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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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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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维与徐础也将酒碗扔在地上,望着郭时风渐渐远去。

    马维小声道:“无论成败,他不会回来了,沈家弑父者心狠志大,正是他最愿意辅佐的人。”

    “未必,他若想再立大功,必然回来监视梁王一举一动。”

    “嘿,那就回来吧,我不怕看。”

    两人都不相信郭时风。

    马维回营,安排守卫之事,命将军潘楷带人来回巡视全营,阻止兵卒逃亡。

    待诸将校领命而去,厅中再无他人,徐础上前道:“求梁王开恩,放我出营。”

    “这话从何说起?础弟在我这里来去自由,可你要去哪?沈家诸子还没扯破脸,等弑父者觉得时机已到,自会栽赃给其他兄弟,由我保着础弟,他很可能会洗掉你的罪名。”

    “远祸可解,近忧难消,我离开军营之后,梁王公布消息,可令晋阳军没有进兵的借口。”

    马维摇头,“晋阳军有独占东都的野心,且又恨我当初抢占应城,即便础弟不在我营中,他们也会进攻。你不必多想,踏实留在我这里,让我给你做主。”

    马维坚持己见,徐础不好再说什么,拱手道:“军务为重,梁王先忙,我去休息一会。”

    “础弟劳累,多睡一会,什么都不必想,等到攻破东都,我欲问鼎天下时,还要依仗础弟出谋划策。”

    徐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向坐在里面发呆的唐为天道:“收拾东西,这就出发。”

    “去哪?”

    “东都。”

    “好。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徐础身上剩下的银钱已经不多,所带之物无非是几本书和数件衣袍,“去要三日口粮来。”

    “你的三日还是我的三日?”

    两人胃口差别太大,徐础的“三日口粮”不够唐为天放开吃一顿。

    “你的两日口粮,咱们可能不用走太久。”徐础笑道。

    唐为天出去索要食物,徐础打成一个小包袱挎在肩上,喃喃道:“破名责实,这算是破名责实吗?”

    三人当众发下誓言,其实谁也不是真心,彼此安抚之外,马维想要笼络将校之心,郭时风想要尽快离开梁营,徐础则是顺应两人之意,当时就已做出逃亡的决定。

    唐为天回来,背着两大口袋干粮,也不嫌沉,“这里的人真好,要多少给多少,这些差不多够我吃两天,还能分给公子一点。”

    两人从偏门出营,寻路前往洛阳,徐础还记得数月前游历的路径,不至于难辨东西。

    军营里,早有人将徐础离开的消息上报,梁王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傍晚才得通报,叹息道:“我做错了什么,令础弟如此决绝,不辞而别?”

    将校皆劝道:“徐公子这是不愿连累大王,他既然走了,咱们与晋阳军或许也不用打这一仗了。”

    路上踟躇的徐础知道自己必须走,他绝不能成为梁晋两军开战的原因,他也知道马维希望他走,只是不好说出口。

    “毕竟我不是一无所有。”徐础大声道。

    “是啊,有这两袋干粮,我觉得自己能走到天边去。”

    洛州大乱,民人大都躲进城里,路边房屋空虚,到了第二天早晨,路上渐渐有了逃难的行人,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随众而已。

    徐础坐在路边守着行李,派唐为天去打听周围形势。

    唐为天很快回来,脸上带着笑容,“往南一直走,有支降世军。”

    “哪一支?”

    “那人说不清,就知道是个什么王。”

    徐础起身,唐为天背上干粮,主仆二人寻路南下,路上遇到一伙人,也是要去投奔降世军,于是结伴同行。

    共是十三人,年纪都不大,与徐础相仿,自称是地方豪侠,早有造反之心,听说降世军到来,他们先去查看情况,如果对方是真英雄,就回乡下招引亲友。

    “别看我们只有十多人,在老家一呼百应,能带来几千人!”

    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能吹牛,徐础习以为常,不再觉得难堪,宣称自己是降世王使者,路上遇到官兵,与随从分散,身边只剩一人,由他引荐,众人必得重用。

    双方聊得开心。

    唐为天充耳不闻,只关心包袱里的干粮,他已经吃掉不少,算计着剩下的路途要如何分配。

    亏得这些“地方豪侠”带路,绕过城镇,躲开一队巡逻的兵丁,两天之后,终于赶到降世军的营地。

    这支降世军占据了一座小城,控扼由南方前往洛阳的通道,营地从城里漫延至城外,外围兵民混杂,颇有降世军的特点,两三里之后,营地突然变得正规,立栅与外围隔绝,帐篷虽然各式各样,但是划分清楚,中间留下足够宽阔的通道,将士穿着不一,却能时时保持队形,不论人数多少。

    十三名豪侠一见倾心,对徐础立刻多出几分敬意。

    徐础来到营地前,向卫兵道:“烦请通报吴越王,故人徐础前来求见。”

    一看营地风格,徐础就猜出这必定是吴越王的队伍,心中却在纳闷,宁抱关为何南下?又为何不与其他降世军联络,以至于北方根本没有他的消息?

    很快,徐础获准进城,在城门口,遇见执槊而立的罗汉奇。

    罗汉奇换了一身盔甲,脸上带伤,却没有丝毫颓状,笑道:“小白脸变小黑脸了,看来你也吃过不少苦头。”

    徐础拱手笑道:“再多苦头也比不上罗将军的奋勇杀敌。”

    “呵呵,没杀多少,二十多个而已,倒是被人刺中两次,惭愧啊惭愧。”

    十几名少年豪侠原本自视甚高,见到军营的模样,再听到罗将军的话,不由得气短三分,乖乖地跟在徐础身后,没敢吱声。

    宁抱关习惯一个人沉思默想,身边经常不留卫兵,这回也是一样,看到徐础进来,淡淡地说:“你没死?”

    “没死。”

    “带回冀州兵了?”

    “没有。”

    “很好。”宁抱关一直不支持招引冀州兵援,同意徐础出使邺城,只是为了观察形势,“沈直是你杀的?”

    宁抱关不与北方通信,却了解诸军的动向。

    徐础一直步行,没跑过传言,摇头道:“不是。”

    “嗯,你留下吧,我打算接受朝廷招安,正好能用到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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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抱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一千骑兵进攻官兵,他太熟悉降世王的打法与心事,早在开战之前,就派人向官兵投诚——他曾经接受过招安,这次是重申——战斗开始没多久,他带领部下绕到官兵后侧,自立一营,被当成备用军。

    但他并不接受官兵指派,官兵对他同样充满戒心,只是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

    眼看着官兵连战连胜,晋阳军迟迟没有现身,宁抱关决定带兵东进,他还是要去往江东,那里是他的故乡,也是降世王许给他的封地。

    在那个决定胜负的晚上,官兵营地里突然发生骚乱,宁抱关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明白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带人冲进隔壁营地,大呼小叫,为骚乱又添上一把火,然后趁乱释放降世军的俘虏,将身体健全者全都带走。

    宁抱关没有回孟津,而是东进,打着官兵的旗号,连破数城,抢夺军资之后立刻离开,没有留人把守,听说南下过江之后前往吴州更方便些,他转而南下。

    这是一股意外的力量,旗号混乱,以至于谁也说不清来历,先是当成战败的官兵,后来又与南方叛军混为一谈。

    至于降世王,大胜之后根本不关心他的去处,宁抱关也不派人送信,每到一处,只做两件事,抢粮、征兵。

    宁抱关最早遇见南方来的几支叛军,稍一接触,他就重新竖起降世军吴越王的旗号,成功拉拢到不少人马。

    形势风云突变,宁抱关决定暂缓东进,留下来观望东都,派人去北方打探消息,但是仍拒绝与降世王通信。

    “天成朝就要完蛋了。”宁抱关向徐础道,这是他不久前得出的结论,“万物帝被你杀死之前,做了一件极其错误的事情,将各州重臣召回东都。等他一死,大家都挤在京城里争权,地方大乱,无人镇压,叛军不计其数。”

    “六臣四王即使不被召回京城,也未必会保天成,沈家就是明证。”

    “嗯,沈并州已死,他家谁在掌权?”

    “不是长子沈聪,就是五子沈耽。”

    “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沈耽。”徐础只犹豫了一小会,这等于承认沈五公子是弑父者,也承认自己遭到出卖,沈耽唯一的情义就是让谭无谓放他逃出军营。

    “他还很年轻吧?”

    “不到三十岁。”

    “很好,有野心,敢下狠手,是个人物,薛六这回碰到对手了。你先休息一晚,明天去见官兵统帅议和。”

    “天成朝剩日无多,大王为何还要议和?”

    “村里的财主好赌,眼看就要败光家业,你是等他破产之后去收拾破烂儿,还是立刻与他结交,哄些钱财出来?”

    徐础笑道:“大王英明。”

    “你是谋士,鬼心眼子应该比我更多,别太老实,那样的话我就用不到你了。”

    徐础拱手,“愿为大王尽力。”

    宁抱关自有一套用人之术,总能迅速做出评判,从一开始就将某人安在固定位置上,态度强硬,由不得对方思考与拒绝——也几乎没人拒绝,即便是野心勃勃的马维,一开始也接受了自己的位置,远离吴越王之后,才恢复自立的念头。

    徐础这时看得清清楚楚,嘴上顺从,心里却另有打算。

    宁抱关挥手,表示徐础可以退下。

    “我在路上遇到几位豪杰,他们来投奔大王,还愿意为大王回乡招来更多追随者。”

    “交给刘步升。”

    刘步升是宁抱关手下的一员大将,专管步兵,收下十三名少年,客气了几句,转头向徐础道:“乡下的无赖,受不得苦,过几天就得跑。”

    “随刘将军处置,我们只是偶遇。”徐础笑道。

    “嗯,明天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或许能镇住,若能熬过头一个月,就是好兵。”

    “瞧城内城外的情形,宁王这些天里招到不少将士吧?”

    “不少,十万人吧,马匹也有一万出头。”刘步升虽是粗人,也学会了虚张声势。

    “都是南方人?”

    “南方人、本地人都有。”

    “有江东人吗?”

    刘步升摇头,“据说江东来了几支队伍,还没联系上。”

    徐础又闲聊几句,拱手告辞。

    唐为天又吃上了饱饭,奉命在城内闲逛,遇到一些熟人,聊得很开心,回来之后说:“大家都说江东人驻扎在水上,不敢上岸,离这里还远着呢。”

    徐础大致明白了形势,上床休息。

    次日一早,宁抱关招来徐础,“你去见官兵,随你许诺,我只要粮草、马匹、兵甲,要来得越多,你功劳越大,要不来,你就去别处投奔吧。”

    宁抱关没怎么询问,就已看出徐础现在是无处可去的逃亡者。

    “官兵统帅为谁?”

    “几日一换,我懒得记,你去问张问璧,他与官兵联络得多。”

    张问璧是名秀才,城陷时投靠降世军,因为会写字,被宁抱关留在身边,又被派去与官兵谈判,有时也出出主意,算是谋士。

    张问璧二十多岁,比徐础年长些,太过瘦弱,身子总像是歪向一边,见面时十分客气,说了许多久仰的话。

    “官兵统帅刚刚换成萧国公曹神洗,但他不会接见使者,通常是由长史梁凭之出面,到时候我会给徐公子引见。”

    “我认得这两人。”徐础道,曹神洗不必说,梁凭之是梁太傅的一个侄孙,梁升之的堂弟,与徐础在归园见过面,不熟,互通姓名而已。

    张问璧显得有些惊讶,宁抱关道:“这位徐公子原姓楼,是大将军楼温的儿子。”

    张问璧大吃一惊,这才明白刚才的“久仰”用错了地方,拱手道:“原来……如此。”

    “你们路上聊吧,快去快回。此去要带多少人?”

    张问璧没吱声,听说徐础的出身之后,他自动退让为副手。

    “不需护卫,我带自己的随从就好,张先生呢?”

    “我也只带一名随从。”

    四个人四匹马,唐为天骑不惯,坐在马背上不停地小声抱怨,但是不肯下来,毕竟骑马比步行威风多了。

    出营不久,张问璧凑过来道:“徐公子在楼家排行十七?”

    “对。”

    “果然是十七公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张先生客气,我不过是一介书生。”

    “呵呵,同样是书生,份量可不一样,我才是‘一介书生’,十七公子乃是天下闻名的‘奋命书生’。”

    徐础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绰号,笑道:“不敢当。”

    张问璧赞叹多时,慢慢说到自己身上,“我就是一个寻常百姓,读点书,考中秀才也就够了,没想过再往上走。唉,可是骤逢乱世,身不由己,竟成为叛军……不不,吴越军,徐公子千万别误会。”

    徐础听出来了,张问璧这是在试探,故意说错话,看他的反应。

    “没什么误会的,吴越军、降世军原本就是叛军,往前二三十年,天成军也是叛军。群雄并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很正常。”

    “还是徐公子看得开,依徐公子之见,群雄当中,谁为胜者?”

    “我来投奔吴越王,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

    张问璧干笑不止,连声称是,此后说话渐少。

    午后不久,四人遇到一队官兵,张问璧出示官兵此前给予的通行文书,官兵分出八人护送,入夜不久,赶到第一处营地,在这里稍停,再度出发,半夜以后才到达大营。

    营中一名小吏招待使者,认得张问璧,态度颇为无礼,略一拱手,问道:“这人是谁?”

    徐础一看就不是普通随从,小吏因此要问一声。

    “在下徐础,吴越王的军师。”徐础自己答道,顺便按上一个名头。

    “军师?”小吏看一眼张问璧,“你们两人谁正谁副?”

    “吴越王的军师只有一个,我可以代他做出决定。”

    张问璧站在一边没敢吱声。

    小吏多看徐础两眼,“行,先休息吧,明天梁长史或许能抽空见你。”

    “火烧临室,岂容酣睡?请将这句话转告给梁凭之。”

    叛军使者竟然真呼长史姓名,小吏两眼一瞪,待要发作,见对方毫无惧意,他多个心眼,冷笑道:“好啊,你不想睡,那就别睡。”

    小吏一走,张问璧脸色苍白地说:“徐公子何必平白无故得罪军吏?他这一走,必定要向梁长史添油加醋……”

    “最好不过,我只担心他添的油醋不够多,无法激怒梁凭之。”

    张问璧张嘴结舌,再不敢多说。

    半个时辰之后,小吏回来了,居然向徐础正式地拱手行礼,“徐军师请,长史大人这就要见你。”

    张问璧又吃一惊,迈步要跟上,被小吏阻止,“长史大人只见正使。”

    张问璧留在帐内,人走之后,他喃喃道:“大将军的儿子,我哪比得了?”

    梁凭之住的地方比较远,徐础跟随小吏走了一阵,兵卒大都在休息,看不出士气如何,帐篷则是一如既往地规整。

    见到徐础进来,梁凭之一愣,随即笑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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