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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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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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路无话,快到谷中厨房时,冯菊娘又问:“公子以‘平常之心’观之,小郡主会被蛮王选中吗?”

    徐础将桶中水倾入缸内,转身道:“在贺荣部眼里,她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不选她还能选谁?”

    冯菊娘盯着徐础,见他神情轻松,颇感失望,“公子与‘平常之心’差的那一点,应该不是小郡主。但她未必会被选中,万物帝的长女现在邺城,太皇太后留在身边,虽然舍不得,但是贺荣部开口求亲的话,她也只能忍痛割爱。”

    冯菊娘突然间意兴阑珊,“总之女人注定身不由己,贵为公主也是如此,相较而言,我还算幸运。就此告辞,以后没事我也不来这里了,公子珍重。”

    “专心做一名书吏,你的富贵就在其中。”

    “谢公子提醒,今后我专心给大郡主写字,再无异想。”冯菊娘叫上丫环,出谷上车回城,一路上心绪起伏,暗暗决定,自己虽然不再多管思过谷的闲事,但是一定要替公子挡住城里的“闲事”。

    挑水之后,本该劈柴、割草,徐础却没有心情,阻挠他取得“平常之心”的那点障碍虽然不大,却极顽固,他又去范闭的席子上静坐,半日不动,也不吃饭、喝水。

    次日中午,思过谷迎来一位意外的客人。

    前来邺城探望世子妇的那位贺荣部蛮王,与徐础竟有过一面之缘。

    左神卫王贺荣平山曾从冀州军营中抢走别人假扮的“吴王”,半路上,这位“吴王”还逃之夭夭,令他极为难堪,这次来邺城,除了探亲与求亲之后,他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来拜见真正的吴王。

    只是拜见,不再强抢。

    贺荣平山骑马直入谷中,见到疯长的野草与简陋的房屋,不由得大笑,心中更无抢王之意,命随从留下,自己跳下马,走向对面的一小群人,大声道:“我是贺荣部左神卫王,特来拜见吴王。”

    昌言之满脸警惕,“这里没有吴王。”

    “没有吴王,总有徐础吧?”

    昌言之还在犹豫,徐础从房间里走出来,远远地说:“请客人进来。”

    昌言之等人这才让开,但是没有走远,小心提防蛮王和远处的贺荣将士。

    贺荣平山走到近前,“我记得你,你当时自称是吴王的军师,名叫田什么。”

    “田匠。”

    “哈哈,都说吴王多谋,果然名不虚传,初次见面,我就遭你算计,带一个假王离去,那个假王才是田匠吧?”

    徐础没有回答,侧身道:“请进。”

    进屋之后,徐础依然跪坐在席子上,贺荣平山扶刀而立,打量几眼,“这里比我们的帐篷还要小些。”

    “嗯,确实很小。”徐础道。

    贺荣平山盯瞧良久,“邺城人告诉我,你是真心退位,而且不问世事,今日一见,我有八分相信。”

    “还有两分不信?”

    “嗯,还剩两分,因为你纵然不问世事,却不能阻止世事来问你。徐础,我不问你当初蒙混我的事情,只要你交出那个田匠。”

    “欺骗阁下的人是我,何以要问罪他人?”

    “我没见过你,受骗不算什么,可那个田匠,他在我眼皮底下逃走,令我成为笑柄,回到部中,每每被人追问不休,此辱不可不报。总之请你交出田匠,我也不杀他,带回塞外,给诸位大人看看。”

    “田匠不在这里,他也不是我的部属,无从交出。”

    “哈哈,论计谋,我不如你,也无意与你较量言辞。三天后我会再来,田匠若在,我就带走,同时感谢你的帮助,相信你是真心退位。田匠不在,我也走,却不得不怀疑你暗养死士,心中仍存异志。”

    “不在就是不在,阁下什么时候来都是一样。”

    “总之三天之后我会再来,这几天我得在邺城选一位妻子其实我来拜访,最重要的事情是问一句话:你与芳德郡主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可曾碰过她?请你说实话,我好决定如何选择。”

    徐础觉得自己离“平常之心”越来越远。

    

第三百一十三章 进城() 
没有得到答案,贺荣平山不会离开。

    “济北王夫妇向我保证,郡主与你是假夫妻,郡主还写过‘休夫书’。但是你们们南人的话,我向来只信三分,济北王位高权重,我信七分。而且我听说,郡主曾在你这里住过几天,所以我不得不来问个清楚。”

    “济北王不会骗你。”徐础终于开口。

    “哈哈,这倒是实话,郡主是否,成亲当天我自会知道,济北王犯不着在这件事冒险骗我。我信不过的是郡主,她一个小女人,不知天高地厚,没准会对父母撒谎,与其到时惹来两国交恶,不如我提前问个明白。”

    贺荣平山停顿一会,“在我们贺荣部,绝不允许出现‘休夫’这种事,闹着玩也不行,郡主的脾气,以后得改正。你只需对我说句实话与郡主是否有过夫妻之实?”

    徐础仍拒绝回答。

    贺荣平山等了一会,哈哈大笑,“你觉得我在羞辱你吗?别想太多,你已退位,住在这样一座山谷里,对我们贺荣部没有半点威胁,自然不会受到我们的敌视。我就当你的沉默是否认好了,如果在邺城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会娶郡主,带她回塞外。还有那个田匠,在这件事上,你不能沉默,必须交人。”

    贺荣平山出去与随从汇合,翻身上马,看向野草丛生的山谷,感慨道“大丈夫生当做人杰,驰骋天下,若困顿于此,还不如早早死掉算了。”又向谷中众人道“你们若是见到田匠,告诉他贺荣部左神卫王又来了,他逃到哪里,我追到哪里,到底要比试一下,是他能逃,还是我能捉。”

    昌言之进屋,拱手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徐础摇摇头。

    昌言之上前一步,“此地怕已不是久留之地。”

    “你要走?”

    “不是我,是公子。公子寄人篱下,地位原本就不稳当,偏又得罪了邺城的贵客,这个……”

    “仔细算来,我来邺城之后,得罪的人好像不少。”徐础笑道,随即收起笑容,“我是来隐居的,为什么会得罪他人?”

    “啊?我也说不清楚……都是他们先挑衅,贺荣部想带走公子,寇道孤想撵走公子,戴破虎要拿公子人头立功领赏,公子不愿束手待毙,就只能得罪他们了。还有,准确来说,也不是公子得罪他们,一个是田匠,一个是冯夫人,他二人自作主张……才惹出这些是非。”

    对“自作主张”,徐础曾经极度憎恶,现在却只是一笑,“不,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得到过我的赞同,至少我没反对。”

    徐础站起身,“人不能一直往上升,也不能一直往下跌,巅峰与谷底,只可暂留,看一眼风景足矣,不能久居。”

    昌言之就听懂“不能久居”四个字,喜道“公子打算走吗?最好早些动身,咱们有马匹、有盘缠,轻装上路,想去哪去就去哪。”

    “不走,我还没跌到谷底呢。”徐础转到后院劈柴去了。

    昌言之叹息一番,出去召集同伴,向他们道“公子还在‘修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那个贺荣蛮王显然不安好心,他不像那些读书人,只靠嘴皮子是挡不住的。最好是离开此地,可公子不愿走,咱们得另想办法。”

    老仆也不愿走,“听那个蛮王的意思,对公子倒没恶意,憎恨的人是田匠。唉,田匠当初就不该假冒公子戏耍蛮王,他还当这里是东都,自己是豪侠呢。”

    “田匠也是为救公子,他不假冒,公子就会被贺荣部带走,不过做事得有始有终——我去找他,你们辛苦些,谨守山谷,以防戴破虎之流再来行刺。”昌言之也不与徐础商量,交待几句,骑马出谷。

    自从冀州军西征,谷外哨所的士兵减少许多,只剩不到十人,经常接受昌言之送来的酒肉,与他很熟,难得能帮次忙,热情地为他指路。

    昌言之第一次前去邺城,一路上只见行人越来越多,有买有卖,还没进城,就已显露出与众不同的繁华。

    昌言之与七族子弟辗转四方,见惯了破败景象,对邺城不禁心生敬佩,冀州大军在外,邺城尚能维持繁华,尤为难得,暗道公子有眼力,此地确是避难隐居的极佳落脚之处,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

    邺城分南北,北边多是宫殿、官署与贵人宅邸,南边则是民房与商铺,昌言之直奔南城的迎宾里,找一家看上去最大的客店,进去之后要间房。

    入住的旅客都要被记下姓名、籍贯与来意,若是外地人,还得展示官府颁给的通行凭据。

    昌言之自称是吴州人,拿不出任何凭据,却舍得银钱,一把一把往外抓,伙计直挠头,最后在籍贯一栏写邺城,来意写“原屋破损来此暂住”,然后收下银钱,送客人去房间,提醒道“客官要住就住,万不可与他人随意交谈,如今不比往常,官府查得严。”

    “嗯,我只住一晚,明天就走,不出屋就是。还有,劳你帮我找个人,事成之后,我这里还有一些薄礼相赠。”

    “客官已经花了不少钱啦。客官要找哪位?住在附近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

    “他叫田匠,不是邺城人,来自东都。”

    伙计皱眉,“田匠……没听说过啊。”

    “麻烦你费心打听,就说有一位东都来的客人找他。”

    “好吧。”伙计勉强应允,欲走不走,“我一个人肯定打听不出来,得找人帮忙,我得的钱够了,可别人……”

    昌言之又掏出一大把铜钱和碎银,“先拿去用。”

    伙计兴高采烈,捧着钱出去。

    昌言之知道田匠一直在城里拦截四方客人,不让他们前去打扰公子,因此想出这么一招。

    他在房间里独自吃饭,等到将近三更,田匠真的来了,敲了三下,推门进来,将一小包东西扔给昌言之,“找我不必这么麻烦,你只需说自己是外地人即可。”

    包里装着银钱,昌言之看了一眼,又递还给田匠,“人家办事,我出钱,怎么能要回来?”

    “他是我的朋友,听说你也是朋友,不收你的钱。”

    “那个伙计?他明明说不认得……算了。我来找田壮士,其实是有急事。”

    “因为贺荣平山?”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蛮王白天时去了谷里,对公子颇为不敬,看他的意思,公子如不肯交出你,他会动粗。”

    “嗯,那又怎样?”

    “怎样?你总得……做点什么吧。”

    “邺城急于与结盟,贺荣部要什么,邺城就给什么,朝廷尚且无力阻止,我能有什么办法?”

    昌言之再不客气,直接道“蛮王所恨之人是你,你可以替公子挡下此灾。”

    田匠微微一笑,“你背着徐础自己来的?”

    “那不重要,关键是你,大家一同追随公子,当有始有终,田壮士侠名昭著,总不至于救人救到一半,放手不管吧?”

    “嘿,别拿‘侠名’两字压我,我承受不起。”田匠想了一会,“你明天回谷?”

    “嗯。”

    “正好,你带点东西回去。”

    昌言之茫然道“带什么东西?能帮到公子?”

    “总之是徐础想要之物。”

    “蛮王……”

    “贺荣平山的事情你管不了,就别多操心了。徐础不是世外之人,没准早就想好了主意。”

    “我可没看出来。”

    “让你看出来,他就是不徐础了。”

    这一点昌言之倒是承认,“万一呢?公子说什么还没跌到谷底,我真担心他还要修行所谓的平常之心,危险到了身前也不肯应对。”

    “他若真能做到临危而无动于衷,我倒要佩服他。你早点休息,明早天亮之前离店,有人送你出城。”

    “要带的东西是什么?”

    “避开大道,走山路进谷。”田匠不肯回答,径自离去。

    昌言之没从田匠这里得到承诺,心中依然不安,可是话已经说过,他别无办法,思来想去,觉得田匠有一句话说得对,没准公子早就想出应对之策,只是不肯提前说出来而已,于是心里稍感踏实,上床睡觉。

    次日凌晨,有人敲门,昌言之立刻起床。

    还是昨天接待他的那名伙计,对田匠与银钱的事只字不提,笑呵呵地请客人出发。

    店外停着一辆骡车,装载几箱子,还插着两面小旗,显然是替官府运送货物。

    车夫与带车者共是两人,扭头看一眼昌言之,二话不说,驱骡走在前头。

    昌言之上马跟随,伙计小声提醒“客官跟着就是,什么都别问。”

    田匠看样子在邺城认得不少人,昌言之只能信他,不远不近地跟在骡车后面。

    行程计算得正好,骡车到了东城门口,正是天光初亮、城池放行的时候,守城官兵未做检查,直接挥手让他们出去。

    路上行人不多,离思过谷数里之遥,拐弯就能望见哨所的一处地方,骡车停下,两人合力抬下一只箱子,放在路边,上车继续前行,自始至终不与身后的人说一句话。

    昌言之莫名其妙,跳下马来到箱子前,正寻思着怎么带它从后山进谷,忽听箱子里竟然传出人声。

    “到了吗?”不仅是人声,还是女子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昌言之急忙打开箱子。

    张释清从箱子里站起身,伸个懒腰,“还以为会很惊险呢,原来这么简单,就是比较憋闷,还很累。你只带一匹吗?”

    “啊,是,只带一匹,郡主骑马,我步行。”昌言之惊骇之下,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走吧。”张释清从箱子里走出来。

    “郡主……田匠……郡主怎么……”

    “是冯姐姐帮我逃出来的。小蛮女为了报复,想让我嫁到塞外去,我才不会忍气吞声,中她的计。走,带我去见徐础,他欠我一个人情。”

    “啊?”

    “当初我曾帮他逃出东都,如今他也得帮我。”

    昌言之后悔莫及,自己真不该进城。

第三百一十四章 怪罪() 
昌言之越想越不对,他这趟进城,本意是要为公子解决麻烦,结果却带回一个麻烦——他用不着知晓太多内情,只看芳德郡主出城的方式,就知道这是一个大麻烦。

    “前面的路不太好走,郡主小心些,别从马上摔下来……”

    张释清跳下马,“前面不就是徐础每天挑水的地方吗?我认得路,可以自己走,请昌将军骑马绕回前面去吧,免得令人生疑。”

    “郡主考虑得周全。”昌言之也觉得应当如此,至少要让哨所的官兵看到自己。

    “昌将军要看着我上山吗?放心,这条路我走过许多次了。”张释清笑道。

    昌言之干笑两声,“请郡主恕我无礼,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公子如今不比从前,无权无势、无兵无将,连冀州的一名校尉都惹不起,更不必说贺荣部蛮王。郡主信守原配夫君,不愿远嫁他人,我十分敬佩,但是……”

    “我不愿嫁给蛮王,可不是因为徐础,一是我不喜欢塞外,二是受不得小蛮女的兴灾乐祸,她肯定要让自家人报复我!”

    “郡主出身皇室,代表两国联姻,不是一名蛮女能够诋毁的,她在邺城受到优待,郡主在塞外也必能得到同样的地位。”

    张释清微一皱眉,“你是在劝我嫁给蛮王吗?”

    “我的意思是……郡主可以自己决定要嫁给谁,但是思过谷并非最好的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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