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浓重的香粉气息,从那些鲜艳的花绸之中溢出。
老学究才进门,抬头一看就见堂屋边上的小屋的竹篾编成的门帘挑起,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中年女人。老学究转头打眼一瞧,只见这女人凸颧骨,有着殷红如红嘴鸥嘴一般的厚唇,两撇眉毛浓如墨一般,横在了一双陷在眼窝里的双目上,脸上两腮上还涂着厚厚的脂粉,头顶上带着一朵妖艳又耀眼的纸扎大红色牡丹花。
她人还没能走到老学究面前,浓重的脂粉味倒是先飘了过来,香味太浓,反而有些刺鼻。
打完哈欠后,这浓妆艳抹的老女人已站到了老学究面前,把他上下一阵打量后,阴阳怪气地说到:“哎呀老爹,你可来的真早,这姑娘们可都才睡下呢。再说你这身子骨吃得消吗?”。
说罢,就往堂屋深处的圈椅上坐了过去,又长大嘴巴露出一口黄牙,长长地打了个大声的哈欠。
却是没有迎客的意思,茶没上,果盘也没弄来。任由那老学究站在原地,也没说请对方坐下。
“老鸨,不,妈妈;就老朽这身子骨,在姑娘们身上实在是折腾不动了,我可不是来找姑娘的。”老学究一如既往的对对他的无礼没有在意,就站在原地,注视着那满脸睡意的老鸨,缓缓说到:“我找你啊,就是买点东西。”。
“你老糊涂了吗?这是青楼窑子,可不是货栈市场。”那老鸨不等顿了顿声的老学究继续说,就已率先开口,很不耐烦地呵斥道:“除了姑娘,你老以为还会有什么?”。
“你楼里姑娘的居经。我知道你们都会收着,专门卖给那些画符作恶的人,把这东西也卖点给我吧。”老学究淡然一笑,伸手往自己袖中一抹,相继掏出了几个大洋,和一对滴露玲珑透彩光,脱胎玉质独一品的上等玉镯来。
随之老学究踏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把手中大洋和那对玉镯,往老鸨手边的八仙桌上轻轻地放了去。
那老鸨一见钱财,登时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一反常态,少了之前的不耐烦,多了几分媚态。
她拿去了玉镯,左瞧右看一番后,又看了看老学究,迟迟没有起身去拿居经,反而问到:“你也是画鬼画符的(鬼画符说的是那些民间的神婆)?”。
“这你就别管了,拿钱卖货。”老学究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
“成。”老鸨收起了好奇,也把钱财往自己怀里一揣,站起身来朝着之前走出的那间小屋里走了去。
屋外风声呼啸,紧接而来的就是细如牛毛的大雨,哗啦啦地从天而降。街上忽然变得更是嘈杂,风雨声中人们喊着,嚷嚷着,慌张地躲避着漫天雨丝。
不一会的功夫,老鸨再次折身而返,走到了老学究身边,把手里多了的一个盖着塞子,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的陶制土罐,递给了老学究。
这老学究接过,也不急着离去,而是不急不慢地开了塞子,顿时血腥味弥漫开来,罐中一抹深红浮现在老学究的眼前。
那老学究鼻子一动,在立马捏鼻皱眉的老鸨注视下,若无其事地嗅了嗅那罐中不断升起的腥臭后,才把塞子原封不动地塞到罐口,随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清晨过后下起来的雨,一直断断续续,雨雾濛濛,到了午后也没放晴。
木青冥下了工,告别了货栈里的伙计们后,撑起雨伞下了玉龙堆,朝着沙腊巷那边而去。
走了许久,他走到了沙腊巷里,站到了木家小院前收了雨伞,就推门而入。
雨滴啪嗒,廊前桂花雨中吐蕾。卧在门后的恶狡,摇了摇蓬松的大尾。
木青冥才进院子,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肉香从正堂上飘了出来。
木青冥咽了咽口水,把收起的雨伞立在了门旁把大门关上,随之转身沿着屋前环廊,朝着正屋那边走去。
木青冥才来到正屋中,就见墨寒他们已经在八仙桌上摆上了七大碗八大碟,正中处架起了白银敲打而成的炊锅,里面铺了一次次的白菜豆腐和嫩滑爽劲的牛肉。
再看屋中,赵良那家伙也在。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值班了?”木青冥随口问着赵良这话,又折身而返门外,冒雨去院中井边打水洗手。
“我来蹭饭啊。”跟了出来的赵良理所当然地说着此话,站到了廊庑下,对木青冥又道:“顺便给你送刘洋的档案过来。”。
木青冥仔仔细细地洗着他指尖的污垢,嘴也没闲着,当即问到:“那我让你盯着城中那些奇怪的人,都找到了盯着了吗?”。
语毕,木青冥已经把双手洗净,一溜小跑到了廊庑下,从横在两颗柱子间的绳子上取下一条毛巾把手擦了擦。
“按你老的吩咐,城中巡警们暗访了城内各铺各堆,还真在小西门附近,找到了一个奇怪的老人。据说,这老头有一双奇怪的眼睛。”赵良注视着木青冥的双眼中,顿起好奇:“话说你怎么知道,这城中还真有你们之外的奇奇怪怪的人的?”。
“那叫奇特不叫奇怪,别把这些人说的跟怪物一样!”木青冥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不悦,怒哼一声后又道:“说说,那人的眼睛怎么奇特了。”。
他才说着此话,不远处的正屋里就响起了清汤开了,翻滚的咕噜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墨寒的喊话:“锅开了,先进来吃饭吧。”。
那赵良闻言,顿时对木青冥嘿嘿一笑,道:“先吃饭,吃饱喝足了我给你好好讲讲这老头的眼睛这么的奇怪。不,是奇特。”。
赵良说的老头是谁?眼睛又是如何的奇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章颤抖的断弦()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清晨时分,救了啊弘的老学究厚着脸皮造访盘龙江边云津铺中的一处青楼。找到老鸨,花钱从老鸨手上买来了一罐居经。而下工回到家的木青冥,就看到了赵良前来家中蹭饭。并且为木青冥带来了刘洋的档案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引出来木青冥等人听赵良说完,城中一老人眼睛为什么奇怪,在赵良走后与其他锁龙人们一番讨论,认定那绝对是没能完全长成的阴阳眼。与此同时,老学究家中居经兑墨,提笔奋笔疾书,连连在黄纸上画符数道。红光毕现,符篆闪烁,东屋中鹤鸣秋月断弦忽然一颤,发出一声嘶哑的哭嚎。】
春城的天,好像是破了一样,到了天黑下来时那绵绵秋雨,还是没有停息。连绵的秋雨带着潮湿和清新,泼洒到了城中各地,也在木家小院中积了不少的积水。
木家小院的正屋里,戚夫人派人送来的牦牛肉已经所剩无几,其他的菜也被木青冥他们吃的只剩下一片残羹。
而那小尸婴也吃饱就睡,被墨寒抱到了一旁的卧房中去睡觉去了。雨滴声中,时而还有含糊不清的梦呓,从熟睡中安详的尸婴嘴里哼哼而出。
“你是说,这个姓李的老人的眼睛到了晚上,会变得一黑一灰,还曾经吓到过人?”木青冥看了看手边摆着的刘洋的档案袋,又看了看身边那个一脸惬意,正在剔牙的赵良,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问到:“目击者们白天没见过他的眼睛变样吗?”。
在木青冥问话时,墨寒已去把油灯抬了过来,右手食指往电芯上轻轻一指,便有火苗在灯芯上跳跃而起,在昏暗的正屋里带起一片明亮。
“暂时没有,我手下的巡警就给我汇报了这么一个现象。而且他们家附近的人,从那之后就对他有些敬而远之,而且好像很反感此人,虽然表面上对此人客客气气的,总是有意无意地把他孤立。”剔牙完毕的赵良,放下了牙签,问到:“你说这样的人算不算独特,要不要盯着?”。
“算,派你的巡警去他家附近不分昼夜地盯着,一旦发现长生道出现就马上逮捕。记住了,长生道的教徒都修炼过邪术,一旦靠近就会觉得他们浑身冰冷,如从冰窟里才爬上来的一样。”木青冥若有所思地微微颌首间,对赵良说到:“这是如今,能削弱长生道的唯一的办法;同时,也可以从被捕的教徒中,问出长生道如今的藏身地。”。
木青冥说话间,总是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他的魔气尚且没有重生,又没法完全控制。族人们不也是看在他父母的面子上对他客客气气的,但大多数却总会无形地将他孤立。
至今他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常人喜欢把与他们不一样的人看做生病了的怪物,而不是觉得这类人独特,就如赵良提起这个眼睛能在夜里变化的老头,总是说那老人家是奇怪一样。
“好的,我这就回省警厅去布置任务。”就在木青冥一时愣神时,已是吃饱喝足,牙也剔完了的赵良站起身来,准备离去,眉宇间浮现了点点兴致勃勃之色。
剿灭长生道这个不把他人人命当回事的邪教,是赵良的心愿和追求。
一旦是有关于长生道的事情,赵良总能热血沸腾起来。这种沸腾,就像是猫见了老鼠一样,还有几丝兴奋夹杂其中。
而熟知赵良性子的木青冥没有挽留,只是让妙天去送了送赵良。待到妙天和赵良一起出了正屋屋门,朝着院门那边而去后,木青冥就环视着其他的锁龙人们,问到:“赵良说的那人的眼睛,你们怎么看?”。
大家都沉默,各自暗自思索着,直到不一会后,送走了赵良的妙天折身而返时,也不是很爱说话的妙乐,这才率先开口对木青冥说到:“很像是没有完全长成的阴阳眼。”。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快步走进正屋里的妙天带来一阵疾风,吹得桌上灯芯上的火苗,摇曳了几下。
“我也这么认为的。”随之坐下来的妙天,盯着那渐渐定了下来的火苗,缓缓说到。
“阴阳眼,是能看阴阳的眼睛吗?”阅历毕竟没有在场他人深的墨寒,顿时兴致不减反增,目光一扫在身前而过后落在了木青冥脸上,急声问到:“那种眼睛很独特而不常见吗?”。
“是不常见,但也不是很稀有。阴阳眼能看到一切的阴性物质,因此可以通灵,见鬼。但是人类的小孩在总角之前(总角是指十三岁),心灵纯净之时,都具备了阴阳眼,总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木青冥拿起了手边的档案袋,慢条斯理的将其拆开:“当然,长大后的人有的也会继续保持着阴阳眼,没有继续保持着这种眼睛的人,也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做到开启了阴阳眼。比如用某种媒介,来刺激眼睛等办法。”。
墨寒听得入神,索性手往桌上一杵,托腮看着木青冥,期待溢满双眼:“某种媒介,是什么?为什么你们会说,那老人的眼睛是不完全的。”。
“一种特殊的柳叶,就是某种媒介的其中之一。”妙雨不给木青冥搭话的机会,抢话过来对墨寒侃侃而谈:“而从赵良的描述来看,这老人的阴阳眼应该是没有成长完全的,在还没有完全开眼的时候,就因为人为或是自然因素而停止了生长,所以他的阴阳眼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开眼,看到的阴性物质也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而已。”。
在妙雨耐心地给墨寒解答时,木青冥已从档案袋中,抽出了袋子里的几张纸细看了起来,省警厅中掌握着的刘洋的资料,全部都写在了上面。
“而赵良描述的这种眼睛,长生道只怕不会看重,毕竟它是不完全的能力,不是长生道所追求的。”一直没有开口的妙笔,忽然开口,提醒其他人:“据我们长期与长生道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们很是喜欢追求完美。”。
“但是无论如何,先让赵良盯着也是有备无患。”把手中档案都看了几遍后的木青冥,缓缓放下了手中档案,把背往身后椅背上一靠,缓缓闭目长叹一声:“明天我和墨寒,去一趟石林。”。
他身前桌面上,那刘洋的档案被风一吹,微微一卷后又舒展开来。上面籍贯一栏,填写着的正是石林维则村。。。。。。
夜幕下,不见闪电划破黑夜,倒是时而会有轰隆雷鸣,在天际边浓厚如墨的乌云后响起。
老学究家的院子里,在风雨的吹打下变得泥泞满地。
风雨弥漫中,与城中一样潮湿的老学究家里却热闹,正屋和东屋都是灯火通明;相比老学究自己在家,只有一盏孤灯的时候,如今却是比以往要热闹得多。
正屋中,老学究从角落里的箱子里,缓缓取出一方砚台和毛笔,慢条斯理的磨了墨后,又去箱子里取来几张黄纸,不慌不忙地在那张缺脚,只能用砖块垫着的桌子上一字排开。
屋外竖在了天地间的雨幕里,忽起一阵旋风,朝着敞开大门的正屋吹了过来。扬起了地上的尘土,也把桌上的黄纸吹得翻飞。
老学究转身,走到了门后把大门关上,再折身而返后,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支土罐来。随即开了封土,即有一缕血气,带着刺鼻的腥味从罐子里飘出。深红的居经,在罐子中轻轻晃荡。
老学究不用多看,只凭鼻子一闻,就知道这一定是今早或是昨夜的居经。其中晦气不散,秽气凝聚,正好可以做破解佛法之符,功效能最大化。
当下他毫不犹豫地把手中土罐,对着盛有墨汁的砚台微微倾斜,其中一缕居经缓缓流出,落入了砚台之中。
屋外空中,电闪雷鸣,耀眼的电光张牙舞爪地划破了黑暗,在一瞬间把天地间每一滴雨滴都照得清晰可见。
居经落入砚台,顷刻间就把黑墨也染成了深红色。
老学究放下了土罐,提起毛笔来,把灰色的笔尖往暗红的墨中浸泡而去。片刻后,提笔而起。尖锐的笔尖上,一滴暗红色的墨珠顿了顿后,滴落在了砚台里,泛起一道暗红的涟漪。
与此同时,老学究提笔疾书,血与墨在黄纸上随着移动的笔尖向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画出了一道道奇奇怪怪的符号。像张牙舞爪的凶兽,又像展翅高飞的恶鸟。
无一例外的是暗红之下,透着点点滴滴的诡异。
老学究正在画符时,被他安置在只有一张破木板床的东屋里的啊弘,也取了包裹着古琴的布。
烛火下,一把琴面琴底皆为桐木斵,冠角、岳山、承露由硬木所制的古琴。黄花梨木的雁足古朴,牛角琴轸和蚌徽,在烛火下泛起了闪亮的光泽。
无论从哪里看,这把通身髹朱砂漆的古琴都是美的,有一种沉淀和古朴的美。若不是七根琴弦里的角与徵这两琴弦已断,此琴音色必然深沉宏大而又饱满。
啊弘小心翼翼地抬手起来,轻轻地抚着古琴琴身,低声嘟囔道:“乌夜,很快你就能治好了,到时候你我又可琴瑟和鸣。”,低沉的声音里微微有些颤抖。
说话间,啊弘双眼一直注视着手边古琴。
就在他语毕之时,打开的两根细长琴弦忽然一抖,有如人打寒颤一般。紧接着,一阵只有啊弘能听到嘶哑哭嚎,从这两根琴弦中迸发而出。
啊弘一听这哭声,刺耳中透着的凄厉,顿时一慌,赶忙急声对那古琴问到:“乌夜,乌夜,你怎么了?”。
说罢,那琴弦中发出的,只有啊弘能听到的嘶哑哭嚎声戛然而止,继而传来的是一个依旧嘶哑的声音:“不远处,有我惧怕的东西,是天下至阴至秽之物。”,依旧是只有啊弘能听到。
古琴残魂为何惧怕居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章意外收获()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木青冥等锁龙人,听了赵良的描述后,都认定老学究的眼睛不过是没有完全长成的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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