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谋断九州- 第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是,夫人,孩儿明白。”

    兰夫人叹息一声,“楼家子孙成群,最后能用到的却只有你一个。别管你三哥,他就是一个无用的废物。”

    楼硬仍坐在毯子上,听到母亲的话,哼哼两声。

    兰夫人别无它话,楼础告辞,找到郭时风,由他送自己出宫。

    正好天色将亮,郭时风持旨送人,未遇阻拦。

    楼础骑马出城,先奔军营,正赶上乔之素出来。

    “十七公子不必进营,回去告诉大将军,湘东王今晚会去驿站,当面商议。”

    湘东王至少是心动了。

    两人骑马前往驿站,一路上,乔之素什么都没问,他只是一名幕僚,大将军需要的时候出出主意,不需要的时候,绝不胡乱打听。

    大将军正在等候消息,数百卫兵将驿站围得水泄不通,来往公差只能转投别处。

    听乔之素说湘东王要来,大将军点头,“好,乔先生去准备一下,务必好好接待湘东王。”

    听说十七子昨夜进城,大将军露出一点意外的神情,随即笑道:“还好我有你这个儿子。”

    楼础将长公主和梁升之各自的拉拢都说一遍。

    楼温一字不落地听完,“你觉得我该接受哪方?”

    “梁家不可信,长公主亦然,孩儿以为,莫若持遗诏入掌禁军,与湘东王一同进城清君侧,为万物帝报仇。”

    “报仇?如何报仇?”大将军本人就是刺驾的幕后主使之一。

    “梁升之带太子回京时机太巧,身边的郭时风又是安排刺客之人,朝廷一查便知,可斩立决。”

    “嘿,然后呢?”

    “随父亲心意。”楼础不知道父亲要做到哪一步,因此不想多劝。

    楼温从怀中取出遗诏,慢慢打开,“我已经让人在上面加了几行字,你以为如何?”

    楼础接在手中,只扫一眼,就说道:“不妥!”

第六十六章 偏居之计() 
(求收藏求推荐)

    大将军早已发现这份遗诏的好处,没跟儿子商量,找来其他幕僚,模仿上面的笔迹,添写几行字,内容很简单,“皇帝”深念太子幼弱,因此任命湘东王为禁军大都督、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安国公、大将军楼温为西道大总管,领秦、并、汉三州刺史,执掌一切军务,云云。

    楼础看过之后大吃一惊,连道“不妥”。

    大将军道:“有何不妥?我与湘东王互为表里,他掌禁军,我管外军,便是万物帝重生,能奈我何?”

    楼础还是摇头,“恕孩儿直言,父亲与湘东王此举已有造反之实,却不肯接受造反之名,名实……”

    楼温从儿子手里夺回遗诏,小心收入怀中,“别来‘名实’那一套,你的确是个好儿子,但是别太得意,许多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诸州皆不安稳,谁在东都,谁受其害。不是有句话吗,谁谁相争,谁谁得利,我不想太早加入争斗,要在一边旁观,最后获利。”

    楼础忘了“先有可劝之人后有可劝之辞”那句话,急切地说:“天成虽有分裂之相,大体未乱,以父亲威名,平叛乱、罢徭役、休养生息、用民以时……”

    “够了,什么‘用民以时’,你还真以为自己……”楼温按住肚子皱眉,再开口时语气和善许多,“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咱们楼家,没当皇帝的命,我不行,你们这般兄弟更不行。”

    “父亲……”楼础还想再说。

    楼温摇头,“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去潼关,你若真有本事,就将曹神洗解决掉,等我带朝廷旨意回去接受大军。那边有你的一些兄弟,还有我的几员忠诚部将,我写封信,他们会帮你。”

    楼础只得道声“遵命”。

    楼温握住儿子的一只手,“你是我的儿子,有野心是件好事,但不可过头,楼家子孙上百人,不能任你一人折腾,明白吗?”

    “明白。”

    “嗯,到了西边,楼家不用管什么禁锢,多大的官儿你都当得。”

    “是,父亲。城里还有夫人与三哥……”

    “慢慢来,总得给朝廷留点什么,大家才好互相信任。”

    楼础告退,来到住处,明明很困,却无法入睡,最终他只能承认即成事实,自己不可能说服父亲,并非每一位重臣都想当皇帝,大将军、湘东王都没有这个野心。

    并州沈家或有大志,马维在那边将能施展身手,而他有一个无法摆脱的姓氏,必须留在楼家。

    事已至止,他开始琢磨潼关之行,曹神洗为人宽厚,颇得将士之心,但是论根基远远比不上大将军,且又身受乱民与河工两面夹击,可以恩威并用将其收服……

    楼础刚想出一半计划,就伏在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靴子已脱,衣服还在,身上盖着薄被,桌上摆着已凉的饭菜。

    自己睡了多久?楼础一跃而起,推门看到太阳半落,竟然快要到黄昏了,院子里多出几辆马车,显然是有使者到来。

    肚子里咕咕叫,楼础关门,穿上靴子,坐在桌前吃饭,虽然什么都是凉的,他也不想叫人加热。

    乔之素敲门进屋,提着一壶酒,笑道:“十七公子可要共饮一杯?”

    “乔先生请坐。”楼础起身相迎。

    两人边喝边聊,乔之素首先提起遗诏,“大将军心意已决,将要霸居一方,湘东王估计也会同意这个计划。”

    楼础忍不住道:“此乃权宜之计,只可解一时之困,难破它日之忧,秦州乱民初胜,外有河工呼应,大将军却要自处险境……”

    “大将军的计划是集合潼关之军,北上与并州军汇合,从北边进入秦州,攻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直趋西京,改剿为抚,不只是要平乱,还要将秦州经营为托身之地。”

    楼础放下酒杯,叹道:“大概真是我太年轻,好高骛远,一心只想着‘天下’,专行险招,反不如父亲规划得长远。”

    “大将军一生百战百胜……秦州之战不算,所依靠的不是勇猛与计谋,而是步步为营、详细规划。”

    “父亲……是对的。”楼础承认得不情不愿,但他的计划都很冒险,确实不够稳妥,对他说来,胜负皆是一身,对大将军来说,关心的却是楼家满门。

    “大将军脾气暴躁,却将自家儿孙视若珍宝,秦州之战虽令大将军寒心,也不舍得严惩。何况家里还有没长大的幼子、幼孙,大将军说了,今后他要亲自抚育,让他们与士卒同吃同住,免得再长成纨绔子弟。”

    楼础哑然,不过想象得出,这的确是父亲能做出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朝廷会放城里的楼家人出来吗?”

    “正在谈,兰镛此刻就在大将军房中。”

    兰镛是果武侯兰恂之子,楼础见过几面,诧异地说:“兰镛?朝廷派兰家人来当说客?”

    楼、兰两家不和,朝野皆知。

    乔之素笑道:“两家毕竟是亲戚,平时不和,这种时候还是要互相照应。大将军夫人保举兰镛充当信使,她还亲笔写了一封信。”

    楼础对兰夫人存有好感,“新帝登基,兰家也没得着好处吧?”

    “呵呵,咱们私下里说,还是兰家人实在没出息,文不成、武不就,无论谁掌权,兰家都得不到重用,只好做些居中传信的活儿。”

    “大将军与兰家因何交恶?”

    “没什么大事,大将军瞧不起果武侯,而且从不掩藏,经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兰家最大的本事就是生了两个好女儿,男儿全都一无是处。”

    楼础笑了笑,大将军说得没错,但是太伤人,怪不得会得罪兰家。

    “朝廷还想让大将军交出兵权?”

    “应该是吧,梁家人也是糊涂,以为讨得新帝欢心,就能掌控天下,看不到乱相频频,正是最需要大将军的时候。”

    两人颇多感慨,酒不多,却都有几分醉意。

    说起潼关,乔之素不以为意,“十七公子到了秦州,其实也不必做什么,联络大将军旧部,做好迎接大将军的准备就好。有湘东王协助,又有遗诏明示,朝廷只能接受大将军的一切条件,顶多来回交锋几次。”

    “大将军的计划确实稳妥。”

    “变故不断,总算能有一个好结果。来,咱们喝酒。”

    两人将一壶酒喝得涓滴不剩,乔之素笑道:“就这些吧,等湘东王到了,还需要咱们两人出面呢。”

    乔之素告辞的时候,天色已暗,兰镛已经回京。

    楼础去见父亲,楼温正坐在那里看信,抬头看一眼儿子,冷笑道:“你母亲也是鬼迷心窍,竟然找来兰家帮忙,好像我不行了。”

    楼础道:“夫人也是为大将军、为楼家着想。”

    楼温又按按肚子,“非将那些乱民杀光不可。”

    “秦州日后乃是大将军之基业,乱民皆是大将军之民。”

    “哈哈,你想明白了?”

    “孩儿想明白了,父亲的安排更加妥善。”

    楼温将信收好,“梁家人派你传话不够,又让兰镛过来传达太后和太子的意思,说是只要我交出兵权,就给楼家一道免死铁券。嘿,我要那玩意儿干嘛?”

    “父亲如何回答?”

    “我将自己的意思说了,还告诉兰镛,我手里有份遗诏,但是没说遗诏的内容。你真该看到他当时的神情,好像被人捅了十刀。哈哈,你这份遗诏带来得太及时了,盘活整个棋面。”

    父子二人聊了一会,楼温唏嘘不已,果然提到要亲自抚育儿孙,“到了西京,我要娶十几个能生育的妇人,多生儿子,再造楼家,我就不信,这么多儿子,就只有你一个像样的?”

    “宝剑出鞘方知锋钝,诸位兄弟只是还没有机会。”

    “随我出征不算机会?唉,他们不行,一个都不行,有些宝剑,自己就能出鞘,比如你,有些宝剑,要被人拔出鞘,楼家儿孙里的确有这么几个,都在外面当官,剩下的人只是一截剑柄,有鞘的时候还好,能够唬人,一旦出鞘可就坏了,有柄无身,连条狗都吓不走。”

    楼温心情大好,与儿子交谈许久,说不上和蔼可亲,但是无话不谈,在楼础印象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他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都消失,甚至向父亲建言如何治理秦州。

    两人一直谈到入夜,外面通报说湘东王快要到了,楼温派儿子与乔之素一同出驿站迎接。

    湘东王带来的人不多,只有十余骑。到了驿站门口,湘东王下马,携着楼础的手进院,不许他行臣子、晚辈之礼。

    大将军与湘东王相识多年,彼此不用试探,寒暄之后,立刻谈到正事,大将军出示遗诏,湘东王拍腿道:“大事已成。朝廷无将,新帝胆怯,都不敢出城接管禁军,非大将军出面,谁能力挽狂澜?”

    “光有我一个人可不够,必须是湘东王执掌禁军,我才有信心平定外乱。”

    两人互相吹捧多时,大将军示意无关人等退下,楼础与乔之素一同离开,知道大将军要与湘东王谈些禁忌话题。

    直到半夜,交谈才告结束,大将军唤进亲信,向楼础道:“你先不要去潼关了,陪湘东王去军营,也好随时通信。”

    “是,父亲。”

    楼础出外备马,与湘东王同行。

    在军营门口,湘东王留下楼础与护卫,单独进营,楼础不明所以,但也不能多问。

    大概一刻钟之后,军营里驶出百余骑,当先一名将军,驶到近前,问道:“你是楼家十七子楼础?”

    “是我。”

    “嗯,跟我们进城。”

    “为何进城?湘东王……”

    “这就是湘东王的命令。楼础,你的事犯了。”

    楼础大惊,电光火石间,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他被父亲和湘东王共同出卖了。

第六十七章 活路() 
(求收藏求推荐)

    想到有趣的地方,楼础突然笑了,自语道:“我也是个名过于实的虚浮之徒,居然真当自己是楼家子孙。”

    房门打开,两名皇城卫兵进来,冷冷地命令道:“走吧。”

    楼础什么也没问,迈步出屋,卫兵一前一后,将他押送到附近的一座亭子附近。

    亭子里灯火通明,但是隔着一大丛衰败的花木,楼础看不到亭子里的场景。

    周围全是卫兵与宦者,他一步也动不了。

    万物帝刚刚驾崩没几天,举国同悲,禁止一切鼓乐,亭子里却传来悠扬的曲调,还有女子和唱,婉转多变,殊无悲意。

    卫兵又押送一个人过来。

    邵君倩面若死灰,抬头看了一眼楼础,没认出来,低头发了会呆,才又一次抬头,面露惊讶,张口欲言,马上闭嘴垂头。

    被押来的人越来越多,楼础全不认识,最后多达十九人,排成两行,每人身后都有两名卫兵看守。

    其中没有张释虞,邵君倩站在楼础身边,又扭头看一眼,见楼础神情不变,他心中略生惭意,神情也稍稍缓和些。

    亭子那边突然传来孩子的尖叫声,乐曲骤停,尖叫持续一会才停止,接着是梁升之的声音:“让你们唱些欢快的曲子,为何突然惊到陛下?”

    周围的人实在听不出曲子有何可怕之处,梁升之却是一顿痛斥。

    亭子那边安静一会,一名宦者过来,宣道:“带犯人楼础。”

    卫兵推了一下,楼础第一个绕过花丛,来到亭子前方。

    亭子里摆着一张软榻,小皇帝坐在上面,裹着厚厚的衣裳,即使这样仍觉得冷,可就是不肯进屋,身后、身侧六名宫女手捧铜盘,盘上竖立巨烛。

    亭子几面围以绵绣,阻拦凉风,只有一面开放,正对一小块空地,刚才的奏乐者应该就坐在这里,此时都已退下,留下十余张小凳。

    梁升之终于换上干净衣裳,立于软榻侧前方,正俯身与小皇帝耳语。

    两名卫兵强迫楼础跪下,面朝亭子。

    隔了好一会,小皇帝看到外面的人,问道:“他是谁?”

    梁升之答道:“陛下,这人是大将军之子……”

    小皇帝扭头捂脸,不知是厌恶,还是恐惧,梁升之加快语速,“他叫楼础,是刺杀先帝的主谋之一。”

    “打杀了吧。”

    “他是……楼温之子,需审问清楚,才好用刑。”

    “你问。”

    旁边多出几名宫中官吏,在桌上铺纸研墨,准备记录口供。

    “下面的人可是楼础?”梁升之高声问道。

    “不用审了。”楼础也高声回道,虽不能起身,声音却不肯弱下去,“我不仅是刺驾主谋,还在皇帝身上刺过一刀。”

    听到如此坦白的交待,周围人都吃一惊,只有执笔宦者不为所动,刷刷书写。

    梁升之也吃一惊,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咳了两声,“谅你一介布衣,断不敢行此大恶,背后必有主使者,是谁?”

    楼础刚要一己承担,话到嘴边却突然改变主意,“太傅梁昭让我刺驾。”

    梁升之又吃一惊,脸憋得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小皇帝腾地站起身,“谁是梁昭?梁昭在哪?”

    梁升之急忙凑到小皇帝耳边悄声解释。

    “原来是你的父亲,那一定是忠臣。”小皇帝坐下,打个哈欠,“我不要看审问,我要看打人,狠狠地打。”

    梁升之后悔将楼础第一个叫上来,向亭外的宦者道:“带邵君倩上来!”

    邵君倩扑通跪下,不等有人询问就喊道:“冤枉!冤枉!我没刺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