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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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布武录-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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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邑京也是如此罢……”她幽幽叹道,言语中带着满满的沧桑之意。

    她被杨麒杀死时,杨麒尚未攻入洛邑城内,但她醒来之后,已经从吴锋口中得知洛邑京当年便被杨麒屠城并纵火焚烧,大陆第一名城化为一片废墟。

    已经是四十年过去,估计没有烧完的城墙砖石,也都被百姓运去做了盖房砌猪圈的材料,却不知那漫漫的荒草当中,还能剩下甚么?

    “岩仓殿离洛邑京的废墟不算远,等我们到了那里,我陪你去一趟。”吴锋道。

    经历了忘忧谷的灭门惨案,吴锋已经理解了云海岚那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情绪,理解了四顾无人的那种孤独。

    云海岚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夜幕中,两道身影在山雾与流风中穿行,渐渐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

    忘忧谷在河东盆地的北缘,南下到南界的风陵渡,哪怕是纯靠步行也要不了太长时间。从风陵渡渡过黄河,直接就能进入岩仓殿的势力范围。

    因为路程不远,所以吴锋也不再破费金铢买马,而是依靠双腿奔行,顺便也锻炼腿力。

    但这样的话,如果还把白玉棺挂在腰间,必然极为颠簸,云海岚白天躺在里面也睡不了觉。所以两人经过商议,云海岚在晚间先出发,等吴锋到了风陵渡之后,和她会合。

    她给了吴锋一块和上次在回春谷一模一样的玉符,她到达风陵渡之后,便会在附近等待。吴锋抵达时,只要捏爆玉符,她便会寻找过来。

    在大道上,吴锋穿着单薄的衣衫,眯着眼,御风而行。

    冷风吹在他的身躯之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脸上更是露出一丝洒然的表情。

    他的脚步看起来挪动得并不快,步子也跨得不大,但行动起来却异常地迅捷,留下一道道的残影,就好像轻如飘叶,风吹着他行走一样。

    吴锋已经开始探索那种旷远不羁的心境,希望通过这个探索的过程来暂时忘却心底的悲愤孤凉之意。所以他的行路方式,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但初试这样洒脱如风的步法,其实并不比全速奔行来得快,而且更加耗费体力。

    所以走上一阵,便要缓下步子,慢走一段,顺便也让自己得到休息。

    但吴锋并不急于到达岩仓。定下了明确计划,并知道这个计划能够完成,内心便可以坚定,不必显得过于惶急。

    马路两侧的风景,虽然寻常,但如果仔细观察,每一处都有所不同,走出一两里,景色的风格便能发生变化。

    世界只由有限的元素组成,却表现出无穷的形态,因此才被称为大千世界。所以从平凡的风景中细细体悟,也能感悟到天道的真义。

    道,并不是只藏在仙山海岛之中,也不是只有富含药性的瑶草琪葩中才能觅得。一花一木,一石一土,甚至虫蚁、尘埃,只要静下心来去观察,也能从中有所体悟。

    一路赏景,一路行走,六天之后,吴锋终于到达了位于河东郡南端芮城县境内的风陵渡附近。

    时值严冬,黄河表面已经封冻,并不需要依靠渡船,只要从冰面上过去便能到达岩仓殿,然而这里毕竟是重要的关卡,所以沿线很长一段河道上,岩仓殿都安排了高手驻扎,只要有人过河,就收取不菲的过路费,其中两成上缴给大周朝廷,剩下的部分则成为岩仓殿的重要财源。

    算起来,岩仓殿经过神堂的挤压,如今势力主要在潼关附近的灵宝地区,也就是当年的弘农郡。而弘农正是杨姓的郡望所在,也即是发迹之地。

    只不过弘农杨氏的本家早就衰落,杨麒出身于关中的分家,因此圣王道宗的经营核心也都在三秦地区,反而把老家交给了身为武者的岩仓殿管理,只要能按时交纳钱粮就行。由此也可见大周王朝光鲜表面下,对于各地控制的薄弱一面。

    吴锋并没有带马车,钱财都藏在空间袋里,因此要交也交不了多少,他也不打算绕远路。一路旅途劳顿,就在风陵渡外的客栈里好好休息一夜之后再渡河便是。

第一百零五章 练剑偶遇() 
风陵渡外,有一片密集竹林。

    在北方的冬天,也并非每个地方都时时有雪。

    最近风陵渡一带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降雪了,在寒冷的冬日,这竹林也并没有被大雪覆盖,保持着青翠的颜色。只是因为太过寒冷,青翠当中透出了丝丝暗黄。

    竹叶上结了点点清霜,乳白色的氤氲雾气在傍晚的斜阳下流动着,泛上温柔的红。

    吴锋缓缓走进了竹林当中。

    云海岚不能见阳光,哪怕是冬天的微弱阳光。因此她如今一定还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躺在白玉棺中沉眠。

    从现在到天黑的一段时间,吴锋正好练一阵剑。

    他深嗅了一口含着竹叶清香的寒冷空气。虽冷,却不干燥,所以有一种格外的滋润气息,让人心肺清爽。

    吴锋将长剑猛然从背后拔出,剑锋发出一声清啸,只见他身形漂移,如同鹰隼振翅,冲天而起。

    他的步法浮动,带起漫漫长风,贴着极为纤细的竹木飞踏而上。

    竹木受力而弯折,不再笔直,正可以形成向上的承载力,而反弹的力量,则被吴锋所凭籍,漂移到其他的竹木上。

    吴锋如同一只巨鸟,在竹林中飘转,剑势飘荡随风,步法和剑招都保持着相应节奏,毫无错乱之处。

    最近流了太多的血,吴锋如今的剑招却反而走了轻灵空蒙的路线。

    他所用的步法,唤作征天步,适合借力凭空、御风凌虚。

    在武者较弱的时候,征天步不算极好的身法,可以说并不突出。但是当武者进入征天境,能够御空飞行之后,征天步运用精熟者,便能借由空气的微弱浮力,生发出强大千万倍的虚空之力,行天之时如同鱼游于水,可谓事半功倍。

    在空中飞行需要极大的体能,如果当空作战,能够节省下越多的体能,意味着移动速度越快,也能省下越多的力量用于攻杀。

    征天步的法门并不难得到。但征天境太过遥远,一般人压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那个境界,所以都是修炼到接近那个境界时,才开始精研征天步法。

    但吴锋对于自己成为一代宗师强者,有着强大的信念,区区征天境,达成只是早晚的事情。

    而征天步法的空灵飘摇,与现在他希望暂时忘却血腥,以洒脱的心境来修炼的心态又相吻合。

    吴锋剑芒飘舞,悠然而洒脱。

    他开始不用目光去看天地间的一切,眼神散开,却依然有着异常的清澈。

    这天地间的一切,依然在他心间。

    空间,由无数经纬构成。行步之时,如果能借助经纬的力量,就能节省体力。

    吴锋步法运行,默默地感知着天地之间的经纬。

    他所修的默思法门,讲究“我心之间,成就天地”,所以先要心间有着对于空间力量的理解,以此与真实的空间对照,获得体悟,使得自身达到升华。

    无声之间,天地初分,混沌生出二气,演化出天地宇宙的浩茫景象。这浩荡的景象,无声无息地在吴锋的心间推演。

    粗放的图景越来越清晰,现出大陆的山川草木,又渐渐虚化,空间的经纬次第浮现。

    吴锋似有所悟,仗剑飘摇,当空飞掠,一下飞出十丈,一招“石上清泉”,洒然而出。

    剑过无声。

    吴锋身形落地,与此同时,近百杆修竹才无声无息地断裂,斜滑而下,却都直接插入地面之上,无一倒下。

    舒了一口气,吴锋发现无声无息之间,他就已经从煅骨境五重天突破到了第六重天。

    突破之时,可能金光大作,骨骼爆鸣如炒豆,也可能无声无息,只有自己才能察觉进步,这都取决于修行者的状态。

    吴锋心下微喜,正要再练一套剑法,却只听数声清脆的击掌之声,从竹林后方传来。

    竟然有人在偷看,而他沉心练剑,完全未能察觉!

    一个清脆如碎玉的声音,萦荡传来:“好剑法,虽然力度尚欠缺了些,但是其中意境,却是不同凡响。”

    这声音略显稚嫩,但十分清朗。对方的年龄应该与吴锋相仿,都处于变声期。

    只见一位少年轻袍缓带,悠然踏入竹林,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腰间悬着一根晶莹欲滴的玉笛,步履飘洒,一副少年老成的早熟模样。

    “多蒙朋友谬赞。”吴锋淡淡笑了笑。

    他定睛看这少年,只见这人面色极白,修眉隆鼻之间,自有一种逼人的英气,但精致处又不输给绝色少女。

    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年的一双眸子,双瞳好似两汪盈盈的黑水银,色浓欲滴,偏偏其中神光湛然,又有种难以逼视的意态。

    少年微微一笑:“朋友这话,似有不悦。可是想学当年龙蛇尊者汪超故事,收我做徒弟么?”

    吴锋心中惊异,他的确不喜欢陌生人看他练武,但细微的不悦之意,竟然也被这少年察觉了出来。

    少年所说的龙蛇尊者故事,是说当年龙蛇尊者汪超曾经被小武神周炳林看到自己练剑,汪超认为对方看了自己练剑,就应该拜自己为师,两人殴斗起来,汪超扯断周炳林一只手臂,才放周炳林离去。

    吴锋长笑起来,声震竹林,只见竹叶飞霜纷纷而落:“区区虽然比不上古之名士,却还不至于那样小肚鸡肠。”

    这笑声清越,如击钟磬,有一种超然之意。

    此话便可见吴锋品评人物,不在成就、修为,而在胸襟。古之名士,未必修为便震绝天下,龙蛇尊者汪超虽然是一代大宗师,声名赫赫,但胸襟不行,便被他所鄙。

    少年道:“兄台此话说得痛快,如龙蛇尊者之流,却也可鄙。但小生对名士一说,有所异议,无论古人今人,衡量名士常常关联上名门,但名门不见得就出名士。龙蛇尊者汪超也是出身太原王氏,却是俗到骨子里的人物。”

    汪超的祖父本来姓王,是声名赫赫的太原王家的子弟,被过继到汪家,由此这一支才改姓汪氏。

    吴锋听了少年这话,顿感这人的确对自己口味。以父亲的为人,似乎是出身名门,但也不确定。在父亲的影响下,他也深为孺慕名士之风,但对于名门的腐朽和黑暗,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第一百零六章 数声风笛离亭晚() 
两人虽然都只有十三四岁,说话起来却都完全好像大人一般。

    有些孩子天然地比别人成熟的早,譬如古时候,有人只有十三岁就当了宰相。

    当下,吴锋也不遮遮掩掩,不等少年发问,便自报了姓名:“河东吴锋。”

    少年一摇手中折扇,扇上射出劲气,在地面上写出“苏洗岩”三个大字,却并没有自报籍贯。

    不过江湖中人萍水相逢,也不必多问。

    吴锋心中暗思,这少年莫非是苏梦枕的族人?

    以年龄论,这苏洗岩应该与苏梦枕的养子兼堂侄苏灿相仿,但绝不可能就是苏灿。不然,苏梦枕不会常常感叹苏灿不具备名士之气,不能让他满意。

    倘若苏洗岩真是苏梦枕的同族的话,吴锋该庆幸苏梦枕没有选这人当养子。

    心下电转,吴锋已经明白,这少年很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强力竞争对手。

    但纵然如此,江湖中相逢,意气相投,便不必考虑以后的事情。

    只见名叫苏洗岩的少年眸光闪烁如星辰,道:“相逢便是有缘,我和吴兄虽然只聊了这寥寥几句,但已经可见意气相投。这竹林外有一座凉亭,不如我们到那边喝上几樽如何?”

    吴锋坦然笑道:“那就多谢美意。”

    苏洗岩碎步轻移,恍若落絮流烟,却不带起微风,衣袂不飘,双膝不曲,仪态显得极为飘然,身法与一般武学步法大异。

    两人步入凉亭当中,只见少年抽出玉笛,在尾端轻叩三声,一个血衣老仆便不知从何处闪现出来,身法也是极为诡异,不发出丝毫声息。

    老仆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几瓶美酒,一碟肉干,几盘糕点,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又取出四面赤色草帘子,挂在凉亭四方。

    最后,这人将一个手炉搁在石桌底下,便转身离开,这个过程不发一语,仿佛哑巴一样。

    但也可见老仆可以不需要通过言语交流,就明白苏洗岩需要什么。

    老仆的修为似乎不俗,但却甘心做一个仆从,足可见苏洗岩家世不一般。但他又为什么说名士不该关联上名门?这点却是让吴锋费解。

    那小小的手炉放在石桌底下,腿上也不感觉多烫,但不过一小会,凉亭内部就突然变得温暖如春,那四面帘子虽然是草制成,却有着特殊的效果,能够保持温暖。

    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便不再提升,维持着令人舒适的状态。

    吴锋和苏洗岩似乎都不怕冷,穿得不多,所以如今凉亭当中暖和起来,正觉得舒坦。

    两人推杯换盏,一边畅谈天下之事,一边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尽。

    苏洗岩看着比吴锋还俊秀许多,吃相也显得很优雅,但绝对不慢,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有节奏地将大部分的食物收入腹中。

    桌上食物尽时,暮色终于降临下来。

    两人并肩走出凉亭,只听苏洗岩道:“吴兄可是要过风陵渡,去岩仓么?”

    吴锋道:“是。”

    苏洗岩道:“我虽然也要渡过黄河,但却是一路西去,到三秦之地。”

    吴锋没想到苏洗岩不是去三川一带,而是要进关中。不过他可能是在外游历,因为年纪幼小,所以才配了老仆保护。

    只见他将腰间玉笛拿起,浮在唇边,道:“天色已晚,不如就此作别。我为兄台吹奏一曲,聊表送别之意吧。”

    只见这笛冰玉为身,彩金绕孔,悬着龙凤挂饰,精致无比。

    苏洗岩对吴锋幽幽一笑,道:“这笛子也是名物,不知兄台可能算得上知音么?”

    言毕,织指横笛,悠然吹拂,一缕流音,自管中扬出,声韵柔和婉转,渐渐的笛声愈来愈高,声音也愈来愈觉凄婉,当中满是离情别绪。

    两人萍水相逢,都是性格超然的少年,似乎并不将分别为意,但苏洗岩把愁绪蕴在这笛音当中,声声勾魂,听得吴锋也不由鼻酸起来,几乎要眼中涔涔泪下。

    他是真性情之人,觉着这笛声吹得好,便不由沉浸在这意境中,并不觉得被感染而眼中蕴泪,就是丢脸之事。

    一曲吹完,吴锋只见苏洗岩也眼中泛起了点点泪光。

    两人相对而立,久久无言。好一会,苏洗岩拂袖擦去了吴锋眼中泪水,并不清理,又在自己眼上一抹,拱了拱手,清声道:“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三川我向秦。若有缘,今后自会再见,兄台珍重!”

    之前凉亭里一番寒暄,吴锋与苏洗岩就大有知己之感,如今这一番笛声吹罢,相互都有知音难觅的想法。

    但吹完送别的笛音,若再迁延,就亏缺风度了。两人正要依依分别,却见一道蓝色身影飘然而至。

    吴锋如今旧的关系网完全毁灭,云海岚也不必再避着人,只听云海岚对吴锋道:“小锋,你在这呀,这是新认识的朋友?好俊呢。”

    苏洗岩凝神看着云海岚,眼神忽地闪烁起来。

    吴锋但觉苏洗岩目光奇异,突闻苏洗岩道:“吴兄,你我萍水相逢,便是知己。这位姑娘容色之美,气质之佳,为我自幼罕见,吴兄若承我之意,便将她让给我如何?”

    听到苏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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