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箫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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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箫寒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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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孤月,你去了哪里?回来好不好?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痛。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办?我这么费心维系我们之间的联系,你却还是离我而去。如果你狠心留下我一人,我这么辛苦,又有什么意义?

丁箫突然失了力气,全身瘫软下来,不再喘息,不再挣扎。

一切突然静止。令人恐惧的寂然笼罩下来。大家面面相觑。

周至德忙倾身向前,查看他的气息脉动。什么都探不到!竟然什么都探不到。

他急忙跳起来,“听蝉,快取下他的枕头。富贵,马上撤下褥垫。”

二人慌忙照令行事。

周医师扯下丁箫的衣裳,袒露出胸部,双手相叠交按压他的胸部,“富贵,听我命令,口对口给他度气!”

冯孤月匆匆踏进屋时,看到的,即是这个触目惊心的场面。

她急扑到近前,看见丁箫青白的脸,不由惊喊出声,“啊,箫!”

象是在回应她,丁箫呛咳着,呻吟出声。

谢天谢地!他挺过来了!大家松了口气,却丝毫不敢大意,小心将他重新安置好。

看着无力地闭眼躺在床上的丁箫,冯孤月心有余悸,“周医师,他没事了吗?”

“暂时没事了。不过,要小心照顾,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激动。”周至德一脸严肃,“这次发作非常严重,恐怕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冯孤月的心纠结起来。唉,再长时间的努力,也抵不过一次发作,又要从头再来。都怪自己,不能克制脾气,不能以更大的耐心对待他,忍让他。

仆人端来汤药。

冯孤月坐到床边,轻轻抱过丁箫,紧拥在怀里,怜惜地以手轻抚他苍白的脸颊,柔声唤他,“箫!”

他仍闭着眼睛,模糊地轻哼一声。

“箫,喝药了!”

他眉头轻蹙,睫毛轻颤,终睁开双眼。一开始,眼光迷离,待看清她,突然身子陡地一颤,双眼陡地聚满水光。

“箫!”怜惜、难过、后悔……种种情绪抵上心头,她哽咽着轻唤他的名,低头轻吻他的额头。

他却突然从她怀里惊跳起来,挣扎着歪到床沿干呕。

“箫,怎么了?”冯孤月手足无措。

丁箫双眼大睁,整个人颤抖着,咳喘不已。

富贵、听蝉二人急忙上前,扶他在床上躺好。周医师迅速号完脉,从医箱中取出药丸,“丁公子,快含住药丸,放松,深呼吸,放松,深呼吸,奇*。*书^网没事的,没事的……”

丁箫僵直的身子终又平和下来,一双眼仍只定定望着孤月。

只片刻之间的事,端药进来的仆人犹傻傻地立在那里。

周至德看了怔怔站在旁边的孤月一眼,吩咐富贵道,“富贵,你把药拿过来,喂丁公子服用。”

“是。”

富贵从那名仆人手中接过药碗,那人如释重负般弓身告退。

“我来吧。”冯孤月如梦方醒,朝富贵伸出手。

“不要,让富贵来就好了。”丁箫突然挣扎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大家怔住,冯孤月的手依然在空中伸着。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丁箫身上。

“这种事,让富贵来就好了。”他虚弱但坚定地强调。

“箫!”她垂下双手,颓然而又惊讶地说,“以前,常是我喂你服药的呀!”

他扭头向里,不再说话。气氛尴尬沉默。

富贵忙说,“将军,还是我来吧。”说着,急步上前,小声嘱听蝉扶起丁箫,小心喂丁箫喝药。丁箫一口气把药喝完,又面朝里躺着。

周医师觉出不对,对冯孤月说,“将军,丁公子喝了药,需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说着,朝富贵一使眼色。二人匆忙收拾好东西Qī。shū。ωǎng。,把搞不清楚状况想留下来照顾师傅的听蝉也拖走了。

只剩下冯孤月、丁箫二人。

冯孤月重又在他身边坐下,“箫,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

“箫,有事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闷坏了身子可不好。”她收拾起十二分耐心。

“我这身子已经破败不堪了,还说什么好不好的。”

“箫,别说这种气话。”

“本来就是事实嘛,我们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不是也已经厌倦我了吗?”

冯孤月心中一凛,忙道,“胡说,我哪有厌倦你。”

“你有,我感觉得到。我身体不适,被困于一隅屋中,终盼到你回来,即使有些使性子任性,你也不该丢下我,转身就走。”

“箫,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气了,好不好?”她轻呼口气,从背后轻搂着他。

他转过身,直直望着她,象要望进她心里去,“刚才,你去了哪里?”

她下意识垂下眼,“我一时生气,去外面绕着城墙跑了一圈,没去哪里。”

“可曾碰到什么人?”

“这么恶劣的天气,哪会碰到什么人?”她不自然地笑,望他一眼,看到他清澈的目光,又垂下眼。

“孤月,你看着我。”

她被动地抬眼。

“你是不是遇到沙天寒了?”

她一惊,下意识掩饰,“哪有这么巧?”

“孤月,你并不善于隐瞒。而且,刚才在你怀里的时候,我觉察到了你身上属于别人的气息。”

“你……”

大雨

看出她的讶异困窘,丁箫道,“孤月,我知你承受的压力很大,而我不但不能助你,反而需要你费心照顾。”喘息片刻,丁箫又道,“孤月,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倦了,对我不再有情,我希望你能明白告诉我。”

孤月急道,“箫,我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一辈子。”

“我不要你的照顾和保护,我想要的,只是你的爱。我不愿你出于怜悯,出于当初的承诺,将我留在身边。那是对我的侮辱,对我的感情的侮辱。”

“箫,别胡思乱想。我怎么会不爱你!命运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我们分开!”她抱紧他,“刚才在外面,我确实遇到了沙天寒,但是,我心中牵挂的还是你。箫,我也有软弱的时候,也有颓丧的时候,也有需要发泄的时候。我只是在这个时候碰巧遇到了他。箫,请你放心,以后,我会注意,我会寻求对我们最好的方式,不会让你不快的方式。”

“孤月!”他身心巨震,“对不起,我太小气,太计较。我多么希望,当你软弱、颓丧需要发泄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是我。”

“对不起,我只是想着要保护好你,不让你为我的事烦恼,没想到却让你觉得疏远与受伤。今后,我会注意。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嫌烦。”她笑。

他也笑,“怎么会!”

误会解开,阴霾散去,温馨荡漾。

武德六年春,突厥倾二十万骑兵南下犯唐,长驱直入,逼近长安。

长安上下,一片惊慌。甚至迁都的事宜,都摆上议事日程。

太子主张迁都,以避其锋芒。

危急时刻,又是秦王李世民挺身而出,太极殿上,慷慨激昂,直陈迁都之弊。放弃长安,偏安南方,失了阻挡突厥的天然屏障,中部原本紧密的防线有了缺口,等于是把艰苦打下的大片河山拱手让出。而且真的开始迁徙后,谁先行,谁后行,谁留下,定会引发混乱。更重要的事,民众需要的是能保护他们的朝廷,而不是胆怯地弃他们不顾的朝廷。迁都不顺应民心,逆民心而行,会导致民心思变,不但不能避敌,反而会一溃千里,难以收拾。

说到激动处,李世民突然跪地,“皇上,臣愿领兵御敌,誓保大唐江山社稷无忧,万死不辞!”

李渊老泪纵横,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来到李世民面前,“二郎,大唐幸而有你呀!”

父子相拥,百官莫不动容。先前主张迁都的一班人,心中则五味杂陈。

皇帝李渊放弃迁都的计划,任命秦王李世民为行军大总管,北御突厥。

冯孤月又要出发了。

深夜,丁箫无眠。紧拥着冯孤月,他试探地小声问,“孤月,睡了吗?”

“嗯。太晚了,你也睡吧。”孤月咕哝。

“孤月,此去万事小心。”

“知道了。箫,这话你已经说过许多遍了。”

“我知道。我只是……”他没说下去,只接一声叹息,“睡吧。”

孤月敛去睡意,搂着他,柔声安慰,“不必担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征。”

“我知道。只是……”停顿良久,他终又问道,“这次是秦王带兵,怎么沙天寒也会被征用?他不是太子的人吗?”

“嗨,原来闹了半天,你是在疑问这事呀?战争一起,还分什么你的人我的人的?当然以战事为重。如若大唐败了,谁都保不住,谁的人都保不住。他对突厥熟悉,当然对此次北上有用。而且,还是太子力荐他的。可能也是想挽回一下影响吧。迁都的主张,可使他损失了不少人气。”

“噢。”他不再言语。

“怎么,你在顾忌他?”

“呵,我哪有什么立场身份顾忌他!我只是……”

“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孤月,我不是不放心你,我只是……”

“我明白,放心吧。”她拍拍他,“我保证,完完整整地回到你身边。睡吧。”

“嗯。”

每遇大事,老天爷总爱跟着凑热闹。

地上唐军与突厥骑兵激战,天上雷电交加,大雨倾泻如瀑,又有疾风催化雨势。

突厥骑兵虽然数目占优,但毕竟不习水战,大风大雨遮蔽了视线,放缓了人马速度,更使众军难以相互照应,被唐军分割冲杀,渐露败迹。

颉利可汗不想兵马折损太剧,此次南下,收获也已颇丰,再无心恋战,下令撤兵。

冯孤月杀得兴起,不甘敌军就此撤退,举剑狂喊,“弟兄们,给我杀!”双剑更猛地朝殿后的敌军身上招呼。对方人马边战边退,拖延了一段时间,便纷纷拨马回身急驰。

“弟兄们,给我追!”冯孤月边喊,边带头摧马向前冲。

雨更大了。

冯孤月伏身马上,眉目紧皱,努力在雨帘中辨别敌人身影。

身后突然传来喊声,“孤月,孤月!”她扭头,是沙天寒。

“孤月,快停下,别再追了,快停下来。”

冯孤月不理他的呼喊,继续奔马向前。

“孤月,敌军是有计划地撤退,不是溃不成军,别再追了,太危险了。”沙天寒边喊边奋力鞭马追赶。

“我不怕。”她头也不回。

“孤月,秦王殿下命我来追你。我有秦王口令。”

秦王的命令不能不听。冯孤月终慢慢停下来。大队人马紧随在后。

沙天寒赶至近前,隔着雨幕,说道,“孤月,我军实力并不占优,此次占了上风,也有天公相助。莫再追了。”

“是秦王命你来的?”

沙天寒突地转柔语气,“即使秦王不命我来,我也会来,我不想你陷入危险。”

避开他的目光,孤月回身命令众将士,“弟兄们,收兵!”

雨仍哗哗地下着。就在此时,冯孤月忽听沙天寒急喊,“孤月,小心!”

她本能回头,见几簇箭矢穿雨而至,想避已是不及。

眨眼间,沙天寒持枪驭马急窜至她身前,帮她挡住了箭雨。马鸣人嘶声中,他的身子在马上顿了顿,终栽下马来,跌落雨地里,溅起很大的水花。

她手下将士们冲上来,将他们护在中间。

片刻呆怔后,冯孤月迅速下马。是沙天寒!是沙天寒救了她!而他自己,却身插两箭,倒在雨地里。

她冲到他身边,抱起他,“沙天寒!沙天寒!”

他的身子颤抖着,每抖动一下,就是一口血吐出来。疾雨不停地狂打在他脸上,却洗不去他嘴里冒出的血流。旧的未冲刷干净,新的又涌出。很快,地上雨洼被染成红色,弥漫在他们周围。

“沙天寒!”她哭喊着,将他紧抱在怀里,泪水和着雨水流下来。

依偎

沙天寒伤得很重,身中两箭,一箭射中左肩,一箭射中左胸。若非有铠甲护身,只怕他此时不是发高烧昏迷在床,而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冯孤月守在医帐内,心很沉很沉。帐内除了军医和助手,就只剩她一个。秦王等人刚走。她满怀愧疚忏悔,为自己的不理智鲁莽且连累到他人感到无地自容。谁都没有责怪她,却更让她不好受。若有人能狠狠训斥她一顿反倒好些。大家越对她宽容,她越自责,越不能释怀。

“孤月!”

她一惊,忙向前一步,俯身握住沙天寒的手,就势在床边坐下,“天寒,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想从床上起身。

“快别起来,你伤得很重,不能动。”她按住他。

“扶我起来。”他坚持。

包扎伤口的白布上又有血渗出来,他皱了皱眉头,尤在费力向上挺着身子。

“天寒,别乱动,伤口又出血了。”

“扶我起来,”他气喘得有些急,“一点小伤而已,我可不想病恹恹躺着。”

军医和助手奔过来。军医为沙天寒检查,其助手与冯孤月一起,扶沙天寒半靠床上。

见沙天寒情况稳定,他们回避,帐内只剩冯孤月与沙天寒二人。两人互望一眼,谁都没说话。

为打破沉默,冯孤月道,“沙天寒……”

他打断她,“刚才只叫我的名,怎么现在又这么刻意疏远?”

“我……”

“孤月,你不要觉得亏欠了我。我不想你愧疚,更不想你因为愧疚而想弥补我什么。再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比这严重得多的伤,我也受过。战况瞬息万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一刻不知下一刻要发生什么。许多事我们不能预知,你不必愧疚自责。”

“当初我逃离你的营盘,又发生了许多事,再遇后我们之间相处不多,也不甚愉快,你何必救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反应吧。我对你,从来不是刻意要怎样,而是自然而然,情不自禁。”

“天寒,我无以为报。”

“我不用你报答。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不这么做,我不知还能怎么做。从来不是为了你的回报。”

“天寒……”

“你不要有压力,顺其自然,顺从自己的心就好,不要有任何勉强,任何刻意。刻意报答我,或刻意疏远我,都不是自然的状态,我不想你这样。我只想我们相处时,我面对的是最真实的你,没有任何伪装与虚假。”

冯孤月低头不语。

沙天寒握住她手,“孤月,现在,遵从你的心,说你最想对我说的,做你最想对我做的。”

冯孤月抬起头,“天寒,谢谢你救我。我很感动,很震撼。”说着,俯下身,轻轻地挨近他的身体,亲近他,小心地不碰触他的伤口。

他的胸膛,象是有不凡的魔力,紧紧地吸引着她。好宽厚安全的胸膛啊!好浓郁强烈的男性气息啊!她沉溺其中。

沙天寒心中激荡,伸出手臂,紧拥她在怀中。切,箭伤?管它呢!

秦王率唐军英勇作战,终迫使突厥骑兵退回草原。两日后,唐军亦班师回朝。

沙天寒不理众人劝阻,非要骑马。

冯孤月陪在他身边,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紧皱的眉,随着马身的晃动起伏僵直硬挺的身躯。

“天寒,还是坐马车吧。”她又忍不住劝他。

“这点伤,哪用得着坐车。”

“你的伤不是小伤,你伤得很重,现在还发着低热。”

“我没事。你去你的队伍那边吧,不用管我。”他赶她。

她不再说话。

大军继续向前。春风强劲,犹带着寒意。沙天寒的脸色越来越差,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天寒,坐车吧。”

“不用。”语气仍很坚持,声音却弱了许多。

看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冯孤月耐心用尽,手一挥,喊道,“来人!”

上来几个随从。

“把沙将军扶下马,送到马车上。”

“是!”

沙天寒想阻止,却失了力气,被骑马的、步行的几个人七手八脚抬下马。

他心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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