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江淮三蛟请命,李天雄忙制止,道:“不行,三位前辈年岁太大,大海之中常有风浪,此行极是危险,你们就安心在营中等待吧!我会从镖队中挑选能懂水性的人出来和万爷他们一道去,天涯镖局不缺这几个人。”公孙鱼道:“李爷,你对我们,对江淮数十万百姓的恩义,江淮三蛟九死不能报答,你就让我们去吧!”
马不前也道:“是啊!李爷,若论水上水下功夫,江淮三蛟自问从来不输给别人,而今虽然是上了点年纪,但是手上毕竟还剩得些气力,还可以出入于汪洋大海之中。”李天雄不肯让步,摇头道:“不行,不管你们怎么讲,就是不能让你们去,李天雄若让古稀之年的老人去干这等冒险之事,江湖中人听了,不知会说些什么话出来。”龙必胜跪下道:“李爷,只当老朽求你了,你只当是做做好事,你就成全我们兄弟吧!”江淮三蛟都跪了下去,誓死请命要去炸火药库。李天雄慌忙将他们一一扶起,但还是不肯放他们去。
吃过早饭,月夜追风云中林去护镖兄弟队伍中挑选了四个水性极好的出来,加上马横空、张云冲、万宝圭,一共是八个人。都换了倭寇衣裳,腰间各插两支洋火枪,同时还带上了随身兵器,在松石县城中借得一艘大的渔船,从刘家渡经长江驶入大海。
当天正好刮着东风,李天雄领着群雄直送到渡口,万宝圭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借着风势,最多今夜子时,准能赶到那火药岛。”李天雄道:“祝愿你们一路顺风,早去早回,我就在这刘家渡口设酒为各位庆功。”万宝圭、云中林等八人都上了渔船,朝岸上众人再三挥手,早摇开了撸,渔般趁着风势,在江水中如飞而去。
李天雄眼看滚滚东去的江流,犹自出神,却见邓来之匆匆走来,报道:“李爷,不好了。”李天雄道:“何事慌慌张张?”邓来之道:“江淮三蛟不见了。”李天雄一惊,道:“快,派兄弟们四处去找,一定要找到他们。”邓来之抱拳道:“是,李爷。”
邓来之返身离去,李天雄呆呆地望着江心,心想那三个老头一定是偷偷跑去炸火药岛去了。忽听有人喊道:“快看,李爷。”
李天雄顺着人们手指,遥见大江上一叶小舟顺流而下,紧紧跟着万宝圭等人所乘渔船,舟上三个模糊的黑点,在向岸上挥手,情知是江淮三蛟了,急待要叫人前去追赶时,见那小舟已去得远了,如何能追得上,不仅摇头叹道:“三位前辈,这是何苦呢?”
天又黑了,人称断肠剑的李天雄着人在刘家渡口升起营帐,寻些柴草来,就帐中烧红了七八堆火,和狄为、余从贵、高振邦、莫言败、刘紧、杨环等人围着柴火,席地饮酒,大家谈说些江湖中往日故事,议论着过几天江淮将会发生的事情。李天雄明显心不在焉,一双耳朵只注意听那江风江水声,心中却在想:四弟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有些护镖兄弟由于挡不住春寒,弄了几梱干的芦苇,送到帐篷中来,就地铺了,五七个人相拥着入睡。狄为、莫言败等人讲了半夜话,都困将上来,纷纷盘脚打坐,运气调息,就帐中闭目养神。只有李天雄全无睡意,见说话声停了,兄弟们都已安歇,起身往火堆上添了几根柴草,收紧了身上衣裳,轻手轻脚走出营篷。
帐外,星汉灿烂,银河如泻。邓来之和潘兴南横刀守营,见李天雄出来,邓来之问道:“李爷,你要去哪里?”李天雄道:“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潘兴南道:“那么我们跟你一块走。”李天雄止住道:“没有这个必要,二爷他们在里面休息,你俩个给我放警惕些,莫让敌人靠近,若出了事,我唯你二人是问。”邓潘二人喏喏答应。
第190章
李天雄独自在江岸上来回走了两个时辰,为因夜冷,挡不住那无边的寒气,于是放开手脚就江边空旷处,打了三两趟拳脚,一时兴起,背上抽出断肠剑来,就地将那八十一路‘地狱剑法’演练一遍。原来江湖中人猜测不无道理,李天雄这套剑法,乃是三十年前令整个中原武林闻之丧胆的‘血手郎君’陆万机所创,这套‘地狱剑法’有进无退,招招杀手,势势无情,出剑必闻血腥,施展开来,剑底有鬼哭之声,人称地狱剑法。年青时的李天雄因机缘巧合,得遇穷途末路的陆万机,把这套狠毒无比的剑法学成了,可那陆万机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太好,血手郎君以心毒手毒杀人如麻闻名天下,被武林中人视之为邪魔歪道,地狱剑法也被认为是邪门功夫。李天雄学成了地狱剑法之后,加以改良,揉入了许多新的创意。而今李天雄手下的地狱剑法,有攻有防,留有余地,多了些人情味,少了些血腥味,剑招却并无太多变化。
李天雄使完一套地狱剑法,出了一身的汗,身子暖和多了。遥见江海相接的天边泛起些白光来,看时候也是寅卯之交,天就快要放亮了。李天雄站在沙滩上,喃喃说道:“算时间,四弟他们早该到了,却不知他们那边情况如何?”心头的担忧凭空又多添了几分。
一夜无眠,有些倦意上来,李天雄慢步移过沙滩,跳到江边一块岩石上,用手捧些江水冲了冲脸,精神稍好了些,但一颗心总是放不下来。做大哥的正自担忧着云中林那伙兄弟,猛可听到远处的大海之中轰隆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各种响声混成一片,如天塌地陷。
李天雄随着几只受惊的沙鸥一块‘飞’了起来,几步上了高阜处,遥望深海中火光冲天,水天都给烧红了,浓浓的烟雾滚滚上冲。那时东方正泛起些鱼肚白,天就快要大亮了。
李天雄心内一时说不出来的兴奋,喊了一声‘太棒了’。眼中已泛起泪花。
狄为、余从贵、高振邦、莫言败、刘紧、杨环等人听到声响都出帐来了,大家争先恐后抢登高处,指点着大海深处的火光,无不动容。李天雄做了个佛家手势,双手合什,立在胸际,颤声说道:“成功了,成功了,老四他们终于成功了,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成功的。阿弥陀佛,谢谢菩萨保佑。”只见他满脸喜悦之色,早把一夜的担忧忘到九霄云外。
黄昏时分,刘家渡口驶来了一艘大战船,是那种能容纳得下五六百人的铁皮战船,有两层楼房那般高,战船高高地扬着帆,似乎在向人们报告着胜利。有人早早报给李天雄;李天雄立即传下号令,要神箭部落的兄弟全部箭上弦,伏在岸边等候,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李天雄本是粗中有细的人,非常时期,他事事小心,现在来人是敌是友尚不分明,他怎敢掉以轻心。及到那战船靠了岸,大家才发现从船上下来的竟是云中林,接着下来的有惊马马横空、八步神拳张云冲,另外还有两名被云中林从镖队中挑选出来、跟着一块去炸毁火药岛的会水的兄弟。
好几个年青好热闹的护卫跑到了战般上去,见船上除了四五十只密封着的极大铁桶之外,尚有一个老人躺在甲板上。看那老人,似乎才被人从大火之中抢救出来,已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所剩无多了,还残留着无情烈火的印迹。有几根未被烧焦的灰白的发丝披散在他肩上,证明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他的整个身躯一团漆黑,蜷缩扭曲,下身仅剩一条孤怜怜的血肉模糊的独腿,从模样上分辨不出他是谁,只见他双目圆睁,一动不动躺在那儿,也不知死了没有。别的再没发现什么了。
李天雄领着群豪出帐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上岸。见云中林、马横空、张云冲等人全都满面熏烟,衣裳烂褛而潮湿,一个个披头散发,神色忧郁,目中含泪,全无一点成功的喜悦。
李天雄道:“你们去的人不止这几个,别的人呢?你们看到江淮三蛟了么?”
云中林垂下头去,悲声道:“对不起,大哥,我们没能保护好三位老人家。”
李天雄大急,道:“快说,江淮三蛟到底怎么了?”
其实从众人的眼色之中,他已经感到了不祥,他只想最后证实一下。
大家围成了一圈,半晌无人说话,折磨人的江风不停地吹呀吹呀!
过来好半天,见大家还是默默无语。惊马马横空狠命地嗽了一声,将一口浓痰重重吐在地上,站出来说道:“李爷,是这么回事,由我来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讲给大家听吧!”
夕阳西下,江水拍打着江岸,一只孤鸿在白云底下凄凉地叫了一声,飞远了。
冰冷的江风再次从远处刮来,从每天人的脸上刮过。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惊马开始讲述他们的历险经历。马横空静静地说道:“昨天夜里,我们还未曾来得及接近那座存放火药的小岛,大海中远远听到有人高声喊‘四爷’,大家回头去看,见后面驶来了一叶小舟,才知道江淮三蛟跟过来了。我们把三个老人家接上了我们所乘坐的那艘渔船,大家在船上一合计;与其等到天亮以后再装扮成买家混上岛,倒不如趁黑夜偷偷溜上去把事做了。我们这群人自信都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悄悄上岛。万宝圭也认为此计可行。
“夜里方向不是太准,直到下半夜,我们的船才驶近那座红毛鬼贩卖火药的孤岛。在万宝圭的建议下,大伙在距火药岛两三里之外的地方便将所乘渔船沉入海底,然后从大海中游了过去。三位前辈水性好生了得,他们在海面上行走,如履平地,倒是他们先上的岛。
“上岛以后,我们几次避开了巡逻的红毛鬼,那些红毛海盗防守倒不甚严。大家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存放火药的仓库,想不到在翻墙进入火药库那时候,到底惊动了红毛鬼兵。公孙鱼前辈当场就被他们开枪打死了,他们还打死了我们两名保镖兄弟。开枪的是一支负责看管火药库的队伍,共有二十个人,我和四爷、张兄出手,三两下将那伙人全部干掉了。
“可是枪声一响,已把整个岛上的鬼兵都给惊动了。时间很紧迫,不能犹豫,龙必胜前辈站出来,大声叫我们快离开,他要亲自点燃火药库,而就在同时,马不前前辈也跑到另一边放火去了。大队的红毛鬼围了过来,我、四爷、张兄和万宝圭联手,杀开了一条血路,带着这两个保镖兄弟从岛上冲了下来。我们才跑到海岸上,正要跳入海里,龙前辈他们已经引爆了火药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跳进大海去的,总之我是被一股强大的气浪给推送到了海里。当时我甚至怀疑过自己到底死了没有。直等爆炸声完全停歇,我从海底爬出来,那时天已经大亮了。我看见海面上飘浮着无数的尸体,大多是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红毛鬼的尸体,还有被他们抢来的女人的赤身裸体的尸体。幸好我很快就找到了我的同伴。我们在乱尸中发现了拿着钓杆的马不前前辈的遗体,并把他带回来了,现在就放在船舱的甲板上。至于舱内那些铁桶,里面装的全是没有炸开的火药。那些铁桶有的漂浮在海面上,有的原本就存放在战船中。
‘因为是火药,四爷思量怕日后打江淮会用得着,于是大家合力,总共弄到了几十桶,都带来了。战船却是红毛鬼停泊在大海上的,我们顺手牵羊借来用了。”
大家默默地听惊马把一席话说完,西边那点残日逐渐消失不见了。
好半天后,李天雄才说道:“难为了三位前辈,为了江淮,他们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是好男子,不愧了几十年的英名。我们且把马不前前辈葬在这江边,让他日日夜夜守着这长江水,也让这长江水永永远远地记住他。火药就这里找地方藏好,不要让倭寇找着。”
余从贵忧郁地说道:“大哥,这些事都交给我去处理好了。”
李天雄忧郁地点点头,忽然问道:“怎么不见万宝圭。”
张云冲道:“是这么回事,万宝圭本来是随我们一道回来的,只是到了长江入海口处,他独自一人下船走了,他说去江淮打倭寇不关他的事,江淮的百姓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他只负责帮我们炸毁火药岛,这还是看在屠万鳌的情面上。我们留不住他。”
莫言败粗声恶气地道:“他那种人,你留他干什么,你不听那厮外号叫‘独行兽’么!畜生就是畜生,他哪里知道人性,如果他善于与人相处,他就不是兽,更不会是独行兽。”李天雄道:“好了,好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五更,起程望太兴县进发。”
大家各自回营后,李天雄一屁股坐在江岸上,感到浑身无力。
第191章
次日,李天雄率领大队,在冷清的晨风中,离开了松石,向太兴县征进。沿途每天都会有武林中人响应武林血柬赶来助战,多时一天能有百几十个人,少则也有十余个。队伍走到罗家集地方,这支杂牌军已经发展到了二千九百多人了,并且还在不断壮大。
尽管如此,李天雄并不感到快慰,因为这一路上几乎天天都要遭到倭寇的骑兵骚扰,倭寇不仅派人夜袭营盘,破坏道路,甚至还派人暗杀天涯镖局巡逻队,搞得李天雄好几个夜晚不得安歇。全不得己,天涯镖局总镖头李天雄派出刘紧、杨环兄弟二人带两百江淮降兵打前站,这些江淮兵多数是那晚海城夜战中被俘虏反降过来的。他们负责修桥筑路,查探敌情,清除障碍,目的是为大队的前进预先做好准备。李天雄率大队殿后,距刘紧他们约五六里。
路上又走了一日,时间又到下午,太阳开始西移。队伍正行进中,遥听前方有密密匝匝枪响,不到一柱香时间枪响停了,李天雄派出云中林、余从贵两骑快马前去探看究竟,二人尚未回来,有探子飞马来报:“李爷,不好了。刘爷、杨爷的队伍在前边平旷处遭遇倭寇大量骑兵掩袭,他们被倭寇的马队分三路迂回包抄,团团围困,正在激战呢!”
这个消息无疑是要命的,李天雄脸皮都变绿了,忙忙问道:“倭寇的骑兵有多少人?”探子道:“重重叠叠的裹了好几层,混乱中看不清楚,但瞧那阵势,最少也得有千骑以上。”李天雄心急火燎地道:“坏了,刘紧和杨环有危险。传我号令,队伍火速前进。”
接到命令的大队才奔出不到三两里,云中林和余从贵回来了,二人气喘咻咻,脸上多处血污,胯下马也跑得大汗淋漓。李天雄忙扑过去问:“前边情况如何?”
云中林长吸一口气,道:“我二人晚到一步,刘爷和杨爷已被倭寇的骑兵死死围住,那些畜生端起枪来就是一阵猛射——。”李天雄着惊道:“后来怎样了?”
这回答话的却是余从贵,年轻人说:“两百人无一生还,刘紧、杨环战死沙场。”
李天雄悲怆道:“是我害了他二人,都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命令各部,跑死了马也要赶过去。我要在那帮混蛋还未逃离之前,杀了他们为刘爷杨爷报仇。”
云中林道:“不能莽撞,大哥,前方是平原地带,四野空阔,如若我们贸然迎上去,只会给倭寇的骑兵当活耙射。适才我和五弟去倭寇的马阵前转了一圈来,见倭寇的骑兵少说也有一千余人。”此时狄为、高振邦、莫言败、马横空、张云冲等都围过来了。听了云中林之言,惊马道:“是啊!李爷,据我所知,前面是个百里方圆的大坝子,地名好像叫马场坝,却是大队厮杀的好去处,合适万马千军往来冲杀,当年项羽和刘邦曾在这一带打过仗,却是韩信在指挥,马场坝合适排兵布阵,不适宜单兵作战。倭寇守在那里,凭借洋枪远程射击,地形上占了极大优势,如果我等就这样贸然迎上去,目标过大,伤亡必定惨重。”
张云冲问道:“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马场坝?”
惊马道:“没有,从我们这里去江淮,马场坝和太兴县都是必经之地。”
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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