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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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贼- 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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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德扯了扯嘴角,神色复杂,攻守双方,皆自认为汉军,曾为了这个“汉”字大旗。抛头颅,洒热血,鏖战沙场,杀死一切敢于藐视它的敌人。如今,他们眼中,它却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大汉国,彻底没落了……

背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庞德收回散发的思维。扭头回望,只见从兄庞柔带领十数人大步而来,开口说道:“骚乱平息了?”骊山塞董军仅千人出头,庞德一个冲锋就击溃了对手,可总有一些死硬分子不敢束手就擒,趁着混乱之际点燃武库、粮仓,虽然不影响大局,不过多多少少给盖军造成了一些麻烦。

庞柔点头称是。其乃庞德从兄,相比于后者身长八尺。姿容伟岸,他则略逊一些,但也有七八尺余的身高,去干粗壮,颇有大将之风。庞德十四投身军旅,骁勇无敌,盖俊甚爱之,待之如同胞。平素最为倚重,没有大战。必以其为先锋,庞柔随其左右,自然活的了无数立功的机会,短短两三年间,就坐的了比两千石骑都尉之职。

庞德放下心来,远眺景色绮丽,美如锦绣的骊山,又问道:“信使派出去了吗?”

庞柔回道:“西、北皆已派出”西指盖俊本部大军,北指新丰城下的关羽部。

庞德微微颔首,顾望西方,骊山即破,长安以东,仅剩下霸陵及霸水这么一道防线了。半晌,开口说道:“即刻遣斥候深入霸陵境内,侦测敌情。”

“诺……”

长安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再无一处可称净土。一声声低沉的牛角号声回荡在长安上空,不计其数的叛军士卒受此鼓舞,踏着同伴的尸体,一波波涌上城头。

长安大战进行到第六天,攻城一方损失无比惨重,但韩遂后续三万步卒及董军数万众先后到达,实力不降反升,且是呈几何级暴增。

而长安守军则是孤军奋战,越打越弱,时至今日,长安十二门,多者数百人,少者仅一两百,防守漏洞百出,叛军往往能够轻易地登上城池。

守城汉军之所以还再坚持奋战,是因为朝中上至三公,下至走吏,纷纷莅临前线,表示与守城士卒生死与共。兵卒多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粗鲁之人,不懂得什么忠君为国,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身份高贵的官宦们都不怕死,他们舍出一条烂命又如何?

但,守城的劣势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长安岌岌可危,随时有可能陷落。

当此时,韩遂为尽快破城,对麾下大将宣称先破城者,拜将军,封万户侯。麹胜、麹演、杨秋,成宜,梁兴,张横、阎行等将闻之,无不热血沸腾,身先士卒,亲登城头,不避矢石,与汉军搏战。攻打东门的董军诸将亦是如此。显然,他们看出守军已是强弩之末,打算于今日一鼓作气拿下长安。

“杀……杀……”

吕布浑身浴血,面色狰狞,提戟纵横于密密麻麻的敌群之中,左右挥舞,往往一出手,便是无数的兵刃碎片,及头颅残肢飞上天空,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他雷霆一击。

所谓无敌猛将,可以率百人击溃千人、乃至冲击防守严密的万人大阵,可是如果身边仅有十数人,那他能够做的,就很有限了,纵然屠敌过百,也无力干涉大局。

吕布现在,便是这种情况,他杀敌速度不可谓不快,眨眼间,脚下伏尸十余具,可是敌人,却越杀越多。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吕布渐渐只有守势,不能进攻,在挨了数刀后,猛然惊醒过来,意识到继续下去,他极有可能丧命于此。

吕布没有和长安共存亡的想法,时值乱世,群雄并起,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他尚未立名于天下,岂能就此默默无闻地死去。

后路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当年董卓恨二袁号召关东,起兵叛乱,遂屠京师袁氏满门,自己击杀董卓,于二袁有大恩,投之必可得到天大的好处。袁绍目前远在冀州,中间又有盖俊势力相隔,暂时去不了,袁术则无这方面的问题,他刻下就在武关,为李蒙所阻,自己若是助他攻破武关,旧惠加上新功,想不腾达也难……

“杀……”念及此,吕布不敢再过多停留,大戟一挥,猛力摧折十余矛,击杀数人,暂时清空眼前之敌,继而撤步,转身,举戟,突刺,背后三名叛军尚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旋即陷入永久的黑暗之中。

生死关头,吕布拼命压榨体能,火力全开,疯狂冲杀,霎时间血光四溅,肢首横飞,一排排叛军士卒就像被割的稻子一般,一茬接一茬倒在地上。吕布期间只守不攻,杀敌速度大幅度提高的同时,身上也挨了不计其数的刀矛。其身披双铠,头顶兜鍪,如果兵器不是向着身上致命的地方招呼,他便不加理会,生生硬抗之。

经过短暂而惨烈的厮杀,吕布破开重围,而身边十余亲信,只剩下三五人。吕布口喷鲜血,毫不停歇,倒拽铁戟,飞快逃跑。后方数以千百计的叛军士卒高举兵器,嚎叫着拼命追赶,大有不杀吕布,誓不罢休的架势。欲破长安,必当先除吕布,几天前韩遂就已明言,得吕布首级者,赏千金。

吕布健步如飞,很快超过守军残余士卒,利用他们阻隔叛军,大步流星的下了城墙,这是他开战以来首次下城,于城墙脚下,碰到被亲信裹挟而走的王允等人。

王允此时狼狈不堪,焦躁不安,哪里还有半点当朝司徒的风范。

吕布固然怨念王允只知重用皇甫嵩、朱儁二匹夫,却对他视而不见,终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实乃咎由自取,不过要说吕布心里有多怨恨对方,倒也谈不上,王允见识短浅,不会用人,但待他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吕布回望一眼喊杀冲天的城上,对王允道:“王公,长安守不住了,多留无益,速速随我突围而走。只要我吕布尚有一口气在,必保王公周全。”

王允身上锐气全效,双眼无神地望着南方未央宫方向,万念俱灰道:“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也得心安。天子幼冲,别无所恃,惟仗我而已,如今临难苟活,吾不忍也。奉先若是能够突出重围,待我谢关东诸公,请他们以国家为念,拯救社稷……”

王允已然萌生死志,吕布心知劝说不行,当即翻身上马,抱拳告别。

吕布带着数十残兵败将,由北而南,贴墙而走,沿途收拢溃卒,至长安西南章城门,身边聚集步骑堪堪满五百人,而守卫章城门的张辽,则率二百余人赶来会合,两人合兵一处,直奔南方。韩遂大军分布在西、北两个方向,董军诸将则主攻东面,只有南方,兵力最为薄弱,是突围的最佳选择。

此时长安城南西安门已落入敌手,城门大开,叛军不断涌入,吕布不惊反喜,大戟一挥,率众击之。叛军正为破城沾沾自喜,猛然遭到打击,溃不成军。

第三百九十章 韩文约

却说长安失守,吕布遂利用长安初破,局面混乱,带领数十骑横穿长街,向南逃窜,一路上收拢溃兵败卒,并张辽余众,得兵八百,竟而直入未央宫。

他倒不是想入宫保护天子,做个忠烈之臣,他出身汉胡杂居的并州五原郡,颇染胡人桀骜之风,并无几多忠君思想,他之所以入未央宫,目的是沧池御马苑内的战马。

他早在几天前就以部将郝萌将兵三百,驻守御马苑,看护战马,为的,就是能够在长安破城后,第一时间乘马逃脱。毕竟,两条腿再怎么快,也终究不如四条腿。

吕布麾下八百人,来源成分很杂,既有追随他数年之久的并州部曲,又有宫内禁军、董军旧部……他们出身各异,却非乌合之众,无一例外都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哪里有不会骑马的道理,御马苑有良马数千匹,吕布令士卒一人双马,出未央宫南门,直奔长安西安门。

兵法云:围师必阙。叛军进攻长安,以北、西、东三个方向为主,南方攻势则稍弱,相应的,守军布于城南的人数也是最少。当守城士卒闻长安城破,一哄而散。相比于尚处于混战阶段的其他方向,南方叛军倒是最快冲入长安城内。

眼见叛军源源不断由西安门涌入,吕布不惊反喜,他正不知该以何方法打开城门,突围而出,叛军却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只要击溃眼前之敌,便能顺利逃脱。

吕布振奋精神,大戟一挥,将骑直突之。

叛军们摩肩接踵,沿着城门挤入进来,一个个兴奋得红光满面,青筋凸起,肆意笑骂,特别是隶属于董军的将士,牛辅、董越先前有言,但破长安,随意行事。不说那藏着无数瑰宝的大汉皇宫,单单抢到一座公卿府邸,就够百人享受一世荣华富贵。

叛军士兵们仿佛看到,无数的金银宝货,在向他们招手……

“呜呜……呜呜呜呜……”低沉而悲凉的牛角号声蓦然响起,宛如飓风一般,迅扫过空旷凌乱的长街,继而,战马奔腾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

叛军们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呼啸而至的玄甲铁骑。以他们看来,长安既然破了,守城汉军不出两种选择,要么乖乖地跪地投降,任凭宰割,要么躲进皇宫死守,直至战死,然而,他们看到了什么?竟然是一支玄甲骑军向他们笔直冲来。叛军士卒光想着如何杀人掠货,唯恐落于人后,冲之甚急,散漫杂乱到了极点,根本谈不上真性可言,面对铁骑无情的撞击,可想而知。

“杀——”吕布策马飞驰,长戟雷霆般搠出,一连串兵器破碎的刺耳声及骨折肉裂的闷响声,四五人同时口吐鲜血,倒飞而出。吕布手拽缰绳,脚踢马腹,赤兔颇通人性,心领神会,四蹄腾空,飞跃而起,吕布借势横挥大戟,四颗人头齐齐飞上天空,鲜血如瀑。

“呜呜呜呜……”号角声愈急促,汉军铁骑就像一柄大铁椎,杀入叛军之中,刀劈矟刺,如雨而落,疯狂杀戮。

“快……快……不要纠缠……不要纠缠……”吕布连连暴喝,冲在最前列,率领汉军铁骑一路冲锋,叛军似波开浪裂般退往两侧,无力阻挡分毫。

汉军骑兵到达西安门下,遇到了麻烦,说到底,城门就那么大,里里外外全是叛军,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想要从此突破,绝非一件易事。

这时,吕布身为无敌猛将的作用便显露出来,只见他将长戟收于马鞍侧方,手挽三百斤强弓,搭上一根狼牙箭,城门口的一名叛军将领应声而倒。

吕布并无就此罢手之意,又解数箭,连珠而,所瞄准者,皆是身披鱼鳞精甲的叛军高级将领。鱼鳞甲与汉军士卒装备的铁札甲不同,铁札甲只有百余甲片,而鱼鳞甲却是由大大小小数百上千铁鳞片编联而成,最善于防守弓箭、矛矟这等尖锐兵器。不过吕布可是一名神射手,专挑眼眶、面颊、咽喉下手,无有不中,例无虚。

吕布电光火石间射杀数名叛军将领,成功引起敌方骚动,乃收弓于袋,重执大戟,快马驰至城门,长戟上下飞舞,划出一道道嗜血的弧线,宛如死神之镰,尽情收割着叛军士卒的性命。

吕布大展神威,对汉军的激励是显而易见的,本来士卒见敌人众多,心中不免生出悲观,此时却不再多想,尾随吕布之后,一往无前,舍命相搏,全力冲突。

城外几名叛军将领面面相觑,对方肯定不是想和他们来个欲石俱焚,看情形是欲突围。己方求利,对方求活,双方并无利益冲突,何必在这里打生打死,完全没有必要。几人很快达成共识,命令士卒让开一条道路,放对方离开。

吕布杀出重围,逃至博望苑旧址,此地为昔日世宗武帝太子据通迎宾客之地,位于长安以南五里处,吕布在这里稍作喘息,最后瞭望一眼“沸腾”的长安,把牙一咬,继续向南逃,一直跑到十数里外的下社,不见叛军追兵,才停下来休息。

此番随吕布突出者,共计五百五十余人,马近千匹。毫不夸张的说,换一个人统领,绝对做不到这么小的伤亡,仅凭这一点,吕布就足以自傲了。

吕布信马由缰,目露哀伤,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适才,他眼睁睁的看着部将宋宪坠马而死,另外李封也不知所踪。当年晋阳城外,吕布以百骑冲击十万胡阵,那是他的成名之战,宋宪、薛兰正是幸存下来的勇士之一,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双方有着远一般人的生死情谊,他们的死,对吕布是个不小的打击。

“将军……”张辽策马从后而来,年轻英俊的面庞满是疲惫之色。

吕布转过头来,轻轻“嗯”了一声。

张辽生于北疆,有着边地人所特有的爽直,不喜藏掖心事,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只听他朗声说道:“将军当真要去投奔袁公路吗?”

“文远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此事?”吕布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不悦。

“依我看来,投袁公路不如投盖骠骑。”张辽直言道。张辽之于吕布,就像历史上关羽和刘备,并不是纯粹的君臣关系,所以张辽才可不看吕布的脸色。

吕布闻言冷冷一哼,道:“文远岂不知我与盖子英之间龌龊?”

张辽不以为然道:“将军同盖骠骑不睦,非为私怨,乃是公事也。今叛贼得势,长安陷落,天子危急,袁公路兵微将寡,即便我等助其攻破武关,又能有何作为?相反,盖骠骑挥军十余万众,进逼京兆,距长安不满百里,乃是救国之不二人选。”

吕布冷笑道:“投河朔,我必被弃置,文远则可得到重用。”

吕布明显话中有话,张辽气得脸色涨红,还要再劝,吕布心中不耐,大手一挥道:“我意已决,文远务劝……”

“……”

吕布突出长安时,长安诸门几乎全部落于叛军之手,司徒王允、司隶校尉黄琬、城门校尉种辑,卫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等人率领家兵、溃卒,退守长安诸街道,展开激烈的巷战。

叛军多日来攻打长安,历经辛苦,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如今进入长安,眼睛猩红,逢人就杀,本来置身事外的长安士民不可避免受到波及,不得不硬着头皮抵抗,战火转眼间弥漫全城,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哀嚎声,尸铺满路,血流漂橹。

混战中,司隶校尉黄琬、越骑校尉王欣纷纷力战而死,头颅被叛军砍下,挂在腰间,留后请功。大鸿胪周奂遭到万箭穿身,且脸中数箭,几乎辨别不出。和马日磾、士孙瑞齐名的右扶风大儒、太仆鲁馗身遭数创,逃回家中,举火自焚,可谓惨烈至极。

叛军越聚越多,手段也越来越血腥,为了逼出抵抗者,大肆放火,司徒王允、城门校尉种辑、卫尉崔烈等人渐渐支持不住,撤入未央宫中,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长安城北,横门。

韩遂骑在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的凉州大马上,此马是河湟地区的白马羌于今年初献给他的。白马羌,顾名思义,以白马为图腾,他们认为白马,是神圣的象征,向韩遂进献白马,就代表他们愿意尊奉韩遂为主,生死不弃。

事实上在凉州,比起汉人,韩遂更得羌胡们的欢心。其实羌胡的要求很简单很简单,只要汉人中的奸官猾吏不随意欺压凌辱他们,他们更愿意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而不是举兵叛乱,毕竟,战争一开,只能是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若是以真心待之,他们就愿意用生命来报答你。韩遂自幼长在湟中,深知其理,而且他非常清楚,相比于反复多变的汉人,羌胡的忠心更加牢固,几年来屡施恩惠,甚得羌胡心。

韩遂策马入横门,数十凉州文武环绕周围,武臣以杨秋为,后面依次是成宜、梁兴、麹胜、蒋石、阎行等人,文臣则以汉阳名士阎忠为,接下来是韩遂结拜义弟、金城名士李相如,汉阳名士王国、陇西名士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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