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钿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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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钿碎- 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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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三福傻笑道:“从小看了带字的就犯困!”说着一拉来喜道:“不过来喜到是个读书的材料,回门之前我还看他在读书。”

    来福不好意思道:“我,我是看戏文。”

    马三福笑道:“那敢比我强!”

    几个人骑上金小六带过来的马,顺着大路走,过了能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见前关与别处不一样,农田开出来如棋盘一样,往往一块田中有农夫,另一块则没有。李闵的马慢下来,朝一个正端着水喝的老夫道:“老伯,你们这里种地怎么跟别处不一样,都聚在一起,那边的田就不种了吗?”

    老农警惕地看李闵一眼,道:“你闵这个做什么?”

    李闵看他的样子,心道:任唯在耍什么花样?

    房无忌在旁道:“老伯别误会,我们是从荆襄往东都去做生意,路过你们这里,一时好奇所以问问,难道你们都是官府强征的?”

    老伯摆摆手道:“你们既然是过路的人,就快走,一看你们就是世家大族里的人,这儿可不是你们耍的地方。”

    田里人喊道:“哎!你磨蹭什么呢!今天的田不耕完可算在你身上!”

    老农回头道:“我怎么磨蹭了!没看见这么有人问路的!”说罢回头道:“你们快走!别耽误我做工!”也不等李闵几个回话就匆匆回田里去了。

    李闵诧异道:“这里的田是分下去了吧?”

    房无忌有些不大确定,道:“应该是,出来的时候我查了账册。不如去问问任唯,到底怎么回事!?”

    李闵道:“先不用去,走一走看。”

    四个人打马走了一程,见四周农田都是这样,到了小河边,见一群人正忙着安水车,房无忌道:“这个任唯还是做了一些工作,有这个东西,可保田里水量充足,看来今年可有个丰收。”

    李闵翻身下了马,道:“看看再说。”

    李闵面色不好,房无忌三个也没多话,四个人走过去,只见一架龙骨水车已经安好,两个农人兴奋地跳上去踩踏板,水流从河中引出,泄在沟渠里,旁边的农人欢喜地叫起来。被他们围在中间地却是个穿着官服地少年,袖子用麻绳绑了,下襟撩着,露出腿,没穿鞋,踩在泥里,抬眼正好与李闵对视上,顾不得别人,慌忙走过来,跪在泥地里,把两边上人都吓着了。

    少年道:“军屯曹主笔任唯见过都督大人!”

    李闵伸手将他扶起道:“不必多礼。”

    任唯身后的农人全都跪倒在地,道:“见过都督大人!”

    “都起来,都起来吧!任唯,你带我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叫他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诺!”任唯反身吩咐两句走过来。众人匆匆都散了。

    看着农人们投向自己畏惧的目光,李闵心里不大发受,临都城里那一副副吓人的面也似乎又浮现眼前。

    李闵指着龙骨水车道:“这个是你想出来的?”

    任唯小心道:“回都督,小人家传的农书里所记载,下官也不知道是何人所想。”

    李闵道:“不管是什么人想到的,能用好用就行,方才我一路走过来见有些田里很多人,有些田里半个人也没有。”李闵边说边拖了鞋。

    房无忌道:“是啊,方才都督还问我你这里的田到底分没分下去,军屯事关重大,不可不甚重啊!”

    李闵光着脚走到田里,任唯忙跟上道:“都督,田里脏,咱们还是上去说吧。”

    李闵摇头道:“你不用管我,说你的。”

    任唯道:“回都督的话,下官到军屯来时发现很多人其实不会种地,或者种不好地。”

    李闵拍拍水车道:“是我考虑不周,军中招募许多山里头来的人,山中地上,种田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精通。房先生这是个教训。”

    房先生正脱袜子,道:“都督说的是,以后政令都要有个人复核才好。”

    李闵道:“房先生就别下来了。”

    房先生脚踩在泥里,笑道:“都督不自说?”

    李闵道:“那就设着门下省。专管复核政令。三福,来喜,去扶房先生一下。”

    房先生笑道“不用,不用,呦吼,这泥里可够凉的!”

    李闵道:“叫你不要下来。”

    房先生道:“都督都站在这里头,我怎么能,站在外边。”

    李闵道:“咱们只是来看看,可农人一站就是一天,所以为政行令,不可不甚重。三福,来喜,你们以后说不定是要放出去做事,这句话可要记住喽。”

    来喜点点头,马三福抓抓头发嘿嘿笑道:“小人只想当个将军,这种下地种田的官可做不来,不是还不任唯任大人呢吗?”

    房无忌道:“门下省这个名字不大好,皇城里也有个门下省,容易招人非议,不如改个名字。”

    李闵道:“那就叫检视厅,反正都一样做事。”

    房无忌捻须道:“检视厅?这个名字好,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也不招人非议。”

    李闵道:“来喜,三福,上去踩踩看。”

    龙骨车再次启动,哗啦啦地清水泄入沟渠里,沟渠如同血脉一样,将水送到田里。

    李闵道:“蜀中有个都江堰使川中变为天府之国,关中有个郑国渠让秦国有了合并六国的底蕴,民为邦本,本固邦,而民以何为本?就是粮食,所谓民以食为天。虚的都不要讲,把粮食摆出来最实在。这种水车不但军屯要用,全陆浑都要用起来,房先生你记一下,回去以后叫上陆先生和原老先生他们,好好将陆浑的田土规划一下,那里要修渠,那里要用水车,都做个明白的折子,然后开个大议。确保今年有个大丰收,让陆浑的百姓家家有粮!”

    房先生躬身一礼道:“下官尊命!”

    李闵朝任唯道:“你也别站着了,既然来了就帮着你们种种地。”

    任唯吃惊道:“这怎么可以?!”

    李闵道:“我说行就行,快去。”

    任唯只得叫人去拿农具。

    李闵脚踩在冷凉的泥里,望着远山和四周躬着身劳作的农人,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李闵这边的心情松快了,却有人的心情依然紧绷着。

    原庆背着手在衙门的后堂一圈一圈地起,像是一头被栓住的驴蒙着眼睛拉着沉重的磨盘一圈一圈地停不下来。被派去打听消息的家人匆匆走过来,原庆上前两步,道:“都督回来了?”

    家人喘着粗气道:“都督去军屯那边,正耕田呢,看样子一时半会回不来!”

    原庆心里七上八下,道:“走回府去!”

    家人道:“诺!小的这就去备马!”

    原庆道:“做什么车,备马!”

    家人道:“可,可衙里头没马?”

    原庆怒道:“没马就去找驴!”

    家人见原庆心情不好,不敢多说,连忙出去,租了头驴回来,打从李闵入主,陆浑城内商贸繁荣,特别是科考政令发出之后,周边各处往陆浑城来的人越发多了,所以就有这种专门出租驴用以代步的生意,可是像原庆这种世家出身又在都督府中做作官的人一般不会租驴,那样的话会让人看不起,不过今天原庆可顾不了那些,接过缰绳翻身上驴,一路回到原家。进了门,正撞见一位拄着枯木杖的老者从内院走过来,原竺在边上送行。

    原庆再心急,看了这对老者是谁也只能按下心头事,整整衣冠,礼道:“见过随公。”

    老者上下打量原庆,转头对原竺笑道:“原庆真是越来越有个官样,比我家那里个不成器的东西可强太多了!”

    原竺笑道:“多亏李都督不嫌弃,又有杜房两位先生指点,不然凭着庆儿那点本事怎么可能不出纰漏。”

    随姓老者笑道:“纰漏,人总会有的,可是总要看看当不当做。”

    原竺笑道:“当做则做,不当做则不做,人总是要知些进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随姓老者笑道:“老原啊!你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总是瞻前顾后,像你这样能成什么事?难道等人家找到自己头来了?”

    原竺笑道:“当初你表姐就是看上我这一点。”

    随姓老者笑着摇头道:“行了,行了,每次你说不守我就把表姐抬出来,我是怕了你了,你也不要急着回绝,我已经把话说这么清楚可不是想听你这个的,好好想几天,对你对原家没什么大坏处,行了,我先回了。”

    原庆听得心惊肉跳,见随姓老者要走,连忙躬身送行。

    看着随家的马车消失在路口,原竺看了眼原庆骑回来的驴,什么也没说,拄着枯木杖转回后花园,原庆几次想开口都被原竺止住。原非打着哈欠,披散着头发,原庆挺羡慕他的,可还是摆出大哥的样子道:“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原非无所谓道:“大哥,你不知道,我们几个刚考完科试,想着乐和乐和,谁想他们也够疯的,一玩就玩到后半夜去!”

    原庆道:“他们那是苦读过,你怎么跟人家比!”

    原非笑道:“大哥,有你这么说弟弟的吗!?再说家里有你一个做官还不够?!”

    原竺走在前头,没回头道:“你既然醒了就一起过来听听,你这个大哥,真是越活越没出息,说不定以后就要看你的了!”

    原非大惊道:“大哥!你怎么了?!把李都督府上的小姑娘肚子弄大了!”

    原庆怒道:“你乱说什么!”

    三个人到院中的小溪边坐好,下人送来醒酒清神的汤。原竺对原庆道:“你也喝一些。”

    原庆道:“祖父,我没喝酒,用不着喝这个!孙儿回来是为了——”

    原竺抢话道:“喝了!”

    原庆办法,给自己倒了一碗,同时瞪了眼正着自己做鬼脸的弟弟。

    原竺品着自己碗里的清水道:“有的人没喝酒,可这人脑子里总是昏昏沉沉,比喝了十坛酒还糊涂。有的人喝了十坛酒,可脑子比这溪里的水还清楚。庆儿,你呀,现在脑袋里头就是昏昏沉沉!”

    原非得意道:“大哥,听见没?!你弟弟我却喝了酒,可脑袋比你还清楚,这是祖父说的!”

    原庆瞪了他一眼。

    原竺道:“你瞪他做什么?非儿说的也没错,你看看你,竟然是骑驴回来的!你知道落在别人眼对你对原家意味着什么吗?!”

    原庆想争辩,可是祖父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原竺叹道:“庆儿,你不是市井里的贩夫走卒,更不能用贩夫走卒遇事的办法来办你遇见的事,用贩夫走卒的办法也办不好你遇见的事,你遇见的事,只能用两个字来解决,非儿,你说,是哪两个字?”

    原非愣了下,笑道:“祖父,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又不是大哥!?”

    原竺叹道:“庆儿,非儿,你们是原家的下一代,原家是不是能兴盛来去看的就是你们——”

    原非忙赔笑道:“有大哥就行,有大哥就行!”

    原竺两眼一瞪。

    原庆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祖父发怒了,连忙低下头,心里惴惴不安,原非更是被吓的直起腰,头也不敢抬。

    原竺道:“我以前跟你们说过李都督这回科试非同小可,咱们原家有庆儿在衙门里,可得个先机,那也只是个先机而已,为什么以前不让非为从政,如今又让非儿考科试?庆儿,你说为什么。”

    原庆头几天听过原竺提起原因,便回答道:“祖父说,李都督心怀天下,如令朝纲不振,正是用人之时,李都督必不久在人下,我原家可以寻着李都督这根藤再上一层。”

    原竺点头,盯着原非,原非不自在地扭了扭,连忙拱手道:“孙儿也记得!”

    原竺叹道:“记得有什么用,要进心里。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进都督府,他们的家势都不会比你们差,甚至比你们高,原家能帮你们的会越来越少,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原庆心道:都督府才多大的地方,能容得下几个人,有自己先占了位置,李闵后宅里还有姑姑帮衬,身后有原家的支持,就然有别家想在抢先也不可能,祖父果然是年纪大了,就会杞人忧天。可嘴上不能这么说,免得原竺生气,再说还有重要的事想问一问祖父的意见。

    原竺轻叹了口气,道:“家族荣辱自有天命,我真是老了!算了,由你们去吧,庆儿,说一说你的事吧。”

    原庆急忙把李闵便衣出城遇见歹人,恰巧将陆浑几家在救济粮上动手脚的事说了一便。

    原竺嘴唇发紫,浑身发颤。原非连忙上前急道:“祖父!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把——”原竺一把按住原非,道:“谁都不要叫!原庆,你说,以前为什么没告诉我动救济粮的事!”

    原非道:“是啊大哥,那可是救济粮,救人命的粮食啊!”

    原庆自知理亏,道:“孙儿,孙儿一开始也不想,可是衙门里的老吏说虚十出九掺糠五。山里头逃出来的贱民,能让他们饿不死就行了!”

    原竺猛拿枯木杖打原庆的头,原庆大惊,在地上滚了两圏沾了一身的泥,原非抱住原竺,叫道:“大哥快走!”

    原庆无耐只得匆匆出了府门,一想到老问题没解决,新问题又来了,原庆觉着一个头两个大,想起原竺听到自己在救济粮上动手脚时那副样子,原庆真觉着自己这回闯了大祸,可自己也是按着官府里的规矩办事,上上下下谁没得好处?

    家人一直在门口照看着驴,见原庆走出来,忙迎上来,道:“少主。”

    原庆看见这匹驴就有气,也说不上来那里有气,总之看见就烦,摆手道:“我自己走着回去!”

    下人也不敢说什么,便道了声诺,牵着驴走了。

    原庆背着手缓步顺着仁礼街往前走,这条街的名字还是自己想出来的,这段时间自己日夜操劳,也不过就是在救济粮上动了些手脚,又不是自己拿了,要是不给官府里的老吏们一些好处他们怎么会嗖着自己干活,看看这市面上的繁华,那可都有自己的心血在里头,没有我原庆能有陆浑身今天?!就算李闵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将功折罪,不要功劳就是!

    原庆越想越觉着自己有理,再一抬头,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弘德街与仁礼街的交叉口,往左拐走就是往官衙去,往右拐是去都督府。原庆开始是往左拐,走了两步停下来,心道:还是去找姑姑说一声,现在姑姑是李闵的房里人,应该还在受宠的时候,由她说两句不就更保险了?

    打定注意原庆便回身朝都督府走去,走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被人拦住,那人青衣小帽是个大户人家仆从的打扮。

    “见过原大人,我家主人请您一会。”

    原庆道:“你家主人是谁?”

    “大人去了自然知道。”

    原庆对这种事自然清楚,如今他管着陆浑城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事情,手里的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动一动嘴往往就能让商人们赚得盆满钵满,以前都是商人自己来,这家人倒是好,派个下人来,还不肯说出是谁,真当自己没事做吗?正想回绝,那人却低声道:“我家主人听说原大人正在为救济粮的事情发愁,恰巧我有主人有办法替大人了结此事,请大人赏光一会。”

    原庆左右看看,道:“你家主人到底是谁?!”

    这人笑而不语,只往身后一指,原庆看过去,只见一辆马车上车帘掀开半边,里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方才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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