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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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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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森今年才是十七岁,两年之前,他以十五岁的年纪考中秀才,成为了南安县的廪生,对于纵横海上的郑芝龙来说,他是自己的骄傲。听得儿子问话,郑芝龙正准备拍他的头,突然发觉,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了自己,自己只能拍他的肩了。

这个发现,让郑芝龙决定将一些事情说与儿子听。

“福松……明俨!”在脱颖而出叫出郑森的小名之后,郑芝龙想到很长时间里自己这个儿子同自己的关系都极不佳,他坐在一块礁石之上,指了指对面,示意他也坐下来:“你如何看这大海?”

“财富自海上而来!”郑森毫不犹豫地道:“若是将大明海贸完全交由我们郑家经营,一年千万两的收入轻而易举!”

“你说的是,如今朝廷为了二三十万两的剿贼饷银哭爹喊娘,实际上不过是一船货物之价,朝廷上不是没有人知道此事。但是那些人想的都是将这钱收入自己囊中,却不是急朝廷之所困。还有呢,你对大海,还有什么认知?”

“这个……”郑森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

“危险亦来自于海上!”郑芝龙不等他再想,自己说出了答案,边说还边叹了口气:“先前是洋番。红毛也好,佛朗机也好。他们船坚炮利,如今还要加上俞国振……”

“南海伯?”郑森有些纳闷:“南海伯怎么了?”

“他在海上实力激增啊,明俨,几年前他初到南海时,不过是被刘香逼得喘不过气来的小角色,但如今,他在海上的实力已经足以同洋番分庭抗礼……连我们郑家,也不得不仰望于他啊!”

“这不好么。南海伯实力,正好真补我大明空白,避免番夷入侵,如今吕宋、满剌加等地,都为番夷所据,若是我大明海疆再无防备,迟早……”

“蠢,我大明海疆如何无防备。我郑家不就是大明海疆防备?”郑芝龙有些气急败坏,自己这个儿子送去读书,读得头脑有些糊涂了,竟然说出这么幼稚天真的话来!大明海疆若是有防备,他郑家如何能起家。又如何能赚出现在若大的家当!

郑森愕然看着父亲,有些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反应剧烈。

“你方才说到吕宋……你可知道,吕宋很快就要姓俞了!”郑芝龙平静下来,喘息道。

“什么?南海伯占据了吕宋?”

“现在还没有,但是南海伯已经占据了鸡笼与淡水!”

这个消息让年轻的郑森惊得张大了嘴,台湾是他们郑家最重要的据点,郑家在那里建了四座镇子二十多个村落,有民过三万——这些人当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当初从南直隶迁来的罪民。因此,郑森对台湾的形势绝不陌生,西班牙人控制着台湾的北部,荷兰人占据了台湾的南部,两者之间矛盾极深。他们郑家则在台湾的中西部拥有自己的势力,只不过因为面对荷兰人与西班牙人的双重压力,同时也因为疾病的困扰,他们的势力增长得很慢。

但现在,俞国振竟然进入台湾了!

而且是一举端掉了西班牙人所有的据点,直接控制了台湾的北部,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端掉台湾南部的荷兰人,紧接着赶走他们郑家,控制整个台湾?

“这如何使得,这是断我郑家根基!”这句话脱口而出,说这话的时候,郑森最先考虑的就不再是大明的利益,而是他们郑家的利益了。

这也是这个时代人的通病,即使是郑森这样的人,在面对重大选择时,首先考虑的,依然是郑家的利益。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说你蠢了吧。”郑芝龙嘴角有些扭曲:“今日早上接到的消息,五日之前,俞国振遣其渔政局海军,大举进攻鸡笼,先是冲锋夺取看守堡所在山丘,紧接着将火炮拖上山丘,居高临下轰击撤守堡,将撤守堡炮台完全摧毁,然后又切断了圣萨尔瓦多城堡水源,逼迫其总督帕罗米诺投降!”

“西班牙人守了几日?”郑森讶然:“我见过那城堡,极是雄壮啊!”

“只守了三日!”郑芝龙眼中有着深深的惧意:“但是此前他主力在澎湖时,便已经开始封锁城堡,当初我们还以为他是要与荷兰人动手,却不想是在打西班牙人的主意!”

就在这时,他瞳孔猛然一缩,因为在海那边,他看到一艘悬挂着新襄海豚旗的快船正飞驶而来!

郑森也看到了这艘船,这种新襄造的剪刀状快船速度极快,他们郑家也已经开始仿制,但因为无法实际测量到新襄船的尺寸,特别是弄不到其内部结构,郑家还没有办法做到与其速度相当的。

“是艘小船。”郑芝龙喃喃说了句,仿佛松了口气。

“怕是使者。”郑森道。

正如郑森猜想的那样,来的是俞国振派来的使者,使者甚为年轻,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模样,但举手投足间都很沉稳,看上去极为老练。他对郑芝龙,也只是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举起一封信:“我家渔政局局正罗九河,托我给郑将军送来一封信。”

在郑家的人眼中看来,这名虎卫的举止相当无礼,有人便恨不得要出声威吓,而郑芝龙却没有这个心思。知道俞国振夺下鸡笼与淡水的人不多,若是他的这些手下也知道这消息,只怕个个都会噤若寒蝉!

比起西班牙人的城堡,他们郑家在台湾的那点基业,简直算是不设防。俞国振能够夺下西班牙人的地盘,夺取郑家的地盘,根本不在话下!

郑芝龙用力平息自己内心中的惶恐不安,拆开了信,才看了其中几句,就腾地站直了身体。

“竟然……竟然有此事?”他失声问道:“你们在海上击败了西班牙人的舰队?”

“在鸡笼港以东约是五里,我们全歼了西班牙人的舰队,如今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已经没有可以出海作战的战舰了。”那名新襄使者骄傲地道。

郑芝龙眼睛拼命地眨巴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攻下城堡不说,而且还消灭了西班牙人的舰队,那么很明显,俞国振的胃口不是区区一个台湾能填满的,他要的,是整个南海!

一想到这里,郑芝龙心里就难受得紧。

使者的话让原本一肚子怒气的郑系将领都闭紧了嘴:现在他们要与西班牙人交战,或许也能获胜,但前提是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跑到别人的海域进行封锁,然后还打掉对方的增援舰队,这种事情,郑家还做不到!

“啊,啊,恭喜……恭喜……”

原本得知俞国振夺下了鸡笼、淡水,郑芝龙心里就已经不平静,现在知道他连西班牙人的增援舰队也已经摧毁,他更是百感交集,而在他身后的郑森,阴沉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

郑芝龙又继续看信,对方绝对不只是来炫耀武力的,新襄派来使者,应该还另有目的。当他看到其中说到与西班牙开战的理由时,先是一愕,接着就勃然大怒:“这些佛朗机人,竟然做出这等狂悖之事,南海伯出兵,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旁边有人问道。

郑芝龙环视周围,大声道:“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屠戮我大明子民,有两万人惨遭毒手,南海伯承大明天子之意,督掌南海事务,庇佑南海万民,故此勃然大怒,兴师讨夷,吊民伐罪!”

他声音虽大,语气却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情感。他口中说的,也是罗九河信中的原话,而且罗九河的信里最后还提到,要郑家一起对西班牙正式宣战,将西班牙人的势力,彻底驱逐出南海。

郑芝龙明白,这是俞国振在逼他降伏,若是他真接受这个要求,派兵前去支援,也就意味着他认可了俞国振对他的指挥,甚至是认可了俞国振派出的渔政局局正便可以指挥他!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有了千万两的家财,实在不行,还可以在陆上当个富家翁,俞国振再有胆子,总不敢打到大明本土上来,郑芝龙微微宽了一点心。他至少还有退路,而且,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请转告罗局座,我们郑家兵少船小,只能为罗局座摇旗呐喊,遥祝他旗开得胜。”念头转了转,郑芝龙脸上堆着笑:“至于两家合兵之事,还须从长计议!”

“既是如此,我就告辞了。”信使行礼而退,表情很平静,也丝毫没有努力说服郑芝龙的意思,这让郑芝龙心中更为犹豫。

等使者走后,周围郑系的将领们议论纷纷,有人在骂西班牙人的,也有人在骂俞国振,但更多的还是在说如何加强郑家在台湾的防备。郑芝龙心中明白,一昧防备是没有前途的,而且以俞国振如今的发展速度,莫说是他,就是在台湾持强势的荷兰人,只怕用不了一两年也得俯首称臣!

“必须找到对付俞国振的办法……要杀掉他!”他眼中凶光闪动,无声自语。

第九卷四九八、南洋海啸天迸裂(二)

无论郑芝龙是否合作,新襄攻击马尼拉的计划都要进行下去,因此,听到使者说郑芝龙只是遥祝,罗九河便也只是噗笑。

“曾经纵横海上的郑芝龙死了,连跟在我们身后捡便宜的胆量都没有!”旁边的一个虎卫感慨地说道。

“那也未必,他想的或许更大,不是跟在我们身后捡便宜,而是在背后捅我们一刀。”罗九河看了那虎卫一眼:“这是官人说的,可不是我,不过我的想法和官人一样,郑芝龙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随我们一起南征,这样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他不愿意,也就证明他在内心中还是敌视我们,他可是海上枭雄,惯常背后捅人刀子的,颜世济待他那向,最后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刘香佬初时与他结义,结果呢?”

新襄上下对于郑芝龙怀有很大的警惕性,原因就是对这个人的认知。他是一个大投家份子,同时又不乏枭雄的心狠手辣,俞国振一直认为,如果不是他的心性气魄少了,那么郑家在南海的局面会更加宏大。

“这么一来,我们能前往南洋的兵力就少了。”

“无妨,我们此次去,原本就不准备强攻,想要强攻下西班牙人的堡垒可不容易,那是棱堡,官人说了,最难攻的堡垒,不付出巨大代价,不可能下面攻取!”

说到这罗九河嘿嘿笑了起来,他性子活泼。调到渔政局后仍然未改,他能在极短时间里让俞大海、荀世禄这样的海盗出身的人服心,与他的性格很有关。另外,他这人也勇于担责。比如说鸡笼之战中海军表现不够得力,严格来说与他关系不大,其中不少乃是海贼出身的水手们惹出来的。但他自己将所有的责任都背了上来,渔政局上下对此都是心知肚明。

“出发吧。不要为了郑芝龙耽搁太久,就算他想搞什么名堂,只要我们动作快,收拾他……算不了什么难事!”

在罗九河的指挥之下,一共是十二艘战舰组成的新襄舰队,再加上三艘俘虏的西班牙人船开始渡海南下,执行俞国振的命,夺取马尼拉。为被屠戮的华裔复仇,同时也是在东南群岛钉下一个楔子,确保华夏在东南群岛拥有南下的跳板。

而俞国振自己,则再次移到了会安。

“港口淤积的情形果然出现了,不过目前还不影响我们的船只通航,未来就难说。”

胡静水神情有些异样地看着俞国振,他在会安主政有数年时间,都一直没有发觉这件事情。而俞国振自领会安总督事务后不久,就从水文变化中察觉到这个,这让胡静水极为敬服。

“这是难免,上游阮家在乱砍滥伐,水土流失甚重。会安水中夹带的泥沙量越来越大,堆积在入海口。说起来我们新襄也有责任,若不是我们对木材的需要,阮家也不至于如此,他又不像郑家,可以拿煤炭来换取我们的武器。”

“要不要通知阮家?”胡静水问道:“现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为何要通知阮家,他卖完了树木,就只有卖土地了。”俞国振道。

“主公的话我不赞同,这土地原是我华夏族裔历时千载开拓出来的,若非华夏族裔,就象是前几年的新杭一般,不过是一片沼泽。既然如此,我们要取时自管去取就是,何必要去买?如今我们买木材,那是因为他们花了气力在此,土地却非如此!”

“咦?”俞国振愣了一下,胡静水此语倒是霸气,要取时自管去取就是。

想了想,俞国振拍了拍脑袋,自己倒是有些拘泥了,胡静水说得没错,整个安南,甚至整个中南半岛,与华夏山水相连,自古以来就是华夏势力范围,好比就是华夏的自留地,只要不出现太过奇葩的统治者,到华夏的能力足够的时候,自去取就是!

不过是二三十年的时间,所以这里的山水树木都是华夏的,当好生保护才对。

“静水,你说的是,说的是啊。”

口中如此说,俞国振心中对胡静水也是刮目相看。当初他只是手中乏人,而胡静水在安南有相当的人脉,所以俞国振才会用胡静水为会安总督。但实际上,胡静水并不是他的嫡系,哪怕俞国振曾经救过胡静水的性命,但比起虎卫出身的叶武崖、将岸等人,他终究是要远出一程。

但现在看来,或许正是因为身上没有打上太浓厚的俞氏烙印,所以胡静水考虑事情,也往往能别出机杼。

“你安排人去和阮家说,为了让子孙后代也有树木可伐,每伐一棵,便得补种三棵。”俞国振道:“过二三十年后,当整个交趾彻底融入华夏时,我们用不着补种了。”

胡静水记下此事,见俞国振没有别的吩咐,便告退而出,出得门后,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幕僚忍不住道:“叔父,你方才为何要违逆南海伯的意思?”

“违逆?”胡静水看了一眼这个本家侄儿,在会安担任总督之后,他因为身边没有亲信可用,便从族中召来了一些子弟相助。这个本家的侄儿,在他族中子弟中算是比较有眼光的,因此甚得他看重。

“方才南海伯的意思,分明就是不去管安南的死活……”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胡静水笑道:“南海伯考虑的事情多,有些事情必须得我们这些人替他拾遗补缺。”

“唉,叔父还是不明白小侄的意思。”见周围没有卫兵,他那侄儿压低了声音:“马尼拉惨案之事,叔父不过是小过,南海伯却还是罢了叔父总督之职,南海伯虽是英明,却架不住身边有小人,叔父此时正应韬光养晦,不该去捋南海伯虎须!”

胡静水呆了一下,然后汗水瞬间爬上了他的额头。

因为他想到方才俞国振在他建议后看他的目光,那目光里虽然是肯定,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难道说……南海伯对他表现出来的眼光,也有所猜忌?

自古以来,越是雄才伟略的主君,其猜忌之心便越重。刘邦为高祖,张良隐而韩信被诛;世民为太宗,李靖病而魏征碑倒。俞国振的雄才大略自不必说,难道说自己几个建议,而且事后证明自己的建议可能更合理,便会惹得他猜忌?

想到这里,胡静水便觉紧张,但他如今也是久居人上,瞬间收拾好自己的情怀,瞪了侄子一眼:“南海伯胸襟四海,岂是崇祯这般小肚鸡肠,你少胡说八道,管紧自己的嘴,莫无事惹事!”

这是他的真心话,也是他心中良好的愿望。

虽然侄儿的话困扰了胡静水一段时间,但表面上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住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密切关注着南海的动静,等待着马尼拉的战报。

而马尼拉城中的西班牙总督科奎拉同样密切关注着南海的动静,自从派出舰队去支援鸡笼港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本来他以为自己担心的是荷兰人,荷兰人对菲律宾的垂涎时日已久,曾不止一次武力逼迫过他,而去年年底荷兰人的动静,也让他大为紧张。但现在结果已经出来,荷兰人的目标既不是传闻中的会安,也不是马尼拉,而是葡萄牙人控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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