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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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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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琼回过神道:“是大将军。大将军已经带领数千部曲进驻百郡邸。”

“大将军,那必然是无假了。丈人、吾妻……再等等、再等等,我就要给你们报仇了阉人,全部得死全部……”袁绍以手盖脸,先是无声的笑,而后是轻声的笑,最后朗声长笑,其声高亢雄浑,裂云穿石,绕梁不绝。

“本初……”何顒担忧的看向大笑不止的袁绍。作为至交好友,再也没有谁比他更加了解袁绍有过怎样凄苦的经历,守孝六年,绝仕十八载[WWW。WrsHU。],岳父李膺被拷打致死,妻子李氏忧死……

一切的一切,都是阉人造成的。而今阉人最大的保护伞皇帝刘宏驾崩……

袁绍止住笑声,对何顒淡然说道:“大兄,无须为我忧虑。走吧,去百郡邸,再不去的话,咱们的大将军怕是要等急了……”

袁绍所言不假,何进确实等得心焦,虽然他没有等多少时间。所谓度日如年,应该就是专门指何进此刻的心情。

袁绍、何顒、许攸、伍琼等人赶到百郡邸时,小黄门刚巧前来通禀皇帝驾崩的消息,何进一把拉住袁绍的肩膀,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驾崩,本初以为我当进宫否?”

袁绍不慌不忙道:“防止蹇硕狗急跳墙,将军最好还是呆在这里,直到王子登基。”

何进颇以为然,说道:“本初,宫内的事就交给你了。”

“诺。”袁绍淡淡一笑。

皇帝刘宏驾崩的消息以旋风般的度横扫雒阳城各个角落,随之扩散向城外。

公卿入宫,心情复杂难明,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希望皇帝早早归天,因为他实在是太荒唐、太昏庸了,不让古之昏君。公卿毫不客气,给刘宏谥号为“灵”,这个“灵”字是放任本性、不见贤思齐、没有政绩的代称,是个恶谥。与号称汉国历代君王生前公开挨骂最多,被骂得也最狠的先帝汉桓帝的“桓”相比天差地别,桓者,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

汉灵帝生前询问侍中杨奇,我比之先帝何如?杨奇乃是弘农杨阀出身,杨阀门人秉承杨震之风,历来以忠直敢言著称,杨奇回曰陛下之于恒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意思就是说你还不如先帝呢。汉灵帝很不高兴,说你脖子真硬,死后一定会引来大鸟。传说杨震安葬前,有大鸟俯仰哀鸣,泪下沾地。

事实也正是如此,汉灵帝比不上汉桓帝,汉桓帝一生重用寒门、名不见经传的小族,压制袁杨等门阀,袁杨等著姓终其一生也没有登上三公之位,又平息西疆羌人叛乱,功劳谁也抹杀不了,即使引第一次党锢之祸,公卿也不敢昧着良心给他上恶谥。

三日后,皇长子刘辩继位,因其年十四,无法主政,尊其母何皇后为太后,垂帘听政。赦天下,改元光熹,是为光熹元年。封皇弟刘协为勃海王。

又四日后,以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太傅者,上公也,位在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之上,不常设,只有新皇登基时才选派老臣出任。众所周知的是大汉国权利掌握在尚书台手中,三公九卿、乃至上公太傅仅仅是虚位,用来当灾之用,若想获得实权,必须参录尚书事。

汝南袁阀四代人中有五人位居三公之列,纵横朝堂百余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而今袁隗为上公,又参录尚书事,权柄之大,堪比汉初宰相,达到了汝南袁阀从未到达过的巅峰。

大将军何进既秉朝政,愤恨蹇硕谋害自己,便想杀了他。何进亲信,同乡张津是袁绍的人,袁绍使他规劝之曰:“黄门、常侍权重日久,又与长乐太后传通奸利,将军宜清选贤良,整齐天下,为国家除患。”长乐太后即灵帝母董太后。何进同意张津的意见,以诛阉人为名徵海内二十余人,这其中既有党人何顒,又有荀彧、荀攸、钟繇这种受到长辈牵连的人,还有郑泰这等地方豪杰以及东州名士陈琳……

自从皇子刘辩登基后,蹇硕便聚兵自守,不敢出南宫一步,然深在禁中,却有耳目在外,何进动作自然瞒不过他,乃写信给中常侍赵忠等人,说大将军兄弟控制朝政,独断专行,今与天下党人谋诛先帝左右,扫灭我曹,只是因我统领禁军,所以迟疑不定。诸位与其坐以待毙,何不联合一起,封闭宫门,捕杀何进,还朝堂一个太平。

接到蹇硕的信,赵忠、张让、宋典、郭胜等中常侍紧急进行磋商,由于他们在黄巾之乱时与敌勾通,又对立谁为太子的问题上摇摆不定,导致彻底失去汉灵帝的信任,以致汉灵帝驾崩后事事被动,随波逐流。

会议室气氛异常凝重,赵忠瞧瞧书案,言道:“都别闷着,蹇校尉之意你们怎么看?”

众人不敢乱言,皆是目视张让、郭胜,前者儿媳乃是何进兄弟、何太后之妹,后者和何进同乡,何氏兄妹之所以宠信至此,多赖其力。

张让只好率先开口:“依我之见,将蹇硕交给大将军吧。”

“张常侍所言差矣。”宋典冷哼道:“蹇硕乃是何进眼中钉肉中刺,何也?无他,典禁兵耳。蹇硕固然与我等不睦,然终究是自己人,我等正要借助其力,护卫中朝,怎能自断臂膀。”

夏恽忧心忡忡道:“蹇硕图害大将军,两者矛盾不可调和,若不交出蹇硕,大将军说不定会连我们一块杀了。”

宋典反驳道:“难道交出蹇硕,我等就能保全性命了?你们也不看看何进近来的举动……”

赵忠看向郭胜,道:“郭常侍……”

“我附议张常侍。”郭胜见诸人眼神怪异,不满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孰轻孰重我能分得清楚。正如夏常侍所言,蹇硕、何进只能存一,何进势大,我们暂且退一步。只要度过眼前危机,将太后、陛下牢牢掌握手中,这天下啊,还是我们说了算。”

诸常侍面面相觑,望向大常秋赵忠,等他拍板。

赵忠良久乃言:“就这么着吧……”

赵忠书与蹇硕,请来密谈,蹇硕不疑有他,半路被等候已久的黄门截杀,之后诸常侍将蹇硕头颅送给何进,后者悉收禁兵,不久又兵围骠骑将军府,逼迫董太后侄子董重自杀。董重历来和诸常侍走得近,诸常侍打碎牙和血吞,表面愈加恭顺。董重自杀的隔月,董太后不明不白死去,全天下的人认为何氏兄妹刻薄、无恩,由是不附。

盖俊是在庞德和郭氏的婚礼现场收到皇帝刘宏驾崩的消息,本来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庞德暗叫倒霉,婚礼已经举行一半,断然不能终止,惟有简化一道道繁琐程序,匆忙收尾。

盖俊夜晚回到家,坐在书房榻上翻阅《左传》,眼神恍惚,显是心不在焉。

“吱呀”一声推门响,峨髻宽袍、美艳照人的蔡琬端着一碗肉糜走来。

盖俊皱眉道:“这么晚了还做这些作甚,我不饿。”

蔡琬将肉糜放到书案上,跪坐盖俊面前,也不唠叨,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半晌,盖俊受不了蔡琬的软暴力,举手投降道:“是、是……夫人,我吃还不行吗。但我有一个条件。”

蔡琬获得胜利,展颜笑道:“什么?”

盖俊恬不知耻道:“你喂我吃。”

“不害臊。”蔡琬嗔道。不过还是端碗喂他,动作舒展轻柔,神态认真。

盖俊一边享受美人喂饭,一边道:“魏奴睡下了吗。”

“睡下了。”

盖俊确实不饿,或者说没胃口,勉强吃下小半碗,问道:“盐场那边形势如何?”所谓盐场,大体上天下百余郡有四十余处主要产盐地,而并州占七、八。盐铁之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暴利,秦统一全国后,盐铁开产为国有,汉初,稍开禁令,允许私人采盐、制铁,汉武帝时实行朝廷专卖。东汉光武帝沿袭旧制,然东汉乃是刘氏与豪族共天下,豪族如何能够放弃盐铁之利,屡禁不止,朝廷专卖遂沦为笑话。东汉历代主政者强硬一些的就禁,软弱一些便开,时至今日,正式承认私人经营、生产,国家负责监督、征税。当然,朝廷自己也经营盐铁生意,然而和民间相比,微不足道。

盖俊收复西河、上郡、五原、云中四郡,除云中外,三地皆产盐,尤以西河、五原交接一带的食盐质量最好。面对几座白花花的大盐场,盖俊毫不客气收为己有,而诸太守选择默认,他们不认也没辙,老虎岂会吐出吃掉的猎物?

蔡琬聪记强识,脑中无数的数据转化为语言,出盐多少,卖往何地,换回粮食几何,铁具几何,娓娓道来,使听者甚为明朗。

盖俊感慨万千,眼波传情。

蔡琬颊晕微頳,说道:“你看我作甚?”

盖俊握住蔡琬的手,动情的道:“琬儿,你美丽、善良、优雅、文静、有礼仪、强闻博记,还会骑马御车……太多太多了,一日一夜也说不完。我盖俊一介边鄙之人,竟能娶到你这等佳人,实在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夫君……”蔡琬垂下头,轻轻靠向盖俊肩膀,她起先和盖俊相处,他说的话很多不能理解,这也是当初他吸引她的原因之一。两人相识十二载,生活九载,蔡琬懂得了很多,比如盖俊这个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短短一句话,蕴含着百倍千倍的知识。

蔡琬动了动上身,寻一个舒服枕位,缓缓合上双眸,道:“夫君,我很担心……”大笔盐铁粮食交易,盖俊身旁之人都能看出他的异常举动,何况是聪慧的枕边人。

盖俊将脸埋进她的丛,轻轻嗅着、吻着,说:“不用担心,为夫心里有数。”

“嗯……”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刘备

董太后死后十六日,孝灵帝葬于文陵。此时距离蹇硕之死已有月余,诸常侍认为何进警惕心大减,准备当场诛之,然而何进也不知是听到风声还是警惕类硕之谋,自称有病,拒不入宫陪丧,也不送灵帝棺椁到陵寝,令诸常侍恨得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汉灵帝下葬后,朝堂日趋稳定,袁绍开始规划诛杀阉人事宜,向何进进言道:“从前大将军窦武欲诛内宠而反被杀害,只是因消息泄露。北军五校一向畏惧宦官的权势,窦武反而利用他们,自取灭亡耳。今日大将军兄弟统领禁军,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乐尽死力,事全在掌握,此天赐良机也。将军宜一举为天下除大患,名垂青史,不可错失良机。”

何进犹豫不决,他不是窦武,窦武出自扶风窦阀,世代仕官关中,光武帝时达到家族第一个巅峰,号称“自祖及孙,一门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窦武正是属于开国功臣的后代,不仅为外戚大将军,还是名传海外的大儒。窦武看不起阉人,才会被杀,何进不同,他前半生都在侍奉、阿谀诸常侍,对阉人有种根深蒂固的畏惧。

何进清楚杀宦官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只要诸常侍呆在陛下身边,他迟早会落得和窦武一样的下场。然一旦诸常侍下定决心和他玩命,会不会弄个鱼死网破?何进考虑良久,决定采取相对温和的法子,即劝何太后撤换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官代替。

对于异母兄何进无礼的请求,何太后想也没想,一口拒绝了。她是太后,垂帘听政,当然不能和士人对坐共论天下大事,只有依靠宦官从中周旋。宦官再不济,那也是她的家奴,撤掉家奴换上外人,自己还能掌握权柄吗?大将军是不是企图架空我们母子,独霸天下?

何进本来就没有胆气和整个宦官阶层为敌,听了太后的答复反而放下心,打算诛杀几个最为嚣张跋扈的中常侍封住士人、党人的嘴。

袁绍不吃他那套,他说中官亲近至尊,百官奏章,皇帝诏书皆经其等之手,如果不尽快除去,悔之晚矣。何进咬咬牙,欲和妹妹再行商议,哪知太后根本不想和他谈。原来太后母舞阳君、弟何苗皆收了宦官财货,连连为宦官说情,这更加坚定了太后的想法。说到底她和母舞阳君、弟何苗才是一家人,大将军何进这个异母兄只能算外人。

看着何进又犹豫了,袁绍摇摇头,心道:“权有余而智不足,沐猴冠冕之徒。”沐猴冠冕语出史记项羽本纪,原文“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就是说猴戴帽子,充人样,虚有其表。何进出于荆州南阳郡,正属于楚人,袁绍却不想连大兄何顒、好友许攸一块骂进去了。

大将军府通火灯明,数十名士之流席地而坐,鸦雀无声。

袁绍酒杯轻轻撞击食案,引得众人关切,言道:“将军既然认为京兵、部曲不足恃,那就募兵及召唤外将吧。”

何进心思一动,问道:“外将,谁?”

“并州牧董仲颍……”

“不可”卢植率先开口,他攻打张角时曾与董卓相处一段时间,深知其为人,兼且年来所作所为,实乃野心勃勃之辈,劝道:“董卓凶悍难制,恐生祸端。”

大将军府主薄陈琳谏道:“今将军集皇威,握大权,龙行虎步,随心所为,对付区区几个阉人,招外兵好比用炉火去烧毛……”

侍御史郑泰亦道:“董卓强忍寡义,贪得无厌,若用之,授以大事,将恣凶欲,必危朝廷。将军依托皇权,权势厚重,秉意独断,诛除有罪,何必以董卓之徒为援?”

而后又有几人反对,袁绍神情淡然,不为所动。

何进也认为召董卓不妥,说道:“本初,你看……”

袁绍不紧不慢道:“董仲颖凶悍妄为,才使阉人感到惧怕。至于难制,实属笑话,将军手握数万雄兵,麾下英才无数,难道还怕个董仲颖不成?如忧其反复,可命其带兵不许过三千,同时召原并州刺史丁建阳南下,东郡太守桥元伟屯成皋……”

陈琳还要再言:“可是……”

“陈主薄无须多言,我意已定。”何进挥手道。他宁愿假借董卓之手除害,也不愿自己与宦官火并。遣散诸人,邀袁绍等数名心腹去密室详谈,直到傍晚,最终定下骑都尉鲍信返回家乡募泰山兵;都尉毌丘毅到扬州招募丹阳兵;大将军府掾王匡到徐州募强弩士;原并州刺史丁原从事,假司马张辽、假司马张杨回并州募骑兵。加上董卓、丁原、桥瑁……

“有此八路兵马,既可制衡董卓,又能灭除阉人……”何进信心十足的想道。

袁绍同何顒、许攸等人离开大将军府,登上马车,路上何顒眉头始终紧皱,看了看袁绍,忍不住道:“本初,此举是不是太险了?”

“何进,庸辈耳。非下猛药不可。”袁绍神情淡淡地说道:“那几个舌燥之人话语,大兄不用往心里去,他们无一党人出身,岂能了解我等所受之苦?”

“……”何顒神情复杂难明。

许攸笑着说道:“大兄多心了,董卓,袁公故吏,世祖中兴汉室以来,国朝素重门生故吏,百余年来从无一例以下犯上者。哼,咬本初一下我看看?借他八个胆子……”

何顒道:“董卓,边鄙之人,未必吃这套。”

袁绍平静地道:“诏书命董仲颖只带三千,敢有违背,立即下诏盖子英、皇甫将军南北围之,杀其人,夺其军。我相信董仲颖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区区三千人,投入这偌大雒阳城,恐怕都溅不出一朵水花来……”

“诚如本初所言。”何顒很想让自己安下心来,可惜不能,他也不知为何。

“主人,到家了。”车厢外马夫提醒道。

袁绍出得马车,见叔父袁隗府中家奴候立一旁,问道:“叔父找我?”

“是。”家奴恭敬地答道。

袁绍点点头,和何顒、许攸说一声,随奴仆上了另一辆马车,向反方向而去。

抵达袁府,袁绍步履从容的来到一间静室,不仅叔父袁隗在,从兄袁基、从弟袁术,袁懿达、袁仁达也在,前二人是袁绍生父袁逢之子,后两人乃袁隗之子。

袁隗一身精美袍服,满头鹤,白胡挂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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