响声,以及铃铛的摇动声,“铮铮嗒嗒叮叮”交织在一起,如泉水拍打着磬石般,清脆悦耳,趣意横生。   
  银色的月光从廊柱间洒落在她的脸上,婴儿般毛茸茸的肌肤上渐渐滚动出亮晶晶的汗珠。   
  她此时的欢悦是真心的欢悦,没有半点勉强的成分,因为吴王不在,她的舞是跳给自己的。为了可以自由舒畅的舞蹈,西施支开了身边服侍的所有下人奴婢。   
  诺大的庭院里,除了月光,柳影,花朵,再就是如蝴蝶一样欢快起舞的西施。   
  正跳得高兴,远处突然传来捉拿刺客的喊杀声,西施的心一凛,原本已经痊愈的胸口恰在此时疼痛起来。   
  她停下舞蹈,双手捧心,难受地颦着眉,靠在廊柱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不许动!”西施刚觉好转,准备迈步往房间里走,忽然从柳影中窜出来一个人用利刃迫住她的脖子。   
  刺客的眼睛在月色下闪动着尖锐如刺芒的亮光,惊吓之余骤然让西施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人看清西施的面庞,勾在她脖子上的吴钩不自觉松了一松。“你是西施?”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西施愣了愣,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颈下的利器,已经将一种死亡的阴影冷冷地投射到她的肌肤上,让娇嫩的肌肤瞬间激起无数细小的颗粒。   
  “呵呵,你命可真大,中了我的枯木掌竟然可以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真是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啊。相爷说得对,你果然是妖异!”女子的声音悲喜莫辨,忽高忽低。   
  这人竟然就是当初打伤她的那个乞丐婆!西施差点惊叫出来,声音在喉咙里咯咯打了个转,又被理智地咽回肚子。   
  “你想怎样?”西施低低地问,眼睛快速地向四下扫视,希望眼前能够出现解救她的人。   
  “想怎样?呵呵,够胆量。我是来刺杀吴王的,没想到竟然失手,那么杀了你也不错。相爷如今的遭遇可以说也是因为你!”女刺客牙齿磕碰,嘻笑间字字却喷着恨意。   
  “抓刺客!不要让刺客跑了!”   
  咚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枪戈撞击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听声音,馆娃宫已经被四下包围。   
  宫门打开,夫差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西施!西施!你在哪里?!”   
  刺客刚要用力用吴钩切过西施的头,却突然闷闷地哼了一声,身躯一晃,竟然顺着西施的后背滑脱在地。   
  四周的火把越来越近,西施见那刺客倒地,用木屐踢了踢。   
  女刺客低低呻吟一声后,再无声息。   
  西施弯腰探手一试,竟然因为受伤后流血过多呼吸微弱,已经昏迷。   
  “西施!西施!”夫差的声音越过晃动的火把向响屐廊奔来。   
  “大王。”西施一瘸一拐地出现在火把映照的范围内。   
  “西施!”夫差飞奔过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粗重的鼻息喷薄到西施的脸上,连声紧张地问:“怎么了?啊?怎么了?刺客可有伤到你?”   
  “没有刺客啊大王,刚刚我在跳舞,突然听到喊叫,一惊之下扭伤了脚……”   
  “脚扭伤了?让我看看。”夫差把西施横抱在怀里,探手脱去木屐,关切地摸了摸她的脚。   
  “疼!大王。”西施细小的脚一接触那张热热的大手,心虚地挛缩了一下。紧张中警觉侍卫手持戈矛向响屐廊搜去,不由做出惧怕的样子,伏在夫差宽大的怀中瑟瑟发抖。   
  “该死的,都给我滚远点,看看吓坏了我的美人!”夫差恼怒地回头向到处搜索刺客的侍卫们吼道,原本吵吵嚷嚷的庭院顿时鸦雀无声,看着大王怀抱着受伤的美人走向寝宫,悄悄四下退开。   
  看着那双大手温柔地揉捏着自己的小脚,西施内心不禁有些焦躁。“大王,让人送些伤药来就成了,不要因为我误了国家大事。”   
  夫差闻言抬头看了西施一眼,喜道:“还是美人懂事,那老匹夫竟然说什么妲己妹喜之类的混账话,却不想我的美人也是识大体的人。”   
  “妲己妹喜?”西施呐呐低语。是啊,对于吴国人来说,自己何尝不是祸国的妲己妹喜?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魅惑夫差迷恋声色歌舞,还与范蠡里应外合,用煮熟了的粮食来还前一年越国借下的欠粮,眼睁睁看着吴国的百姓将这颗粒饱满的熟种子播进数千亩土地里,然后颗粒无收,饥饿度日。尔后,面对吴国百官的质疑,仅仅用一个“可能越国的作物不适合在吴国生长”的牵强理由竟然就打消了吴王夫差的疑念。   
  吴王太好骗了。西施心内忽然对这疼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仇敌生出内疚。   
  夫差见西施神色黯然,想她为刚才言语所伤,急忙哄劝:“美人不必为这些鬼话生气。这老匹夫屡次犯我,又闻从前出使齐国时,竟敢将其子托付给齐国大臣鲍氏,显然早蓄叛吴逃亡之意。我已经着人将一柄属镂剑送去,想来很快就可看到他的项上人头。”   
  “大王说的是相国伍大人吗?”西施忽然明白,那行刺的女子是伍子胥的人。心内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重伤昏迷中的女子交出去,又听夫差说:“老匹夫今日犯颜离去,竟然悲怆哀号呼天抢地,说什么‘臣以忠信,得为先王宠信,心忧吴国之亡,才不顾自身犯颜直谏。昔夏桀杀龙逢,商纣杀比干,今大王诛臣,也与纣、桀相并。臣请自辞,大王自便。’自便个鬼,早就想斩了他,以前看先王的面子让他三分,如今竟敢当着越国君臣和吴国大臣的面指斥寡人昏庸无道,三番五次变着花样辱骂与我,真是自寻死路!”   
  西施闻言半天没有说话,心内暗想,这伍子胥果然是吴国的瑰宝,经国的栋梁,可惜大王已被男女之情所迷,只要牵涉到他的美人,一概听不得坏话。之前只听说女人容易被情所困,情令智昏,做出愚蠢之事,如今这驰骋沙场让敌国闻风丧胆的吴国大王想不到竟然也是一性情中人。   
  只是这样的结局不正是她舍身来吴的目的吗?西施忽喜忽悲,神色复杂地仰头看了看夫差,见对方正用宠溺的目光看过来,心口就微微一滞,忍不住双手捧心,轻轻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夫差紧张地将她捧在眼前,上下察看。   
  “只是旧疾犯了。”西施忍着痛,颦眉淡淡说道。   
  西施本就姿色过人,这么一颦眉,一捧心,神态更是惹人爱怜,夫差心中痛惜,切齿道:“可是那次遇刺留下的暗疾?刺杀你的人我已经派人查出,幕后主使就是伍子胥这个老匹夫。我定要挖了他的眼,剖了他的心,为美人报仇雪恨!”   
  “不要大王!不可因为贱妾妄杀朝中大臣,那样的话,西施就真成了妲己妹喜之流了!”西施眼看着杀气腾腾的夫差,知他并不是说话哄骗,看来是真要杀了伍子胥了,忍不住惊叫出声。   
  看西施可怜兮兮的娇悄模样,夫差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一下子站了起来。“今夜你自己好好安睡,我明日再来。”说完头也不回地气冲冲离去。   
  四、救人   
  “你为何要救我?”女刺客醒来后面色冰冷,并无半点感激之情。   
  [古代篇:012 越人歌(5)]   
  “你为何要救我?”女刺客醒来后面色冰冷,并无半点感激之情。   
  西施浅浅一笑,动作轻柔地继续将伤药涂抹在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那夜,是她,在吴王近身之前,将昏迷后的女刺客藏匿进响屐廊木板下的大缸里,躲过了侍卫们的搜索。   
  西施有条不紊地帮着姑娘缠裹着伤口,并不作答。   
  女刺客闭上眼,躺在榻上将头扭向了一边,显然对西施还有敌对情绪。“你为何要救我?”   
  “我没有杀过人,也不喜欢看到别人被杀。”   
  “哼,你倒是好心,好心到欺骗大王,让吴国百姓用煮过的粮食当种子!”女刺客恨恨地哼了一声。   
  “唉,我当时,并不知情。”是的,她当时并不知情。范蠡只是派人通知她,让她想办法魅惑吴王,使吴国人用那批粮食当种子。那些颗粒饱满的粮食,金灿灿地摆在面前,谁会想到那竟然是煮熟的呢?   
  范蠡啊范蠡,为了越国,真是‘煞费苦心’!她事后知晓,所能做的只能是千方百计将事实隐瞒下来。   
  但,吴国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女子的指责让西施哑口无言,默默地垂下头去。女子长长地呼了口气后,语气和婉了很多,却依然是指责:“你可知道,因这种子之祸,吴国有多少老百姓被活活饿死。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那些老人,那些妇女,甚至被蒸了煮了用来充饥。你,死一百次也不足以抵偿那些人命啊!”   
  “可是,其他国家的百姓就应该去死么?吴国连年征战,又杀害了多少越国百姓楚国百姓?”西施忽然抬起头,温顺美丽的大眼睛里竟然也有着仇恨的火焰燃烧。   
  “这个?”女刺客一时语塞,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情。她只看到只听到相国大人口中谁谁是奸妄妖人谁谁对吴国不利。从小她便被相国收养,成为相府中一名身份模糊的女子。下人们称她为小姐,而相国却只用她来杀人。她用那歹毒的枯木掌吴勾手到底杀了多少人?不记得了,应该是几十或者上百吧。   
  “我叫吴月。”女刺客吴月终于认识到自己竟然也是个双手染满了他人鲜血的刽子手,怎么当初在相国看来,那些异己就死的那么理所应当呢?“工具而已……”吴月低低地说,看了看自己已经失去正常形态的手指,神色有些哀怨。   
  吴月在西施照料下,身体日渐康复,康复后的吴月未再提报仇之事,却于某日不辞而别飘然离去,仿佛这人根本就未在馆娃宫出现过一样,除了西施,谁也不知道有个刺客吴月曾经在馆娃宫一住数月。   
  历史的车轮有些时候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西施思谋着如何让吴越两国和平共处的时候,范蠡恰好派人送来信息,让她劝导夫差联合周边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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