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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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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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徐础几次提起东都,左骏却已不为所动。

    黄昏时分,前方打探消息的士兵骑马跑回来,说是前方不远就有一座不大的营地,远观旗帜像是贺荣人。

    左骏勒缰,向徐础道:“阁下原是楼家人,不该受这样的苦头,但是大将军已死,天下又乱成这样,已没有规矩可言。我将你送给贺荣人,再找棍匪来杀你,夹缝之中如何生存,就看你的本事了。以后若是还能再见面,我必向你敬拜。”

    “就为阁下的‘敬拜’,我也得努力活下去。”

    “嘿。我不想见贺荣人,你跟他们走。”

    十余名士兵出来,押着徐础与昌言之继续行进。

    昌言之小声道:“公子……不能对他说点什么?”

    徐础摇头,“家破人亡,大仇得报,又卷入羌、狄之争——左骏所处的‘夹缝’,比我的还要狭窄,还要凶险,他以后若能腾挪出一块空地来,倒是颇有可劝之处。”

    “只怕咱们等不到那个时候。”昌言之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脱离险境。

    “只要马头青没拆开单于的密信,咱们还有一线生机。”徐础笑道。

    那一片营地里驻扎的正是马头青等人,徐础不见,他立刻调头追赶,经人提醒,觉得其中有诈,似乎与杨猛军有关,而且猜测徐础必要投奔金圣女,于是一路狂追,撵上凉州军。

    杨猛军赌咒发誓,并且允许贺荣人搜检全军,到最后,马头青反而讪讪地道歉,又往南追,私自以单于的名义发布悬赏。

    但是他对重新找回徐础已不抱太大希望,以为相隔数日,徐础必然躲了起来,自己人生地不熟,无处可寻。

    听说真有人将徐础送过来,马头青大吃一惊,冲出帐篷,跑到营外查看,远远就看见徐础的身影,不由得大喜过望,当众跳跃起舞,大呼小叫。

    徐础大声道:“我又回来了,马侯这些天去哪……”

    昌言之小声提醒:“他不懂中原话。”

    “险些忘了。”徐础笑道。

    马头青跑来,双手抓住徐础衣领,说出一连串话,唾星飞溅。

    徐础抬手遮脸,终于有一名向导走来插话:“马头青说你罪该万死。”

    向导是杨猛军留给贺荣人的,他可不知道上司与徐础的关系,因此毫不在意徐础的生死。

    “麻烦转告马头青,他悬赏抓我,还没给人家银子呢。”

    向导一愣,还真的转达了这句话。

    马头青松开徐础,向左家士兵又说一通。

    向导道:“贺荣人问你们是谁家的兵?”

    一名士兵回道:“无主之兵,拿到银子我们就走,不给的话……我们也走。”

    向导转译,马头青大笑,让人抬出银子交给士兵,他亲自押着徐础进营,要来绳子将两人的手臂捆在身后,带入自己的帐篷,这回他要不错眼地看守。

    “他没拆信。”昌言之小声道,单于的信里虽然要求凉王杀人,马头青若是看到,极可能不等到凉州就动手。

    马头青义愤填膺,坐在毯子上,对着徐础连说带比划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夜深之后,才倒头睡觉,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外两人只要一动,他就会察觉。

    马头青心情放松,很快睡熟,徐础与昌言之可睡不着。

    “公子。”昌言之极小声地开口。

    “嗯?”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会有更倒霉的事情发生吗?”

    “会吧。”

    “啊……”

    正如徐础所说,次日一大早,贺荣人还没动身,“倒霉事”就来了。

第四百零二章 拆信() 
一支降世军凌晨时分向贺荣人发起进攻,一拥而入,见人就砍,见帐篷就扔火把,看样子没想过要留活口。

    降世军人数众多,人人争先恐后,但是极无章法,连个阵形都没有,大概是都觉得以多打少,此战必胜,因此毫无惧意。

    马头青却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长大的人,进入中原以来,没有一天懈怠,只要扎营,必然远派斥候,因此,降世军还在十余里以外时,他就已得到通报。

    马头青立刻爬起来,不解腰上的绳索,带着徐础与昌言之出帐,悄悄唤醒所有士兵,隐藏在营地一角,周围以马匹环绕,静候敌人到来。

    他很有耐心,一直等到数顶帐篷被点燃,几名故意被遗留在帐篷里的仆隶被杀死,他才下令射箭,自己第一个动手,借助火光,一箭命中目标。

    贺荣人虽然不多,却都坦然无畏,挽弓必引满,放箭必瞄准,躲在暗处,将火光中的目标一个接一个射落。

    降世军得到消息说贺荣人数量不多,所以赶在凌晨时分偷袭营地,全没料到竟会遭到反击,黑暗中不明所以,只听箭矢嗖嗖,身边不停有人倒下,不由得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以为消息有误,偷袭反遭到伏击。

    这是一支拼凑不久的新军,恐慌一起,兵卒立即四散逃亡,头目跑得更快,都想着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马头青传令士兵上马追击,但是最多只许追出十里,天亮之前必须返回营地,以免被敌人看出虚实,反遭败绩。

    他这回不再冒进,自己留在营地里,专心看守两名“俘虏”——他的想法极简单,单于让他看住的人,必须看住。

    他的下一个想法也极简单,单于让他将人送到凉王那里,那就一定要送到。

    降世军被冲散,待士兵全都回来,马头青下令出发,所有人就在马上进食。

    徐础南逃时走小路,北返则走大路,急行的话,今天夜里或许就能进入凉州地界。

    天亮不久,贺荣人遭到第二次攻击,还是降世军,却不是从前那一支。

    一气吞的确被徐础说服,要在诸头目面前杀死“吴王”,于是派人四处送信,他被杀死,信还在路上,有一些则已送达,引来了几位争夺者。

    白天作战,贺荣人兵力不足的缺点一目了然,无从掩饰,马头青将徐础与昌言之交给四名亲信士兵,让他们严加看守,自己带队迎战。

    贺荣人擅长骑射,降世军徒靠人多,一旦有人被射倒,立刻纷纷“谦让”,谁也不想冲在最前面。

    贺荣人且战且行,虽然没有陷入绝境,行进速度却大受影响,最致命的是,他们携带的箭矢快要用尽了。

    降世军散而复聚、退而又来,总是不肯就此罢休。

    马头青大怒,却又无计可施,他还不知道这些降世军的目的是来夺取徐础,单纯以为是对贺荣人的报复。

    午后不久,贺荣人的箭矢所剩无几,马头青知道不能再这样耗下去,召集众人大声说了一通,然后将箭矢集中起来,交给箭法最好的十余人,准备分散逃亡,他与这十余人继续完全任务。

    一名向导奉命向徐础道:“贺荣大人说,你得跟紧他,若想逃跑,他就射杀你,等到箭矢用尽,他也杀你。”

    “你告诉他,将我交出去,降世军自会退却,他们为我而来。”

    向导立刻转告,马头青慷慨激昂,显然是不肯交人。

    不等向导开口,徐础道:“单于交给他一封密信,让他打开看看,就不会这么固执了。”

    马头青很意外,让向导问:“你知道有密信?”

    “这不重要,反正密信不密,可以拆看。”

    远处的降世军又慢慢追上来,马头青看一眼周围的将士,大部分人已交出箭矢,只剩短刀防身,他虽然相信贺荣勇士不惧近战,个个都能以一敌十,但是敌人的数量不止十倍,一旦短兵相接,他们只能以命相拼,断无胜算。

    马头青终于从怀里取出密信,小心拆开,可他不认字,只能找别人来读,得知书上的内容不由得大吃一惊。

    读信人用的是贺荣语,徐础听不懂,大概知其内容,对向导说:“转告马头青,怎么都是杀死我,不如交给降世军,让他们动手。”

    降世军一直在喊“杀徐础”、“给雄王报仇”,向导听得懂,知道徐础所言不虚,立刻转译给马头青。

    马头青没回话,而是拔出刀。

    徐础发现自己少说一句话,马上补充道:“单于让别人杀我,是有理由的,马头青自己不能动手。”

    听完向导的话,马头青露出困惑神情。

    “单于要用我的死挑拨中原势力互相争斗,我若是被贺荣人杀死,计策就会失效。总之,马头青不能杀我,否则的话,单于就能动手,何必将我送往凉州?”

    马头青又让人读一遍信,觉得里面写得很清楚,是请凉王将除础杀死,作为凉州归顺贺荣部的证据,无论是自己杀死,还是交给降世军,都不算完成任务。

    他拒绝交人,但是也没让手下士兵分散逃亡,仍然聚集在一起,由神射手断后,其他人舞刀助威。

    又行进一段路,从早到晚,才跑出二十几里,离凉州甚远,追来的降世军数量不减,反而越来越多,马头青长叹一声,命众人停下,让向导对徐础说:“贺荣大人放你走,他在后面监视,棍匪若不杀你,他一箭射去,也要杀你。”

    徐础向马头青拱手,笑道:“多谢一路护送。”然后与昌言之骑马慢慢奔向降世军

    昌言之忐忑不安,“公子,降世军……不会见面就动手吧?”

    “降世军不动手,马头青就要射箭,他的箭法你看到了,十拿九稳。”

    “怎么办?我挡在公子身后……”

    “不必。”徐础勒缰停下,回头望一眼,离马头青不到一箭之地,“咱们在这里等着。”

    “第一拨降世军袭营时,可是见人就杀。”昌言之喃喃道。

    降世军逐渐逼近,徐础道:“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昌言之呜了一声,清清嗓子,高声道:“徐础徐公子在此,你们……你们过来吧!”

    听到喊声的降世军停下,突然齐声欢呼,策马奔来,手里挥舞刀枪,看样子人人都想先砍第一刀。

    挽弓监视到这一幕的马头青松开弓弦,带领部下疾驰而去,后方也有一些敌人,再不逃走的话,将会陷入重围。

    降世军比较害怕贺荣人,不愿与他们硬拼,让出一道陷口,全都扑向徐础。

    顷刻间,徐础与昌言之已被团团包围,尖刀利枪在空中飞舞,最近的几乎是擦身而过。

    可是没人真劈刺过来,不是不想,而是频频遭到阻止。

    只有一支降世军的时候,杀人很简单,数支降世军却要你争我抢,反而谁也动不得手,互相争吵不休,都要将功劳抢到自己手中。

    昌言之憋气好一会,这时慢慢吐出来,小声道:“他们会争多久?”

    “估计待会就有‘天王’赶来。”徐础也小声道,面对一大群争功的莽汉,他的劝说术毫无用武之地,只能默默旁观。

    他猜得没错,没过多久,就有人大声叫喊,命令兵卒让路,真有“天王”赶到,不是一位,而是三位。

    降世军“天王”众多,有名的有八位,一气吞算是其中一位,得到他的信之后,有三位“天王”提前赶来,还有几位在路上。

    “天王”气势不凡,一来就将众人分开,命令他们闭嘴,有人不服气,高声叫嚷“先到先得”,没等说完,就被许多目光吓得闭嘴。

    降世军没有明确统属,但是小头目惧怕大头目,则是肯定的。

    一名矮壮的“天王”先开口,他手握一杆长槊,每次说话必然先将兵器高高举起,像是在提醒老天爷注意倾听,“先到者得赏,杀徐础、争大头领的事,与你们无关,不服气的人现在就站出来,看你有没有本事先当个小头目。”

    更没人敢吱声了,但是人人都不后退,盼望着“先到者得赏”。

    矮壮天王向另两人道:“怎么着?说说吧。”

    黄脸天王道:“先别急,确认此人的身份再说。”

    另一位黑脸天王也道:“对,大家都不认识徐础,别杀错了人,惹天下人笑话。”

    于是众多目光都看向白面书生,谁也没有看错目标。

    徐础拱手笑道:“我的确是徐础,未请教三位英雄怎么称呼?”

    矮壮天王道:“我们的称呼你不用管,你说你是徐础,拿出证据来。”

    “这个简单,你们找一个曾在东都见过我的旧军头目过来,一看便知真假。”

    三位天王你看我、我看你,显然谁的部下里也没有旧军头目。

    “百目天王不是拉拢到一批旧军吗?他那里肯定有人认得徐础的真假。”黄脸天王道。

    “就一个徐础,咱们三人还不够分呢,百目天王肯定要争。”矮壮天王道。

    三位天王开始商议,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

    徐础听了一会,开口道:“我给诸位出一下主意吧。”

    矮壮天王顺口道:“什么主意?”

    徐础笑了笑,对方虽是新军,他却感到既亲切又熟悉,有话可说。

第四百零三章 天王() 
周围人都看过来,就连昌言之也不例外,想听听公了能说出什么主意,徐础却不肯立即公开,“如果诸位不急于杀我,不如先安营扎寨,咱们边喝连聊。”

    三位天王都是一愣,矮壮天王怒道:“我们是来报仇的,谁跟你喝酒?”

    “不喝酒也可以,但是有些话我不能当众说……俗话说隔墙有耳这里没有墙,却有不少耳朵。我的计策不仅能证明我就是徐础,而且能让各支降世军心服口报,认杀我者为大头领。可是若有人将我的‘妙计’传到百目天王那里,妙计可就不灵了。”

    各支降世军之间关系极其复杂,矮壮天王心里深以为然,嘴上却道:“谁敢泄露消息,我拔了他的舌头下酒。两位哥哥觉得怎样?”

    黄脸天王道:“这个徐础据说能掐会算,有点本事。”

    “他怎么没算到自己会落在咱们手里?”

    “咱们这是天罗地网,他逃不过去,而且他只是‘有点’本事,不是很大。”

    “咱们要杀他,他会心甘情愿给咱们出主意?”

    ……

    三位天王凑在一起小声商议,最后达成一致,连夜返回营地,然后三家合成一家,再做打算。

    来时追追停停,返时一路驰骋,速度快得多,但是特意绕过左家寨,不走寨前的大路,以避开羌兵,谁也不提为一气吞报仇的事情。

    三家营地相距不远,很容易合为一营,在这里,徐础仿佛重回从前,眼中所见的庞杂混乱与降世王薛六甲的营地没有多大区别。

    赶了一夜路,所有人都感到疲倦,各自休息,徐础与昌言之被分开安置。

    徐础用破褥子挡住几个孔洞,倒下便睡。

    他没睡多久就被人推醒,勉强睁眼,向站立的身影道:“什么时候了?”

    “快到中午了,你睡得倒挺踏实。”

    “嗯,实在是累了。怎么只有你一人?”

    黄脸天王坐在床铺边上,“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你只有一颗脑袋,人多不好分。”

    徐础坐起来,揉揉脸,笑道:“不行。”

    “什么不行?”

    “我不能说出‘妙计’,必须等另两位天王在场,我才能开口。”

    黄脸天王脸色一沉,也就是脸色更黄一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就能砍下你的脑袋。”

    徐础并不害怕,“砍我的脑袋是为当大头领,三位天王将我活捉,阁下一人偷偷砍头,怕是得不到另两位的原谅与支持,怎么当大头领呢?”

    黄脸天王握住刀柄,“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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