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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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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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松手,让尸体跌落在地,怀着满腔愤怒,原地转了一圈,寻找刺客背后的主使者。

    “是你!”皇帝怒喝道,“又是你!”

    楼础失望至极,脸上却依然平静,“若是我的话,得有人替我传信。”

    皇帝稍稍冷静下来,没错,楼础这些天一直被囚禁在皇城以内,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皇帝白天才决定今晚出巡,楼础没机会泄露行踪。

    一想到“行踪”两个字,皇帝的目光转向楼硬,“是你,外面的人只有你……”

    “陛、陛下……”楼硬声音发颤、身体发颤,连眼神似乎也在发颤。

    “闭嘴!”皇帝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愤怒。

    “陛、陛下……”不只是楼硬,一边的张释虞声音也在发颤。

    “连你也……”皇帝更怒,突然觉得怪异,那些刚刚立下护驾之功的侍卫,居然也在微微发抖。

    皇帝感到一阵奇怪的疼痛,低头看去,腹上一大片血迹,他刚才只顾发怒,没有察觉到身体受伤。

    眼看着鲜血似乎还在外流,皇帝脚步不稳,摇晃几下。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要来搀扶,皇帝却冷静下来,右手捂腹,左手伸出阻止,“停下。”扫视一遍,“虞世子过来。”

    张释虞马上跑到皇帝身边,搀扶手臂。

    侍卫仍然可以信任,皇帝继续道:“院子里的人留下,查看房间。告诉外面,朕无事,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随意乱说,敢擅传消息者,立斩无赦。”

    侍卫头目遵旨,派手下四处搜查,亲自出去传令。

    事情发生得太快,外面的侍卫不知道怎么回事,对面中军府里寻欢作乐的侍从们更是一无所觉。

    皇帝看向五名女子,“待会奏乐,一如往常。”

    五女还没有清醒过来,只会呆呆点头。

    皇帝最后盯着楼家兄弟看了一会,“留在这里,不准走动。”

    张释虞忍不住插口道:“得派人去请御医。”

    皇帝摇头,“惊动御医,满城都会知道朕出事。朕觉得还好,伤没那么重,扶朕进去,包扎一下。”

    “陛下!”张释虞还想再劝,可皇帝意志坚决,他只能服从。

    楼硬如梦初醒,向前迈出一步,立刻有两名侍卫拔刀拦阻,他们严格遵守圣旨,不许楼家兄弟走动。

    楼硬急忙缩脚,哀声道:“陛下,真的不是我……”

    皇帝没有回头,在亲侄儿的搀扶下,慢慢进入房间。

    一名侍卫向五名女人道:“陛下命你们奏乐。”

    五女吓坏了,只有一人还能开口:“东西……在厅里……”

    院子里有十几名侍卫,立刻有人去往客厅,取来乐器与五只凳子。

    五女落座,各自拨弦抚笛,原本技艺就不精良,这时更是啁哳难听,仿佛一群鸟在争抢食物与地盘。

    外面的侍卫听了直揉耳朵,院内的人却没心情评论。

    楼硬看一眼地上的尸体,浑身打个冷颤,喃喃道:“完了,完了,无论怎样,刺客出在我家……这可怎么办?陛下再也不会相信我……”

    也不管多少人在场,楼硬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楼础站在旁边,劝道:“三哥不要怕,陛下明察秋毫,不会随便冤枉人的。”

    “除非立刻找出主使者,而且得立刻找出来……十七弟,你最聪明,快想想刺客的主人会是谁?”

    楼础知道是谁,他曾经与马维、郭时风共同定计,在三处小后宫安排刺客,等到郭时风西去,马维逃亡,楼础困于皇城,他以为这个计划已然结束,没想到还在继续,马维的消失反而令计划更加无迹可寻。

    侍卫头目检查尸体,起身问道:“此人是府里奴仆吗?”

    “肯定不是,我没见过他。”楼硬马上道。

    皇帝不信任楼家兄弟,侍卫头目自然也不信,向一名手下道:“将外面的楼府管事叫进来。”

    管事打开中军府门户之后,一直留在外面,这时被带进来,他听到院内有异响,心中早已惴惴,再一看到地上的尸体,吓得险些摔倒,被侍卫一推,跌跌撞撞地跑到尸体附近。

    “认得此人吗?撒谎可是要掉脑袋的。”侍卫头目质问。

    管事心中大乱,“认、认得,这是……前些日子府里买来的仆人,叫罗三儿。”

    侍卫头目看了一眼楼硬,楼硬面色如纸,“老赵,你别乱说。”

    老赵没领会主人的意思,当着皇宫侍卫的面,更不敢撒谎,“的确是罗三儿,他原是梁国人,家道衰落,无业可做,不得不卖身为奴,我看他会写几个字,所以留在府中,不知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楼硬马上道:“你们听到了,是他买来的仆人,与我无关,我根本没见过什么罗三儿。”

    侍卫头目不回话,只等皇帝问起的时候,自己能有交待。

    张释虞开门出来,神色平和许多,“拿酒来。”

    皇帝还能喝酒,众人多少放下心,楼家人都不能动,侍卫头目亲去厅里端酒,交到张释虞手中。

    “陛下没事,陛下明察秋毫。”楼硬反复说这两句话,脸色一直没有恢复。

    没过多久,张释虞再次出来,“停止奏乐,太难听了。”

    五女放下乐器,脸色与中军将军一样难看。

    “明天我就将她们全送走!”楼硬还在努力讨好皇帝,至于自己家中正在发生什么,他已无心去想。

    张释虞第三次开门,“陛下召见楼础。”

    楼硬立刻小声提醒道:“保住我就是保你自己。”

    楼础迈步向屋内走去,两名侍卫得到暗示,紧紧跟在他身后,进门之后挡在前面。

    屋里点着一截蜡烛,皇帝不肯上床,坐在椅子上,腹部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却没有大碍。

    “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与你有关。”皇帝反复思索,还是得出最初的结论。

    楼础站在门口,再不能前进一步,平淡地说:“无论怎样,陛下都会将这件事算在我头上。”

    “呵呵,这叫一语成谶,我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留你活到现在。”

    “陛下要在潼关令真相大白。”

    “对,潼关,嘿,你们兄弟二人还有大用,明天就要出发去潼关。”

    张释虞没太听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但是知道皇帝伤势没有看上去那么轻,“陛下不能出征了,现在就该回宫……”

    “等其他人回来,我说过,今晚不分君臣,要一同寻欢作乐。”

    “可是……”

    皇帝轻轻按一下伤口,笑道:“就当是我提前上阵负伤。让开,我在与楼础说话。”

    张释虞只得站到一边去。

    皇帝看着楼础,“你以为我会愤怒吗?不,这一刀刺醒了我,愤怒无益于事,只会坏事。是我自己给你们提供太多机会,所谓禁锢就是个笑话,先帝英明神武,就在这件事犯错,对五国人士,要么杀光,要么赦宥,禁锢无异于逼你们造反。”

    楼础在想自己能否突破两名侍卫的拦截,结论是不能。

    皇帝露出微笑,“我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发过毒誓,绝不免除任何人的禁锢,所以,只剩一个选择——杀光。没有办法,先帝逼五国人谋反,五国人逼我痛下杀手。”

    “五国人是杀不尽的。”

    “五国百姓都是好百姓,不用杀,五国士人以及亲眷,大概有六七十万吧,妇女可免一死,男子无论老幼,全都杀光,三十万人左右,天成朝能承受得起。”

    楼础闭嘴不言。

    “你可以出去了,告诉硬胖子,他那身肥肉养不了几日——我想听听他的哭声。”

    楼础退出,无论三哥如何询问,他一句话也不肯说。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侍卫们的厉声喝止,楼硬又吓一跳,“什么人敢闯这里?”

    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在大门口向头目道:“邵君倩求见,说是有紧急军务。”

    头目隔门通报,过了一会,张释虞开门:“让他进来。”

    邵君倩跑进院,看到地上的尸体,愣了一下,以为那是皇帝一时兴时杀人,没有太意外,向楼家兄弟道:“大将军和太子平安,正在返京的路上,明天就到。”

    “大将军没事?”楼硬几乎要笑出声来。

    “嗯,不过,潼关内外的河工造反……”邵君倩一边跑一边说,来不及讲完整句话。

    “河工造反……是什么意思?”楼硬茫然道。

    “不只是秦州有乱民了。”楼础道。

    屋内传来皇帝的怒吼,很快恢复平静,良久之后,邵君倩开门向楼础招手。

    每次都叫弟弟进去,楼硬十分不满,却不敢争抢,只能小声道:“多说好话。”

    两名侍卫要跟来,邵君倩摆手,“陛下只见他一人。”

    楼础再次进屋,皇帝已经移到床上,正向张释虞交待:“找御医,召集群臣,朕要连夜出城镇守大军……”

    邵君倩附在楼础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迈出那一步?”

    这是两人交谈过的暗语,楼础明白其意,什么也没想,俯身拔出匕首,走向里面的床。

    机会只有一次。

第五十九章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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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沸腾,命张释虞去找人,却不放他走,“等等,不要中计,敌人十分阴险,或许……邵君倩!”

    走来的人不是邵君倩,而是楼础。

    皇帝想起来,是自己将楼础叫进屋的,可楼础就这么走到床前,还是让他有些吃惊,“是你们楼家,一直是你们楼家,大将军明明该往西去……邵君倩!”

    “在,陛下。”邵君倩站在门口,不肯走近。

    皇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的消息准确吗?”

    “接连三道密信,都是同样的内容,应该准确。”

    “信使呢?”

    “留在城门下,陛下随时可以召见。”

    “必须召见,朕要弄清……咳……大将军为什么带着太子悄悄回京?他手中明明已没有军队,凭什么取得朕的原谅?就因为手里掌握太子吗?”

    张释虞劝道:“陛下先不要想这些,太子能安全回京,终归是件好事,陛下安心养伤,我这就派人去传唤御医和大臣。”

    “要御医,不要大臣。”皇帝改变主意,“叫你父亲来,只要他一人。”

    “济北王不能来。”楼础插口道,匕首藏在袖中,不肯立刻动手,他有个计划,必须先说服张释虞。

    皇帝露出怒容,张释虞则是一脸茫然,他明白妹夫一定做了让皇帝痛恨的事情,却不知道哪些曾真实发生,哪些是皇帝的臆想,毕竟皇帝经常指责周围的亲信。

    楼础只看张释虞,快速道:“不能让广陵王父子的遭遇再次重演。”

    “你说什么?”张释虞更显困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脚像扎根一样,半步不动。

    皇帝挣扎起身,越发恼怒,“你居然信他的话?朕……咳咳……”

    趁着皇帝咳嗽,楼础道:“太子在外,皇帝遇刺,陛下今晚怀疑楼家,明天就会怀疑济北王,放眼天下,只有济北王……”

    “拿刀来!朕要亲手剐了此人。”皇帝伸手,刀放在桌上,他够不到,张释虞轮流看向皇帝、楼础和刀,仍不动脚。

    楼础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张释虞却已听懂,济北王是陛下的亲弟弟,皇帝死后,诸子幼弱,太子不在城内,济北王就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凭此一点,足以受到皇帝怀疑。

    在张释虞心中,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怀疑,刺客或许真是父亲派来的。

    见张释虞发呆,楼础觉得时机已到,伸手将匕首刺进皇帝的小腹,那里原有伤口,刚被包扎好不久,血一下子又涌出来。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事先计划的时候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漏洞,似乎永远无法实现,真到了动手的时候,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下,被刺者茫然不解,刺者亦觉得不真实,仿佛身处梦中。

    楼础后退一步,努力拽回思绪,好让自己保持镇定,“皇帝不死,许多人会因他而死。”

    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是张释虞,惶急之下发不出声音,直接扑向妹夫。

    楼础抱住张释虞,紧紧抱住,“刚才的犹豫就是死罪,你还不明白陛下的为人吗?”

    张释虞的力气用完了,楼础将他推开,向皇帝道:“陛下以天下人为仇敌,天下人皆愿陛下早亡。”

    皇帝看了一眼腹上颤颤微微的匕首,深吸一口气,要大声呼救。

    楼础上前按住皇帝的嘴,皇帝仍然有力,楼础必须用上双手,扭头向门口的邵君倩道:“我已经迈步了,你要跟上来吗?”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邵君倩仍然犹豫片刻才快步走来,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楼公子说得对,要杀陛下的不是某个人,天下人受陛下之苦久矣……”

    皇帝目光如火,邵君倩扭头躲避,拔出匕首又刺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正常许多,“虞世子,该你了。”

    皇帝受伤既重且久,已无力挣扎,只有眼中怒火仍未熄灭,反而更加旺盛。

    张释虞没有阻止两人刺杀皇帝,可也不想参与其中,摇摇头,向后退去。

    邵君倩上前拽住张释虞的胳膊,厉声道:“这屋子里有三个人刺驾,必须同舟共济,虞世子想要置身事外,既失信于我两个,也无法取得外人的信任。”

    “我、我不想……”

    “没人想,实话告诉你吧,之前的刺客就是济北王派来的。”

    “真的?”张释虞早已失去主见,扭头看向楼础。

    皇帝已经叫不出声,楼础松开手,向张释虞道:“济北王在内,大将军在外,你不动手,咱们两家就得成为死敌。”

    邵君倩轻轻一拉,张释虞回到床前,跪在地上,不看皇帝的脸,伸手抓住匕首,“陛下若见到端世子,就会明白我此时的心情。”

    张释虞手上用力,皇帝嘴角涌血,眼中的怒火终于逐渐消退。

    张释虞松手,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嘤嘤地哭起来。

    用不着多少判断,邵君倩知道该找谁商量,向楼础拱手道:“大事已成,请十七公子决断。”

    楼础也不推辞,他已经厌倦了无尽的劝说而不成,只要有机会,就得自做决定。

    “你我三人谨守皇帝身边,谁也不能离开半步,也不要再招他人。”

    “当然,这种事情参与者越少越好。”

    “御玺在哪里?”

    “回宫之后,我可以模仿皇帝笔迹,调御玺过来。”

    “好,立刻回宫,拿到御玺,事情就算成功一半。”

    邵君倩点头,见张释虞瘫在那里不动,自去门口传令,让侍卫准备车驾。

    侍卫们早就觉得皇帝应该回宫,闻命立刻去做准备,谁也没想到屋里已是天翻地覆,皇帝向来喜怒无常,对楼础一会指责,一会单独召见,众人都不觉得意外,尤其是邵君倩、张释虞守在里面,更没有人会生疑心。

    回宫调车驾来不及,只能就地征用中军将军府的车辆。

    邵君倩又出来传令,楼硬可以动弹,侍卫拆门,好让车辆直接靠近门口。

    有些侍从前府回来,听说皇帝遇刺,无不大惊,邵君倩再次传旨,所有侍从回来之后都留在巷子里不准动,一半侍卫看守,另一半护送皇帝回宫。

    车辆到了,楼础与邵君倩将皇帝抬到车上,然后与张释虞先后进入车厢内,三人共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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