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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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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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袁隗相邀

自蔡琬离京返家后,盖俊发觉有些东西就算两世为人也照样看不开,他从清晨睁开眼睛起,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心上人,可谓度日如年。内心份外期盼一月之期快快到来,好能赶赴陈留圉县看望蔡琬,一解相思之情。

才和蔡琬分别不久,盖胤也走了。是他派走的,盖胤的任务是面见盖勋、马昭,告知他们明年迎娶蔡琬的决定。盖胤说他离去后暂时不会回来,至于归期,没有明确的日子,只说少则两三月,多则半载。

自从在五原郡败给疑似吕布的人,对盖胤触动颇大,从小积累下的自信一战而空。女儿降生暂时压下了他内心的悸动,如今女儿百日,他再忍耐不住,决定去各地游历,结识天下英雄,顺道磨砺自己的武技。这种方式在当今有一个特殊的名称——叫做游侠。

阿白平日对盖胤百依百顺,虽然打心眼里不愿分离,可是夫为妻纲,她只能同意夫君的决定。盖俊则更无拒绝的理由,盖胤留在他身边两年干的尽是门仆、马夫的勾当,他绝不该如此碌碌无为。

没有蔡琬,盖俊少了交流琴艺、书法的对象;没有盖胤,他少了共同喝酒、狩猎的伙伴,可以想象两人的离开使得盖俊本就略显平淡的日子变得更加无趣。

所幸……还有卞薇,见到她,总能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一些。

盖俊步履从容的走进书房,就见卞薇伏案练字,曲线优美,不忍转目。

“盖郎君……”卞薇抬首招呼一声,便旁若无人的陷入书法世界。

盖俊轻轻叹了一口气,近来卞薇笑容渐少,他怎会不知。蔡琬回乡,他心中挂念不已,卞薇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在京都人生地不熟,又藏高墙深院,加之身份敏感,自不会和家中婢女有所交集。盖家能和她说上话的同性中唯有阿白一人,但碍于出身,阿白对她恭敬有加,却显亲密不足,说来说去,也只有和蔡琬谈得来。

盖俊来到书案前探首看去,不禁点了点头。她习字尚短,不登大雅之堂,不过犹能看出她每日都在进步。他的目光逐渐移到她颀长嫩白的颈项,隐隐有一股淡淡的馨香。

卞薇面红耳赤,一颗心“怦怦”乱跳,别说写字,连笔都快要握不住了。

卞秉蹦蹦跳跳进来,见二人神情异样,小眼珠一转问道:“阿姐,你们再作甚?”

听到弟弟的声音,卞薇暗暗松口气,一直绷着的身子总算放松下来,被弟弟撞见固然使她难堪已极,不过怎么也比被盖俊“恶狠狠”盯着强些。

盖俊瞪了卞秉一眼,怪其不识趣。

卞秉吐了吐舌头,小脸浮出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懂的暧昧笑意,撒腿跑掉了。

“臭小子!不干好事……”盖俊小声骂道。

卞薇闻言差点晕倒过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盖俊咳嗽一声,面容严肃地道:“小秉最近太不像话了,整日在婢女堆里嬉闹,成何体统?我答应你要将他培养成才,断不能继续放任这小子浪荡下去。”

卞薇抬头扫了他一眼,眼尾夹带羞恼,心里道:“最娇惯他的便是你,如今见他撞破了……才……”念及此,她脸又是一热,暗骂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盖俊讪讪一笑,手一指案上帛书,说道:“你这字笔法不对,该是这般这般……”

享受般的指导卞薇一个时辰,盖俊骑上马准备去太学,尚未来得及出门就撞见袁氏家仆来访,言其家主邀他次日往袁府一行,此袁非袁绍,而是其叔父袁隗。

袁隗自前岁冬至宴会得闻盖俊一曲《平沙落雁》,就深深喜爱上了曲中飘渺淡雅的意境,一年中倒邀请他来家三五次。因袁隗地位崇高,又在蔡邕一事上出过大力,盖俊没有不应的理由,他这次也不例外,对家仆言明日必到。

次日一早,盖俊梳洗打扮一番,静下心来弹奏几曲,隅中出发去往袁府。

袁府门仆皆认识他,也不禀告,躬身迎他入内。

袁府面积纵然及不上赵忠府邸,也不差多少,轻车熟路来到一座华丽厅堂,袁隗早已等候多时,他起身说道:“子英!仆今日有一言不吐不快。”

盖俊颇感诧异,抱琴僵在原地,点头道:“袁公请讲。”

袁隗责怪道:“你上次来时还是初春,此时已是入秋,算来有半年之久了。若不是指派家仆邀请,子英还不定什么时候登门。”

盖俊苦笑道:“袁公执天下重柄,事务繁多,余平日怎敢叨扰。”

“多说无益,快快奉上《平沙落雁》,好一解我心不快。”

盖俊再次苦笑,把“悦己”置于案上,十指行云流水般翻跳,平缓清丽的旋律顺着琴弦喷洒而出,特有的野逸意境霎时间填满空室。

袁隗合目聆听,面容舒缓。

一曲弹完,袁隗深陷其中,久久不愿睁开眼睛,仿佛一睁开,他又会变回朝堂上那个惯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大汉三公。

平缓而清脆的敲门声惊醒了袁隗,他双眉一皱,喝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袁府监奴躬着身进来。

袁隗面露不悦道:“我不是说过子英一到,万事皆罢,不得打扰吗?”

监奴快步来到袁隗身侧,附耳小声解释。

袁隗眉宇稍稍放开一些,说道:“哦?他来了,那倒不怪你。去把他请进来吧。”

监奴应诺离开。

盖俊见状起身辞别:“既然袁公有贵客来……”

袁隗摆手道:“子英别急着走,这人和你乃是同乡,见见也好。”

“凉州人?是谁呢。”盖俊听罢落回座位,心怀好奇。

不一会儿一个八尺中年大汉走入厅堂,他长着一张四方脸,大耳圆目,须髯如戟,鼻翼略宽,两边嘴角微微下垂,形态威猛,气势逼人。

盖俊眸中闪现一抹异色,如此人物自是过目难忘,他正是当年皇甫规墓前随在段颎身侧的大汉,只是一别五载,这人明显见老,看其相貌,足有五十了。当时盖俊初来汉代,又年幼无知,当然猜不出这人是谁,然而现今,他却有了八九分把握……

第七十章 董卓

大汉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拜道:“故人董卓,拜见袁公。”

“董卓……果然是他!三国第一枭雄,名列古代十大奸臣榜,遗臭万年的董卓!”盖俊心中一凛。不过董卓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故人,是故吏的自称,这么说来,董卓是袁隗的故吏了?难怪后来袁绍会招他入京,可惜袁绍没有想到这位袁家故吏会反客为主。

汉代门阀之所以经久不衰,就是因为它形成了以门生、故吏为首的庞大复杂的关系网。他们两者的关系,小到为主效劳,大到生死相依,乃至故主死亡为其服丧三年者也不乏有之,可以说比君臣关系还要牢固、可靠。董卓作为故吏敢杀故主一家,有汉以来绝对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这种人不遗臭万年,就没天理了。

“仲颖快快起来。”袁隗望着胡须见白的董卓,感慨万千地说道:“六年不见,仲颖颇显老态啊!西域的风沙竟是这般伤人?”

董卓雄立身躯,口气激昂道:“卓尚不满五十,何言身老?仆还能再为大汉效力二十载。”说罢瞥向房里的第三人盖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壮哉仲颖!”袁隗笑道:“此子也是凉州人,仲颖猜猜他是谁。”

董卓开口便道:“不满弱冠而为袁公所邀者,非“射虎灭蝗盖子英”莫属,故人猜测对否?”

袁隗含笑点头。

董卓赔笑,只是这笑容中透着一丝丝苦涩,无人能察。想他生在普通人家,三十多岁才凭借羌乱成为地方小吏,四十余登上两千石,如今年近五旬,丢官失位,狼狈窜入京中,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再看对方,豪族出身,年不及弱冠就已封侯,名声盖天下,又得京中第一门阀袁家重视,可以想象其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盖俊起身一揖道:“董君。余幼时曾在皇甫君墓前见过董君,想来董君不记得了。”

“哦?原来如此。”董卓到底为官多年,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随即在袁隗的相邀下入了盖俊身侧不远的座位,说道:“郎君名气甚大,仆即便身在域外也有耳闻。凉州素来荒凉,不想竟出了郎君这般人才,真是我凉州之大幸。”

盖俊上身微微前倾,说道:“董君乃俊同乡前辈,唤我子英即可。”

董卓颔首,那边袁隗叹道:“记得仲颖入我公府,还是纪名所荐。”七年前,袁隗登上司徒之位,完成了袁氏一族空前绝后的四世三公伟业,即连续四代人出任三公之职。那时段颎为司隶校尉,因他素来和袁氏交好,遂推举同乡部下董卓入袁隗幕府。

董卓摇摇头,神情悲痛地道:“段公冤啊……段公为国家效力一生,战功卓著,可比先贤,最后竟然、竟然死于阳球这等小人狗辈之手,大汉将士无不痛哭流涕,如丧父母。阳球害死段公不算,还令其家人徒边,卓常恨自己无用,不能为段公翻案!”

袁隗深恶阳球,说道:“阳球死期不远矣!待其一死,纪名必得昭雪。”

董卓道:“袁公所言甚是。”

“仲颖此翻来京可是为失官一事?”

“正是为此!”董卓一脸愤恨地道:“那帮京官根本不懂当今西域之形势,说我嗜杀成性,笑死人也!我说他们是鼠目寸光,不用霹雳手段,何以威慑西域诸国?”

“哦?”袁隗说道:“仲颖久在西域,为我道来。”

“建宁元年(168年),疏勒王、汉大都尉【臣磐】于猎中为其季父【和得】射杀,【和得】遂自立为王。疏勒乃是西域强国,【和得】其人野心勃勃,即位后四处征讨,颇有统一西域之志。”

“建宁三年凉州刺史孟佗合戊己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晏,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余人征讨疏勒,连攻都城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只得引去。【和得】自觉朝廷奈何他不得,遂引兵报复相助我大汉的邻国,朝廷竟不能禁止,致使各国逐渐离心,朝廷政令不出府门,可谓自三通西域后最严峻的形势。”

“非我自夸,自我到西域,不出三年,期间虽然多有杀戮,却使数国归心,疏勒也不再像先前那般骄狂,可以说我的一番动作使大汉在西域的窘迫地位为之一变。”董卓继而怒道:“袁公!你说!我董某人是功臣,还是罪臣?是该升职,还是该丢官?”

袁隗和盖俊都来相劝。

董卓痛心疾首道:“非是我顾恋权位,而是痛惜我大汉西域之局面又将变得和从前一样。”

“仲颖,以你的才能,不怕不能起复。”

董卓仰首而叹,那又如何?数年心血,毁于一旦,痛煞我也!

袁隗说道:“自前年与鲜卑一战大败而归,鲜卑便不断寇边袭扰,使得朝廷士卒疲于奔命,百姓遭殃受苦,尤以幽、并为最。”

“并州外患未解,内忧又生,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曾随藏中郎征伐鲜卑,重伤而回,去年末因病去世。其子【栾提呼征】怨恨朝廷致父惨死,继单于位后极为敌视朝廷,有自立一方的迹象。护匈奴中郎将张修怕其造反,擅自斩之,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这种行为对两国关系无疑是雪上加霜,虽然朝廷尽力做出弥补,还是无力回天。”

“现今并州刺史一职正好有缺,你曾在雁门任职,对当地颇为熟悉,仲颖有意乎?”

董卓目光闪烁,低头思考,他昔年曾为雁门广武县令,为任数载,颇有根基,如成为并州刺史当会有一番作为。说道:“袁公既然开口,卓不敢推诿。”

“仲颖数讨羌、胡,前后不下百战,若为并州,定可缓解内忧外患。”

“借袁公吉言,敢不效死力。”

看到这里,盖俊只剩下无尽感慨。袁隗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董卓将会在十几年后灭他满门。

袁隗大笑道:“俗事已毕,仲颖何不静下心来欣赏盖子英神曲?”

“固所愿也!早闻盖子英文武双全,尤其琴之一道,连蔡议郎都大加赞赏。”

袁隗道:“仲颖许是不知,子英即将成为蔡伯喈之婿。”

董卓震惊的看向盖俊,这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第七十一章 美如壁画

对盖俊来说,袁府偶遇董卓只是小事,他最盼望的还是与蔡琬的相见。一至约定之期,他立刻向太学请假,匹马出京,去往陈留。由于过于思念心上人,他几乎是马不停蹄,没白天没黑夜的赶路,不过两日就抵达了目的地。

圉县蔡家乃是当地大族,蔡家庄路人皆知,无须费力打听。

盖俊和蔡邕足有一年不见了,此次相见,份外亲切。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蔡邕大为感叹,说道:“子英,你又帮了我大忙。”

盖俊随蔡邕进入一间别致厅堂,接过婢女递来的面巾,擦拭脸上灰土,笑着说道:“以你我交情,说这些作甚?”

“只是……”蔡邕犹豫着道:“我听说你去求赵常侍,这对你的风评……”

盖俊满不在乎道:“与议郎安危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议郎不怪罪我攀附阉人就好。”

“子英为我数次相求于人,我心中已是甚愧,怪罪之谈从何而来?”

又话片刻,盖俊终是忍不住道出来意:“不瞒议郎,我此来特有一个不情之请……”

“可是为琬儿?”蔡邕一听就明白了,心道如不是自己意外徒边,他俩早就该结婚了。

盖俊点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议郎。议郎可允?”

蔡邕笑道:“子英佳才,岂能不允!”

“父亲……盖郎……”

“琬儿……”盖俊抬首望去,蔡琬俏立门扉,花朵似的面颊涂满绯红,密长睫毛微微颤动,显然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心中娇羞,立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蔡邕谓盖俊道:“子英与我一会再谈,先去陪琬儿吧。你不知道,琬儿自从回来以后是寝食难安啊。”蔡邕平日里很是严肃,难得谈笑。

“父亲……”蔡琬跺脚嗔道。毫无疑问,女人最美的一刻就是在她含羞的时候,此时的她绽放出的美丽足已迷花任何人的眼睛。

盖俊拱手道:“那我便去了。”

蔡邕颔首。

盖俊退出厅堂,和蔡琬并肩而行,待走远了一些,牵起了那只魂牵梦挂的白净小手。蔡琬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就不再抗拒。

他虽牵着她,却被她带着,二人出了蔡家庄,来到蔡祠茂林。经蔡琬解释,此处乃是蔡邕曾经教授弟子的地方,蔡祠茂林紧邻洧水,附近环绕千余棵古柏树,所谓“草木秋死,松柏独存”,举目望去,绿荫成林,巍巍何其壮观哉!

周围尽是那娇娆的鲜绿,姿态婀娜,因种子成熟之故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诱人香味,鸟儿依在树上叽叽喳喳,却不惹人生厌,反觉得清脆悦耳。面对着大自然营造出的温馨气氛,他俩谁也不愿开口破坏,就这么静静的漫步其中。

两人走到最大一株大柏树下,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在草地上印出星星点点的光斑。蔡琬忽然来了兴致,足下轻挪,仿佛要踩住阳光,虽然是荒唐的想法,脸上却浮出甜美的笑意,侧方的盖俊都看得呆了。

“呆子,傻看什么?”蔡琬的一瞥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盖俊笑了,笑得很开心,一屁股坐到地上,不是一本正经的跪坐,而是曲着腿,背靠柏树,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洋洋的感觉,缓缓闭上眼眸。

“你怎能这么放浪?”

面对蔡琬的质疑,盖俊也不睁眼,悠悠说道:“这不是放浪,是放松。”言讫,露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放松?”这个词蔡琬尚是首次听说。

“是啊,平日总要顾及到礼,食不语、寝不言、坐端直、居处恭、执事敬,你不觉得,这么活着很累吗?”

“被你一说,似乎……”

“来,学我这般,很舒服的。”盖俊双目微开,嘴角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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