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巴尔不以此差事为苦,反倒开心了许多。我心中感慨,这蜀王此生能得人忠心至此,值了。
所有人都退下了,连门外的侍卫也被谴走了。寝宫里只剩下我、吉利巴尔和蜀王三人。
怕吵着蜀王,我俩谁都没有说话。我在案边打坐,吉利巴尔不放心,就一直跪在床榻旁,不错眼地盯着蜀王,生怕有什么要命的细节被错过,误了事。
直到后半夜,蜀王的面色逐渐变得红润,酣声渐起,他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走到我身旁,轻轻拉了下我的衣袖,冲我向门外呶了呶嘴。我会意,站起身,跟着他出了屋。
室外皓月当空,微风抚面,空气静谥清新,吉利巴尔拉着我在台阶上坐下。
“有事?”
“没事,就是想和您说会儿话,怕吵到王。”
我点头,“蜀王能有你这样忠心的臣子,福气。”
他摇头,“王是难得的明主,他配。”
沉默了些许,吉利巴尔问我:“这回王是不是就该真的好了?”
“嗯,那黑焦碳与他的魂魄牵绊太深,肉身去了,魂魄有了感应,所以才会不安。好在他的魂魄还不是冥顽不灵,听劝,已经放下了,你就放心吧。”
“法师,多亏有您。”
我心中感慨,叹道:“哎,缘起缘灭,这世间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说到底,是大家有缘罢了。”
吉利巴尔忽然把手掌摊开,道:“法师,您看。”
空空的掌心上立时出现一把圆月弯刀,他双手拿了捧到我面前。“法师,您不是想看这把刀吗?当着兰巴的面,不好拿给您看。”
我拿在手里去瞧,只见这刀通体黝黑,刃薄如纸,寒光闪闪,果然是把好刀。
忍不住耍了几个刀花,笑着调侃道:“好刀!只是这不会是你把你家伙计的爪子剁了取下来的吧?”
听我一说,吉利巴尔惊得非同小可,大竖拇指,道:“啊呀,法师好眼力呀!”
我笑笑,没搭腔,只拿着刀在手中把玩。
吉利巴尔笑嘻地指着刀说:“这刀的确与我家那伙计有些渊源,是他祖父临终前将他托付于我,为表示感谢,特将自己的利爪幻化成这柄弯刀作为我的防身兵器使用的。”
我将弯刀还与他,说:“还真是把神器,你重情重义,值得拥有。”
吉利巴尔把刀收了,盯着我的腰间说:“我看您手中的那把利刃也很了得,可否一看?”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不矫情,将昆拿了出来,递给他。
吉利巴尔两眼放光,双手接了,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拿着剑把就往外拔,可没想到那剑纹丝未动。再拔,还是没拔动。他拿着剑,瞅了瞅我,然后使上了吃奶的劲,脸都憋红了,依然没拔出来分毫。
我忍不住扶额,笑道:“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它是认主的。”说着从他手中取回昆,轻轻一拔,昆就出了鞘,一道剑气倾泻而出,晃得吉利巴尔一眯眼。
“天啊,这才是神器啊!”
我将昆重新归鞘,谦虚道:“没什么,只是它认我而已。”
吉利巴尔听了直啧嘛嘴,羡慕得不得了,“法师,您透个底呗,您到底还有多少宝贝,都拿出来给咱长长见识呗!”
我双手一摊,挑眉道:“没了。”
吉利巴尔显然不信,撇着嘴道:“法师,您太小气。”说着就上下地打量我,好象要把我透视了一般。
忽然,他的眼光落在了我的左手上,我疑惑地抬手一看,原来是那个碧玉的扳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法师,这一定是什么宝贝吧?您一向视金钱如粪土,怎么会把俗物戴在身上呢?这肯定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您快给说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夜谈之朋友()
我笑了,“你说这个啊,这个还真有些个来历呢!”
吉利巴尔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哦?那您快说来听听!”
我坦言道:“这是一位黄二爷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族中的圣物,只要有它在,就可号令她族中之人。据说是具有神奇的力量,可惜她的族人参了无数辈,也未参出其中的奥秘。。。。。。”
说到这,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想抓却没抓住。
我愣怔在那儿,瞅着吉利巴尔说不出话来,吉利巴尔也因吃惊睁大了双眼看着我。我们相对无言,谁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半天,他才纳闷道:“有这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我们一族现任的首领就是我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法师,您没哄我吧?”
什么叫言多必失?什么叫言多必失?!我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然而,我的脑子来不及懊悔就已迅速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距我当初超度老妇人的小孙女的年代足足早出了几千年,而现在的吉利巴尔作为她的族中人却不知此事。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这碧玉扳指还未落在黄二爷一族的手中,那是不是说。。。。。。
一个念头破土而出,难道说这碧玉扳指本是我送给吉利巴尔的?然后才被他族人当成了圣物?
不对啊,那源头在哪里?怎么感觉象是掉进了一个怪圈?难道一切都是在周而复始的重复吗?
我被自己的这一猜想轰得是外焦里嫩,难道我始终是在一个闭合的时间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故事吗?那我身处的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到底哪里才是突破口,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我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法师,您没事吧?”吉利巴尔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焦急地问。
我从失神中醒来,恍然道:“啊?哦,没事。。。。。。”
“没事才怪!法师,您看我又不从您要,看把您吓的。”
说完,吉利巴尔就有些失落地扭过头去看向远方的天空。一轮满月挂在天上,边上有一个大大的光圈。
吉利巴尔指着月亮兴奋道:“呀,有风圈啊,明天应该要起大风了。”
他那个样子非常的童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风圈时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亲切,于是故意瞅着他嗤笑道:“懂的挺多嘛!”
吉利巴尔故作忸怩的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娇声道:“瞧您,竟笑话我!”
说完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等笑够了,双手一拍自己的大腿气壮如牛,非常爷们的说:“法师,咱好歹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这么简单的天象要是都不懂,岂不是连三岁的小孩都不如了?”
我也笑了。刚刚的烦恼连同这一串的笑声都被迎面抚来的晚风吹去了爪哇国。
我的心安静了许多。
无论这世界的真实与否,里面的每一个人还不都得努力地活着吗?还不都得为了生存或者生活而奔波吗?
即使他智慧超群、已参破生死,即使他富可敌国、身价不凡,那又怎样?
蝼蚁与大象的生命一样可贵,都是造物主的恩典,都一样值得人尊重。
现在,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耳边传来吉利巴尔犹犹豫豫的声音,“法师,可能我不该问,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您这一会儿都走神了好几次了,您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在这守着就行。”
我突然莫名的感慨,忍不住向他伸出一只手,道:“总管大人,很高兴认识你。”
吉利巴尔被我弄糊涂了,怔怔地瞅瞅我的手,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许是受了触动,他那圆胖的脸上竟漾起了莫名的激动。
他迟疑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凑过来。我则没给他太多磨蹭的时间,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入自己的怀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喃喃道:“很高兴在这一世能遇见你,我的朋友。”
我既然能将扳指送给他,相信他就一定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
而他显然是有些被吓着了,当然也可能是由于激动,他的身体僵住了,许久才柔软了下来,慢慢地将手臂环上了我的背。
我拍拍他的背,然后放开他,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管他什么真实还是虚幻呢,朋友才是最宝贵的财富,遇到了就要珍惜。
吉利巴尔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没缓过神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发呆,半天才摸着头,自言自语道:“我的天神啊,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在做梦吧?”说完毫不手软地在自已脸上就掐了一下。
“哎哟!”
吉利巴尔捂着脸尖叫了一声,我坐在一旁被他这一自残的举动惹得十分的开怀。
他指着被掐得青紫了的脸气恼地抱怨:“法师,我都这样了,您还笑!”
我一手拄着头,侧身看着他道:“我又没让你去掐你自己,还不是你自找的?”
“法师呀,还不是您这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热烈,让我一时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在做梦吗?”
吉利巴尔苦着一张脸道:“法师,您说您一向清冷的人,平常笑的时候都少,这突然变得如此的奔放,任谁都得不知所措,都得蒙啊!”
“你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您在我眼里那就是神!为了您,我吉利巴尔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别!”
我的脸色一变,因为我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因此,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
“我不想要你的肝脑涂地,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吉利巴尔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竟极为动容,瞅着我,眼圈慢慢就红了起来。赶紧别过脸去,假装看向别处,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叹道,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才是值得我净心称之为朋友的人。
月光如水,洒在眼前汉白玉的台阶上,不知道我那久未谋面的朋友们可都安好?此时,他们是否也正对着同一轮明月在想着与我同样的问题?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习惯()
忽然有种情绪窒息在胸口,憋闷得我的鼻子酸酸涩涩的,想要落泪,我知道那种感觉叫做思念。
亲爱的朋友们,我想你们了,你们在哪啊?
“等王完全好了,我想到处走走。”
沉默了一阵后,我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既然早晚都是要走,还是提早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吉利巴尔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很是意外地扭头看着我说:“您要去哪?我可以告假陪您去。”
我笑笑,道:“不用了,你那么忙,王也离不开你。”
说到了问题的关键,他一时语塞,沉默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兰巴说他的家乡很美,我想先去那儿看看。”
“江源?”
吉利巴尔的瞳孔猛的紧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的怪异,颇不自然地说:“我大蜀国的美景多的是,江源算不上是最好的。到时候,我跟王说一声,就直说陪您出去游玩。王为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肯定会放我假的。”
我瞥了他一眼,缓了一步,道:“不着急,没准到时候我又改主意了呢!”
闻听此言,他紧张的神色才为之一松,长出了口气。
我们都不再说话,各自瞪着前方不远处失神发呆。
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等晨曦洒在脸上,我才恍然发现天已放亮了。
扭头一看,吉利巴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头歪在膝头,面色绯红,就差鼻子里泡几个泡泡了,那样恐怕就更有喜感了。
我也将头歪在膝头,盯着他看,想看看这头“小白猪”到底能睡到什么时候。
这时,远处传来刷刷的脚步声。我忙直起身寻声去看,原来是早班的侍卫上岗来了。
我赶紧站起身,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吉利巴尔霍地蹿了起来,“啊?怎么了?怎么了?”敏捷地转动肥硕的身躯,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才对上我的眼,哀怨道:“哎呀,法师,您又欺负我!”
我懒得和他理论,冲远处呶了下嘴。吉利巴尔这才注意到有人往这边走,抻个懒腰,道:“啊,谢了啊。真是的,怎么还睡着了呢?”
打了个大哈欠,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大惊小怪地问:“我没打呼噜吧?”
我点头,他眯了眼睛,嘿嘿讪笑了两声,庆幸道:“幸亏没让外人看见,要不然多让人笑话。”
我没搭言,冲屋里摆了下头,道:“进去看看吧。”
鳖灵这一晚上睡得极其安稳,连身都没翻一个。
看他依旧睡得深沉,吉利巴尔有些不托底了,忧心地问:“王这都睡了整整一晚上了,没事儿吧?”
我耐心地解释,“没事,放心,这笼罩着寝宫的黑气已散,没了恶梦的叨扰,睡得越沉,身体修复得就越好,这是好事。”
吉利巴尔这才放心地“噢”了一声。
我看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便说:“困就回去睡会儿吧,看王现在的情形,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后才能醒呢。”
吉利巴尔想了想,点头道:“那好,等早班的宫人们到了,我就回去洗漱一下,小睡一会儿再来。您也回去歇着吧,有事我再找您。您这一晚上没睡,也够辛苦的了。”
出了寝宫,侍卫和宫人们正好都到了,打头的侍卫给吉利巴尔打躬施礼,“见过总管大人。”
吉利巴尔颇有威仪地说:“王大病初愈,需要休息。我先离开一会儿,你们好生照应着。有事不得隐瞒,及时通报与我。”
“是。”众人齐声施礼领命。
与吉利巴尔刚一分开,见四下无人,我就迫不急待地瞬移回了翠玉轩。
雪儿在榻上正用俩爪捂着脑袋大睡呢。我点了下它的小鼻子,它立马睁开眼睛,一见是我,喵喵叫着就爬了起来,打着呼噜地往我身上蹭。
抱起它,碰到了瘪瘪的肚皮,我默叹口气。这喵可爱是可爱,可也不能总跟着我有上顿没下顿的挨饿吧?难不成还要把它放在卷轴里吗?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还是给它尽快找个好人送了吧。
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吃的,没法,只好将还挂在墙上的乾坤轴翻了个个儿,将阳面冲外,带着雪儿一头钻了进去。
许久未来这里了,一切依旧,还是那座小木屋,小院子,干净得纤尘不染。
我徒手幻化出一个鸡腿,雪儿顿时象疯了一样,瞪圆了眼睛伸爪去抢。我赶紧把它放下,它立马用两爪捧住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它吃得香,我都看饿了,正想也弄点东西吃,外面传来脚步声,闭目一瞧,原来是宫人们送早饭来了。我忙出了卷轴,将门打开。
宫人们训练有素地将早饭一样样的摆在几案上,然后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
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帝王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人,而他依然能够自如地吃喝拉撒了。就象我,这才几天,就已经习惯她们这个样子了,完全能够视若无睹,毫不羞涩地当着他们的面该干嘛干嘛。
这些宫人就象个木头人一样,永远都没有情绪,没有表情,机械地做着一切,让你完全可以忽视她们的存在。
当着她们的面,我自如地用完早饭,看着她们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一切,给我留了一壶热茶,然后又井然有序地撤离。
我吁了口气,懒得去关门,就随手一甩,两扇门竟自己合上了。
我很淡定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并不觉得惊讶,仿佛本该如此一样。
呆呆地看了门一会儿,起身去里间看着墙上的卷轴,心中忽然升起个念头,这要是在外面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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