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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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青天- 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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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走过沙漠地带之后,开始进入两河流域,这里有许多的居民以及城市,也因而接触了大量的日常对话和教义宣讲。等到他走过这两条最早孕育人类文明的河流,来到扎格罗斯山脉下时,对于阿拉伯地区的话语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不懂。

    跨越扎格罗斯山脉,就进入了同样有着古老文明的伊朗高原。在这个时代,伊朗高原的统治者是波斯的恺加王朝。由于波斯已经接受了伊‘斯兰教上千年,语言中也吸收混杂了大量的阿拉伯语,借助共通的宗教文化,姬傲剑行走在这个地区不久,也逐步明白了伊朗语的意思。

    其实伊朗的历史十分悠久,又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不仅早就产生过祆教、摩尼教这些本土宗教,从东西方散播而来的基督教、希腊哲学、印度教、佛教,也对当地发生了重要影响。

    虽然现下的伊朗主要被伊‘斯兰教所覆盖,但是众多宗教历经无数岁月的积淀,也不可避免地将各自的思想流传和渗透下来。而且伊朗信奉的本来就是伊‘斯兰教的少数派什叶派,自身就不具有最为正统的地位,因此教义的分化发展更是五花八门,异彩纷呈。

    姬傲剑一路走过,除了官方的传教集团之外,也时不时见到各种自称先知的睿智之士,有提倡完全复古要纯化教义的,有提倡与时俱进要重立圣训的,甚至还有提倡“世界所有宗教都是同源”的博大思想。

    这一日,他就遇到了一位学者正在人群中滔滔不绝,宣讲人类一家,真神唯一的道理。所谓世界各大宗教虽然对神的称谓不同,或称之为上帝、或称之为安拉、或称之为佛主,等等。但这些都只是外在的分别,真神的本身根源是统一的。

    姬傲剑听着听着,觉得非常地有道理,但是细想各大宗教的具体教义之上,又确实存在不少冲突之处。于是他怀着非常虔诚和求知的心态,将自己觉得有所抵触的的地方,认认真真地向布道的上师求教。

    这位传教士初始还能回答一二,但是当教义探讨越来越深,涉及到了各派哲学思想的根本逻辑,实在不能圆成一体,终于忍无可忍,将手对着姬傲剑一指。

    登时就有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健汉,抄着各种棍棒器具,俨然是神前护法的气象,包抄过来就要群殴。看到这一幕,姬傲剑立刻抱紧了头,落荒而逃。

    他跑出去很久很久,终于想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这类传教之士既然设定了“众教同源”的大格局大平台,那自然就可以对所有的宗教无所不包,进行最大市场的粉丝营销。而自己居然还天真地上前进行学术探讨,这非常妨碍人家的吸粉大业,不揍你这个捣乱的还有天理吗?

    一个什么都能往里面装的筐,往往就是最没有内涵的东西。就如中国民间,也常常会出现一些所谓包罗万象的新型宗教,不仅儒释道皆有,基督安拉也全收。但这些“一应俱全”的教派,都只是把功夫花在表层名词的粗浅整合,根本不想也没有能力去发展精深教义,所以只能永远停留在相当于黑‘帮组织的阶段。

    于是,姬傲剑行路之时,再也不去接触那些“天下宗教是一家”的教派,转而关注社会思潮当中,复古或革新的学说。(。)

    ps: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往哪里去?这在日常生活中也十分常见,比如每个小区的保安,都会对陌生人提出这三个问题,最后一个相当于是问“你找谁?”

    :

归来时(二)() 
欧洲人觉得自己的历史,就是世界史。

    中国人觉得自己的历史,就是世界史。

    在欧洲和中国之间的广大地域,同样也有一大堆文明悠久,感觉自己的历史就是世界史的国家。

    但是现在大家墓地里同时发现,自己的历史只能成为国别史了,在世界舞台唱主角占据主流的,已经是欧洲人。

    姬傲剑走过这片古老高原的时代,正是西方列强乘着工业化的东风,瓜分世界热火朝天的时刻。

    不仅仅是伊朗,整个伊‘斯兰地区,乃至印度、中国这些同样拥有古老文明的国家,都陷入了主权沦丧、疆土不保的深重民族危机。

    所以各种救亡图存的思想运动此起彼伏,成为了时代的主旋律。

    高原王朝的有识之士提出了许多主张,根据姬傲剑的见闻,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复古派,认为人们遭受的苦难是因为信仰不再纯洁,所以主张回到过去,一切遵循传统,完全按照先知最初的圣训严格要求自己。

    这种法子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发动民众,提高凝聚力和战斗力,但是找不到正确的社会革新方向,精神终究不能一直当饭吃,无法解决时代转型的课题。所以这类复古的思想有个更容易理解的名字,叫做“原教旨主义”。

    需要说明的是,原教旨主义并不一定就会导致暴力抗争乃至恐怖行动,印度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也是属于原教旨主义。

    另一排是现代派,主张教义应该不断演进,根据现实的需要改造传统宗教,进行适应时代的改革。所以,为了改变愚昧无知、因循守旧的落后面貌,就必须学习西方文化思想,重视现代教育,发展产业经济。

    这类主张看起来远远比复古派先进合理,然而统治阶层即使接受这类主张,也只是被迫在原本的体制框架里进行有限的变动。

    更不用说整个传统社会进行改造,是一项非常艰巨复杂的庞大工程。学习西方的途径,无外乎几种形式:派遣大批本土的知识精英前往欧洲,深刻观察和理解西方社会各层面的文明;邀请许多欧洲友人前来本国,指导和帮助我们进行现代化革新。

    可是聘请而来的外国友人所行之事,大多是在配合他们国家的扩张征服政策,通常是更容易让本国成为列强的经济附庸。在国外学习归来的精英,以及本国着手改革的官吏,在艰难的革新路程之中,既被体制束缚,又受友邦控制,理想的激情慢慢耗尽,接着就会发现,如果当个买办的话,似乎更加容易实现个人的人生价值。

    于是这种只能在体制里带着镣铐跳舞的变法革新,自然就沦为了外表光鲜内里空洞的虚假把戏,不过倒是养肥了一批买办阶层和官僚资本。相关情形可以参见奥斯曼帝国的“坦其马特”和某时空东亚大陆的洋务运动。

    简而言之:西方不是你想学,想学就能学。

    当然,姬傲剑之前所见到的那些号称包容一切宗教的“大平台”传教活动,也是不可小视的一种思潮。这些“人类一家”的教派,通常也会宣传一些“等富贵,均贫富”,没有剥削压迫,没有欺诈,人人平等的思想,十分有利于发动传统的底层农民运动。

    可现在都已经是工业化颠覆全球的新时代了,旧时代的农民运动改朝换代还有任何意义吗?

    总的来说,要解决伊朗高原,包括姬傲剑一路行来,经过和将要经过的阿拉伯半岛、奥斯曼帝国、莫卧儿王朝、中亚若干汗国、阿富汗等地的民族危机和社会困境,实在是一项困难重重,简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姬傲剑捋清楚了这些古老文明地区的社会现状之后,也就明白了一回事:东亚大陆和这里遇到的局面,都是一些共同的问题,就连各自折腾的一些解决之道,也都是同样的思路。

    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去解决这里的社会困境。

    虽然姬傲剑非常熟悉了这些文明古国的文化、习俗,语言、宗教,已经耳濡目染了各种各样传道之士的学说和手段,已经看透了广大地区的社会大势和命运前景,甚至于有一种仿佛是在这里度过一生的错觉。

    但他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一种感觉:自己身负意义重大的神圣使命,是什么先知、神使、救世主、马赫迪、弥撒亚……

    我来过了,我看过了,我走开了。仅此而已。

    再接下来的路程,姬傲剑在社会思潮之外,目光更多地投向了这些古老文明中的个体修行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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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时(三)() 
个体修行在中国有个非常诗意飘逸的说法,叫做“出世”。   w w wnbsp;。  。 c o m

    中国不是一个宗教国家,占据官方主流的意识‘形态虽然在很多场合之中被称为“儒教”,但这种非常世俗的治国学说主要是一种政治思想,并不牵涉人与神之间的关系,所以儒家是“入世”之学。

    而离开世俗,投入真正宗教怀抱的,自然就是“出世”了。

    于是,佛道的宗教思想和儒家的治世思想构成了一种互补关系。当中国的知识精英活跃政坛的时候,他们就是平天下的儒士;若是官场失意,退而在佛道中寻安慰的时候,他们就成为了隐遁山林的居士。当然,将来如果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立刻又可以满血复活为儒家的士大夫。

    在这一进一退之中,“出世”和“入世”的状态可以灵活调换,人生心态也就得到充分的调节,极大避免了心理承受能力因一时抑郁而想不开的情形。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现在,换个场景,在一个纯粹的宗家国家,是否也有“出世”和“入世”之别?

    答案当然是有的。

    宗教并不必然就是“出世”修行的活动,宗教同样也能规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立政权,指导国家。

    甚至,自产生了文明的人类历史来看,地球上出现的宗教国家远比世俗国家要多得多,可见“入世”其实就是宗教的一项天生职能。

    只不过在中国,宗教数千年来总是被强力的世俗政治所压制,只能在“出世”的层面里找到生存空间,以至于人们常常会误以为宗教人士都是不问世事的修行者。

    “出世”和“入世”在哲学命题上的关系,也是非常类似的“三问”结构,只不过分别从个体和群体两个角度进行探索。

    前者关心的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哪里去”,对于这些问题有了一套理论学说之后。就可以进行个体修行。

    后者关心的是和“我们”有关的三个问题,“我们是什么共同体,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往哪里去”。对于这些问题有了一套相应的学说体系之后,就可以开展相应的政治活动。

    “共同体”的概念非常广泛,当概念有所不同的时候,政治活动也会发生相应的区别。

    比如姬傲剑所经过的忧患深重的广大地区,有些知识精英思考的是“阿拉伯世界何去何从”。那他们就会开战泛阿拉伯民族运动;有些知识精英思考的是“伊‘斯兰世界何去何从”,那他们就会开展泛伊‘斯兰宗教运动。

    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国家,还有知识精英思考“广大人民群众何去何从”,他们就会掀起社会主义运动。

    当然,如果有人在思考“人类何去何从”,那么恭喜你,你一定是当今世界最强大国家的知识精英,所想的问题都是怎么整合地球,怎么实行全球化,怎么通过自家的体制和价值观去安排几十亿人口。这境界真的是太高大上了。

    姬傲剑显然就没有如此高大上,他并不在乎所走过的地方何去何从,他只是在对当地语言和文化有了足够的积累领悟之后,看看这里的修行者何去何从。

    只要是自我修行,讲究的是当然是个人体验。而个人感受,往往又是难以向他人言说的,自然就会形成神秘感。所以不管什么文明中的个体修行之法,必然都会是神秘主义大行其道。

    在伊‘斯兰文明之中,强调个体修行的“出世”之学,主要来源于神秘主义的苏非教派。苏非学说跨越了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分界。这正好也说明了逊尼和什叶是世俗角度的分别。

    另外,伊朗高原历史悠久,上古的祆教和摩尼教之中,也有众多注重自我感受的修行法门。

    当姬傲剑从伊朗高原。走过兴都库什山脉,再进入南亚次大陆,印度地区的修行之风就更盛了。

    印度文化中,转世的观念深入人心,所以一直就有苦修解脱的思想,不管是最早的婆罗门教。还是后来的印度教、佛教,都非常尊崇苦修,教义中皆有极大的禁欲主义成分。

    甚至可以说,印度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全民崇尚苦修的地区。人人都在通过各种苦行,完成自我救赎,然后带着福报,就可以在下一辈子重启一个升级版的人生。

    于是导致了这个逻辑:既然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改造自我,在来世得到拯救,那也就没有必要去改造社会,在现世得到拯救。

    所以印度的底层民众抗争,几乎就不可能发生了,搞点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也就差不多了。

    与此相对应的,既然每一个人都在关怀自己的内心,作为群体的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也就相当地弱,即使是后来成立了现代国家,各个邦都还骄傲地保留着各自不同的语言、文化、宗教、习俗,似乎依然还是几十个不同的国家。

    这一日,姬傲剑沿着喜马拉雅山的南麓,走到了加德满都谷地,在当地听到了一位大修士的传说。据闻他已经是深山中刻苦修行了数十载岁月,心灵境界已经圆通无碍,随时有可能得到大解脱。

    所谓的大解脱,一般就是所谓的飞升仙境,登临彼岸。姬傲剑心中有了兴趣,当下前去寻访。

    其实对于道行深厚的苦行大师,少不了就有同道中人因为仰慕前来追随修行。但苦修既然是一种为了个体解脱的“私事”,苦行大师未必一定就有兴趣传道授业解惑。就算早年曾经留下过传承法门,现下到了解脱的关键时刻,自然也是不愿被打扰的成分居多。

    而他们不想被人找到的时候,那就绝不会被人撞到机缘。

    但是姬傲剑的心神已能沟通天地,感应万物,只要对方没有非常刻意地回避,那就会有机缘遇上。

    他一路上也遇到过诸多的苦行之士,但是这些人修为尚还粗浅,距离成道解脱也还遥远。虽然姬傲剑从他们那里也见识了不少苦修法门,但总是未能目睹真正的高深境界。如今有了一个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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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时(四)() 
当姬傲剑在深山中找到苦行者的时候,感觉自己只是发现了一块“石头”。

    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衰弱的老人。他的头发十分稀疏,近乎秃顶。脸上的皱纹像是岩石一样斑驳,身体干枯得仿佛没有一丝水分,肤色也和周围环境没有区别。当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没有人能感觉出他是一个活物。

    这算是真正地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了吧?

    肯定地,差不多都已经是化石了。

    姬傲剑也一动不动地立在他的身前,过了三天三夜,这个仿佛凝固的的老人才微微地张开了眼睛。

    只不过是把眼皮略略一分,这个动作缓慢到几乎用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姬傲剑看到这个节奏,感觉他的身体各项功能已经严重退化,甚至说话能力都没有保留下来。

    果然,老人见到姬傲剑后,目光之中没有任何异常,就如同眼前没有这个人。

    他的眼睛随即闭上,再次陷入了花岗岩一般的沉寂。

    苦行者的意思其实十分清楚:他既不需要门徒,也不需要同伴,没有兴趣与眼前的人交流,

    姬傲剑还是站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又过了三天三夜,苦行者又一次微微掀开眼皮,见到来人还在,继续闭目。

    按照苦行者中的规矩,不管是拜师还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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