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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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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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碍马上向四名卫兵道:“放下刀,可保奚牧守安全。”

    卫兵还在犹豫,唐为天却是个急性子,将奚傥放在地上,打掉帽子,一手捉发,一手持刃,“说好的议和,怎能因你一人反悔?光凭这一点,我就说你不是贵人。”

    “等……”

    徐础才吐出一个字,奚傥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其他人更是连个念头还没产生,唐为天手中的匕首已经割开牧守大人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唐为天一身。

    众人无不大惊,唐为天推开尸体,呸了一声,“就知道不是真正的贵人。你们四个,想要报仇,这就来吧。”

    牧守说死就死,四名卫兵震惊得无以得复加,没有立刻报仇,而是看向楼碍。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楼碍后退两步,说道:“奚牧守欲将汉州献给异族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你们乃是天成之兵,从前是不得已,如今首恶已诛,还不弃暗投明?奚傥已死,我便是汉州牧守!”

    四名卫兵却不是汉州人,而是奚傥从荆州带来的旧人,没被楼碍说服,反而齐喝一声,挥刀砍来。

    楼碍身上没带兵器,只得继续后退。

    唐为天大吼一声,手持匕首迎战,他没什么特别打法,就是扑到对方怀中,一通猛刺,三两下就能解决一人。

    两名卫兵倒下,另两人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普通的细瘦少年,自己绝不是对手,急忙大呼“来人”。

    楼碍也大声叫道:“汉州将士何在?”

    厅外涌进来十几人,多是奚傥的部下,见到牧守大人尸横当地,全都吓了一跳,纷纷拔刀,紧接着又跑进来几名汉州将领,也拔出刀要来护主,两方人这就要大打出手。

    徐础大声道:“奚傥已死,楼碍接任汉州牧守,城里城外尽是汉州将士,尔等若不顺应时势,这里就是葬身之地!”

    奚傥的部下仍占多数,但是没有领头者,而且其中一些本是汉州人,不免心生犹豫,门口的两伙人一时没打起来。

    徐础说话的工夫,唐为天已经杀死另外两名卫兵,夺来一口刀,喝道:“谁也别动我的神棒!”说罢,持刀冲向门口。

    谁也不敢拦他,唐为天到门口抓起木棒,咧嘴一笑,满脸血迹,愈显狰狞,扭头向众人道:“我有神棒护身,什么都不怕,来吧,你们是挨个上前,还是一块动手,都行。”

    更多汉州将士跑进来,其中几个人绕到楼碍身边。

    楼碍这边形势已稳,大声道:“奚傥外人,欲将汉州献与异族,还要杀我灭口,幸得唐将军相助,已然伏法。是我汉州将士者,尽斩荆州贼子。”

    大厅里安静了一下,有人突然动手,一名荆州人倒下,紧接着众人抢着动手,尤其是奚傥部下中的汉州人,下手更快、更狠,杀人时嘴里喊道:“我是汉州将士!”

    厅里真正的荆州人没有几个,有人喊道:“外面还有荆州人,杀个干净!”

    将士们蜂拥而出,大叫“杀荆州人”、“一个不留”。

    楼碍向徐础道:“非得是现在动手,哪怕再晚一天,甚至几个时辰,局势也将不可挽回。”

    “外面还有一些投靠奚傥的汉州头领。”

    “降者可饶,不降者杀。徐公子不必出去,在这里稍等。”楼碍带人匆匆离去,形势正是最为混乱的时候,他要尽快平定,将权力夺回,并紧紧握住。

    唐为天走向徐础,笑道:“跟公子的计划一样吧?”

    看着满地尸体,徐础不知该怎么说,只得苦笑道:“其实不必杀这么多人。”

    “出主意肯定是公子拿手,要说动刀动枪,公子可就差了一点,这种事情就得趁人不备、当机立断。谁也不是三头六臂,我就是力气大些吧,可手里只有一柄匕首,他们五个人若是一块上,我未必是对手。我死不要紧,却坏了公子的大计,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

    “你说得对。”徐础点头道。

    唐为天已经扔掉刀,看着手里的匕首笑道:“还是公子聪明,知道他们会搜身,所以将匕首藏在你身上……他们若是搜你的身怎么办?”

    “那就只好另想主意了。”徐础进来过一次,表现得又比较软弱,因此猜测汉州人十有八九不会搜身。

    “我就是用这双手,也能掐死他。”唐为天踢一脚奚傥的尸体,“但是对付那四名卫兵就会麻烦些。”

    徐础正色道:“对死人要尊重些。”

    “嗯?”唐为天目露凶光,他正在兴头上,特别受不得别人的批评,哪怕这人是徐础。

    徐础和声道:“人死债消,不管此人生前如何,死后魂魄尽管地府。你是弥勒佛祖的信徒,难道不知佛祖宽大为怀,能够容纳一切世人?”

    “我没读过佛经,以后找人给我念念。那我杀人会惹怒佛祖吗?”唐为天疑惑地问,目中已无凶光。

    徐础对佛理并无钻研,只是不想看着唐为天变为嗜杀之人,于是道:“佛祖身边亦有天王护法,你算是护法,该杀的时候可以杀,但是不可滥杀无辜,杀死之后也不要再羞辱尸体。”

    唐为天点头,“明白了。”将匕首扔掉,木棒系在身后,双手合什,向自己杀死的几个人道:“徐公子是弥勒弟子,你们与公子作对,就是违背佛旨,所以我不得不杀死你们。既然魂魄归入地府,就老老实实做人,不对,老老实实做鬼吧。这样够吗?”

    “够了。”徐础不敢说太多,隐约感觉到自己早晚会失去对唐为天的这点控制。

    昌言之跑进来,看一眼厅里的状况,向徐础道:“楼长史请公子和唐将军去见面。”

    楼碍已经平定乱局,杀死了奚傥带来的上百名荆州人,那些在贺荣营中投靠奚傥的汉州大小头领,无不拜伏,谁也不敢说报仇的话。

    楼碍当着众人的面,重新申立誓言,最后道:“汉州虽小,敢为天下先,绝不许贺荣部一兵一卒进来!”

    将士们欢呼,他们不管天下大势如何,愿意听保护汉州的倡议。

    楼碍走出人群,来到徐础面前,“我已没有回头路,这比任何誓言都有用吧?”

    徐础点头,知道楼碍叫自己过来的用意,“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只要楼长史守住这个冬天,明年春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带来援兵,如果不能……”

    “那你就不要回来,汉州多一个死人于事无补,你要继续劝人做傻事,就像对我一样。唉,大好河山,总不至于拱手让人,天成虽败,到处找找,或许还有一二忠臣。”

    

    

第四百三十四章 金都() 
汉州西部的郡县尚未完全平定,多数被益州军占据,小股降世军也还在一些偏远地域流蹿,楼碍与铁鸢分别派出一支队伍护送徐础,铁鸢同时以大将军身份命令各地益州军前来汉平城汇合。

    形势变化过于突兀,益州军虽然大都从命,也有人坚信其中有诈,带兵逃往益州,与徐础顺路,跑得却要更快一些。

    赶到两州关隘时,汉州军再不能送行,益州将士送徐础入关,自己则要返回汉平城,“大家立过誓,不在汉平城挡住贺荣人,绝不回乡,我们不能弃铁大将军不顾。”

    铁鸢虽是外乡人,在益州军当中却已建立不小的威望,深受士卒敬畏。

    徐础一行人因为要到处传令,走得稍慢一些,褒斜谷道里又有一些新消息追上来:益州军刚刚进入汉州,后面就有大批降世军赶到,他们被贺荣人追逐,已成丧家之犬,甘愿向铁鸢和楼碍投降,不提任何条件。

    降世军伤亡惨重,家眷几乎全被遗落在秦州,兵卒死逃过半,楼碍鄙视这些“刁民”,但也觉得他们不再是威胁,于是与铁鸢各分一半,以增强兵力。

    徐础很想知道哪几位天王活下来,没等得到消息,他就已经进入益州。

    另一批益州士兵继续护送他前往蜀王所在的金都城。

    入益不久,昌言之就发出感慨,“九州我算是走遍啦,散州偏远,我也不想去,这辈子……咦,我干嘛说这种话?不不,我没走够,我还要跟着公子继续云游天下。不过说句实话,走过这么多地方,还就是益州看上去最为富庶,一点不像是经过战乱的样子。”

    益州也有战乱,但是群雄各占一方,愿守不愿攻,偶有战事,也不激烈,除了征兵,很少波及到百姓与村镇,四处炊烟可见,大路上行人不断。

    百姓看到兵卒也会躲藏,但是不至于逃得无影无踪,而是远远地观望,胆大者甚至敢于高声询问战事进展,听说益州军与汉州军仍在结盟,共同抵御贺荣人,他们都很高兴,觉得家乡会很安全。

    徐础路上与益州将士闲聊,得知他们多是洛州人,觉得十分亲切,兵卒也喜欢他这个东都人,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去过,谈起东都的衰落,无不长吁短叹。

    金都城不如东都与西京宏伟壮丽,但是毫无损伤,行人如织,徐础与昌言之看惯了衰败气象,一进城里,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两人被送到驿馆里,每日有酒有肉,却迟迟得不到蜀王的召见,连个能传话的官员都见不到,驿丞一问三不知,只会提供食宿。

    三天过去,昌言之有些着急,抱怨道:“铁鸢尚且记得公子,蜀王可是一点旧情也不念,在金都城里享受富贵,忘了在东都城里受谁保护。”

    “见到蜀王,万不可提起东都。”

    “蜀道难行,见蜀王更难,我哪有机会提起东都?唉,铁鸢的书信还在咱们这里呢,蜀王也不想看?”

    “问题怕是就出在这封书信上。”

    “嗯?铁鸢乃蜀王亲信大将……”

    “等吧。”徐础叹息道,没做太多解释。

    足足五天过后,才有管事的官吏过来,态度颇为冷淡,随便问了几句,要走铁鸢的书信,再无话说。

    昌言之忍不住问道:“有劳尊管代为传话,我家公子乃蜀王故交……”

    “蜀王的故交可多了,一天就是只见一位,也见不过来啊。你们不用着急,已经排上了,耐心等候就是,入乡随俗,到哪都得守规矩不是?”

    官吏一走,昌言之小声道:“他想要贿赂。”

    徐础笑道:“咱们两手空空,难怪无人搭理。”

    “铁鸢不懂这边的规矩吗?也不说送咱们一点礼物。”

    “哈哈,这就是贿赂的奇妙之处,人人索要,最后却不知流向何处。”

    “流向哪无所谓,能见到人就行话说回来,公子非得见蜀王吗?我常听公子说,先有可劝之人,后有可劝之辞,现在看来,蜀王绝非可劝之人。”

    “总得试试,汉州那边等候援兵呢。”

    “蜀王不至于连自己的兵都不救吧?”

    “多时不见,我已经不知道蜀王是怎样的人。”

    入夜不久,又有人前来拜访。

    “魏将军!”昌言之吃了一惊,急忙请进屋中,奉上茶水,然后识趣地告退,找驿卒闲聊,打听消息。

    魏悬没有留在汉州,一路跑回益州,途中听闻铁鸢的命令,他也没有调头。

    他这时换上便服,笑道:“今天刚刚听说徐公子到来,未及通报,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魏将军是贵客,何来冒昧?”

    两人彼此客套,徐础不提汉州,魏悬也不说来意,直到喝光一杯茶,魏悬才道:“我是员武将,徐公子别嫌我直率多嘴,容我问一句:徐公子见到蜀王之后要说些什么?”

    “叙旧而已,能留则留,不能留希望蜀王能赠我一点盘缠,再派人送我一程。”

    魏悬稍稍松了口气,“就这些?”

    “就这些。”

    “可我听说,徐公子曾向铁大将军许诺,要劝蜀王发兵支援汉州。”

    “我许诺给汉州寻找援兵,可没说非从蜀王这里要兵。铁大将军乃蜀王亲信故交,我与蜀王不过是数面之缘,所谓疏不间亲,蜀王对铁大将军心里自然有数,非我所能劝动。”

    魏悬大大松了口气,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怪不得人都说徐公子聪慧通达,想事情果然比一般人明白。然则不从蜀王这里借兵,徐公子还能从何处求援?”

    “还有荆州没去过。”

    “奚傥死在汉州,荆州恨铁、楼二人入骨,不趁火打劫就算了,怎肯发兵救援?”

    “东都梁王是我故交。”

    “梁王我不认得,但是听说他现在自身难保或许徐公子真有这个本事,汉州也是自身难保,却还是被徐公子劝动,竟然闭关拒纳贺荣骑兵。昨天才传来的消息,单于恼怒异常,以天成朝廷的名义传旨,要发天下之兵,围攻汉州。还声称一个月之内,降者可恕,但是首恶两人不在其中,一个月之后,无论降与不降,皆是死罪。”

    “铁大将军与楼长史结盟并非我的主意。”

    “徐公子过谦。”两人又聊一会,魏悬突然道:“想来想去,还就是洛州梁王可能发兵援汉,徐公子何必在这里耽误工夫,不如早去东都。至于盘缠与护送,用不着蜀王发话,我就能做到。”

    徐础笑道:“蜀王与我毕竟相识一场,我若过而不见,蜀王知道会怪罪于我,日后我也没脸再来拜访。”

    “嘿……徐公子见蜀王,当真只为叙旧?”

    “据我所知,蜀王绝非耳软之主,我亦不是多嘴之人。”

    “哈哈,蜀王肯定不耳软,徐公子嘛……实在想见蜀王,就见一面好了。但我人微言轻,帮不上忙,只能提醒徐公子一声:见到蜀王之后要小心说话,蜀王从前怎样不论,现在可是一州之主,兵多将广、臣忠民顺,放眼天下群雄,除了贺荣部,无出其右者。”

    “敢于不去秦州拜见单于者没有几人,蜀王便是其中之一,足见其强。”徐础微笑道。

    魏悬告辞,又是一连数日毫无消息,徐础住进驿馆的第八天,终于得通知,让他准备一下,次日一早前去拜见蜀王。

    早晨拜见不是好迹象,这意味着徐础不会被留下共同进餐,很可能几句话就被打发走。

    来送通知的人不是上次的官吏,而是一名武将,口头传旨之后,拱手道:“徐公子不认得我了吧?”

    “脸熟,想来是在东都见过,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武将笑道:“我叫铁鸷,是铁鸢的弟弟,与徐公子见过面,当时没有互通姓名。”

    徐础道:“彼时多有得罪。”

    “徐公子那时是大忙人。实不相瞒,本来这不是我份内之职,我要过来,一是想要拜见徐公子,二是想打听一下我哥哥的状况,三是有几句闲话要说。”

    “令兄无恙,折损一些将士,也补充一些将士,只是褒斜路上的栈道毁得不够彻底,贺荣人正在抢修,估计半月之内会有一战。令兄最担心的还是这边,他在汉州擅自行事,虽说是为保住益州军,但也难免不忠之议。”

    铁鸷长叹一声,“何止是‘之议’,就差直接宣告我哥哥是叛国之将了。”

    “蜀王信不过令兄吗?”

    “蜀王……现在只信一个人。徐公子明日进宫,会为我哥哥解释清楚吧?”

    “就是那些事情,并没有需要解释的地方。对待令兄,信与不信全在蜀王,阁下尚且无从劝谏,我一个外人,更是无从劝起。”

    “我嘴笨,徐公子……”

    徐础笑道:“我这张嘴,只能顺势说话,不能逆转人心。”

    铁鸷又是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徐公子说得对,做弟弟的都帮不了自家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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